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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预备好了吗?”
我面前的男人,黑框眼镜,大脸肥唇,眼睁一线。
我右拳紧握,慎重地址了允许。
“说出你的希望。”男人喷出一口烟,“大声点,说出来。”
我咽一口口水,环顾四周,写字楼的格式,总是一个又一个蜂巢般的隔间,透过半透明的屏风,人影婆娑。
男人前臂探出,拍向我的膀子:“别介意他们,你的希望,就是他们坐在这儿的原因。”
我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一轮红日,万丈光芒化作暖流直贯心扉,感觉暴跳如雷,眼睛、鼻孔和嘴巴一起睁大:我——要——红!
声响振聋发聩,余音绕梁,格子间的人们不闻不问。“祝贺你,”男人递过一支烟,“人生一小步,网红一大步。”
我不抽烟,急速摆手;男人右手倏忽探出,将烟架在我的食中指之间。
“从现在开端,“男人目光肃杀,“你抽烟,而且,抽女烟。”
2
我叫吴厘,男,27岁,年薪20万,内环房2套,黑色桑塔纳1部,微博粉丝11个。
除了同学、搭档和我的亲属,实际中知道我的人不超越二十个。这十分惋惜,我是那么酷炫一人,但是没人知道我。
我想红,意图单纯:我要他们知道我,不管性别年纪物种。百度“怎样红”,点开链接,广告聚集——卖球鞋的,卖内裤的,网页游戏1刀9999级的,在成堆的广告里,几个黑体大字,如出水芙蓉般脱俗:网红打造一条龙。
七个大字下面,是四行细密的小字:
这是看脸的年代
更是不要脸的年代
想成为网红?
请扫描二维码
对焦,扫码,页面跳转,跳出一个微信号,昵称大红;头像白底,一个醒意图“红”字。
我叫大红。对方说:要红,仍是要脸?
我回:要红。
半分钟后,对方发来一个地址:A街23号,面谈。
3
“毫无疑问。”大红说,“你,长得丑。”
我耸耸肩,模棱两可。大红朝三点钟方向的格子间打了个响指,一个扎小辫的男青年走过来,手持单反,没有一点点防范,俄然按下快门,插拔读卡器,我的脸呈现在我的屏幕上——脸大如盘,鼻梁扁平,嘴唇肥厚;俄然被拍,所以目光四分错愕,六分鄙陋,眉头皱起,满脑门抬头纹。
扎辫青年回到座位,键盘鼠标一阵响;十分钟后,屏幕上又呈现一张脸——下巴如锥,鼻梁挺立,目光湿润得能够拧出水来。
“这是你。”大红说。
我注视着这张脸,发现确实和自己有着极微妙的类似——我的右眼有三颗痣,互成犄角,拱卫眼球;现在,这三颗痣点在这张几近完美的五官上,方位分毫不差。
“标准网红脸。”大红按动鼠标,屏幕上相片切换,是连着三张相同锥脸高鼻的脸。
“小纪,辛苦了。”大红切回我的相片,“你看前面那仨,本尊也不咋的,小纪PS成那样,两分钟;但是你,竟然破了小纪的纪录。”话音刚落,竖起三根手指。
“3分钟?”
“不,2的三次方,8分钟。”
我注视着屏幕上的这张脸,心生憎恨;这是妒忌,我妒忌这个惹是生非的我。
“究竟单纯,”大红嘀咕一句,手指向我:“这人是谁?”
“我。”
大红手指向屏幕:“这人是谁?”
“我?”
“所以,”大红指指屏幕,又指指我,“谁,就是,谁?“
“我就是我?”
“很好!”大红一击掌:“我就是我,是夜色不相同的焰火。”
“我就是我——”我重复一遍,不小心唱出来,“什么意思?”
“唱!”大红甩手,指挥起来,“唱一百遍!”
唱了一百遍,用时十分钟。十分钟后,我注视屏幕中的男人,心生快乐——毫无疑问,屏幕上的我就是我,如假包换。
大红在键盘上运指如飞,两分钟后,这张相片成为微博头像,微博昵称“无厘欧巴”。
“这是你的账号。”大红说,“初始密码,‘我要红’的全拼,小写,连着三遍。”
“记住了。”
“好的。”大红说,话音未落,手掌并拢,伸向门口。我回身脱离,跨过门槛,大红打了个响指:“周六上午8点到晚上8点,小纪会来你家。”
4
小纪拎着相机,简直一声不吭。咱们坐着拍,站着拍,躺着拍,穿着浴袍拍,只穿内裤一丝不挂地拍,各种体位和造型,一应俱全。
摄影的日子里,我没发过一条新微博,“无厘欧巴”的粉丝数稳定在两位数。第十天,大红发给我九张相片,要我八点二十分发微博。相片都是同一人,右眼眼角长着三颗痣,或嘟嘴,或含勺,或半裸,卖弄风骚,各具情态,配文是三个字,两端加论题符号——#我美吗#。
接连一周,我以同一句配文发了99张相片。我长了一些粉丝,平均每天十多个,是真粉。有时会有谈论,偶然可见转发,有人说我美,有人骂我傻逼。我问大红可不能够换句话,大红只回我两个字:听话。
我认为这是网红之术,不免有些绝望。晚上八点二十分,官样文章发完相片,开一盘DOTA。推塔的时分,手机不断轰动,如同有许多消息推送过来;又过一瞬间,铃声乍响,是大红来电:“快去刷微博!”
“等会儿!”我说,“再等五分钟,立刻要一波推了!”
“你推,你再推。”大红的声响安静下来,“大不了,咱们不做了。”
我悚然一惊,这句话杀伤力爆表。大红开的价码是5万,付出首款1万,事成之后,付出尾款4万。假如他们现在抛弃,我的网红之路便戛但是止,而1万块也打了水漂。
“好,我立刻!”
我伸长臂膀,取过放在茶几上的iPad,单手推塔,单手翻开微博,登时手抖如筛糠——1561个@,936个谈论,3234个赞,2123个新粉丝。
“转发名单前三名,是咱们包装的网红。”大红说,“百万粉丝,真粉率百分之七十,童叟无欺。”
网红一条转发,自带转发五百多条,赞数1000多个。一个叫“使徒女”,转发的一起,带上一个链接;一个叫“严重璐”,图片转发,图片是一副指甲;还有个叫留一手,洋洋洒洒写满140字,打了负分,还要我滚粗。
“你要和你的粉丝互动。”大红说,“我私信你九张截图,配文仍是那三个字,现在发。”
截图是微博谈论,从上到下,清一色一个“丑”字。
“什么情况?”我点击发布,心情忐忑。
“一种战略,作用拔群。”大红说,“咱们有一批水军,以固定谈论刷出队形,人心从众,会跟风扩大队形。”
大红说话的时分,我发的9张截图现已收获了几十个“丑”。唯一一个女孩破坏了队形,她的谈论是两个字,显得格外突兀——约吗。
约啊。我想,接着点了个赞,深藏功与名。
5
我PO了一张相片,相片上的我在吃饭。我左手拿刀,右手拿叉,桌子正中是一盏红烛,火苗性感。对于旁观者来说,我身处的地址,是一家较为高档的西餐厅。
但是并不是,这张相片是小纪在半个月前为我拍的,就在我平常吃饭的圆台面上铺了块桌布,而红烛是为了遮挡对面人家的晾衣杆。
再比方这张喝咖啡的相片,我手持咖啡杯,目光慵懒,坐姿妩媚。我身边架着一摞书,硬壳精装,封面涂满英文。但是咖啡杯是空的,而那叠“外国原版书本”,其实是一沓用外文书封面为皮的构思笔记本,翻开任何一本,全都空空如也。
在每一个大红关照的时刻,我秀我日子的方方面面,而每周又会有三次大V援助。久而久之,网友晒相片时,也都会纷繁附上论题#我美吗#。
#我美吗#成为热门论题,而我作为论题主持人,粉丝数水涨船高,一个月后,打破十万。
在粉丝数迫临十万的时分,我不断改写页面,在十万的瞬间截图纪念,就在我按下截图快捷键的片刻,大红打来电话:“祝贺你进入网红的初级阶段,接下来,你将进入高档阶段。”
“我都十万粉丝啦,莫非仍是初级阶段?”
“自高自大,坐井观天!十万粉丝?不过沧海一粟!”大红干咳一声,“明日下午五点,办公室见。”
6
“你要养条狗。”大红说,他看我的目光,像在看条狗。
“为什么?”
“听话。”
“我狗毛过敏。”我说,“一看见狗,就打喷嚏。”
“你不必真养狗。”
“啊?”我心里一惊,眼睛一亮:“装?”
“装。”
“装……假装有一条狗?”
大红允许。
“哪来的狗?”
大红指向小纪:“小纪的哈士奇,叫皮卡丘,纯血,赛级。”
小纪“嗯”了一声,面临屏幕,目不斜视。“独居青年与狗,十分吸粉的调配。”大红托着腮帮,“接下来,跟我学做菜吧。”
“请人来做?”
“不必。我家保姆厨艺一流,每天早餐不重样,我动筷之前,相片拍了发你。”大红舔舔嘴唇,“你有狗有手工有颜值,现在,还缺什么?”
“女……女朋友?”
“一个三线网红,姓李,名芳,英文名Angelacandy。来我这儿比你早,30万粉丝。”大红说完,把手机递过来——屏幕上的脸,鼻梁高耸,下巴前翘;正撅起小嘴,红唇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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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lacandy自己十分美丽,眼睛比相片里还要大上一分。咱们每个月见一次面,每次预备至少三套衣物,在不同的地址,小纪拍下我和她各种密切的pose,相片后期各裁一半,别离发有对方的部分。咱们之间只要两句对白,就是在见面的时分,我说的是“hello”,Angelacandy则是“你好”。
我不再发自己的相片,转而晒我的狗和菜,我的皮卡丘装聋作哑,我的华夫饼山明水秀。更多的时分,我晒我的女朋友,我的Angelacandy可萝可御,美艳得不可方物。
Angelacandy的微博,总与我保持高度一致;我做了蛋挞,她烤了饼干;我家狗皮卡丘在吃狗粮,她家猫胖可丁在蹲猫砂;她在我微博里喜逐颜开,我在她相册里含情脉脉;而一切这些相片,相同配以雷打不动的三字经。
论题#我美吗#得到了进一步延伸。“我”可所以一只猫,可所以一盘鸡蛋,可所以一只折翼花脚蚊。网友们晒美食、宠物、豪车、景色,晒爸爸、妈妈、爷爷、奶奶。
论题#我美吗#长期高居论题第一,我和Angelacandy的粉丝数一个月内打破一百万。粉丝数突破百万的那天是情人节,13点14分,我和Angelacandy在微博上相互PO出对方的手,咱们的手拇指平伸,四指曲折,合在一块儿,便撑起了一枚圆润的心形。
1032587。我注视着这高达七位的数字,视界里是一座星球。这是我的星球,那么多人来过我的星球。我造出山川河湖、森林植被,吹出不同强度的风;他们缄默沉静,他们聒噪;他们欢笑,或许咒骂。他们来过,爱过,然后沉迷我的星球。
我观察着我的星球,隔着袖珍的手机屏幕,在逼仄的写字间,置身烟熏火燎的国际。搭档近在咫尺,但他们不会知道;他们与我擦肩而过,我的星球正在沸沸扬扬——悄然无声,却又响彻云霄,隐秘而又巨大。
官样文章,我在正午十二点发了一张Angelacandy的自拍,依照常规,Angelacandy会在相同的时刻发一张我的相片,接着咱们相互点赞。但这一次,当我点进她的主页,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微博。
没有PO图,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链接——特别引荐!芳华系列蠶丝面膜➕水库多肽修復護膚五件套……
我一懵,脑袋空白。电话轰然炸响,大红的声响,怒不可遏:“取关Angelacandy!就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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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一声叹气,以手抚额。屏幕上是Angelacandy的微博主页,五个小时内,她连发三条广告:护肤品,丰胸乳,还有壮阳药。
“这妞想钱想疯了。”大红说。我第一次见到眉头耷拉下来的大红,如同厚重的黑框眼镜压扁了他的眉头。
“一个广告2000块。”我说,“这个价位,也蛮心动的。”
“傻逼!”大红猛敲桌子,拔地而起,“2000块就接?你是没见过钱?”
“见过,见过。”我唯唯诺诺,“你说不接,我就不接。”
“不是不能接,是时辰未到。”大红说,“急于求成,不可取。”
我翻开微博,粉丝数哗哗往下掉。Angelacandy的微博一片“取关”之声,而我的微博相同风声鹤唳:
拿自己女性当做硬广的枪,渣得美丽啊!
那个男性健康的广告,是在挖苦你不可么?
……
“方案提早进行。”大红用中指推一下眼镜,眼镜上移,而中指仍停留在镜架上:“你,是GAY。”
9
Angelacandy的相片,被Gayson取而代之。他的相片看起来适当妖冶:细眉,薄唇,丹凤眼,肤色白皙。
我见过Gayson,他真的是gay,真人完全是相片的对立面——嘴唇厚实,浓眉大眼,唯一皮肤确实白得耀眼。咱们都有百万粉丝,为了掩人耳目,摄影的地址都选在关闭的室内,比方酒吧卡座、KTV包房或许餐厅包厢,我先到,小纪其次,Gayson最末,出门的时分,相同依照进门的次序。相较我和Angelacandy,我和Gayson的相片尺度要高出一大截;咱们十指相扣、贴身熊抱、嘴唇撅起作势亲吻——我很严重,而他很淡定,无论是牵手仍是拥我入怀,他都驾轻就熟,究竟他已身经百战。
Angelacandy删光了和我有关的一切相片,彻底沦为广告专家。她的粉丝掉了一半,每天依旧掉个不断。我的粉丝不再追查过气的Angelacandy,转而研究我和Gayson的攻受联系——有人估测Gayson是受,由于他显得更为衰弱;也有人提出反对,依据是我的一张手夹DJ-什锦生果女烟的相片,烟纤细细长,粉红色,草莓味。
我叫“无厘欧巴”,我有三百万粉丝,一条狗,有一个男朋友。我发微博固定在三个时刻点:每天早上七点,我会发一张克己早餐的相片,在正午秀一下皮卡丘的日常,晚上晒一下男朋友Gayson。
在许多时分,我会真的认为自己有一条狗,我叫一声皮卡丘,盼望它会跑过来,趴下,等我为它顺毛——微博上,皮卡丘常常全裸出镜,背脊上趴着一只手。只要在下一秒,我才意识到皮卡丘不会来,皮卡丘不在这儿,永远不会在这儿。
相同不止一次,我在微博上PO完早餐,下楼买煎饼果子,落嘴的片刻,认为那是一张华夫饼;只要当牙齿接触到饼皮我才意识到本相,十分抱愧,味蕾总是太诚实。
这一切很为难,但不难堪;实在困扰我的,是Gayson。那天晚上,我的大学同学介绍我知道一姑娘,姑娘长相干净,外企白领,看上去靠谱;我决议去赴约,俄然想到Gayson,想到咱们十指相扣,想到在微博里,他们都叫咱们吴氏夫夫。
一时刻失魂落魄,我双手掩面,奔向镜子;镜中的自己,气质一如既往的鄙陋;就在这瞬间,皮卡丘、Gayson,还有三百万粉丝,俄然间就和我没了联系,我站在镜子前,仿佛一丝不挂,又如同重获新生——
我有狗吗?或许有,或许没有。
我做饭吗?或许做,或许不做。
我是GAY吗?或许是,或许不是。
等一下,那我是谁?
我身体一震,盗汗涔涔,现在是零点整,挂钟的指针宣布幽幽的光。我拨通大红的电话,电话那头是一声愤激且悠长的“喂”,我打断,声响带着哭腔:“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大红缄默沉静,电话那头传来滋滋的电流声。我看了三次屏幕,承认电话没有挂断。“祝贺你,悟出了网红三问题。”大红再开口的时分声响安静,还有少许温顺:“洗洗睡吧,明日我通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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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这儿来,还从这儿去。”大红掏出一枚硬币,“而你,仍是你。”
“这逼装得,”我翘起拇指,“我给零分。”
大红吐出一口烟,烟圈喷在我的脸上:“你问我,你是谁?你仍是你,没差。一个上班族,长相三分,收入中等,扔在人堆里,就再也找不见。”大红一声厉喝,“所以,你认为你是谁?”
我身子一震,两股战战。
大红目光悠远,嘴角积起一汪泡沫:“你把网红的你当成了你,但是,这不是你。它是身外之物,而不是你自己。那个长相三分的你花了钱,雇咱们打造了网红的你,它和微女郎的美腿、段子手的段子相同,全都是商品,招供消费,而咱们赚钱,”大红食拇指交叠,将硬币弹向空中:“这就叫从这儿来,到这儿去!”
不,不是这样的……我的心沉下去,痛苦地抱住脑袋。“无厘欧巴”不能不是我,由于他是我酷炫的证明,是我酷炫的化身;他有一张酷炫的脸,有一条酷炫的狗,会做酷炫的早餐,有一个酷炫的男朋友……
“去赚钱吧。”大红拍向我的膀子,“我现已联系了Gayson,等他来,咱们仨聊聊开网店卖面膜的事儿。”
我肩一沉,躲过大红的手掌。然后回身,仓皇出逃。
11
我发了一张自拍,用我的手机,没有P图。
然后删自己的微博。
没有用批量删去工具,而是一条一条地删。我删掉了Gayson,删掉了Angelacandy,删掉了华夫饼,删掉了皮卡丘,最后删掉了“无厘欧巴”,几分钟的时刻,像是删去掉了一段人生。
只剩一条微博,那张无PS的自拍。那条微博的谈论和转发量超越五位数。我瞥了一眼谈论,有人认出了我,那三颗泪痣是我的身份证;但也有人有不同的见地,譬如说此人可能是我的兄弟,或许是亲爹。
我关掉网页,修改一条长微博,标题是“我是谁”。我从“我的酷炫”开端写起,写到知道大红、小纪、Angelacandy、Gayson,没用原名,都是代号,算是打码,网红三问题是文章结尾。发微博的时分天色已黑,我进厨房给自己煮了一桶方便面。
大红一直在打我电话。我没接,也没掐断,就任它响着。我用手机去压泡面盖,适逢大红来电,手机轰动,嗖一下滑入泡面,捞出来,一股酸菜味儿。
我把手机放在窗台阴干,关机,睡觉。第二天开机,手机宣布微信提示音。我瞥了眼通知横幅,看到大红两个字,立马别过头,把手机塞进裤兜。
上午七点半,出门。买一份煎饼果子,坐在粥铺,就着粥吃,很香;煎饼果子,就是煎饼果子。我劝诫自己,从今天起,要尊重每一份煎饼果子。
七点四十五分开车,八点四十五分到公司。我进了电梯间,刚要关门,保洁阿姨拎着拖把箭步走来。我等了一瞬间,在她踏入门槛的时分冲她热烈地笑,她也对我笑,一时刻,电梯表里就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九点上班,刚坐下,听搭档在聊昨夜曼联和阿森纳的竞赛;他们中心,三个粉曼联,两个粉阿森纳,所以我夸一通鲁尼牛逼,又说拉姆塞老卵;如同是头一次,我跟搭档们谈笑自若。
五点半下班,六点半到家叫了KFC宅急送。等外卖的时分,给爸妈网购了一套德国锅具,前次给爸妈买礼物,仍是两年前。吃完饭,在高中同学QQ群里招集集会,万万没想到,响应者聚集;他们都很吃惊,没想到发起集会的,竟然是一贯毫无存在感的我。
晚上九点,我读了一瞬间书,书名很长,叫《你是更温暖的自己由于总有那么一个人站在十字路口等着被国际深爱》。书里都是温暖感人的故事,一个小时读完,很快乐,幸亏自己仍是爱书的人。
晚上十点半,我躺在床上,三省吾身——我不会做菜,没有狗,没谈过爱情,不是gay。我是吴厘,我是实在的自己,过实在的人生,拥抱实在的生命。
我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刷刷微博吧,我抓起手机,一下,就刷一下,我对自己说,翻开了客户端——52356条@,10683条谈论,32312个新粉丝,2317条未重视人私信。
什么!?
我刷了一圈谈论,两股战战。
“丑,怎样能够这么丑。”我点允许,他说得对。
“你要做最实在的自己。”有个姑娘说,头像长相娟秀。
“别说话,吻我!”这条谈论的赞数超越2000,谈论者的头像是一对白腿,引人犯罪。
私信像雪片般飞过来,相同形形色色。有个同性结交APP要我推行,推行一次,广告费五位数;有好几家媒体要约采访,言辞恳切,想搞个大新闻;甚至有文娱公司要签我歌唱,他们都为我规划好了词曲,歌名就叫“我不是网红”,一首歌,十万块。
我掠过这些意图清晰的恳求,转而阅读那些态度暧昧的表述。他们中的一些表达了敬意,一些表达了轻视,还有的,则普遍表达了一种迷糊的希望,比方说这一条——好想知道实在的你呀。
他们无一例外提到了“实在”,真诚又热忱。我抱着手机躺下,眼睛发热,又浑身发冷。我一阵颤抖,急速裹紧被子,门被敲响,现在是十点四十五分。
透过猫眼,门外站着大红,大红抱着双臂,缩着脖子。我开门,大红一猫腰钻进来,脸上泛着热气,红扑扑的:“哥们儿,没想到啊!”
“啥?”
“没想到你还会留这一手!”
“什……什么?”我带着大红走进客厅,“我留哪一手了?”
“你何止留一手?你都他妈的留好几手了!”大红从风衣里掏出一张褶皱的报纸,摊平打开,“自己看,头条!”
我看了一眼标题,脑袋发懵。标题是“网红素颜揭秘实在人生,网友直呼真勇士”。标题下面,是两行像是摘要似的文字——
“身为一名功成名就的网红,他却勇于戳破虚伪的画皮,在血与火的杀伐中,寻觅生命本真的朴实……”
我注视着灰底黑字,感觉密密麻麻的字像是一群苍蝇,有些反胃,急速把报纸叠好,还给大红。“不好意思,这和我没什么联系。”我说,“我,要做实在的自己。”
大红一愣,打量着我,从头至脚。“你这病,得治。”大红说,“你是不是很自恋?”
“还好,我仅仅很帅炫。”
“这就对了。”大红说,“你那么自恋,以至于无法舍弃网红的自己。为了不至于精分,只能忍痛割爱、釜底抽薪,消除网红的自己。”
“如同是这样?”
“就是这样。”大红说,“疾在腠理,好治。”
“说人话。”
“我就一句话,”大红说,“你说你要做实在的自己——OK,在你亲手杀死网红的你之后,现在被点赞、被谈论、被转发的,又怎样不是实在的你?”
实在……实在……实在……我重复着这两个字眼,一遍又一遍。眼前的国际,含糊得像是覆上了一层毛玻璃,我向半空挥出一拳,像是要击碎眼前粗糙的外表。
“你说得对。”我说。
12
我成了畅销书作家。
我辞掉了作业,靠写书赚钱,规劝人们去拥抱实在的生命。我长篇大论展现我的心路历程,通知人们我是怎样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了网红,再怎么从一个网红变成一个普通人,我通知他,所谓美好,就是当好一个普通人,过普通人的日子,然后酷爱身边的普通人。
我写一些故事,那些故事其实都是一个故事,主角可所以男孩,可所以少女,可所以民工或许是白领,他们沉迷于社交网络,然后再幡然醒悟,去酷爱实际日子中的人——那个人是他们的母亲、他们的兄长、他们的恋人,也可能不是人,是他们的狗或许猫。
我的书卖得很好。每当签售会,我实在的读者们拿着实在的书,排着实在的队,让实在的我为他们签上实在的字。他们用实在的声响说,他们以实在的自己遇见了实在的我,然后就拥抱了实在的生命。
我是实在的,毫无疑问。我有血有肉,眼角有三颗痣。唯一有一些小小的不实在,就是这些书并不是我写的:那位写作《你是更温暖的自己由于总有那么一个人站在十字路口等着被国际深爱》的作者为我代笔,咱们签了合约,五五分红。
这并重要,究竟这一点点的不实在不会给我带来任何困扰。现在,我真的有了一条狗,叫卡比兽,纯血金毛,赛级纯种;我的早餐也不再是煎饼果子,而是名副其实的华夫饼,每个早晨,从烤箱里新鲜出炉。我的黑桑换成了奥迪,在车库有了一处固定的归宿,但是我并不开它去上下班,由于我不上班。
我真的有了男朋友,就是那位写作《你是更温暖的自己由于总有那么一个人站在十字路口等着被国际深爱》的作者,他不帅,却是一个会为我织毛衣的暖男,为此我要感谢Gayson,是他在无意中帮我找到实在的自己。
我会在微博上摘录我书里的语句,附上我的相片、狗的相片、华夫饼的相片,还有我和男朋友的合照,毫无疑问,这一切都很实在,有时分我会接一两个广告,比方那个同性结交APP。
究竟,我现已有了一千多万粉丝,偶然该赚点实在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