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农村老家鸟叫：农村记忆，十五

每日到家，防盗门一关，就和外面的世界隔绝了，仿佛一切都和这世界无关了。水泥城市里的夜从来都是寂静的，寂静的无人关心月亮是否升起，繁星是否闪烁。

夜半时分，半睡半醒之间，隐约传来了几声狗叫声，一声接一声的，我一时竟有些恍惚了，仿佛是老家的大黄狗在叫，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农村的老家。

太阳一沉下去，整个村子都在做最后的挣扎。母亲们在匆忙收拾碗筷，父亲们将牛羊急忙赶入圈里，添上草料，扣紧门栓，大公鸡领着老母鸡匆匆上架，孩子们在一声声的呼唤中跑回家，大黄狗抓紧就位，以一个最舒服的姿势趴在窝口，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黑夜。

夜色笼罩下的村子一下子静了下来，漆黑中隐藏着神秘。孩子们都爬到了炕上，围着炕桌上的煤油灯写作业，母亲则借着缝隙中的昏黄光线纳鞋底，光阴在母亲的一拉一伸中悄悄溜走。

寂静的夜里也会隐约传来几声狗叫，先是旺、旺、旺的零星叫声，接着是旺旺、旺旺的狗的呼应声，再接着就是旺旺旺、旺旺旺急促的，一声比一声紧，全村的狗都叫了起来。大人们会提着灯打开大门到路上看一眼，再回到院子里对着圈照照老母猪、数数马牛羊儿，看一眼架子上的鸡，确认都安全了就再次关紧大门，上了炕，絮叨着狗为什么叫的这么凶。孩子们在恐惧中早早写了作业，钻进被窝，紧闭上双眼，找寻一点安全感。

在父亲出车的日子，天一黑，母亲就急忙收拾完活计，把大门锁上，把里屋门锁上，把我们几个都赶到炕上，早早地熄灯睡了。若是遇到狗叫的夜晚，母亲是不敢出去看的，除非我们家的大黄狗跟着使劲地叫。有一次夜深了，父亲半夜出车回来了，在院子外面推门，我们都睡实了，大黄狗自然是不叫了。父亲没办法只好翻墙进到院子里，再敲我们里屋的窗户，才惊醒了母亲，等我们睁开眼，母亲已经在火炉上给父亲下面条了。父亲取笑我们说，要是有土匪进家了，你们一个都跑不掉。我们不以为然，父亲说，不信？问问你妈。

母亲小的时候，经常跟着姥姥跑土匪。那时候所谓的土匪其实是国民党的几个残兵，靠着手里有一杆枪，常常半夜里闯进村子里偷鸡抢粮。而村子里的人根本不知道啥情况，只要听到村里鸡飞狗跳，全家老小一起出门跟着人群乱跑，一直跑到听不到声音了，才停下来，就地卧倒在地里歇息。直到天亮了，才判断方向，看看跑到啥地方了，顺那个方向才能回村子里去。母亲曾经抱着包袱跟着外婆一夜之间跑出了二十多里地。姥姥还在慌忙中数错了孩子，把五舅一个人留在炕上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姥姥惊慌失措地跑回家，进门一看，五舅还睡得正香呢。

母亲小时候的辛酸经历成了我们小时候的笑料，每每讲到这个时候我们都笑得前仰后合的。却不曾想过这样的经历给母亲的心灵留下了多么大的阴影，伴随了她一辈子。到了漆黑的夜晚，父亲出车去了，母亲会早早地锁上门，半睡半醒地听着门外的动静，大黄狗是不是叫了，叫声急不急，父亲是不是半夜要回来了......。总之，她是害怕的，她的心是悬着的。

而今，在这水泥城市里，熟悉的狗叫声此起彼伏，一定也是有了什么声音惊扰了狗狗的好梦。会是什么声音呢，应该是疫情下的工作人员还在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