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洪水猛兽吗？洪水，猛兽
作者：杨运祥
二零一七年，年过半百的刘亮回忆当年的大洪水，眼神中有一种不同往常的悲凄，紧紧皱眉，说到悲惨之处，连连叹息。虽然我没有亲身经历过洪水，但我从他的眼里，还有父母一辈的回忆中，仿佛看到那年惊心动魄，如猛兽突然袭来的大洪水。那一年，他才八岁，死神和他距离很近，但他还是比较幸运，与死神擦身而过。
一、一九七五年的夏天，七月末的太阳仿佛填了很多煤块，火候烧得很旺，烧得大家一点下田干活的心思都没有，只想赶紧跑到大槐树底下，挥动蒲扇纳凉，那滋味比吃了冰棒还舒服。那时只有八岁的小刘亮，身穿白布短裤和薄衫马甲，和小伙伴们在大树底下跑来跑去，一会儿逗逗隔壁家的大黄狗，一会儿戳戳麦秸垛上的马蜂窝。正当玩得正起劲时，不远处走来一个挎着篮子的六旬老太太，一边用手绢擦汗，一边招呼小亮喊：“乖孙子，姥姥来啦！”小亮听到声音回头一看，立马丢下小棍向姥姥奔跑过去，附近小亮的父母刘威和陈萍也闻声赶来，接过老太太手中的篮子，赶紧把老太太扶进家门歇息。看着老太太面色红一块白一块，陈萍赶紧给老太太倒一杯凉白开水，递给老太太，心疼抱怨道：“妈，您看您也真是的，大老远跑过来，捎个信让刘威去接您老过来，还拿这么多东西，可不把您老累坏啊！”看着老太太如此般辛苦远道赶来，说着说着开始抹眼泪了。老太太接过水杯，喝了两口，稍微喘气后，抓着女儿的手笑笑说：“你看这丫头，孩子都有了还哭鼻子！”擦擦女儿的眼泪继续说：“我知道你心疼妈，妈身子还硬朗着呢，再说你我两家一百里地远，一年还不见一次面，如今想我外孙子了，顺便也拿点新鲜的果子看看你小两口。”刘威又重新给老太太倒了一杯水，小亮依偎在老太太怀里说：“姥姥，这次你别走了，在我家多住几天呗！”老太太满目慈爱看着小亮：“乖孙子，姥姥今天还是得回家，你小舅妈再有一两个礼拜就要生了，到时候你就多一个小表弟了！”“啥？妈，你说弟妹有孩子了？”陈萍惊喜地问。老太太高兴地说：“是啊，我这次来就是跟你们说这事呢，等孩子出生了，我再给你们捎信。”小亮高兴地欢呼雀跃道：“我要有小弟弟喽，我要有小弟弟喽……”“太好了！妈，你就等着抱孙子吧！”小亮妈妈也高兴地对老太太说。祖孙三代在闲聊时，勤快的刘威在厨房开始忙活，虽然生活条件有限，但还是痛下决心杀了唯一一只下蛋母鸡，慰劳老太太。吃午饭的时候，老太太看到桌上一大盆香喷喷的鸡肉炖土豆，好心责怪刘威说：“你看这孩子，一个正下蛋的母鸡，因为我老婆子来了就杀了，你们以后怎么吃鸡蛋啊？”刘威挠挠头，憨笑地说：“嘿嘿，妈，您老大老远来一次也不容易，也没怎么孝敬过您，当初您能愿意把陈萍远嫁我家，我就一直很感激您对我的信任，母鸡杀了我们再养一只，您老就不要客气了！”老太太听女婿一番心里话，甚是欣慰，看着正感动落泪的陈萍，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说：“小萍啊，我没看错人，小威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你跟着他不会吃亏的！”看着娘俩如此般动容，小亮也跟讨好老太太说：“姥姥，等我长大了，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好好好！乖孙子，姥姥相信你！”说着夹出一个鸡腿给小亮，也招呼大家也吃，看着小亮狼吞虎咽的滑稽样子，惹得大家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二、吃罢午饭，太阳晒得大地都发烫，陈萍给正在午睡的老太太轻摇蒲扇，看着自己的母亲鬓发开始变白，心里五味杂陈。傍晚四五点时，太阳没有那么毒了，刘威夫妇劝老太太留下待几日，老太太执意要走，争执不过，只能送老太太去车站坐车。小亮舍不得姥姥，哭闹着非要跟着姥姥走，刘威夫妇赶紧拉着他，老太太看孙子如此哭闹，心软又心痛，告别刘威夫妇，带着小亮坐上去遂平县的客车。 一路上客车里虽然闷热，但小亮很高兴，趴在车窗外，傍晚凉风习习，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看着公路旁边的风景。自从记事以来，小亮第一次外出，所以对外面一切事物都很新奇。两个小时后，小亮到达遂平县外婆家，还没进家门就喊：“小舅，我来啦！”小亮的舅舅陈建军闻声跑出来，一把抱起好久没见的小外甥亲昵：“小亮，想舅舅没？”“想！”小亮刚说完，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从屋里出来，陈建军指着那个女人对小亮说：“那个是你舅妈，肚子里是你的小表弟！嘿嘿！”慧芳面带微笑向小亮挥手打招呼：“你好，小亮，我叫慧芳！”慧芳是陈建军在当兵的时候，因为上级领导对他十分欣赏，把自己的千金慧芳许配给他。小亮是第一次见慧芳，有点害羞，眼前这个女人跟家里见过的女人不一样，声音温柔细腻，笑起来特别好看，样貌白皙，衣着干净时髦，一举一动透漏着清新文雅的气质。“哟！看我外甥还害羞了！”陈建军打趣问小亮：“舅妈长得漂不漂亮？”小亮点点头，陈建军开玩笑说：“我外甥都说我媳妇漂亮，果然有眼光，舅舅给你们切西瓜吃！”说着大步流星走进屋里开始切西瓜，慧芳走上前扶着刚回来的婆婆说：“妈，你累了吧？我让建军做好饭了，你带着小亮吃饭吧！”老太太微笑道：“慧芳啊，妈还不累，我们一起吃饭吧！”慧芳回答说：“好的！”然后朝屋里的建军喊：“建军，先别忙着切西瓜，吃完晚饭再吃西瓜吧！”“好嘞！”建军放下刚切一半的西瓜，麻溜地走进厨房，把饭菜端出来放在院子石桌上面，有白面馒头和米粥，还有西红柿炒鸡蛋和辣椒炒肉丝，满桌美味佳肴看得小亮眼睛发亮，恨不得一直住在外婆家。虽然这种饮食条件放到现在不足为奇，但在那个年代，小亮一家天天吃窝窝头和玉米糁稀饭，偶尔吃一次肉，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哪一天。那一顿晚饭，八岁的小亮连着吃了三个大白面馒头，喝了两大碗米粥，撑得小亮肚皮滚圆，还接着要馒头吃，看得没见过如此画面的慧芳，下巴惊讶地都要掉在地上。老太太担心小亮会吃坏身体，赶紧阻止他再继续吃，让陈建军带他出去走走转转溜溜食，不然晚上该睡不着觉。刚出门溜达一会儿，天空的乌云开始遮住月亮，夜晚顿时漆黑一片，比往常的夜晚还要黑，伸手不见五指。陈建军感觉到空气中有闷热潮湿的感觉，根据多年当兵实习演习的经验，这是大雨将至的前兆，于是带着小亮赶紧往家赶。果然不出他所料，刚到家门，天空一道闪电，随即一声震耳欲聋的响雷轰隆隆声，大雨倾盆落下，吓得小亮赶紧跑进屋里，躲在外婆的怀抱里，惊恐的小眼睛看着门外天空狰狞的表情。
三、雨下得特别大，老太太一直没有睡着，把小亮依偎在怀里沉沉睡着，望着窗外的倾盆大雨，心里一直忐忑不安，感觉即将会有什么不好的征兆来临。老太太这一生吃了太多苦，生在动乱时代，长在抗日年代，解放后嫁给一个军人，生了女儿陈萍，小日子过得挺美满。本来以为好日子会来临，在儿子陈建军刚满月的时候，抗美援朝的战场上传来丈夫牺牲的噩耗。老太太从此一人守寡，又当爹又当妈，一把屎一把尿把孩子养大，单亲妈妈的苦楚只有自己最清楚。“铛铛铛……大伙赶紧起来跑啊，发大水了……铛铛铛……”外面传来生产队长老齐的声音，老太太闻声赶紧起身，稍微听清楚后，迅速下床去西屋敲陈建军夫妻卧室的门。“建军啊！赶紧起来，齐队长说外面发大水了，我们赶紧跑！”随即跑进自己卧室，抱起正在熟睡的小亮走出卧室。同时刚醒的陈建军打开们，揉揉正迷糊的眼睛，外面的水已经跑进屋里，水已经漫过小腿肚，看此情景，陈建军吓得立马清醒，冲进屋里摇醒正熟睡的妻子慧芳。看到陈建军如热锅上蚂蚁，慧芳醒来有点起床气，不满地冲陈建军吼：“慌什么啊？难不成天塌地陷啦！”陈建军一边拉起慧芳一边焦急地说：“比你说的还要严重，我的小祖奶奶，别任性了，赶紧起来逃生吧！”慧芳不情愿被陈建军拉起床，双脚接触的地面感受到水的冰凉，一阵透心凉遍布全身，猛然清醒，吓得呆若木鸡似的被陈建军硬拉出来。此时暴雨已经转成中雨，陈建军接过老太太怀抱的小亮，老太太随手拿起门口的两把雨伞，扶着身怀六甲的儿媳妇往外走。刚走出家门，村民们都在往东跑，陈建军一家顺着门前的大路也跟着往东跑，目标是东南四里外的高速公路上。此时天微微亮，脚下的水已经涨到膝盖位置，刚跑出村庄，慧芳开始累得浑身无力，再加上天上下雨，地上开始有淤泥，这对身怀六甲的孕妇是一种巨大考验。“建军，我……我跑不动了！”慧芳开始停下脚步，一手托着肚子，一手扶在膝盖上，气喘吁吁地说。老太太在一旁给儿媳妇打着伞，满脸无助地看着儿子，建军停下脚步，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下来，回头看到妻子难受的样子，心如刀绞。正当他手足无措时，正好一团麻绳从附近漂来，急中生智，一手抱紧小亮，另一只手看准机会，迅速弯腰抓起麻绳，开始四处打量，正好看到旁边有一棵粗壮的榆钱树，随即抱着小亮蹚水跑过去。老太太一边给儿媳妇打着伞，一边对儿子喊：“建军，你抱着小亮干嘛去？”陈建军一边跑一边回头喊：“妈！你别管了，帮我照顾好慧芳！”说着跑到榆钱树下，把小亮先放下来，已经睡醒的小亮一脸懵懂地看着陈建军。陈建军把草绳绑在小亮腰间，一边绑一边安慰小亮说：“外甥，你别害怕！眼看水越来越大，舅舅还要照顾舅妈，你先在树上呆着，等我把舅妈和姥姥送到安全的地方，再回来接你好吗？”小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陈建军把绳子的另一头先绑在自己腿上，开始爬榆钱树。这棵榆钱树打陈建军出生就有，约莫也有三十年左右了，树叶茂密，二十多米高，完全可以做逃难的临时据点。陈建军很快爬到榆钱树中间，骑在粗壮枝干上，开始把地上的小亮往上拉，小亮有点害怕，但比较冷静，很快被陈建军拉上来。小亮拉上来后，陈建军把他绑在粗壮的枝干上，把身上的衬衫脱下来，披在小亮身上，眼看洪水越来越大，赶紧爬下来，抱起妻子慧芳，看了一眼树上还镇定的小亮，匆匆往高处赶。老太太看着绑在树上的小亮，心疼地开始流眼泪，天空还在下雨，脸上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在这种紧急情况下，只能狠心扭头，跟着儿子后面，给儿子儿媳妇撑着伞往高处赶。
四、此时天已大亮，还在树上的小亮，对眼前突来的灾难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还在处于癔症状态。慢慢清醒过来的小亮，看到树下很多人都在拼命往东北方向高处奔跑，下面各种杂声传来，哭泣声，责骂声，奔跑声，牛马猪羊声，他开始害怕，双腿开始颤抖。洪水高度已经漫到成人的大腿上，这时候只看到小孩骑在青壮年肩上，行动不便的残疾人和老人来不及逃跑，只能爬到房顶上，水上漂着各种较轻的生活用品。可惜水势太大，不一会儿到达成人的腰间，这时候再有力气逃跑也功亏一篑，洪水流量横冲直撞，直接把人们都冲走。一阵阵轰鸣声从西边出来，小亮看到洪水如巨大猛兽一样，在吞噬村民的房屋，一座接着一座，直到他看到姥姥家也被一击冲垮，心里一种与平时不一样的恐惧袭来，再加上榆钱树被洪水冲击地摇摇晃晃，开始害怕地嚎啕大哭。“啊……妈妈……我害怕……妈妈……”小亮既害怕又无助，不敢再往下面看，想逃走却被绳子紧紧绑住，只能嚎啕大哭叫妈妈。小孩子虽小，但哭闹时间却比大人们更胜一筹，小亮一直哭到中午，洪水不再那么凶猛，雨水开始停止。大概是哭累了，不一会儿骑在树杈上睡着了，口水流的好长，正好滴在下面的女性尸体上面，一张脸被水浸泡得面目全非，头骨裸露，一只眼球在外面和脸皮粘附，头发像水草一样交织缠绕一团。正在熟睡的小亮做梦也没想到，树下洪水面上漂浮着各种家具农具，各种人类和家畜的尸体。男性尸体一律是正面朝下，浑身紫青肿胀，女性尸体恰恰相反，正面一律朝上，乳房发胀得像个气球，眼睛半睁不闭，嘴巴微微张开，仿佛在呼喊救命，但一切终究来的太突然，根本没有一点逃生时间。各种家畜的尸体在水中浸泡，不断膨胀，远远看去，像很多气球在水面漂浮。附近的火车轨道被洪水拧成麻花形状，工厂里的大油罐和各种钢管都在洪水顺流当中，甚至银行里的保险柜被洪水冲出来，各种花花绿绿的货币已经冲散腐烂。天色十分阴沉，下午三点多，一阵响雷惊醒正沉睡的小亮，醒来眼前一片模糊，只闻到一阵腐烂腥臭味，小亮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开始呕吐。吐完后起身更是浑身无力，饥肠辘辘，眼前的榆钱树叶被雨水洗刷得很干净，饥不择食的小亮开始吃树叶，吃到嘴里有点苦涩，在身体需要补缺能量的前提下，再难吃的东西也会咽下去，并且吃得津津有味。因为天空如黑夜一样漆黑，小亮已经吃了很多树叶，小脸蜡黄没有精神，完全看不清下面是什么情景，只能老老实实呆在树上，想妈妈，想爸爸，想姥姥和舅舅会不会回来救他，想着想着又睡着了。
五、陈建军一家已经到到达高处马路上，原来跑过来的路上已是汪洋一片，水流湍急。洪水中漂浮着各种尸体和杂物，也有逃过一死的村民们抱着木头漂浮着，还有坐在门板上面的，还有坐在麦秸堆上面的，就连蚂蚁在水上会团结成一个大黑球，可以避免过多死亡。靠近岸边的附近村民被岸边已经安全的村民搭救上来，因为洪水他们失去家园，失去亲人，满目疮痍，惨绝人寰。老太太坐在地上开始抱头痛哭，不断抱怨自己：“我的大外孙啊……姥姥对不起你啊……不该带你来这里啊……我的大外孙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让我咋活啊……”陈建军安抚好妻子慧芳，走来安慰老太太：“妈，你别着急，我外甥生龙活虎，肯定吉人自有天相，等水下去了，我回去接他！”老太太没有吭声，双眼呆滞地往村里方向看，隐隐约约能看到大榆树，但不知小亮还在不在树上，是不是还好好的，一想到这些，老太太又开始心疼地抹眼泪。“啊啊……建军，我……我羊水破了！”旁边的慧芳裙子下面羊水开始流出来，恰巧马路附近有一家医院，陈建军赶紧抱起慧芳，老太太也赶紧站起身来，跟着儿子往医院跑。陈建军跑进医院就开始大喊：“医生！医生！我老婆要生了！”急诊科的医生闻声赶来，让陈建军赶紧抱进手术室，开始准备手术医疗器具。陈建军守在病房里，紧紧抓住慧芳的手，一脸担心地看着慧芳，老太太在手术室门外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当时已经是凌晨四点，月亮开始露出光亮，慧芳正在生孩子的同时，小亮的父母刘威和陈萍从家里收到消息后，一路搭顺风车匆匆赶来。陈萍下车后看见正撞见生产队长齐队长，拉住他着急地问：“齐叔，我弟弟他们一家没事吧？我儿子呢！”齐队长看清是刘家大女儿后，一脸愁容，不知该怎么向陈萍说她儿子的事，搪塞道：“小萍啊，你别着急，你弟妹要生了，你弟弟一家都在医院守着呢！”“啊？！弟妹要生了，这是好事啊，他们没事就好！”看着陈萍激动地样子，齐队长擦擦脸上的冷汗，转身要走时，又被陈萍一把拉住胳膊问：“那……我儿子呢？”齐队长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不好，还是转过身无奈地说：“那个小亮啊……陈萍，你别着急，你儿子会没事的！”听他这么一说，陈萍怀疑地问：“什么叫会没事的？我儿子到底在哪？”齐队长为了不让陈萍着急，只能解释说：“当时情况紧急，洪水来得太突然，你弟妹的情况你也知道，你弟弟为了保险起见，把他绑在村东头那棵大榆钱树上了……”还没等齐队长说完，陈萍发疯似的跳进水里，快步地往大榆钱树方向靠近，一看陈萍这样，刘威担心她出事，也跟着跳进水里追上陈萍。齐队长的眉头开始紧皱，目送寻子的刘威夫妇后，再望着不远处被洪水摧毁的家园，跪在地上悲凄道：“老天啊！我们究竟犯什么错了，让我们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还好此时的洪水不再凶猛，水位已经降到膝盖以下，地面淤泥如粘板一样，走路非常吃力，刘伟夫妇彼此抓紧对方的手，一步一步向榆钱树方向靠近。
六 、“哇啊……”手术室传来孩子的哭声，这让正在揪心的老太太脸上愁容开始慢慢消散。不一会儿，陈建军抱着刚出生的孩子，激动地对老太太看：“妈！你看你孙子多好看，跟我外甥长得像不像？”说到这里，陈建军开始反应过来，把孩子抱给老太太：“妈，你先照顾好慧芳她娘俩，我去把小亮接过来！”还没说完就迅速一路向医院外面跑，老太太在后面喊道：“建军，你小心点！”“妈！你放心吧！我知道了！”说完跑出医院，天色刚刚破晓，看到正跪在地上的齐队长，再看看下面的水位有所下降，也准备跳下去。还没跳下去时，被齐队长一把拉住说：“建军，你先别下去了！”“齐叔，我不下去我外甥怎么办？我要去接我外甥回来，看看他新生的小表弟！”说完又要准备下去。齐队长还是拉住陈建军，劝慰说：“慧芳生了，这是好事啊！不过有一件事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陈建军一脸不解：“怎么啦？是不是我外甥……”“不不不……”齐队长指着不远处的刘威夫妇，叹息道：“唉……这么说吧，你姐姐姐夫来了，非要问你外甥的情况，我还没拉住他们，他们已经跳下去救你外甥了。”“你怎么不早说！齐叔，你别拉我了，这次我非得下去不可，不然我怎么向姐姐姐夫交代！”说完立马跳进水里，快步走向榆钱树。当刘威夫妇走到榆钱树下，水面除了较轻的杂物漂浮着，大多东西都被洪水冲进东三十里处的宿水湖。抬头刚好看到正昏睡的小亮，陈萍着急地一边呼喊一边催促刘威赶紧上树：“快快……毛毛！醒醒啊！妈妈来了！快醒醒啊！”刘威迅速爬到树上，解开捆绑在枝干上的绳子，一点点往下放，陈萍在下面一边接一边喊：“刘威，你慢点，别弄疼我们的儿子！”陈萍接到小亮后，紧紧抱在怀里，时不时看着孩子苍白的脸色，和刘威一边晃一边喊：“毛毛……毛毛……爸爸妈妈来了……”小亮渐渐被刘威夫妇晃醒，刚在在梦里梦见躺在妈妈的怀里，身心俱疲的他以为不可能了，没想到睁开眼睛真的躺在妈妈的怀里，爸爸妈妈都在身边，虚弱的脸上露出安逸的微笑。看到孩子醒了，刘威长舒一口气，陈萍抱着孩子狂亲哭泣，这时候陈建军刚好从后面赶来，凑近看看小亮问：“姐姐！姐夫！你们接到孩子就好，孩子没事吧？”“啪！”愤怒的陈萍把孩子抱给刘威，挥手给了陈建军甩了重重一巴掌，陈建军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痛。刘威立刻喝住：“小萍，你干什么啊？别那么冲动好不好？”陈萍又气又心疼，蹲在地上捂脸痛哭，陈建军开始跪在姐姐陈萍面前，道歉说：“姐，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把外甥绑在树下，你要是不解气，接着打我，打到你解气为止！”说着借着姐姐陈萍的手朝自己脸上打，陈萍一把甩开，站起身背着陈建军哭，刘威一手抱好小亮，另一只手扶陈建军起来。然后把小亮抱给陈建军，拥抱自己的妻子陈萍安慰说：“好啦！孩子没事就好，如果建军当时不这样做，估计之后是什么后果我们根本没法想象。”说完转身对小亮说：“毛毛，舅母生了，要不要让舅舅抱着你去医院看小弟弟啊？”“好啊！我要看小弟弟！”“那我们就出发看小弟弟喽！”说完抱着小亮开始向医院方向奔跑。“你们慢点！”陈萍情绪开始稳定，满脸幸福安稳牵着刘威的手在后面喊道。“没事的！姐姐姐夫，你们快点来啊！”“哎……我们这就过去！”说完一家人开始奔跑起来，浑身的泥巴在朝霞衬托得那么辉煌，像骄傲的勋章。此时太阳已经升起，前来救援的部队已经赶来，天上的直升机在空投食物，地上的群众不再惊慌，静等希望来临。
七、如今在那场大洪水来后，活下来的大多人岁数也在半百之上，现在已经做爷爷的刘亮举家迁往天津，每隔几年回老家一次。后来听大舅说，当年灾后的第二年，土地十分肥沃，来年的庄稼有人体形状，或者猪牛马羊形状，那是因为下面因灾难死去的生命埋在土地里，到今天还有人在田地里挖出骷髅。
【作者简介】杨运祥，90后作者，1993年生，河南驻马店人，师承张宝先生。驻马店市作家协会会员、驻马店市三醉楼诗词书画学会会员。文字散见于《椰城》、《作品》、《天中晚报》等多家刊物，已出版书籍《伟大的念头在孤独中不朽》和《惊鸿与璀璨》。
责编：泓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