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疼爱你的人是谁?世界上最疼爱我的那个人
写在父亲节
1.悼念父亲,三月里的鹅毛大雪
1998年3月18日。一觉醒来白茫茫一片。大雪趁着夜晚静悄悄地洒落在人间。下了公交车,我独自走在去往电信大楼的路上,积雪没过我的脚踝,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
看到纷纷扬扬的雪花,我脑海中马上涌现出一个念头——这是老天爷在悼念我敬爱的父亲啊……阳春三月,春天就在眼前了,可是夜里不期然下起了鹅毛大雪,的确是非常罕见的。
3月17日,父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在他经受了半年的病痛折磨之后。
在公交车上,我看着车窗外明艳的阳光照耀着雪后的城市,格外美丽壮观。街道上匆匆走过的人们,骑车的,步行的,脸上都写着欢快的笑容……我的心突然间紧紧地揪在一起,刹那间涌起一种无言的痛楚——亲爱的父亲,他再也看不到这一切了,人世间美好的一切都与他无缘了!
一念至此,我的眼眶里立即充满了泪水……
这种揪扯,这种悲痛,这种心中突然被掏空的感觉,只有当年伟大领袖逝世的时候,我才如此痛彻心扉……
解放初的父亲和警卫员
终于来到电信局大门。跺一跺脚上的积雪走进去,我给父亲的亲朋好友们发去电报告知他们噩耗……那时手机还未流行,发电报依然是批量传达信息最方便快捷的手段。
两天后,父亲的告别仪式举行——葬礼非常隆重。当时殡仪馆最大的一号厅里站满了人。悼词和唁电一直念了很久。作为一名曾经南征北战的老战士,一位在祖国边疆奉献了终身的老军人,他受到了极高的尊重。
众人离去后,家人与父亲做最后的告别。我泪眼滂沱地扑到父亲身上,在他那早已冰冷的脸颊上亲了又亲……
都说父爱如山,都说严父慈母。可是,我眼中的父亲却是最慈祥,最宠爱我的。母亲才是扮演“黑脸”的那一个。每每我犯了错,总是躲开母亲,悄悄跟父亲说出原委,由父亲想办法为我“收拾残局”,避免母亲的责难。
父亲用他那宽阔的胸怀,非比寻常的父爱,像溺爱一只幼鸟那样把我紧紧地保护在他的羽翼之下,为我构建了一座无形的温暖“城堡”,留给我无穷无尽的思念……
2.我是父亲的“老姑娘”
父母总共生了十个孩子。旧社会出生的五个哥哥,只存活一个。解放后又生了五个,四女一男。我是女孩儿中的第二个,既不是最漂亮的,也不是最小的。可是,母亲却一直说我是父亲的“老姑娘”——北方的方言里,老姑娘就是最受宠的女儿。一般来说应该是最小的女儿,最小的那个“小棉袄”。
兄弟姐妹都说因我有发音不清楚的生理缺陷,父亲所以偏爱我照顾我。
婴儿时期因为爱哭,我被母亲称作老狸猫。母亲说我只要一受委屈,就跑到路边等待下班的父亲,他总是心疼地抱起我,回家追问母亲为何让我哭了。
父亲后来被选送到南京军事学院读书。我们先是被母亲从昆明带回老家,后来因自然灾害生活艰难,又带着我们去南京找父亲。
到南京后,我不幸染上了麻疹合并肺炎。这在当时是很严重的疾病(那会儿还没有麻疹疫苗)。母亲说如果我当时在农村,很可能就死定了。
我住进南京军区总医院儿科,连续发高烧神志恍惚,有几天眼睛都看不清东西了。那天我忽然看到窗户上有一只苍蝇,守候在旁边的父亲高兴极了,立即兴高采烈地跑去告诉母亲。
父亲从军事学院毕业后,分配到青海高原国防科工委22基地——我国的*********基地之一。第一颗*********和第一颗******的核弹头,就是青海湖边的221厂生产后,运到新疆罗布泊进行核试验的。
在南京军事学院上学时的父亲(前左)
我家在河南商丘步兵学校(留守处)住了一段时间,我开始上幼儿园。曾有一阵家人一直没来接我。周末,我看着寝室里一片空荡荡的床铺——小朋友们都回家了,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在这里。我感到很寂寞很难过,偷偷地抹眼泪。
有一天,我正在教室里跟小朋友们玩游戏,忽然看见父亲笑眯眯地走进来了。我立即兴奋地朝他飞跑过去。回家后得知,原来我又添了一个妹妹——母亲生产了,所以一直没去接我。父亲工作很忙,刚刚从北京开会回来。
几天后,父亲带着五岁的我坐上了开往青海的火车。那是我第一次坐软卧,感觉太舒服了。推拉式房门,两个宽阔的上下铺,每餐都由列车员送来。
23年后,当我离开青海时,依旧是父亲陪我一同乘坐着软卧……
父亲对我“独宠“,但我却感觉很平常。现在回忆起来,那都是满满溢出的父爱——我如今感到很多自责,自己不但没有给父亲很好地尽孝,也没有让父亲看到一个有出息的女儿……
3.父爱溢满我心间
22基地“落户“在青海大草原。当地农牧民迁移了,但部队和家属没有住房,只能住在农牧民留下的土坯房里。
父亲和战友们还算运气好,住的是一座“土司“(地主)留下的木头房子。那是个长方形大院子,上下两层。父亲和我的房间在二楼一个拐角处。楼上没有卫生间,父亲把一个八磅大暖瓶的铝制盖子拿下来给我当便盆用。父亲不会编小辫子,总是把我的头发拧成乱糟糟的“麻绳”。每天早晨在食堂吃过饭,父亲送我去幼儿园。他有时抱着我,有时用自行车载着我。我手里拿着半个没吃完的馒头,幸福地趴在在父亲的肩膀上。
青海金银滩上的原子城
半年以后,妈妈带着姐弟妹妹从商丘过来了。秋天到了,父亲送我去上学。因我不足7岁,还进行了入学考试。
母亲曾对我说,幼年时回老家,父亲和舅舅们在一起喝酒。父亲一只手抱着我,另一只手拿着筷子夹菜。重男轻女的外婆一见,立即气呼呼对父亲说,抱着个小妮子干嘛,放下来!
父亲没有理会。母亲说如果父亲抱的是弟弟,估计外婆不会生气。
平时我和弟弟一起玩,免不了生气斗嘴。因弟弟很调皮,只要我向父亲告状,父亲总会责罚弟弟。有一次父亲竟然把弟弟一只胳膊拎起来,重重地摔在地上。我被吓哭了,大叫着说爸爸不要这样!
后来,父亲工作调动,我们来到了金银滩上的原子城——生产核弹头的221厂。父亲担任警卫团政委。
13岁时,我们又换防到了甘肃戈壁滩上的核工业部404厂。我在那里做了阑尾手术。医生说术后一天就要下地,否则容易肠粘连。可我伤口很痛,无论如何站不起来。父亲虽然工作很忙,但他每天都到医院来看我。他费力地从身后夹着我的两只胳膊,让我慢慢挪动脚步。
总而言之,在我的人生道路上,父亲一直都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甘肃嘉峪关核城404厂公园
十一岁时,我坚决要求治疗发音不清楚的毛病。父亲把我带到省会西宁武警部队医院做了手术,可是改进不明显。初中时我再次提出治病。父亲立即跟上海的小舅联系,让一位叔叔带我乘火车去了上海。在上海第九人民医院,著名整形专家张涤生教授给我做了咽后壁修补手术,我的发音状况终于得到较大改善。
十五岁时,作为部队子女,我和大多数人一样去了部队医院当兵。两年后退伍,父亲又为我找了工作单位。后来我在单位里被推荐上了大学。
大学期间,有一次我参加越野长跑扭伤了脚,一个人躺在寝室很无聊地想家。这时我忽然收到了父亲的来信。撕开信封一看到抬头几个字:昆儿,你好!我的眼泪马上喷涌而出……
“昆儿”这两个字的墨水很重很深,显然父亲描摹了。不知是他因为太忙无法及时写下去,还是因为没想好要对我说什么,所以几次放弃了?我在心里揣摩着父亲写信时的样貌。
信中父亲的谆谆教诲和深切关怀,像是一股暖流立即流过我的全身,我感受到满满的父爱——爸爸,我想你!我心里默默地呼喊着,眼泪又溢出来了。
兜兜转转,父亲无论何时何地,一直都把我放在他那阔大的卵翼下,小心翼翼地为我筑起了一座无形的坚实城堡。
永远的怀念
上世纪80年代父亲离休后,决定举家迁来合肥。父亲首先想到要把我带过来,于是父亲又陪我乘坐软卧列车到了合肥。
我的工作,我的婚姻,其中无一不凝聚着满满的父爱……
因他一生戎马倥偬工作繁忙压力颇大,父亲患有高血压冠心病和糖尿病。虽然他一直积极锻炼治疗,但到了90年代后病情开始加重。
父亲在合肥原解放军105医院几次住院。那时还没有公交车通到那边,我经常骑车走很远的路赶过去照顾他,父亲还有些不好意思。我说爸爸,从小到大你对我照顾那么多,如今我该好好地服侍你啊。
父亲在北京长城
可是天不随人愿。父亲终因糖尿病并发症,在1998年去世了……:
作为一名曾经的老八路,英勇的解放军战士,父亲的一生为国为民竭尽全力。特别是后来奋战西北青海高原近二十载,为保卫祖国的核工业基地奉献了一切。
作为父亲,他对我的关爱和照顾,是我永生难忘铭记在心的。
我无以回报父亲。在我的小说出版的时候,我真想告诉九泉之下的父亲,女儿算是有了一点小小的成绩。我想父亲如果在世,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如果有可能,我可能会写一写父亲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