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麻拐拐拐筋步行街店，麻老拐的买卖

麻老拐的土基草房坐落在小街风口处，像一位耄耋老人蜷缩在犄角旮旯，与周边的厚实瓦房显得格格不入。一条窄长的小街，蛇一样打门前经过。可怜的男人一脸麻子，高大精明，红尖鼻子血红眼，不勤农，歪心思多。他没养猪和鸡，只跟瞎了一只眼的狗和坡脚的爹生活，三十多岁的男人还没结婚。

土地刚承包到户那年月，爹懒农，娘疼独子养少爷，日子拮据糊口难，娘死后，门前的小街扯起街子，有人背着小猪小鸡来叫卖，有人挑钉耙锄头来兜售，还有人从隔爿地的城里趸来洗衣粉肥皂杂货做买卖。咋咋呼呼的叫卖声启发了麻老拐。他进了趟城，咂摸出做生意的门道。他另辟途径想出新招，很简单，就是靠爹。八十多岁的老人很有卖相。

麻老拐精心打扮爹，从锅洞里抽出一根烧剩的柴棍，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涂抹上一层黑炭灰，翻出与耗子为伍多日的衣裤，从柴草垛下面刨出两只张嘴的鞋子，让爹穿上。抬上豁口的大碗，麻老拐将爹安顿在门前，盘着一条不灵便的腿，坐在一条破口袋上。他苦着脸示范多次，让爹做出穷病相。他搬把椅子，不远不近地倚在门板上，盯着生意。

独门生意，很快就有了收益。每天破碗一满，麻老拐就会窜出来，将钱收走。碰到生意不好的时日，爹的伙食会受影响。清汤寡水、糙口的饭菜，老人实在难以下咽。翌日，他就努力装出可怜像，佯装病态，以赢得可口的饭菜。

寒冬，没有同情心的冷风真将麻老拐的爹给吹病了。开头，他只是流鼻涕、打喷嚏、脖子疼。爹说：“我难受，你带我去看看医生？”麻老拐满不在乎地说：“一个小感冒，挺挺就好了！”拖了两天，“咳咳”爹咳嗽、高烧不退。一脸灰白，有气无力的病人哀求：“我心口扯着疼，头晕得要死，你买点药来给我吃？”麻老拐挤眉弄眼地说：“你乖乖听话，我一会儿就去买药。”他将爹的破口袋放在屋檐下，抱来补丁被子，盖在他身上，豁口碗放在近病人脑袋的地方，瞎眼狗拴在不远处的矮木桩上。麻老拐㓦划好今天的生意，便出去买药。眼皮不听使唤地闭上，老人躺在旧窝上养神。有人经过，没有投钱，训练有素的独眼狗便“汪汪”提醒两声，当行人目光向这边扫过来，老人知趣地睁开眼，眨巴两下，哀怨的眼神比“可惜我，给点钱！”更在吸引力。他知道，若闭目不动，人们会将他当死人，躲得远远的。睁眼和破碗，是他做活生意的信号。当有人走近，老人才挣扎着提提上身，哽咽地解释：“我快死了，多给点，要看病！”时不时在深皱的脸皮上滚落几滴眼泪。这样的买卖，比卖小猪小鸡、钉耙锄头的赚头大得多。多少日子过去，老人的病始终没好妥，嗽咳得更吸引人了，有时还喷出点血块。终于有一天，病人四肢乱动，胡话不断，快疼晕，麻老拐正坐在窗边，恋着杯中的小酒，一粒一粒往口中送着花生米，眼睛溜溜转。人们的同情心达到了高潮，纷纷朝碗中投着心意。估算时机差不多，麻老拐揽起袖口揩揩油嘴走过去，拔开人群，大叫爹，可爹再也没有回应。

麻老拐千方百计扮成爹的样，子承父业，加上受伤的红鼻子红眼睛，可他的生意清淡，糊不了嘴。他不得不打起其它主意。“大爹大妈，行行好，给点粮食吧？”麻老拐领教过乞讨人的卑微，他的智商也不容许他再做那种低贱的事。他提个******布袋，到老远的几个村子，挨家挨户诉苦，我们村被大水淹了，颗粒无收，家中还有一个九十岁的老爹快饿死了。“可怜的人呀，真是个孝顺的孩子！”老太太们你一碗米，我一盒蚕豆地捐给他。糊弄来的粮食，转村就卖出去，没出多少时日他将草房翻新成瓦房。无本买卖持续很久，有天，村中一位大叔到城里买东西，发现这个孝顺的人正站在街心叫卖大米和蚕豆，他生气地过去将一袋米和一提蚕豆拎到自己的小马车上，运回去分给大家。

骗人的把戏被识破，这条发财的道被堵死了，麻老拐又生一计，到市中心，在医院垃圾箱体中，掏来十多个小玻璃瓶，半夜注射进尿液，封好，第二天拿到街上叫卖。凭他三寸不烂口舌，那些弓腰脱背的老人相信了。只要老人说有什么病，他的“药水”就能治什么病。包治百病的药水十元一瓶，一天就赚一百多元。尝到甜头，他就大胆做这个缺德的买卖。不过他每天得换一个窝子，否则骗术一旦露馅，他吃不了就得兜着走。赚到千多元，他心怯了，不敢干了。跑回小街，缩在陋屋里，思谋下步做敞亮一些的生意。

生意还没盘算好，突然有一天，麻老拐病了，高烧不退、咳嗽不停，不得不重操旧业，可没有人相信他话，乞讨多日无果。一个中年男人说：“他在装病！”一位老太太说：“他的尿液能治好他的病。”

饿得猫抓心般难受，病弱无力，麻老拐歪点子如芽头顶出来，他裹着破布袋，瞅准时机，冷不丁滚到小街中央，做碰瓷生意。这买卖倒也做成功几次，壮年的体质得到营养及药水供给，慢慢恢复常态，机器零件良好运转。尝到甜头的人，干脆以碰瓷为主业。寒冬飞水凌的一天，黑夜的脚步快，麻老拐决定做完最后一单生意收摊。“嘎吱”夹杂着“哎呀！”一声惨叫，划破空气，穿透建筑，从街头到街尾的所有住户都听到，人们纷纷打开门窗，或走出来，或伸长脖子打探。光线不好，一辆运煤炭的汽车，在结冰路上刹不住，从麻老拐的双腿上碾过。碾过的黑车，没停下，一溜烟消失在黑夜中。

街巷邻居搁下旧怨陈仇，将麻老拐送到医院，那双能做生意的双腿没能保住。“你们一刀砍死我算了，省得活受罪！”被送回家，麻老拐躺在临时铺的地板破床上，歇斯底里对着街坊邻居咆哮“谁让你们救我，让我死掉，一了百了？”大家挑挑眼色，让他自个儿叫嚣折腾，陆续回家。自此，没人光顾。尝试过自杀，关键时刻，可怜的人又下不了手。爬到厨房够到菜刀，怕疼没死成；摸到敌敌畏，呻一口，刺鼻难咽，赶快吐掉；拿出火柴，想点火烧毁房子连带自己一起烧死，噗，他吹熄抖动的火柴，一刹那，幡然醒悟，烧房子会连累街坊邻居。以前欺骗年轻人，坑害老人，自己受难时，他们不计前嫌伸手帮忙。要不是他们，自己的小命早没了。烂良心的黑车司机跑了，自己的医药费还是大家凑的，哎，欠他们的太多了！麻老拐想到这里，决定活下去，还账。

翌日，独眼狗分别喊拖来几个街坊邻居，麻老拐向他们忏悔道歉，盘出自己的打算，央求他们再帮忙。几天后，在小街风口，麻老拐背靠墙面，挺起上身，用竹子编织花篮子、粪箕、提箩，做起现编现兜售的买卖。时不时，他还学编织些老鹰、长耳兔、憨猪等新鲜玩意儿。这些周正和新颖的东西，碰到手头紧，黏住眼馋的孩子，他就赊账或免费送人。没出几年，麻老拐身后靠着一栋时兴小洋房，跟上小街步伐的房前，一个女人在利索地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