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牛墩每日一歌 每日一歌，黄麻子
野子驿站，原创首发
黄麻子
文/安然若素
在儿时的记忆里，黄麻子是一个让人亦喜亦悲的人物。高高的个子，偏瘦的身材，微驼的背。一袭黑色的衣服，黑色小口布鞋，黑色的腿带，黑色的蛛帽，左肩一前一后挑着两个箱子，右手执一长柄牛皮鼓，这是黄麻子的常年打扮。唯一有改变就是夏天蛛帽换成凉帽，冬天腰里多了一条黑布带子。
黄麻子是一个走村串巷的的货郎。单凭黄麻子的打扮和长相是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的，尤其是他的脸不是所有人都敢看的。脸上的麻坑密密麻麻，******坑挤着小麻坑，把五官都挤得变了形，看上去显得面目狰狞。据说他小时候出天花，不但满脸的麻子，还有满头的秃子。五岁以下的小孩子见了他没有不被吓哭的，所以村里的老婆婆哄孩子时，每当小孩哭闹，就会恐吓小孩子：“别哭，再哭让黄麻子把你带走。”小孩子立马不哭了，并且这一招屡试不爽。对于我们六七岁的孩子来说，虽然厌恶黄麻子的脸，但是经不住他的货箱的诱惑，但凡黄麻子几天不来，我们还是会想他的。
村子中央有一个圆形的池塘，池塘四周环绕着许多大柳树。细长的柳枝轻拂着水面，一群鸭子在水面上嬉戏、浮游。水波一层层地荡漾开来，金色的阳光洒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此时，大人们都已下地劳动，他们从早到晚都有忙不完的活计。年龄大一些的孩子都上学去了，村子里只剩下些年迈的老爷爷、老奶奶和我们这些六七岁的孩子。年迈的老爷爷有的在低矮的土墙下搓着麻绳儿，有的在用玉米杆儿编织着栅栏。年迈的老奶奶们有的在和着猪食，有的则在门板上用碎布糊着做鞋用的袼褙儿。二胖带着狗子、大头在池塘边挖泥做坦克。泥鳅、瘦猴、赖子、墩子则兜里揣着土块、石子，怀里抱着装满水的竹筒，手里拿着木制的手枪爬上柴垛玩打仗。我和小花在池塘的哦柳树下跳皮筋、抓石子、背房子。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一阵阵鼓声从村外渐渐地传到村内，伴随着一阵阵的狗叫声。正在泥塘里玩耍、树枝上翻跟头、柴垛上打仗的孩子们便一窝蜂地拥上去，挤挤扛扛的把黄麻子的两个箱子拽落在地。黄麻子连忙把牛皮鼓的长柄踩在脚下，两手护着胸前的箱子，嘴里嚷嚷着：“快回家拿东西，快回家拿东西，晚了就要走了！”当那些男孩子一哄而散，黄麻子才小心地打开箱子。我们几个没有东西可拿的孩子就双手托腮，静静地围在黄麻子四周。箱子打开分箱底和箱盖两层。箱盖上订着一层布，上面整齐有序的别着发卡、橡皮筋、彩线、头绳、胸针之类的重量比较轻、色彩鲜艳的东西。箱子底有 又用木制的盒子分隔成两层，盒子里摆着五颜六色的纽扣、用锡箔打成小包的钢针、做鞋用的顶针、鞋卡、背面贴着美丽图案的小圆镜子和木梳子之类的东西。最低下一层放着剪刀之类比较笨重的杂货。另一个箱子则用来盛装换东西的废品。小时候的我总觉得自己的脚很小，小得总也走不完池塘一周、总也走不出村子。黄麻子的货箱使小小的我们大饱了眼福。最后黄麻子从箱子底层又拿出了一个中间有孔的******。******被一条条红线分割成了一个个扇形。扇形有大有小，每个扇形内标注着不同物品的名称，大扇形内标注着糖豆、发卡之类不值钱的东西。小扇形内标注着钢笔、剪刀等价格较高的东西。黄麻子又拿出一个木架，把******装到木架上。******的对面是一个带有弹片的装置，弹片上面有一个像镖一样的东西。******转动，扳动弹片，镖就飞一样的射出去，稳稳地扎在******上。转******打镖五分钱一盘，镖打着什么物品，黄麻子就要交付什么物品。只不过总是打着糖豆、发卡之类的多，像钢笔之类的从来没见人打到过。直到上了初中，学了概率才知道了******打镖的奥妙。怪不得老奶奶常说尽是骗人的的把戏。不过做事情常常不顺利、收获不大，倒可以用一句俗语来形容的，那就是：破鞋打糖豆——又一盘。
过了不久二胖和泥鳅从家里拿来了破旧的鞋底和破棉絮，从黄麻子手里换了一把糖豆和一把糯米糕。金黄的糖豆泛着诱人的光泽。其实糖豆只不过是用小麦面拌糖精做的，但是那时总感觉嚼在嘴里嘎嘣嘣地脆，含在口里悠悠的香，所有的味蕾都被激活，香、甜被辨识的彻彻底底。雪白蓬松的糯米糕，要是放在舌尖上，舌尖一翻就会化为乌有，只留下一丝甜意从舌尖流到心底。一会又看见墩子抱着一个破旧的瓷盆跑了过来，瓷盆上还沾着未干的猪食，墩子刚把瓷盆递到黄麻子手里，一只手伸过来又夺了回去，“啪”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墩子的脸上。看着奶奶抱着瓷盆扬长而去，墩子坐在地上哇哇地大哭起来。小花拽着裹着小脚的奶奶从远处慢慢地走来，奶奶的小脚走的很慢很慢，急得小花都快要哭了。终于走到跟前，奶奶拿出了一团花白的头发，经过跟黄麻子讨价还价，终于为小花换了一个漂亮的发卡。小花心满意足的笑了。每天奶奶坐在门槛上梳头，小花就睁大眼睛寻找奶奶梳掉下来的每一根头发，一根一根的捋好，然后在手指上缠绕几圈，再捋下来，小心地夹到土墙的裂缝里，攒了半年才攒够这一只发卡。其他的几个人都沮丧着脸空手归来，看样子是没有找到东西。黄麻子看再也没有等头，就收拾摊子挑着箱子走了。走了十来步远，一块土块重重地砸在了黄麻子的箱子上，原来是赖子扔的，男孩子们散发出了一阵哄笑。黄麻子也不介意，挑着箱子自顾的走了。
墩子一直坐在地上没起来，直到黄麻子走出村子，墩子才站了起来，从屁股底下抽出一样东西——一只破鞋底。原来墩子趁黄麻子不注意从他的箱子里拿出来的。几个男孩子哄笑着、嗷嗷的叫着把那只旧鞋底扔着玩了一阵子才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