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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岩为了纪念客家老祖宗而修的庙 龙岩连城庙前的前世今生汀州连南三隘

人气:407 ℃/2025-03-14 17:26:32

庙前的前世今生 涂明谦

连城南部影响力量大的区域当然是连南三隘,在地方志上表达为:“曰丰图曰朗村曰新泉。”

连南三隘也被称为下南三隘,在连城,往来闽西各邑间,凡大隘为九隘,其中最重要的是下南三隘,史志上称为“全汀锁钥”。连南三隘中两隘在今天的庙前镇,一隘在今天的新泉镇。

全汀锁钥,有多重要呢?

《乾隆长汀县志》:“庙前 朗村 此地一守贼不敢左窥杭右窥武,而汀无南顾之忧矣,踰此地,则黄峯、长桥二隘爲来汀必由之路,马洋洞、朗村隘爲往连等县必走之区,此三处之议守,不让于象洞者也。”古代官员认为守住这三处,差不多就守住了汀州,非常重要!

战乱之区

就因为重要,所以历史上战争不断,因战乱导致的人口损失巨大,南乡是当时就要战火燃烧区域。我们可以通过义冢数量对这一“重要”进行历史追溯。《民国连城县志》:“义冢 附城七,城东七,城南七十六,芷溪九处,朗村五处,丰头三处,官庄四处。以上采访册。”

当地还有明代黄华岳修筑的无祀台,或者叫无嗣神坛,又或者叫孤魂台。《民国连城县志》:“芷溪大路铺无嗣神坛,见桑梓录。地当乡东北,为往杭辖古田、反龙漳之冲,有古树根盘数丈,可环坐数百人,穠䕃团栾,隐避风雨,蔽亏日月。每隔四年正月,丘姓居民建醮演剧于其下,旁有土茔,状若僧帽,周三丈高五六尺许,则前明黄华岳所筑之孤魂台在焉,盖祀无主孤魂丛葬遗骨于其下,春秋二仲,子孙祭墓毕,则祭孤魂台,大路背无嗣神坛名称或者以神坛与孤魂台相连,故警庵先生纪之如此。”也都见证了当地的“重要”,以历代战争的残酷。这个台今天还在,古树也还在,你看到一处标有“掌上珠”的附近就是了。这个位置大约就是古代大路铺和店背之间。大路铺和店背的店,即是当年邮传驿站体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今天卫星地图上可能地名有所飘移,但相去不会太远,问当地人会精准为你指出那些土墩所在。

又比如《民国龙岩县志》中就有记载:“咸丰八年戊午,太平军窜闽。九月,陷连城。十月,龙溪县苏偕鎭标中协紥庙前芷溪等处,汀漳龙道英朴带兵来巖,扼守大小池等处。已未正月十二日,苏阵亡。”

而庙前事实上是龙岩往汀州的第一站,虽然还有汀属古田蛟洋(古北里)在前,但因为玳瑁山的阻隔,所以过了玳瑁山进入庙前,才能对玳瑁山以西的汀州地区进行实际有效控制。《民国长汀县志》:“林斯贤,闽侯人,(民国)二十三年八月,任八区专员,时汀城未收复,暂设行署于连城庙前,至十一月汀城收复后,始到汀。”也就是说,庙前在五次围剿的战争时期曾经短时间做过汀州府(当时已经称福建省第八行政专区)行衙。

有时候,兵家必争之地,可能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我宁愿,我的故乡是一个不争之地,所以我也会因此更爱庙前人一点。

沿革与问题

但在连南三隘中,很多人更熟悉新泉这个名字。

在1970年代之前,新泉一直是以连南的代称出现的。芷溪这个名字,真正让大众熟悉起来,可能还是因为近年高速公路上的停车区叫了芷溪。庙前这个名字出现时间实在很迟,尤其是在官方文献中,民国方志中才得见。丰图则是从丰头改来。

从历史事件来看,这种“连南一体”有其地理和文化上的共同体因素在其中,比如1929年连南十三坊暴动时,建有良坑、新泉、丰图、连大坪、吕坊、岭下、池溪等七个支部用于统一行动。连南十三坊大概为:良坑、岭下连坑尾、连大坪、陂头、大垄坪杨家坊、陈屋坪李家坊、畲部小鱼潭、仙坪海坑横屋岭、吕坊阙坑坝、儒畲、良福良盟清安、丰图、庙前。大体上是今天新泉镇 庙前镇区域的大部。

庙前的独立也迟,直到1972年2月才从新泉划出,独立为庙前公社。作为一个独立的乡镇,庙前下辖15个行政村,为:丰图村、芷民村、芷红村、芷溪村、芷星村、坪头村、岩背村、兰桥村、珠地村、江畲村、水北村、吕坊村、庙上村、庙前村。其中岩背兰桥珠地江畲诸村,从前是在很山野的地方,用汀州地方志的描述,叫做:“在屏山之外。”而与之形成反差的是芷溪和庙前,芷溪和庙前都是一个自然村,然后她们都是内中包含数个行政村,是的,没有听错,闽西自然村大过行政村的情况虽然不是独一家,但发生在此处却是很常见。

因此,我的友人杨晓勤女士对此提出过疑问:“为何在这个地少人多的所在,会有那么多的书院、山房、宗祠型式的大宅,它们当年到底是依靠什么来维系的?”因此,在讲述庙前镇的居住逻辑时,可能必然要讲述清楚山川逻辑与历史逻辑,不然,是不可能说清楚什么是庙前,什么是芷溪,什么是丰图的。于是问题多且乱如乱麻纷纷,要理清,得一个个来,所以,且听我从头说。

由于战乱,连城的地方志清代之前的基本佚失,现存最早的就是康熙本《连城县志》,所以更早之前的连城各乡情况只能从宋代《临汀志》、明代《汀州府志》找到一些,同时结合地名,我们作一些逻辑推论,在本文中就不再作特别说明。

庙前由来

先说庙前吧,庙前为何叫庙前?

我访谈的人们都说是因为有一个庙。最初是庙边上形成了一个集市,后来周边数乡的人们也前来,在这个庙之前交易货物。

什么庙呢?武庙,即当地人说的关帝庙。

这就有趣了,要知道古代建庙是比较严肃的,也不是你说想建个庙就建个庙,比如你想建个太庙,头就没了。

所以呢,武庙也就是关帝庙,一般都与军营有关。比如汀州城里的几处武庙,基本都与当地驻军有关,或者是小校场或者是大校场,或者是府衙、卫所、县衙边上。旧时代与武庙一同存在的还有旗纛庙,一个是用来供奉战神,一个用来存贮供奉战旗。这些武庙和旗纛庙都是有归属的,基本是要用来祈求“武运昌盛”。民间是不能自行建个武庙的,那是僭越行为。

因此我们可以断定庙前的关帝庙必然是官方建筑,从而推断出庙前从前有过官方驻军。是不是这样呢?我们翻一下方志。

以庙前为关键词来搜索,对不起,没有。为何?因为庙前这个名字仅见于清末民国的方志,所以古代历史以庙前搜寻,并无所获。所以得找到此地从前的名字,什么名?

朗村。

《嘉靖汀州府志》:“北团巡检司 在县南表席里朗村。按旧志,宋时设于北安里,后燬于兵,权寓千县市西隐庵。元末废。国朝改为廵检司,额设弓兵三十名。洪武四年,知县命升迁于东崇儒坊。十八年,知县丁郎恭迁于朗村,又废。自是所寓不一。近申呈巡抚当道衙门,仍于旧处,官尝于县之水南居住。”

这个北团巡检司,大体是一个武警中队或者大队的级别吧,原本是驻扎在莲城堡北面的北团,南宋末因为兵火,毁坏之后没能重建,管理机构迁到了县城边上,再迁就到了连城南乡的朗村。

这个北团巡检司曾迁的朗村,就是今天的庙前集镇所在。

我们就此上资料,可以很清晰的知道,确实有一个有级别的官方军营和管理机构,名为北团巡检司,曾经驻扎过庙前,也就是当年的朗村。而这个武庙,就是当时北团巡检司所属的武庙了。这个庙就在今天庙前与庙上两村之间的位置,北团巡检司迁走之后,这个庙虽然还在,但显然就不再是官方主持祭祀了。

从历代祭祀费用上看,《民国连城县志》:“新泉公馆门子工食银一两。文庙祠坛春秋祭事银一百一十九两七钱。春秋诞日祭武庙银一十八两。祈晴祷雨银二两六钱。习仪拜贺救护银六钱。文庙香火银二两五钱二分。乡饮银九两五钱。孤贫夏冬衣布银一十两。孤贫口粮银一百四十一两六钱。”武庙的祭祀费用显然比较少,那些不在官方使用中的武庙当然也就不再享受公费祭祀。

这个庙在民国到现代转进间最后灭失了,只留下了庙前庙上这些名字。这便是庙前这个名字的由来了。

朗村有多大呢?

据《民国连城县志》所载:“溯东来之水而上,曰官庄南来水于此合流朗村原分萧坊吕坊权坊萧坊李坊即吕坊江畬朱地。溯南来之水而上,曰丘坑、芷溪、背园、三门、丰头。”

可知古代官方和当地人将庙前大体分成两个大块,根据水路习惯,将官庄、朗村、江畲、朱地这些地方设为一路,而芷溪、背园、山门、丰图这些地方设为一路。而从明代《汀州府志》也可以得到印证。

《嘉靖汀州府志》:“金山寨 在县南表席里朗村官庄,已上十三寨,实乡民保障之所。”金山寨就是今天新泉和芷溪间称金石寨的所在,在官庄与芷溪之间的山岭之巅。可知,现在归属新泉的官庄,从前也是从属朗村的。

所以有一定理由怀疑从前朗村范围应当是包含今天新泉 庙前全境的,也就是连南三隘区域当时是一体的,随着北团巡检司从庙前迁新泉,同时新泉筑新城,朗村之名也就不断变小,最后消失,而取而代之的就是连南三隘区域开始各自命名:新泉、芷溪、丰图、朗村。而朗村这个地方则分裂为三坊,萧坊(后改阙坊,再后为水北)、吕坊、权坊(今天庙前庙上寨下)。

古代关隘之外,其实并不在统治范围之内,当时的蓝桥、硃地(现今朱地),都在“屏山之外”,当时的关隘,一定程度上,其实就是防范这些区域。这个问题容后述说。

所以剩下问题是今天庙前集镇所在的庙上庙前两村是否一开始就是中心?的确如此,但中间因由我们还得说说清楚,因为比较复杂。

从《康熙连城县志》记载我们可知:“朗村隘 表席里,去县一百五十里,路通上杭龙岩,旧场在朗村,平旷虚设。嘉靖丙辰改置在远水岭上,离旧隘四里许,路颇险窄,易于防守。”

在明代开始到中叶嘉靖丙辰之间,朗村隘都设在村子里,立有隘寨,也就是今天庙上庙前这个地方,以庙为中心。我是如何定下这个位置的呢?因为到现场看过地形,从现在的山形走向和水流流向以及等高线等诸多因素一同确定位置便是在此,而现在保留地名中,“寨下”这一名字,也就可以最终确定嘉靖之前的隘寨大体的边界了。再采访当地老人,他们会非常准确的说出“寨下”,之前就叫朗村。当然,那时候的黄泥潭的水面更宽更大,不是今天湿地公园的样子,一般人是无法渡过的。朗村寨背山面水,安全性是很高的。

嘉靖丙辰之后,隘寨迁到了吕坊。原因在于平地上的隘寨经常漏过“贼寇”,这个可以从民国方志得到佐证。

《民国连城县志》中引前代方志的记载:“嘉靖四十年,广寇复炽,渠魁彭卿三,饶人也,一日蓦入杭辖苎园,夤夜偷过朗村,直偪邑城,攻围三昼夜不已,署邑刘节推急檄三隘义勇,一鼓杀退,寇宵遁。刘公申请虔闽两抚军旌给义民冠带,为千百长者五员,总理隘务,外遏寇攘,内辑地方。”

吕坊

那么朗村的中心移到了吕坊,有没有别的证据呢?“远水岭”这个名字庙前人,当然不会太陌生,这是朝天岩方向上的门户,现在的冷水坑这些地名,应当就是远水岭的当地表达。

但平地上,只要我们还愿意去寻找,仍然能找到当年保留下来的北团巡检司的遗迹,那就是“司前庵”。这个“司前庵”的“司”字,正是当年北团巡检司的“司”,也就是司前庵所在,即是当年北团巡检司的驻地。

这也很好说明地方上的里老传说:北团巡检司在隘上设寨,但官员却住在平地上。这一说法,没有问题。当然,也能说明,明代的地方卫所守备力量,其实没有多少战力,而最后就以战功褒奖的方式提拔“义民”中的勇者,来“总理隘务,外遏寇攘,内辑地方”。这也就是说嘉靖之后,连南三隘,主事者基本为当地“义民”,这些人的出现也意味着“权力”的本土化。

故而结合嘉靖朝的“大礼案”,土著居民在这一时间崛起,也就一点也不意外了。这也就是为何我们查芷溪、丰图、庙前的居民,基本都是500年左右的历史,个别姓氏可能久远一些,更多的姓氏可能不足500年,显然嘉靖一朝前后是那个转折点。

明中叶之后,但凡连城县城有些风吹草动,官员可能都会动用连南三隘的民间武力,不是因为驻军能打,而是三隘平民能打,为什么能打,我们会在后文说。我们可以在方志中见到这些,如《民国连城县志》:“县令蒋麟昌带印赴水,邑民援之,出乃走南乡,寓芷溪,请援省粤,图恢复。”又如《民国连城县志》:“二十一年乙未,重整城垣,修复城北雄鎭楼,楼建于前明,未几圮,至是县令杨滨重修。是岁,知府胡廷干,侦获哥老会首领矮伯公,于南乡芷溪安民庵内杀之。”可见得连城这个地方的安全感,在古代,官员们常常往连南,特别是芷溪一带去寻找。

崇儒

三隘中的朗村隘后来名字变化比较大,但叫崇儒隘,却是从明代开始,持续时间很长,直到民国,也仍然沿用此名。因此在当地人的记忆中,崇儒二字也保持得长。也因此可以肯定,至少到民国,庙前都还没能作为区域代表被称谓,还只是一个村庄的名字。这点也可以从民国方志看出来。

《民国连城县志》:“梅花洞正脉由白眉山东入杭辖之古田,转彩眉岭下龙巖,其小吴地凹头发脉之一支,则崇儒、芷溪、丰头、新泉山脉所自也。在崇儒者,曰九九寨,出茶家山旁为马屻凹,界杭辖桃排,为崇儒隘,接芷溪者曰三将军山,西连桃源山。”也就是民国时代的今天庙前集镇所在区域仍然是叫崇儒的,所以在1938年时,民国连城的地方政府将这个地方改名叫崇溪乡,这是将崇儒与芷溪合称,后来又更大范围与新泉合,改为崇新乡。

所以有人在方志里解释朗村的名字来由,是因为从马屻凹上看庙前地方,一望开阔平朗,所以叫朗村。只能说姑且听听。

为什么呢?三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是发音问题,闽西客家人说一个地方开阔,不会用朗,而会用洋,就是洋面开阔的意思,庙金山边上有两块相对大的开阔平地,大的叫大洋,小的叫小洋,平地上叫草洋、溪背洋、洋背,很多的,想必客家人都明白这种称谓的由来。那么朗字发音相近的字,应当找什么呢?

为表郑重,我将这个字单列一行。这个字对于当地有相当多意义。

一是客家人种蓝,当然也写成兰,得注意这个字与朗发音很近很近,且这个字头上长草。长草可怕吗?当然。莲城因为罗天麟在元代造反,所以被改成了连城,因为统治者对于一个地方的地名上有草,就认定这会产生心理暗示,当地容易“草寇频发”。因此,这个头上有草的兰字,必然会被统治者用别的同音字替换,且不必级别太大的官,因为这在当时是一个乡下村庄的名字,“天地清朗”“朗朗乾坤”,这个朗字的意味十分明确。

菁坊

二是历史上朗村也就是崇儒的别称问题,这个地方也同时叫过菁坊。什么是菁?就是蓝草,客家人前往浙南、闽北种蓝在史书中就被称为“种菁”,而客家人在那些地方被称为棚民。所以菁坊这个名字,其实是当年兰村的民间口头传承,虽然未被官方史志所收纳,但足以佐证当年官方改兰为朗的因由。

第二个原因,马屻凹这条路被开发大约是明代后期,甚至清代的事情,而朗村,则是明代中前期之前就已经叫这个名字了。如果一定要“朗”,那只能从远水岭方向上看,这个角度,确实是开阔平朗,一望无垠。

马屻凹这个地名,和刀背山是一体的,古人看这个地形,就是刀背山到马屻凹之间,如同被马刀斩开一个豁口。这里要多提一嘴,“远水岭”时代或者可以叫“崇儒隘”时代,这个称谓一直持续到了马屻凹这条路被开发后,崇儒隘从远水岭迁到马屻凹附近,这已经是半只脚踏进现代,事实上民国时代开始修的公路和后来修的国道都沿用了这一凹口通行,而崇儒这个名字才慢慢消失在历史中,这已经很迟很迟。

第三原因则是走进现代过程中的国民小学教育的学校名字。

《民国连城县志》:“曰萃英,庙前江祠。”

什么是萃英?字面直译就是植物丛生而其上开花,换一种说法就是将英杰英才从平常中萃取出来。是的,这个萃英换一个词,完全用“菁华”来替代,所以叫萃英,也仍然是因为当地地名民间叫“菁坊”。

同时这个萃英小学,可以看作是庙前进入现代的标志,所用的江祠,应当就是今天江一真陈列纪念馆,也就是江氏在庙上村杉树下的总祠。正是做过国民小学,所以这个江祠所修的格局特别南洋,居然出现了骑楼建筑风格。要知道始祖庙在半山上,而后来的子孙的庙则渐次到平地上,按理说越后越古,但江祠显然不是如此。在现代化进程中,家庙其实基本是第一波充当了国民小学,而作为江氏总祠,也就成了萃英小学。

庙前与芷溪、丰图姓氏

原初的庙前集镇一带的姓氏从史志上看应当是萧氏(萧坊)、吕氏(吕坊)、权氏(寨下)三姓分三坊居住,而后萧氏迁走,阙氏和张氏代之,于是就变成了阙、张、吕、权诸姓居住,但是再后来,这些姓氏基本都在当地消失,只留下地名,如阙氏只留下了阙坑坝的名字,张氏留下张坑磜的名字。

吕氏大部迁走,地名仍叫吕坊,但只在江畲村留有一些族人,取而代之的是陈姓、杨姓、吴姓、赖姓、范姓。庙前由权坊演化而来,主要姓氏为江姓、官姓、俞姓、吴姓、罗姓、张姓,诸姓中江氏后来,但最后人口数量占绝对优势。水北由萧坊演化而来,最后只有罗氏和吴氏居住。

更边缘一些的村子,比如蓝桥、朱地、岩背,基本就是罗氏和邱氏了,应当这样说,在连南,黄杨有很大人口优势,而在连城,罗氏占据优势。

在连南三隘存在人口数量优势的姓氏到了民国已经彻底定型。从《民国连城县志》最后以祖先名义捐款可以看出一些端倪来:“黄庚福,芷溪开基祖。黄宗旺,芷溪三世祖。黄公长,芷溪四世祖。邓曾贵,丰图始祖。张荣兴,新泉始祖。杨仕荣,芷溪开基祖。”庙前集镇由于历史上驻军,相对别的村庄,姓氏较多,且后来又因采矿有一些外来姓氏进入居住。别的村庄姓氏纯化现象比较厉害,且在清代前期可能就已经基本完成。

芷溪今天是黄杨邱华,但更早其实不止,从芷溪花灯元宵轮值的来看,从前至少有八姓,今天还能推出至少黄杨邱华邓阁陈张王这几个姓氏,今天芷溪一带居住的四姓可能并非全部是最早的八姓。而阁姓,极可能是郭姓的误读误写。一个村庄的姓氏虽不能用沧海桑田来说,可能太长,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可能又太短,或者用“八百年田七百主”,就有些那个意思了。

对于庙前的地方,可能一面要放宽到大历史的角度上,一面也要细细追究小客家的发音,比如铁帽尖铁帽山其实是玳瑁山在当地的音转;比如建魁岭,可能是经魁岭的音讹;比如庙金山,呵呵,庙金山后文说;又比如海坑,就可能不是水多,而是旱得厉害旱坑;又比如张坑寨可能没有寨,而是张坑磜;连大坪和桃坪,可能都是排的发音,而那些叫十二排或者黄竹排的地名,实际字为上不下平。

说完了庙前、朗村和崇儒,就该说丰图了吧。

丰图

我第一次知道丰图,是因为乡贤邓光灜先生,这位方志大家犹如星辰一般闪耀在汀州夜空,想必也是丰图邓氏的骄傲吧。连南邓氏在芷溪和丰图都是比较早的居民,但后来基本就是集中在丰图。

水口

一般人看丰图,容易和丰收以及版图(图是古代自然村大小的建置)联系在一起,其实不是。丰图原本不叫丰图,而是叫丰头。一般来说,在闽西客家的习俗中,会把枫树、木荷、樟树、榕树,甚至松、杉树这些可以长得高大,且长寿的树木,给她们围上红布,让她们守在水口处。枫树作为水口守护神也常见,且枫与丰相通,口彩蕴意都好,守在水口处,也可用于“保证”农业生产、生活所需的水常“丰”,所以丰图上村也叫丰裕、丰荣,意指明确。

同时丰头这个地名在连城甚至闽西也不是唯一的,很多地方有这个名字,比如姑田就有丰头,如果我们把丰头作为上水口来看,就比较明白了。比如说姑田的上水口在丰头,下水口在东山寺;又比如说官庄的上水口在曹家营附近的某个地方,下水口在官庄天后宫;所以芷溪的上水口其实是丰图也就是丰头,丰图独立出去之后,芷溪的上水口应当是回退到了神树山,而芷溪的下水口就是丘坑下去一些的妈祖庙。

因此呢,曾经丰图其实就是芷溪的组成部分,所以丰图的正月半闹花灯的形式和芷溪很是相像,有足够理由相信当年芷溪八姓分年轮值游灯,其中应当是有邓氏的。

但一旦丰图的人文鼎盛了,人们就会将历史上丰头曾是芷溪上水口的事情忘记,而将丰图独立视之,同时丰图村也就有自己的上下水口了。

《民国连城县志》:“稔桂山 在丰图。距县一百三十里,上有古刹,修竹䕃檐,桃源当户,面对桃源山顶,距烟村不过一里许,尘氛远涤,耳目一新,山旁石云山,山寺深幽,水泉清冽。邓发桢《题稔桂山句》曰:桂宫秋色露华光,一壑丛林满院香。老鹤似怜招隐意,和音时过小山旁。宝龙巖 在丰图水口琵琶岭旁,山半筑精舍,下临东溪巖石嶙峋,林木葱郁。昔贤张鹏翼、邓之校、邓发祥,曾读书讲学其处,今废址存。邓之校诗曰:水隔山门树隔霄,危楼独结在山腰。抠衣访客来天半,卷雾归鸿去路遥。风静松间涛远泛,壁镌诗好石高标。寄思精舍武夷曲,每有书声破寂寥。”看那些曾经读书的俊杰人物,便知地不在大小,人文才是至为重要的东西,人文鼎盛,自然山名地灵。

丰头隘

另外,在连城方志的表述中丰图经常被称为“上杭丰头”。《民国连城县志》:“嘉靖三十二年癸丑,黄竹花实民采食之,上杭丰头贼百余人,劫掠汤头村。”其实是有原因的,最大可能是当时当地的官员想推卸责任,又或者呢是因为丰图村当年确是在丰头隘之外。

我们看《康熙连城县志》中记载:“丰头隘 表席里,去县一百五十里,与上杭板寮为界,最通广东等处,流贼经由便捷处,旧场在山门最窄狭,可守,但丰头村在隘外,每流贼屯扎村民受害。嘉靖三十五年,改在官陂桥,包村于内,峻山临溪,路窄形险,尽足防守。”

这个山门,现在我们仍然可以找到,就在丰图村与芷溪之间,现在归属芷红行政村。名字叫山门,就是这个地方是芷溪的门户,此地一守,大山为门,很难被攻克。

这个很好防守的山门便是丰头隘的旧场了,但丰头村会被置于隘外,有“流贼”攻打时,村庄就会被戕害,所以嘉靖朝,向前设隘,把村子包在内。

后来设置的这个新隘场的位置在哪儿呢?就在今天石龙寨和坂寮之间,可能就是今天的石龙寨,也可能就是板寮,但凡叫板寮都是极陡峭,板字在闽西客家的发音发成扁,所以各地但凡叫扁岭的都和板寮一回事。板寮和石龙寨这个地方我没有机会到过,请教乡党可有知道的?当近代隘寨废弃之后,居民就都集中在丰图村所在的区域居住了。

这其实已经是连城县最南端,无论翻山还是溯水,再向前就是上杭的古田和蛟洋地界。比如历史上,丰头溯溪向上的达理村,曾经被划给连城,但1950年代划入,不到十年,又重新划出,重归上杭,这一出入,都是村民自决。

所以当年丰头隘的位置设定,确实有一定的地理逻辑,比如达理村的人走路去上杭的集市比去连城的集市更近,所以丰头隘,其实也就是连城县在山川地理位置上的最南端,这是天然生成的,被人为反复划分过,但最后仍然服从了自然规律,此即人道服从天道。

不过有些东西则是人为划分也划不开的,比如历史上连南读书人总会聚在一起,黄杨邓张邱华,不是在丰图的琵琶岭,就是在芷溪的桃源山,不然就是在金石寨。

丰图说完再说芷溪。但说芷溪,似乎又不能只说芷溪,又还得把庙前芷溪放在一起说才行。为什么呢?

芷溪

最早居住于朗村区域的黄杨邓丘等八姓没有选择庙前庙上区域是在风水上认定庙前集镇所在“水破天心”,如果翻译成现代人听得明白的话,则是面临蛮荒奇险与大山,两股水流将庙前集镇分成三块:水北(萧坊、阙坊)、吕坊、庙上庙前(权坊)。这样的格局,不利于集中力量进行防守,因此古人认为风水不好,有些道理也有些迷信。而芷溪则不一样,素有“芷水如带,蕉山如屏”之说。无论水利的利用还是防守的安全性,都认定芷溪更好。当然这便是最早到这里的居民们居住的逻辑,但不是后来的。

因为庙前在朗村后庙前之前还有一个名字叫做“菁坊”,当地在朗村(兰村)之后用菁坊指代三坊区域,前文已经提及。

这个名字发生的时间大约是明中叶之后到民国庙前名字发生之前。为何要把这个名字再次拿出来说呢?因为菁坊与芷溪其实是配套的。菁者何物?兰也。

菁在辞书中,是野菜之花,用来指代从民间脱颖而出的人才。但是在闽西,种菁,则是一个特殊行业,也叫种蓝。

也就是说在明代开始,朗村三坊后来都是重要的染料产地。由于方志上没有很多资料,所以我们没有办法直接证明。不过呢可以有两方面证明,一是清初福建移民(主要是汀南居民)前往江浙种蓝,二则是在吕坊溪上游有蓝桥村。烧畲、种蓝,是这一带的居民最常见的生存手段,故而周边大量地名留存为蓝、畲。朗村变为菁坊的变化,则是一个间接的证明。

所以芷溪,在地名解释中,当地人说是来自“岸芷汀兰”,可以说是解释得极好!为何?

首先是《楚辞》中所说:“兰芷变而不芳兮,荃蕙化而为茅。”其次是《史记》:“兰芷芎藭弃于广野,蒿萧成林,使君子退而不显众,公等是也。”再后是唐诗中沈佺期句子:“静言芟枳棘,慎勿伤兰芷。”宋词中柳永句子:“乍雨过,兰芷汀洲,望中依约潇湘。”

最直接可能还是元代胡古愚编有《树艺篇》中引《溪蛮丛笑》的内容:“香草见于<离骚经>,有一穗数花,与蕙茞小不同,开亦先后,皆兰属也,名芷。”

以上句子,几乎每句都是兰芷并称,同时隐约指向汀洲,我或者可以这样理解,我们向上五百年的先祖中的读书人,他们为了向更早的先人致敬,将地名重新命名为这样芬芳四溢的名字,只是在历史重重叠叠的尘埃中,最后只有芷溪,最后留存了下来。

又或者,当年居住在庙前集镇和芷溪的人们,一直是以兰(菁)、芷来称谓他们的土地的,那些土地,至今也仍然散发芬芳。这个认识,让我眼流满面。也就是说到了清代,庙前与芷溪在土著居住者心中已经大致平等,庙前一带不再是驻军专用。而这种平等,最终拉平是在1949年之后,政府引导下,兴修了马岌凹水渠、红星渠、红溪陂渠、将军山渠,这些水渠将庙前与芷溪无差别的带入了现代。

那些说当地长了很多芷草的说法,就远远落于下乘了啊,显然是完全不明白自明中叶之后庙前、芷溪、新泉诸地的读书传统,读书声声兰芷芬香。

但是,我仅仅是要说读书传统吗?

巨宅高第后的读书传统

你看芷溪,无数大宅,上头不是书写着大夫第、观察第或者山房或者家庙、公祠,这样的大宅,现存的有74座宗祠139幢古民居之多,如此宏大之规模,如果以出仕为理由,请问要有多少的入流大官才能建起这么多的宅子。同时,以宣和培田为同县乡村同一水平对标,芷溪规模更大,屋宅更高,数量更大,又该如何解释这些落差。事实上,芷溪可能是闽西唯一保有如此数量规模的大型古代建筑的村庄。要知道,芷溪这一自然村,分成了很多个行政村,这种现象,大概也是非常少见的吧。比如长汀涂坊,涂坊自然村包含两个行政村:涂坊、红坊。又比如吴家坊自然村包括了培田和升星两个行政村。

但是芷溪远远要大于这个,芷溪、芷星、芷联、芷红、芷民,足有五个行政村,如果加上古代的丰头,就厉害了。

我们试着通过方志所记载的芷溪文峰桃源山旧况,去触摸一下这个古老村庄的斯文脉络。《民国连城县志》:“桃源山 距芷溪十里,距县一百二十里,高数百仭,明丽端秀,亭亭玉立,雪后望之,朗若琼瑶。乡志曰:桃源积雪。随水入转山背,则四山围绕,泉甘土肥,别有天地。前清芷溪居士黄尚鹏、尚肖兄弟筑精舍读书其中,遂开一里文化,山下即芷溪。清乾嘉后,读书风气最盛,竞辟新学舍,若种石、琢玉、蹑云各山房,皆曲折玲珑,亘数十间,而尤以北溪草堂为最。草堂为乡先辈杨伯元读书处。坐北面南,芷水如带,蕉山如屏,流峙左右,有花萼交辉,风雨联吟,听泉书屋,立雪斋,冠鳌亭,可月楼,天光云影亭诸胜,内则石山奥折,磴路萦纡,楼阁凌云,雪洞蜂房,钩心鬬角,可月楼侧另辟一小楼,窗开三面,霭霭烟村,弯弯碧水,胥在指顾之下,月夕风晨,足供吟眺,惜清末燬于兵燹,民国又败于水荒,仅存风雨联吟一所,百年遗迹,变为禾油麦秀、车驰马骤之墟,良可慨已,圮后公路出其间,余賸荒基或辟为田亩。”这是已经毁坏的桃源山上下的芷溪当地人们自建的书院盛况,注意,这已经大多毁坏,我们今天只能通过存留的一些建筑推断当时的繁荣。

所以我要说的可能真不是读书传统。

“第一桶金”

自从杨晓勤女士问我“芷溪逻辑”后,我就没法停下思考:如果芷溪的读书人足够多,当然有可能从官场“赚”回足够多的银子,然后建起芷溪的诸多大宅;但是芷溪的读书人,有功名的真有这么多吗?

芷溪地方上的人介绍,“文进士4人,武进士2人,举人40多人,秀才数以百计,赴法国留学3人,赴日留学2人,黄埔军校5人。”举人加文武进士四十多人,假设这四十多人都做了官,且都“赚”回了足够银两,那这个地方也就是四十多个宅第,且不说其中祖孙重复,更何况历年破败,大概,最终可能就不会剩下太多。但是芷溪的大宅,远远在这个数量之上。宗祠74,古民居139,这个数量,当然得有一个逻辑。

那么这个逻辑,是什么?

我觉得,是

我曾在庙前问过一句话:“这里有什么特产?”当地人用看傻子的眼光看我,因为“庙前锰矿”闽西人有点岁数都是知道的。糊涂了啊,我也是知道的,因为我两位叔父就在锰矿工作,一位姓涂一位姓赖,涂姓叔父前些年去世,与他们同一时期在那里工作的涂坊人很多,不少人工作了一辈子,甚至与当地人成就了姻缘。

但是庙前一带的矿,到底是什么矿呢?锰矿吗?如果这么简单,我何必多问。我认为是金矿或者是铜矿,原因有二。

一是庙前是连城的富矿区域。庙前一地,进入现代后,开发了众所周知的庙前铁厂、钨矿厂、锰矿厂、铅锌矿厂、煤矿厂、石灰矿厂,这里曾经是闽西最重要的工业原料重镇。

另一是地名。由于连城处于武夷山脉与玳瑁山脉的挤压与断裂带上,所以旧县河两岸是“金”名最多的地方,而朗村区域则是旧县河东岸“金”名最多的地方。

比如新泉名胜小金山,又比如与小金山同一山脉新泉与芷溪之间的金石寨,也叫金山寨,所在山脉为大金山,都是玳瑁山的支脉。《民国连城县志》:“在新泉者,曰金石寨,与丰头山脉同源,突兀雄坚,石峯千仞,扼下南三河之口。省图作铁帽山支脉,为白仙巖,居三隘之中,地在官庄。”

又比如文亨近李屋有金鸡山,又如有炼宝塅这样的名字,为古代炼金遗留;又如塘前罗地有钢金山;比如朋口金龙有金笼山,宣和中田有金华山。

铜矿与金矿往往是伴生矿。所以一个地方有铜,往往就有金,这是我乡中老人对我的一种“秘籍”式的教导,不知在科学上有何依据,但我对经验深信。比如汀南人民对紫金山的开发,想必紫金矿业的大名,人所周知。所以闽西一带采金采铜的历史很长久,比如上杭场这样的名字,最早就是服务于金属冶炼而生的,人口繁荣之后才升为县城。

我用这个假设的逻辑去寻找方志。果然《民国连城县志》记载如下:“清道咸间,芷溪人杨一庆、黄鳯宇,于硃地开矿,旋折閲罢,硃地冈畲马家坪皆梅花洞范围,号第一洞,有铜坑、石门闾,皆矿穴遗迹,相连黄背场,旧传为鼓铸地、马家坪有矿坑,而大洋望金石之矿反无闻,清末地方官调取矿质化验,永定胡子春亦曾专人勘验,卒未举行,民国后,地方多故,环山百里多为羣匪出没之区,后遂无问津者。”

这上头文字是说,清朝末年,芷溪人杨黄二人到朱地开矿,很快就折返了,但是这段文字中包含的信息量极大,“皆矿穴遗迹”,意思是从远水岭隘口出发,从今天朱地进去,大山之中到处都是矿穴遗迹,也就是说,这个地方自古有无数人开采的矿穴遗留。而清末的杨黄二人,也不是凭空前往的,而是在当地一直流传着各种关于金矿和财富的传说。最典型的可能还是梅花十八峒传说:“梅花十八峒,峒峒十八洋,洋洋十八厅,厅厅有把金交椅。”

所以开采什么呢?

金矿。

为什么是金矿呢?因为庙前有一个地名很重要,但往往被当地人忽略,那就是庙金山。

我在村庄中问过很多人这座高达1755m的庙前第一高峰庙金山的名字来历,但无一人知道,这就很奇怪了,因为会用庙和金这样的字眼,怎么也不似凭空起的。直到我在方志中看到“大洋望金石”的字眼,突然明白,“庙”应当是当地人“望”字的音讹,所以庙金山其实就是望金山。所以我开始在方志中搜寻望金山,果然有。

《民国连城县志》:“由马家坪入山六七里,即号大洋,有阡陌屋址遗迹,可容数百家许,旁多小洋,从前屡有人垦辟,以水泉冷少收获。相传昔有陈邓王开矿于此,最高山顶曰望金石,所云望识金银气者,语涉神怪不经,或云此山最初有陈邓王姓人,联合开采,尚近理,然亦无稽。”

“大洋望金石”确实就是今天的庙金山,也就是这个望金山,“陈邓王开矿”于此,这几个姓基本可以确定是周边较早居住的姓氏,尤其是邓氏陈氏至今还有在当地居住。

而“所云望识金银气者”,就是说在庙金山顶在周边最高,可以看到周围群山中有“金银气者”。古代传说有望气士这一职业,望人气的据说可以识得天子龙气,而炼金职业中则有尚望金银气的望气士。

用今天的认知来看这些人,他们非常可能是眼睛看到波长异于常人的人,甚至他们可能是色盲色弱一类人,因为色盲色弱本质上会把颜色还原为连续波长,他们可以根据所看到的特定的金属反射波长来确定这些金属矿藏的大体分布。你可以用现代人的认知将这些人定义为在地面行走的国土资源卫星。

这也就是庙金山和望金石的名字来历了。

但同时可以肯定一点,这些开采都应当在明末清初就差不多都完成,到了清末官方进行勘察,就找不到矿脉踪迹了。两种可能,一种是显浅可查的铜金矿他们已经没法用肉眼找到,而钨、锰、铅、锌这些矿他们不识;另一,就是铜金铁之类的矿在山中矿洞多之处经过千百年的开采,哪怕低效开采,也都采空了。

所以芷溪到丰图一带的巨量高宅大屋的存在逻辑已经呼之欲出,那就是“第一桶金”真的来源于金矿!从庙金山上的望金石,向南可以看到白眉山的金鸡石,向西可以看到新泉的大小金山,向北看到铁帽尖,所望都是当年连南三隘的前辈、祖先们开采金矿之处所。

《民国连城县志》:“由朱地复上山益峻,历二十里为人头石,再上为望金石,望金石背为白眉山,山中一往寛平,如世外桃源,大小洞壑以十数,有阡陌田庐遗。”

于是另一重逻辑也就出现了,明中叶之前在这一区域设隘寨,出去就是梅花十八峒,到底防的是谁?我猜,是矿徒

仍然是《民国连城县志》:“英宗正统十一年丙寅,令各村聚置隘门,编甲巡徼。明纪矿盗叶宗留作乱,出没浙江江西福建广东诸境,御史柳华奉命督兵至福建剿捕,令村聚皆置隘门望楼,编民为甲,择其豪为长,得自置仗督民巡徼,盗稍戢。张鹏翼《桑梓录• 三隘乡土志》有曰:隘之名何昉乎?正统间,巡抚柳公华设之,以保民御盗也,厥后承平五十余载,百姓安堵。”

从这个记载可以看得出来,浙江的矿徒为乱,御史柳华到福建重点建设的就是连南三隘。防范什么呢?当然是朗村隘外深山之中的矿徒。

记录上述这些信息的乡贤张鹏翼是新泉人,张氏世居新泉,他非常清楚这些隘寨的设置到底是为了谁。

他说此后承平五十余载,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数十年后,也就是正德年间王阳明任南赣巡抚,他进入汀州,驻节上杭,围剿詹师富,在哪儿呢?史志上都记载为大帽山,其实就是汀州、龙岩交界的玳瑁山,也就是从连南到姑田的人们称为铁帽山的那座山。

今天我们知道闽西最高峰是在狗子脑(1811m),从前人们没有测量工具,也大致找到了最高峰附近,也就是今天铁帽尖(1627m)和庙金山(1755m),与狗子脑非常近,可以说误差极小,基本可以忽略。

甚至我认为《资治通鉴》中提到的“汀州民三万”:“汀州民陈本聚衆三万,围汀州,延翰遣右军都监柳邕等,将兵二万讨之。”也都是矿徒,汀州历史上那些造反应当都是峒寇 矿徒们完成的。历史上挖矿有利益,人员有组织,又因挖矿肉体素质极好,所以是有与朝廷的矿山、盐业专营事业进行放对的软硬物质条件。

这也是为何明中叶之后,芷溪一带的连南三隘的土著们才开始崛起的原因,之前当然是一直在挖那“第一桶金”。也能说明经历过明中叶之后王阳明比较激烈的军事手段和比较强硬的政治手段,社学、保甲法和十家牌法这些全都用上,芷溪庙前一带的人们才从在山区挖掘金矿和兼职造反的“大事业”中开始转进,铜金矿藏的枯竭,和种植染料蓝、蓼(地名如蓝桥菁坊芷溪),以及造纸、织布(地名如上杭苎园),利用优越的地理位置(近旧县河)和山林资源(近玳瑁山),与沿海(潮汕的盐、果)、内地(江西的粮米)进行大宗商品贸易。

这点可以从《民国连城县志》记载得知:“曰纸,有高连、手本、元甲、贡川、官边、福信、京庄、烟纸、包纸各名色;曰杉木杉板,曰樟板樟脑,曰松板,劈缨络松为薄板,曰红木,曰蓝靛,曰薯莨,曰爆竹,曰碗土瓷,曰瓦砖瓦陶器,曰香蕈,俗呼香菰,曰菸,曰茶,曰牛皮骨角。凡此皆其所固有计,一岁之産,曾不足以供其求,姑言其大者,衣食日用生活所须,平衍宜稻而田少,食半仰给,于长清高原宜棉,而棉织亡有,邑城、新泉皆尝创办织厂,以财力不继中辍,田心、芷溪有织者,仅一二家,盖实业犹未兴也。”

于是芷溪到丰图之间,那些巨宅大屋,从建造到维持,也就有了合理的逻辑。到了现代,公路绕开了村庄原有道路,高速公路则绕开了庙前的村庄区域,而铁路则选择了连城中部作为停站,这些或者反而是芷溪的古建筑群得以保存的另一重逻辑,这种逻辑叫塞翁失马。

以上算是自然条件决定的硬件逻辑,其实还有人文条件决定的软件逻辑。

三隘人文

我们知道连南三隘区域是黄杨各半的姓氏格局,其实在芷溪一带,黄杨各半,也应当说黄杨一体,这决定了现代芷溪从建筑到人文的最终格局。

《民国连城县志》:“黄万德、万诚,芷溪乡人,兄弟孝谨,建书楼桃源山上。时下南风气朴僿,万诚首遣孙必升往漳,从彭毅斋受诗经,归传子桂,桂传门人杨中槐,中槐授其子开春。兄弟遂开三隘文物,万德子世忠,继志兴学,忠子尚奎十六入庠,尚肖以耆德与宾筵昂州倅茶陵,昌富而好德,亲有罹灾,则代输救援,贤而借资,则不取子利,同时孙曾传家学者以十数论,世德者归之。《桑梓录》”

从明代开始,黄杨在艰难的自然环境之前,选择了相互扶持,所以,他们共同营造的人文环境就非常有地方特色,芷溪近代到今天的文风鼎盛,也都有赖于这近五百年的黄杨一体。

而要说到还原连南三隘一带的古代人们的生产生活情境,则离不开三位大家的遗留文字,那便是张鹏翼(明末清初)和杨登璐(乾嘉时代)以及邓光瀛(清末民初)。这里重点要说一下杨登璐和他的竹枝词。

杨登璐

《民国连城县志》:“清乾隆间,时际承平,吟咏风俗。有杨登璐<芷溪竹枝十九首>。”我们今天仍然可以用清乾隆年间杨登璐的《芷溪竹枝词》来对连南风情论说一二,以下便是竹枝词十九首的内容。

“乡辟何年未确知,古坟碑碣始元时。大钱掘得崇宁字,阿堵区区未宋思。一 ”乾隆时代的杨登璐对芷溪最早的居民怀有好奇之心,所以他对芷溪进行了考古,并对当时可以找到的坟墓的碑文进行了辨识,发现基本是元代的,但是发掘出来的古代钱币则是北宋崇宁,也就是宋徽宗的年号。可以比较肯定的是元代已经有人在此居住,元代很短九十年上下,所以也基本可以肯定,宋代应当就有人在此居住了,但不能就此上推到北宋,因为南宋甚至元代都可能还在用崇宁通宝,并用于随葬祭祀或者建筑奠基。

“稠密千门作比邻,黄杨桑梓世联姻。相逢笑叙寒温语,新得称呼分外亲。二”到乾隆时代,黄杨二姓就已经世代联姻,我们假设这种情况可以再向前推一两百年,大体也就是明中叶,可能就是嘉靖前后,黄杨极早就结成同盟在芷溪一地一同求存。

“花灯元夜此中佳,巧夺天工样样排。眞个宾多强似主,数宵游履塞通街。三”元宵芷溪花灯,至少在乾隆年间已经非常成熟,而芷溪的街道在此期间也已经成形,而外乡亲朋前来观灯的传统也都已经形成,所以当地说花灯是康熙朝从外地学来,我表示不同意。纵观周边乡镇,芷溪和闽西客家有足够的人文将花灯自行生发出来,不需要去“大地方”学。

“迎春演剧舞婆娑,听得新腔记忆多。几日文峯松下路,添将时调杂山歌。四”迎春请戏班子来唱戏,戏班子的唱腔与戏文都在不断更新,而当地乡人则把这些“时调”杂入当地山歌。这个戏应当是形成于清初的“外江戏”,登璐公注意到它正是它形成的时候,这些唱腔开始影响当地山歌,其实也是普通话或者官话对方言的渗透。“外江戏”最后成了汉剧,闽西是汉剧非常重要的创、演区域。

“遗骸火化古来悲,丛厝伤心更可危。恨不早为归土计,清明风雨弗堪思。五 ”三月四月扫墓。当地居然有火化归土的做法,这个可能来自佛教影响,也可能来自驻军的影响。

“首夏青苗发水田,定光伏虎绕横阡。醮坛米果如山积,奏鼓鼕鼕祝有年。六”连南三隘的三佛祖师信仰也在清初期就已经成形,打醮堆米果,抬着菩萨游行,同时打的是保苗醮。

“稻子西成大火流,家家田主秤垂钩。税租未足今年债,肯许明春一亩留。七”六七月大火星上升下流,稻子成熟,田主收租税,但很宽容,说明当地主佃关系不紧张,这与明末、清末我们所知的情况全然不同。

“茱萸雅集会羣公,千仭金峯一径通。抽得石罅斑竹子,归来亲手制烟筒。八”九月初九时在金石寨约了朋友登高,在石头缝隙里采得好看的竹子,拿回去做烟筒。闽西一直有种烟的习惯,称烟叶为金丝,而民间也一直有抽烟的习惯。可以见得这种传统可能早过清代前期。

“丈夫怎肯薄功名,一着蓝衫无事争。某日文宗传岁试,村南村北读书声。九”芷溪读书的传统极好,读书人也多,岁试临近,读书人更是用功,到处传来读书声,感觉是四六级考试来了图书馆爆满的样子。

“最怜耕获妇人身,裙布荆钗惯守贫。终岁苦辛谋菽水,为余夫壻奉双亲。十”村庄中的女子,有些丈夫是常年不在的,有些是出门经商,有些则是守寡,但这些女子,却是真正家庭的顶梁柱。杨登璐对这些女性的同情与肯定,很是有些超前于时代。我们会在后文再论一论连南三隘一带的齐家传统。

“亦有游民懒种禾,庖丁学就免奔波。算来还是屠门好,肉食乡闾子弟多。十一”一边他抱怨乡人中有些人懒,不爱种地,一面又非常肯定那些学做厨师的乡人,认为这些人至少能让家中子弟过上有肉吃的好日子。连南三隘的读书传统之外显然还有厨师传统,这显然就是我常说,闽西客家菜,还得看连城师傅新泉师傅的原因,当年连南三隘是一体的,今天也仍然口音、食味极为接近,至少我听不出什么差别。

“讹传外事乱纷纷,地僻从来罕报文。辛苦远人初解槖,满庭伯叔索新闻。十二”这里说的是古代的新闻传讯,也就是邸报,大山环抱地方闭塞,从远方来人解开行囊,里头的邸报上有官方的“新闻”。所以新闻这个词真的不是一个新词汇。

“悠悠芷水势环廻,清浅涟漪净碧苔。薄暮西溪人钓罢,藤枝串得小鱼来。十三”是不是特别眼熟?是的,溪鱼焖豆腐,一盘足慰平生,还有更好的事?那就是再来一盘,每天一盘。新泉芷溪一带的吃溪鱼传统也早,看来至少也能上推到明末清初,甚至更早。

“形家说法久情浓,人杰推将地脉锺。恨煞峦头不会语,登高个个指眞龙。十四”杨登璐是儒家弟子,所以是“信有鬼神而远之”,对于风水之说不是很认同,他似乎更相信人杰应当归于后天努力,而不是先天的“地灵”。这也很超前,与闽西笃信风水很不一样,虽然芷溪的那些大宅大多也讲风水。

“偶来嘉客致殷勤,洗手厨头累细君。牛子胎羹狗脔炙,主人情到十三分。十五”家里来了客人,夫人在厨房忙进忙出。吃点什么呢?吃牛肉和牛的内脏,以及狗肉做菜的连南习惯也已经成型,你是否立马想到了九门头?我也是。

“逐兽何能戒杀胎,村居鹿豕佐筵开。海螺声满西风里,知是前山打猎回。十六 猛虎成羣不渡河,蓬蒿几处任安窝。短垣牢彘风宵走,爝火寻迟击碎锣。十七”当地因为在玳瑁山脉中,又是梅花十八峒之首峒,面对险恶的自然环境,所以一直保有打猎传统,猎人们用海螺在深山穷谷中相互联络,善用弓箭与火铳。而当时的梅花山区猛虎成群,离村落很近,经常前来吃牛和猪,这些老虎当然就是今天已经要灭绝的华南虎,当时的人们在它们进村时,就要聚众举火敲锣将它们惊吓驱赶。

十六十七两首竹枝词侧面说明庙前一带的人“能打”的原因,因为他们背靠梅花山,自然环境恶劣,要求存就要勇武,而围猎野兽还需要战阵配合,这就不光是勇武了,而是临阵兵法。满清入关后也在承德开辟了木兰围场,用围猎保有八旗子弟的野性。连城一县的官方步弓手可能都不如三隘民间的猎人多,这些猎人差不多人人能操硬弓,围猎配合极佳,只要族长、宗长、里老一声令下,他们出死力。

“百年保甲创规艰,夜柝声声逐境环。雨晦人家门不闭,却无君子在梁间。十八 ”从明代的正德年间王阳明在闽西玳瑁山区剿詹师富后,他在当地设立了保甲制、十家牌法、乡间读约组织,从正德到乾隆大约就百年光景,乡村中夜间巡逻打更的柝声,让人很有安全感,家不闭户,而不会被偷。

“解纷全仗数公仁,淳俗光资月旦眞。最喜年年无雀角,催科始见皂衣人。十九”最后他很肯定在乡间里老们主事公正与仁义,人们之间没有矛盾,不用将是非闹到官府那里去。人们在乡下基本是只有在收税时才能看到着皂衣的官府来人,这就是乡村传统中的“不讼”。

我惊叹这位乾隆年间的乡党对连南三隘一带所做的“人类学纪录”,可以说完备,且生动,我们完全可以通过今天的生活与习俗去印证两三百年前的先人生活,亲切而感动。为此我也出于好奇,翻找了登璐公的生平,在史志中找到了一些遗留。

官修史志中《清乾隆五十三年春》记载了杨登璐:“八旗官学教习 厢黄旗 杨登璐 万黔,福建连城人。”《光绪重纂邵武府志》:“教谕 杨登璐 连城,优贡,(乾隆)六十年任。”《同治河源县志》:“县令 杨登璐 福建连城,优贡。(嘉庆)十二年六月任。”还有一些不见史志,但可以从历代牌坊题名上看到,比如乾隆五十六年泉州府的“孝节”牌坊上,杨登璐任儒学左堂。

杨公登璐,经过乡试后游学京师,做过八旗官学教习,在泉州和邵武这些地方上做过教谕,在广东河源和和平两县做过知县。他又以门人弟子身份与清代金石、文献大家朱筠、朱圭兄弟交好,朱筠在《笥河文集》中收有为杨登璐之祖杨显圣所作的墓志铭,而其弟朱珪在《知足斋文集》则收录了为杨母张太孺人所作的寿序。这两位朱氏大家其实没有到过连南,只朱筠到过福建做过考官和学政,但出于对杨登璐的欣赏,便为他的家人写了墓志与寿序,并对杨氏在当地进行的齐家、教化方面的努力,进行了高度肯定。对外为乡土博美好声名,对内修齐乡梓,同时不忘用文字记录以传后世,登璐公当为闽西读书人之典范!

齐家

庙前一带在“齐家”这个问题上,也可以拿出来单独说说,前文提到“解纷全仗数公仁,淳俗光资月旦眞。最喜年年无雀角,催科始见皂衣人。十九”,村落中有很多读书人、士绅主持村居秩序,让村中的居人互相不冲突。这种不冲突往往体现在富户、大家的礼让与克制,没有听错,是越富有越显贵的家庭,往往在村居生活中越克制越低调,他们往往会在自己家的门楼外修起左右护墙,一面是增强隐私,可以作为一种类似照壁的功用,另一面则是在风水上是当作文武砂来用的,村中人称为挡煞墙,而他们又会格外将护墙的转角对着邻居家门户之处修成圆形,以免对邻居造成“冲撞”。在芷溪村中走一圈,这种“拐弯抹角”的建筑特色是俯仰皆可见,你也可以把这个当作齐家的一种具体表达。

其次则是家内事务的“齐”。古代女性一般无名只有姓,所以在家谱或者五代祖图上,往往表现为男性祖先个个名姓清晰,而女性祖先只有一个姓,然后称某氏。你可以将这个看作一种性别歧视,但是这种歧视可能在大陆还不算极致吧,最可怕的是在台湾、南洋,一些家谱上写着的女性祖先只有两个字:番婆。这让一个现代人,会不由心生不适。

在庙前一带,这个事情就好得多,嫁入家中的女子无论原本有无名字,夫家都会在过门后,给她们重新起一个名字,然后这个名字平时可能不会用,但在祭祀和朝廷册封时就会启用,而这个名字最郑重使用,必定是这些女性祖先过世后书写在五代图和家谱上,子孙后代们很清晰的看得到她们,那些同一辈的妯娌们用同一个字辈字,举例一位姓梁的女子嫁入,夫家给她起名梁彩霞,这一辈的字定为霞字,而她的妯娌次年嫁入,姓李名凤,那按照习俗,就会取一个叫李凤霞的名字。

不敢说这样的习俗能不能在现实生活中带来更多的平等,这至少让她们和她们的丈夫们在宗族中文书中享受到了死后的平等,很多地方的女性,是死后也得不到平等的。

庙前与芷溪的建筑格局问题

本来呢,按照登璐公的说法“形家说法久情浓,人杰推将地脉锺。恨煞峦头不会语,登高个个指眞龙。十四”,我也应当不再多指手划脚,但是即然都已经行九十了,也不差那么点。

庙前集镇上,也就是当年朗村的建筑方向,以江氏为例,是上祖祠堂在最南靠山的高处,而子代祠堂在其前方,孙代又在其更前方,叠放很有规律,同时都是坐南朝北向,也就是背靠将军山面溪对水北后山的乌云顶群山,同时这些宅子基本都有一个统一的动作,就是围墙门楼借势的动作,就是门楼朝东向刀背山方向,这让宅子有了两个方向的朝向,于是宅子的空气流动就变得更加通畅,这也算是对“水破天心”局的一种补偿吧。余下私宅,则依附于祖祠的大朝向上,作一些小的方向调整。

芷溪则有些不同,因为溪水由南向北的走向,芷溪宅第是一带状分布,这种南北走向也决定了这个地方大多数宅子都采用坐东朝西向,这基本也是汀州一带很多宅第的朝向,因为河流与山川的走向也决定了风向。而这其中仍有一些宅子布局比较小进深不是很大,他们会采用南北朝向,但是进深大的宅子基本都用坐东朝西的走向,只是在围墙上再建门楼,采用朝南的开口来补偿“风气”变化。也正是这些朝南的门户的开放,芷溪人在寻找风水上的“文峰”,也就能以此为依据,将东南方向上的桃源山定为文峰,且在其上下建书院,而村中所建书院或者居住的下限也都不大会超过这个可以定到桃源为文峰的界线。

题额文字

如果宅子门楼朝南,就有可能题额为“南极辉临”,祈寿注生的意味十足,也可能题额为“南离辉映”,目属火,故而意为向南可以极目远眺,可谓志存高远;如果门楼朝北或者朝西,很可能是能看到金石寨,也就是大金山山顶,可能就会题额为“金峰挺秀”。

还有便是比如朝向为西向的宅子,题额文字为“彩映长庚”,就是在彩霞飞扬的黄昏他们总能看到长庚星,这样的宅子是会让子孙志气高扬的,此事已经不关风水,而是登璐公潜词所说的后天努力。也有西向的宅子题额为“挹爽西山”,这就是向白玉蟾诗《挹爽》的句子“高人今居笔架山”致敬了,芷溪大多宅子坐东朝西,西山也是案山,山势好有笔架之势,所以也称笔架山。

当然也有不求诸外而求诸内的,那就是修身型的,比如题额为“白环世守”,这是杨氏向先祖杨震致敬。也有更简单的,比如“汪波遗泽”或者“祖德流芳”,向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祖先致敬便可,如果没有超人智慧就不要创新,安守祖业也是为子孙谋万世的正确做法。

另外要说一下,庙前一带人说的“千斤门楼四两屋”,其中并非四两拔千斤的想法,也不是取巧,相反,是郑重。千斤不重四两不轻,门楼为奇,堂屋为正,堂屋四两也能压住门楼千斤,风水加持奇兵突出当然是好极了,后天努力则如堂堂正正之师决胜阵前,更为重要。

你是不是想到了抗战?或者锦上添花千斤,雪中送炭四两?哈哈哈,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芷溪人太有趣,这便多嘴两句。

连南印象

无论是纸包着火的花灯,还是文士厨子集于一身,又或者是千钧重的门楼与四两轻巧的堂屋,一边是猛虎入村吃牛猪,居人举火持械驱之,一面则是朗朗读书声,一边是乡人屠牛杀猪游刃有余,一边是士人文质彬彬,一边是边区蛮野作乱造反,一边又是官方征调平叛,一面是尸山血海的战乱,一面是怜惜收敛陌生躯壳,个中种种的历史动荡、不安又矛盾,复合成今天的连南三隘居民。

也就是这种植根于农耕的矛盾复合,最终都表达为我们今天所见得芷溪庙前今天的现代繁荣与远古行来的蛮荒遗留,它们实在是相隔太近太近。故而至今我们仍然能在当地人的身上体味到那种即斯文又蛮荒,即文明又野性的奇特个性,这种个性,甚至可以推广到整个连城。

我想这是值得珍而重之的东西,或者就是“文明精神,野蛮体魄”的身体力行,又或者是“礼失求诸野”的具体表达。

所以请珍重你认识的每一个连城庙前朋友。

如果要我给庙前给芷溪一个我的印象,那我想可能是王维的诗:“清溪一道穿桃李,演漾绿蒲涵白芷。溪上人家凡几家,落花半落东流水。蹴踘屡过飞鸟上,鞦韆竞出垂杨里。少年分日作遨游,不用清明兼上巳。”

想必春天时去庙前,在妈祖庙边的水口处,有可能守得着从桃排和桃源山上飘荡而来的野桃花瓣,一如此前五百年,或者此前一千年。

大体上,这便是连南三隘中朗村(崇儒)、丰头两隘和连接两隘的巨型自然村芷溪的历史来龙去脉了。结合前一篇新泉,我这便算是把连南三隘都说了一遍吧,只是自已觉得还有太多没能讲到,沉浸不够吧。

(本文图片来自芷溪杨天鑫先生、黄露先生、黄燊先生、杨晓勤女士,以及张培枫女士,再三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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