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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年代挖煤矿示意图:民国煤矿工人血泪斑斑挖煤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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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省鹤壁矿务局陈家庄煤矿工人王春明的《矿工家谱》

我家住在安阳县善应村,西依太行山,北临善应河。家乡的土地,大部分被两户地主、六户富农占去了;穷人没地种,只好下煤窑。我家人老四辈都下煤窑,现存的一盏破油灯,一顶烂毡帽,还是我老爷(曾祖父)留下来的。

1、四代下井人

我家四代人下窑,九口人丧命。我老爷爷下煤窑,被砸死在井下。为了生活,爷爷擦干眼泪,提起破油灯,戴上烂毡帽,又下井了。干了几年,不幸井下冒顶,又被闷死在里边。我爹那辈,弟兄四个,我这一辈,二弟和三弟,都死在井下,连我的未婚妻窦玉花,也是被吓死的。

我大伯王邦印,下了草湖地煤矿。这个矿的资本家,光顾采煤,不愿花钱买木头架棚,顶板龇牙咧嘴,经常往下掉石头。大伯质问了资本家好几回,资本家口头上答应着买,可就是光敲梆子不卖油。大伯明知道有危险,可家里有几张嘴等着吃饭,不下井不行啊!还是硬着头皮下井了。结果大伯被活活地砸死了。

二伯王来柱,生来骨架大,是个地地道道的硬汉子。人家拉一百斤煤上山直喘粗气,他拉一百五十斤,气不喘,脸不红,碰到别人拉不动时,他还帮一把。有一次,看见一块石头正要往下掉,他手急眼快,一膀子扛住,说声"快!"人们一个箭步跳出险境,我二伯松开膀子,石头才落了地。人,再硬的身子也是肉长的,终究是碰不过石头。那一年,他在安阳水冶下坡煤窑下井,有一次大冒顶,一下子闷死在窑里了。

我爹王金柱,排行老三,一道在煤窑上干活。我九岁那年,爹下窑,一天干十二个小时,才给二斤米。一天二斤米,爹、妈和我们弟兄四个,实在无法维持生活,万般无奈,爹把我拉到他跟前说:"春明,你是老大,家里实在没办法啊!爹给你找个吃饭的地方吧!"说着就把我送到地主申万富家。

申万富是个有名的"笑面虎"。我刚到他家,他就把一头大键牛、一头母牛和一头小牛犊交给我放。这三头牛老的老,小的小;有的走得快,有的走得慢;有的性子躁,有的性子拗。我这个九岁的孩子,真是放不好。有一天,走到半路上,牛一歪脖,吃了申天宝地里的谷子。这申天宝是村里有名的"惹不起"。真是冤家路窄,他正好在路边看见了,拿着棍子没头没脑地打了我一顿。打一顿还不算完,硬要叫申万富赔二斤谷子。申万富本是个抱着元宝跳井----舍命不舍财的家伙,他不但不赔,反而在我身上出气,提着棍子在门口又打了我一顿。最后逼得我妈没办法,到地里费了很大劲,拾了二斤豆子赔给他,才算了结这场灾难。

我每天放牛早出晚归,一到天黑,累得浑身酸疼,又渴又饿。到吃饭的时候,地主婆看见牛肚子鼓着,就给我两个红面馍,要是牛肚子不鼓,我连饭也吃不上。就这样,申万富的小老婆还叫我刷锅、洗碗、倒尿盆。有一次,我失手打了一个碗,她就打了我个半死。我想,任凭拉棍要饭,也比受这窝囊气强。我就离开了申家。

到我十一岁,爹的身体越发坏了,才四十三岁的人,面黄肌瘦,咳嗽不止,不能经常下井;就是下井,挣的米也不够吃。实在没办法了,爹又一次把我叫到他跟前说:"孩子,跟爹下窑吧,不然,就要饿死。"我经常看到从井下往上边抬死人,又看到爹累得那个样子,一听叫下窑,就说:"爹,我害怕!"我这一说,爹掉泪了,妈也哭了。爹紧紧地搂住我说:"孩子,不是爹娘不疼你,你是老大,累点总比饿死强啊。"

我跟爹下井了。从这以后,我在井下整整熬过了二十八个年头。

第一天下井,我坐在爹怀里,爹坐在绳套上,转悠转悠地下到井底。几十丈深的井下,到处往外渗水,巷道里有垅沟,隔不远有一个小坑。把头给我一个柳斗,叫我从坑里往老巷掏水。一个柳斗,能盛十五六斤水,把头叫我保证这一个水坑流不满。好容易干了十二个小时,升了井,身上的关节好像散了一样,咋着也不好受。见了妈,我哭,妈也哭,爹含着泪说:"好孩子,别哭了,爹也是十一岁就开始下窑,过几天就好啦。"第二天,增加到两个水坑,第三天增加到三个,一直增加到五个。我两只手提着两个柳斗,另外挤出一个指头提着灯,我马不停蹄地跑着,提了这个坑的水,那个坑的水往外流,汗流到眼里也顾不得去擦。就这样,总是有三个坑往外流水,眼看着巷道里的水有脚面深了。

我正忙得不可开交,把头王黑雷来了,他乘我低头打水的时候,照准屁股冷不防打了一闷棍,我一头栽到坑里,没等我起来,乒乓又是几棍子,立时打得皮开肉烂,我却哭不出声来。王黑雷还瓮着嗓子说:"别人都能提完,偏你提不完,耽误几十车煤拉不出来。今天念你初犯,扣你一天工资。"就这样,我累死累活地干了一天,只落了几棍子。

2、惨死的伙伴

过了一年,我到水泉沟矿拖筐拉煤,一个小车拉五十斤,我拉不动,就跟我们村里的王林贵、王轮海三个孩子合起来,包了两个煤车。在井下拉车,一个班拉三十车煤,三个人得四斤米,拉不够不能升井。拉上山煤时,我拉一个小车,轮海拉一个小车,林贵轮流给我们推。有一天,轮海拉完了十车煤,找了个黑地方,刚坐下休息,因棚子年久失修,唿咙一声,煤墙片帮了,掉下一块大石头,正好压住轮海。我和林贵闻声急忙赶去搬石头,轮海的腰己被压断,空张嘴哭不出声来。我们架着轮海升了井,去找资本家张好林。张好林是这一带的伪区长,起初把门的门警不叫进,我说:"出事了,非找张掌柜不行。"张好林出门来不耐烦地说:"找我干啥?"我说:"砸伤了人你管不管?"张好林根本就没把我们这几个童工看在眼里,开口就说:"下井是你们自己来的,不是我拿八抬大轿请来的,我不管,到哪个衙门口告我都行!"我们年龄小没办法,只好把轮海送回家。轮海的奶奶、妈妈两辈守寡,就这么一条根,因为没钱治,十几天轮海就死了。

我和林贵埋了小伙伴,心里很难过,拖着沉重的步子,又回到矿上,俺俩合伙拉一个小车。有一天,我们从下山往上山拉煤,这个坡很陡,空手走还得两手着地往上爬,我们两个十二岁的小孩子拉着五十斤重的煤筐,实在够呛。我在前边拉,林贵在后边推,我一失脚,哗啦一声,连筐带人一齐往下滚,林贵冷不防受到冲击,猛一下撞到煤墙上,失去了知觉。我滚了几丈远停下了,脚呲了一个大口子,我也顾不得疼了,勉强爬到上边,只见林贵歪着头躺在煤壁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我急忙大声喊叫,可是不见林贵应声,我心里咚咚直跳,连忙背起林贵就走。在大巷里正碰上王黑雷。王黑雷用灯一照说:"啊!你们两个小鬼不干活,还在这里背着玩,劲头可不小啊!"我怕王黑雷不问青红皂白就打,赶忙说:"王先生,林贵出事了!"王黑雷提高嗓门说:"什么事,值得慌张!""你看看就知道了。"我一边说一边把林贵放下。王黑雷用灯照了一下,小脸蜡黄,头上出血,脚也破了,可王黑雷仍毫不在意地说:"不要紧,划破了一层皮,一会儿就好啦。"说着用手抓了一把煤沫子,往林贵头上一揉,对我一摆手,"走,把他背上去!"到了井上,资本家照样不管,不几天林贵因得破伤风也死了。我又失去了第二个伙伴。

3、爹爹之死

在井下熬过了四年,我十五岁了,不光会挖煤,也学会了打井。爹是个下煤窑的全把式,采煤、砌镟,样样都中,打井筒更是在行。爹打井,我也跟着做二手活。在旧社会打井可不容易,没钻机,全凭经验。有一年,资本家看好一个地方,问我爹能不能保险打出煤来。我爹说,不十分保险。资本家眼珠一转,阴毒地说:"我现在钱还没到,干一个班先抬半个班的钱,其余的等打出来煤再说。"这个井筒打了二十来丈深还不见煤,资本家宣布不打了,其余的一半工钱耍赖不给,他说:"没打出一点煤,我自己的几十石粮食都赔在里边了,还有钱发工资?"

爹是个老实人,受了这次骗后,总是闷闷不乐,到西山看了几天,找好一块地方,和更西叔他们十二个人合伙,自己打了一个小窑,挖五丈深,就出煤了。煤层虽只八寸厚,可人心齐,干劲大,每天还能挖一千二百斤煤,每人每天分一百来斤,换点粮食,接点菜,日子还可以勉强过去。大伙都说,宁可日子苦一点,也比给资本家卖命强。约摸有半个多月,井口上就堆了一大堆煤,爹干瘦的脸上,第一次现出了笑容。谁知这件事很快被伪队长刘玉生知道了,他带了两个护兵,背着枪拿着铁锨,到我们开的井旁边打新井。这明明是欺负人,但又惹不起人家。我们不愿意叫他打井,他非打不可,还说:"和你们合伙干也行,我自己一股,你们十二个人一股。"他既不出钱,又不出人,每天挖出一千二百斤煤,刘玉生白白讹去一半,我们十二家每家只能得五十斤煤,生活顾不住呀!只好对刘玉生说:"把这口井送给你吧,我们不干了。"刘玉生没劳力当然干不成,我们不干,他也不干了。

被刘玉生赶走后,我爹领我到拐头地煤矿,给资本家杜成斋打井筒,我爹下头班,我接爹的班。打井用的井绳,一般都是用皮做的,可这个资本家用的却是麻绳,并且磨得起了毛。工人们说:"东家,换根绳吧!"提了几次,资本家理也不理。我爹是个犟性子,几天不说一句话,说出话来能顶倒人,这次他真气极了,照着资本家的脸说:"买起马就备起鞍,井筒都打了,还买不起一根绳了"资本家说:"你说大话不腰疼,我又没开银行,哪来那么多钱。"这一天,我买了两碗面,自己吃了一碗,留一碗准备给爹吃。该交班了,井绳绞到中间,嘣地一声断了。我爹被活活地摔死在井下。

我把爹背到井上,己是深夜十二点了。我扑在爹的尸体上,总想着他老人家没有死,他不能死啊!他死了,我俩一家人可怎么过呀!深更半夜,守着爹的尸体,我这个十五岁的孩子,真是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妈领着几个弟弟从二十里外的老家赶来了,我们全家抬着爹的尸体,到杜成斋家去说理。杜成斋家门口把着两个岗,不叫我们进,我在门口吵,妈在门口哭,周围围了一大群人。杜成斋看着躲不过去,只得出来了。他一出门就毫无人性地说:"我花钱,你出人,死了怨自己不小心。"我说:"你要花钱买根绳,也不会这样。""井绳不好你不会不下!"我当时年轻,缺乏斗争经验,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杜成斋这个老滑头,叫门岗拿了几个馍给我,叫我回家。我想,爹的一条命,只值这几个馍?我气得抬手把馍朝杜成斋身上扔去,杜成斋扭头溜回家了。在那个时候,哪有穷人说理的地方啊!

4、七十条人命

爹死后,看着他老人家留下的破油灯,烂毡帽,全家人发誓不下煤窑了。可是五口人的生活怎么办呢?在旧社会,大小道路千万条,哪有穷人走的路!正在这时候,我四叔王银山从三杆枪煤矿回来了,他看着我说:"还是下窑吧!到三杆枪,你下一个班给二斤米,煤山下一个班给一斤米,先凑合着顾住嘴再说。"实在没办法啊!妈合计着,四叔说的也对,于是我带着十一岁的弟弟煤山,与四叔一道,下了三杆枪煤矿。

三杆枪煤矿是鹤壁一带的大矿,每个班下井七十多人。干了几个月,井下水渐渐的多起来了,我双手捧了一些淋帮水,放在嘴里尝尝,味道很苦,根据以往的经验,我想:地下水是甜的,现在水是苦的,离这不远一定有老窑存水了。我又走到掘进头,里边森凉森凉的,我用手贴向煤壁,整个胳膊都冰凉,好像触电一样。我觉得危险,很快就要出事了。

我勉强干完这一班,升井的时候,已是半夜。我四叔和煤山来接班,我把井下出水的现象向四叔说了说,叫他这几天不下井,四叔有些犹疑。这时候,把头催我四叔赶快下井,四叔想了想说:"先下这一班,看看再说。"他一面说着,一面拉着煤山下井了。

我回到住处,吃罢饭正想睡觉,听到外面乱嚷嚷的,说是井下出事了。原来这一班人下井,放第一茬炮的时候,一炮崩透了煤墙,老窑存的水顺巷道往下直灌。工人们齐往井口跑,有的抓井绳,有的跳上起重筐,都想逃出井口。正在这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起重井绳嘣地一声断了。后来才知道,这井绳是资本家李贵砍断的。那李贵本是个伪军官,平时杀人不眨眼,他站在井口,听着井下的吵嚷声,他估计井下这七十个人,若是设法抢救,能救出一半;但他又想,这些人一出来,可不是好惹的,一定要闹事。想到这儿,他手拿斧子,对准起重井绳,三斧两斧把井绳砍断了。然后他朝着两个绞车工说:"这事要透出风声,我要你们的脑袋!"

井下渐渐没有动静了,七十条人命完全死于井底,死在资本家李贵的手里。工人家属闻风赶到,齐哭乱哄地找李贵要人。我到井口看了看,只见二十多丈深的井筒,水涨得离地面只有三丈深了。黑黑的井水,吞噬了七十个阶级弟兄,吞噬了我四叔和二弟,悲伤、仇恨一齐涌向心头,我真想抓住李贵狠狠地咬他几口。可刀把子在人家手里,有什么办法呢?那天,我无可奈何地离开了三杆枪煤矿。

5、大同圈窑----人间地狱

四叔和二弟死后,我又一次发誓不下煤窑。真是像俗话所说的,屋漏又遭连阴雨,船破偏遇顶头风。紧接着,一间破房子也被保长王合讹去了。一家人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了。故土难舍,但为了生活,全家人忍受着剜心的疼痛,离乡背井,流浪到太原。在太原人地两生,举目无亲,哪里是个安身之处,实在没法,全家人就在城外找了一个土窑洞住下了。有一天,我到城里想找个出力的地方,刚进南门碰见一个穿洋服的人,他见我就问:"苦力的,想干活吗?"我说"想干。"心里想,真是时来运转,找不着碰着了。那人接着说:"干一天给一元二角钱,跟我走吧!"我说:"还没有吃饭。"他就顺手给我四个白馍。拿着白馍,我把两个放起来,准备给妈和弟弟吃,剩下两个,我一边吃一边等着。不一会,那人带着十来个人来了,说一同到北门外去干活。谁知把我们弄到铁闷子火车上后,门一锁,火车一个劲地开起来了,从正晌午一直开到天黑,车才停下来。

一打开车门,两个日本兵端着枪把我们叫了出来,押到一个土屋里又把门锁上,门口还站了岗,不准出入。该吃饭了,提来一桶水,每人分两个红面馍。夜里,北风呼呼地刮着,我们都穿着单薄的衣服,冻得睡不着觉,背对背地坐着。一夜之间,脚都冻肿了。

第二天,日本鬼子拿着枪,把我们押出来,只见四周岗亭林立,周围是一层一层的铁丝网,外加一层电网,活像个大监狱。

日本兵把我们押进一个斜煤井,井口是个铁栅门,铁门上拴着一个大铁链,铁链上边有个很大的锁,我们进去后,门又锁得紧紧的,门口还站着一个日本兵。

我们走到井里,里边又闷又热,又腥又臭,工人们都光着身子,连个破毡帽也没有,有的挖煤,有的抬煤,动作很慢,都好像喝醉了似的,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有的倒下去就起不来。他们看到我们这些新来的人,都露出同情和惊奇的眼光,问我们从哪里来的,我们回答是从太原被骗来的。后来才知道这就是大同的圈窑。

圈窑真称得起人间地狱,二十个人有一个工头跟着。这工头不是一般的工头,他们腰里掖着枪,左手拿棍,右手拿皮鞭,轻者打皮鞭,重者一棍打个半死,如有半点反抗就地枪杀。

在阴森森的矿井里,谁也不说一句话。一天送两次饭,每人两个红面馍,提去一桶凉水。后来每顿饭给一碗黑豆,黑豆配凉水,井下工人没有一个不拉肚子的。每四个小时工头换一班,工人稍稍喘口气,就又接着干。在井下不知道白天黑夜,一连干七天七夜不能睡觉。有时干着干着手一拄镢头就睡着了,工头见谁站着不动,过来就是一闷棍。我亲眼看见每天总得打死一两个人,人死了往老塘里一扔就完了。干够七天,才被工头押着走出井口铁门晒晒太阳晾晾风,晒够三个小时,又被押着走进斜井的铁门,再干七天七夜的活。

什么时候才能逃出这个吃人的牢笼?这念头一直在我脑子里回旋着。

我第二次出来晾风的时候,由于在井下缺少营养、不见阳光,一出井口,觉得天旋地转,阳光好像万道银丝,刺进眼睛,刺进脑髓,看不清什么东西,我闭了闭眼睛,还是一样。在井下想见阳光,这时又怕见阳光了。

下了井虽然好一点,可是眼睛总是看不清,头也发胀。和我在一起挖煤的人,没多天就死去五十多个。我虽说没死,头上身上也挨了不少棍子,到现在还留着******。

有一次,工头派我和董其贵上井拿筐,在半路上,我问董其贵:"咱们想个办法跑吧!"他说:"要是跑不脱的话,不是电死就是被打死。"我税:"反正是死,死在井上比死在井下强,碰巧了还能逃条活命。""对,咱们看机会。"董其贵答应着。两个人来到井口,正是午夜,把门的日本鬼子,抱着枪正打瞌睡,我轻轻地拉了下铁门,一个铁链子连着两扇门,不是那么紧,我又把铁链子松了松,铁门出现了一条缝儿,我在董其贵耳边轻声说:"拉!"董其贵使劲往两边掰着两个铁门扇,我扁着身子挤出了门;接着,我掰着门,董其贵也挤出来了。我们轻轻地走出去,把门的日本鬼子并未发觉。俺俩出了井口,在院子里的黑暗处转了一圈,都是电网,便发起愁来;又转了一圈,看见一个水沟,沟里有一团乱铁丝网,我用大棍一挑,把铁丝网弄到一旁,我们钻出来了。两个人钻出电网,好像出笼的鸟儿,猛跑起来。跑了约五六里地,看看后面没有人追,才停下来休息。我问董其贵:"你是哪儿人?去什么地方?""我是东北人,要回东北。"我说:"我妈和弟弟在太原,我要回太原。"两个患难弟兄,也没有什么作个纪念,互相磕了一个头,两个人交换了地址,说了声"后会有期",一个往南一个往北各自走了。

6、死里逃生

刚刚逃出来,心里总是害怕,再加上眼睛怕见阳光,我就白天找个麦秸窝睡觉,晚上走路,走了几天才到太原北门。那天天已经亮了,眼睛也渐渐的适应了阳光,我多么想见妈妈和弟弟啊!我的脚步越来越急了,心里也越来越紧张了,家里是什么样子呢?

我正走着,身旁一辆卡车猛地停住了,从车上跳下来几个穿绿衣服的人,嘴里喊着:"苦力的干活!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我架上汽车,嗡地一声汽车又开走了。开到一个有电网围着的平场子里停下来,把我推下车,给了一个铁锨就叫干活。

隆冬寒天,北风呼呼哄,我穿着不能遮体的破单衣,戴着一顶烂毡帽,光着脚,身上像刀子割一样。该吃饭了,吃的是红面馍,喝的是半温水。工人们个个饿得面黄肌瘦。日本鬼子却吃大米饭、猪肉,他们吃不完就倒在猪槽里。

这是给日本鬼子修飞机场。场内住着很多鬼子,他们训练狗,专门对付劳苦工人。日本鬼子先扎一个纸人,穿上破烂衣服,里边裹着一块肉,鬼子一指,狗就扑向纸人,三扑两扑把肉抓出来吃了。慢慢地狗就抓工人了。日本鬼子训练了四五条大狗,他们在工地带着来回乱窜,用来代替监工的。鬼子常牵着狗,站在高岗上向周围看着,见谁不抬着筐跑,就用手一指,狗一摇尾巴扑上前去,先一口咬住腿,然后再用爪子扒肚子。有一个老头走得慢了,日本鬼子一指,狼狗扑过来,一下抓瞎了他的眼,又是两下把肠子扒出来,血淋淋的肠子弄得满地,日本鬼子还特意叫工人们看,企图杀一警百。我亲眼看见狗吃了几个人。

有一次,我正在干活,日本鬼子牵着狗瞅着我笑,我真想赶紧躲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日本人一指,狗扑向我,一口咬住了脚脖,把我扯倒,我怕狗扒肚子,马上一翻身趴下,双脚乱蹬,打了几个滚,才算没有叫狗咬死。我的脚脖被狗咬掉一块肉,立时,鲜血直流,一个叫王海的工友马上扶起我,找了一块洋灰袋纸,给我包扎起来。

每天挣扎在死亡线上,我自己也害怕起来,狗咬了以后,更为伤心,决心冒险逃跑。

这天夜里,我沿着电网看了一圈,见有一个水沟,就顺着水沟钻出电网,拄着一个棍子,一瘸一瘸地离开了这个杀人的刑场。

7、老虎矿上血泪多

走了半夜才到家,妈见我又瘦又瘸,头发半尺长,摸着我的头说:"孩子,你这几个月到哪儿去了?"我把被骗下圈窑、被抓修飞机场的事说了一遍,全家哭起来了。哭有什么用,沉重的生活担子,逼着我又东奔西跑去找活干。没找到活,碰到了两个老乡,一个叫王富贵,一个叫王良,他俩对我说:"太原西三百五十里远,有个老虎须煤矿,有采煤技术的,下一个班给一斤十二两米。"我在无路可走的时候,听到这消息,又高兴又害怕。回家和妈商量,妈也只好同意了。没路费,妈把唯一的囫囵褂子卖了两块半钱,我拿着一块买了一张火车票,搭车走了。到煤矿后,很快就上工了。上了两个班,都是先一天领第二天的米。我估摸着,全家都到矿上,还比在太原强些。于是,我把妈和弟弟接到老虎须煤矿了。

老虎须煤矿,的确比老虎还厉害,这个地方的群众编了这样一首打油诗:到了老虎矿,老虎扑绵羊,侥幸死不了,也得身受伤。这里用铁丝网围着,通了电。

圈里除了日本鬼子住的是瓦房外,工人们住的是个大棚子,有家属的吊一张席子隔起来。夜里天气冷,棚子里四面透风,好像睡在露天地一样。工人们偷点煤烤火,日本鬼子怕烧了棚,强逼着工人用水泼灭。晚上,孩子们冻得直哭叫。

在井下,谁行动慢了,工头抡起棍子就打。在井下累个半死,到井上冻个半死。原来说明给米,后来给成棉籽饼。工人们先是面黄肌瘦,慢慢地就浮肿起来,脸肿腿肿,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一头摔在地下,口吐白沫,躺一两天就死了。

工人们一躺倒,工头就不发口粮,每天只给两个胡萝卜。工棚里每天总得抬三五个死人出去。死了人,工头叫工人把尸首抬到万人沟边,一扔,就算完了。这里大白天成群的狗,夜里成群的狼,到处乱窜着吃死人,胳膊腿叼得满地皆是。这沟里究竟扔了多少死人,谁也不知道。

每到晚上,带家属的更是倒霉。夜里,日本人拿着手电筒,满棚子乱窜,看见青年妇女就拉走。我住的工棚里有个青年工人,带着妻子和一个不满周岁的小孩,日本鬼子要抢他妻子,这个青年人刚要去阻拦,当场被杀死了,妻子被污辱后上吊自杀了,小孩也饿死了。工人们气不过,就纷纷逃跑。日本鬼子怕跑人,就加强岗哨。上班时,日本鬼子端枪押着工人到井口,看管得很严。

我妈生病了,弟弟也生病了,我的腿直发软,也要生病,全家人眼看着活不成了。一天,妈对我说:"春明,趁咱有口气,赶快回家吧,死也把骨头埋在家门口。"我听了妈妈的话,于是,在一个漆黑的夜里,全家人逃走了。

8、斗争才能胜利

从太原坐火车回到安阳,踏上了家乡的土地,虽然还是一贫如洗,我们总算活着回来了。想到这一点,心里也稍愉快些。下了火车往西走,到了杨家疙瘩,正往前走着,看见路旁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在那里痛哭。我妈是个软心肠人,就上前去问那姑娘为啥哭,那个姑娘叫窦玉花,她哭着说:"俺爹被地主逼债逼死了,俺娘也被逼得上吊了,无依无靠,只剩下我一个人......"听到这,我妈也跟着姑娘哭起来。

穷人和穷人心连心,哭了一会儿,又说了一会儿家常,我妈就对那个姑娘说:"俺家就在那边南善应村,也是穷得地没一分,椽没一根,你若是不嫌气,就跟我们一块儿过吧;你要是不愿意,咱们以后当门亲戚走也行。"窦玉花听了我妈的话,抬起头来看了看我们一家人,点了点头。就这样,我们回家的路上又多了一口人。

回到家,没有了房子,全家人无处安身,只好在村头破庙里住下来。生活还是没有一点办法,只不过多了一张嘴。为了吃饭,我又干起了老行当,下了沙石湾煤窑。

沙石湾煤窑的资本家,名叫王三全,是皇协军的头子,手下有一批反动武装。

王三全开这座煤窑,赚了不少找,可就是拖拖延延的不给工人开工资,工人们都是没有隔夜粮的穷人,哪能等得及?于是就成群结队地找他要工资,每找他一次,他总是推托说:"唉!我也是难啊,你们看,有煤卖不出去,等两天吧。"过两天,又去找他,王三全还是哭穷不给发工资。工人实在没办法,我们就串连十来个人,想着非得设法治他一下不可。大家说,假若工人都一齐不干活,井下煤采不出来,水排不出去,给他来个淹井,看他发不发工资?我们商量好以后,第二天一齐不上班了。这一来,果然灵验,王三全有点着慌,他派人叫工人上班,工人说:"肚子没吃饱不能下井!"他知道这里有文章,就打听串连不叫工人上班的

领头人。有个小把头给王三全透了气。王三全一听是我领的头,可把他气坏了。

王三全派了三个皇协军,拿绳背枪,到破庙里找我,见了面不问青红皂白,把我捆起来吊在树上就打。打了一顿又带到皇协军队部,王三全亲自"审问":"是你不叫他们上班?""一人一姓,谁也挡不住谁,他们能听我指挥?"王三全说:"我就奇怪,为什么一齐不上班了?"我说:"吃不饱咋能上班?"他说:"叫他们上班,马上给他们开工资。"王三全把欠下的十三天工资都开了,唯独给我少开了三天的工资。我找把头一问,他说:"捆你那天,掌柜派了三个皇

协军,费了三个工,所以扣你三天工资,这叫'绳钱'。"我挨了打还得扣绳钱,天底下竟有这样不公平的事。

在苦难的共同生活里,我和玉花逐渐产生了爱情,妈也为我俩安排了终身大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我被捆走挨打的那天,我的未婚妻玉花也被吓得有了病,没到三天就死去了。

9、血债要用血来还

一九四八年,我的老家南善应村解放了。我从煤矿回到家,参加了反霸和土地改革的伟大运动。我高兴得睡不着觉。在党的领导下,我和俺村的穷哥儿们,跟土改工作队一起,和地主恶霸接连斗争了一二十天。罪大恶极的地主王清平、杨楼子、王银国,经上级批准,在本村枪决了。但地主王老贵等随着伪军逃跑了。

斗倒了地主以后,就开始分地。我家分了三间房子十亩地,还分了一头大牛。我在资本家鞭打之下,没掉过泪;被恶狗咬伤,没掉过泪;就是父亲被摔死,叔父、二弟被淹死,我也很少流泪,都把泪水往肚里咽。这次,当我牵着牛回家的时候,我的眼泪却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我感激党,我这个九死一生的人,终于活过来了!在党的温暖的怀抱里,生活有指望了。

一九四八年,这一带正是拉锯形势,国民党匪军和还乡团经常骚扰这个地方,我知道必须要用战斗来保卫这胜利的果实,在解放汤阴的时候,我们组织了担架队,大家选我当队长,几次战斗我都上了前线。

过了三个月,国民党的新五军反攻过来了,地主王老贵和伪保长王合,也跟着回来了。当时我们农会干部还缺乏斗争经验,有些就不幸被捕了。王老贵把他们一个一个地捆起来,拉到村东的老废井边,每人脖子上拴上一块石头,往井里一推,十二个干部和一些群众都被杀害了。我们暗暗地记下了这笔血债。

杀死干部以后,地主们开始倒算了,谁分了他们的地,不管收成咋样,每亩地要四百斤谷子。牲口、衣服也都倒算去了。可恶的地主阶级,比过去更凶恶地压在人民的头上。

又过了三个月,解放军全面反攻,我也跟着回到了家乡。经受了这次锻炼,使我更加热爱党热爱毛主席。我和其他干部领导群众重新分配土地,大家一致选我当了副村长。我这个在旧社会当了半辈子煤黑子的人,也管理起村里的事情来了。

10、今日矿工甜

随着国家建设的需要,党号召煤矿工人回矿工作,我也想回煤矿了。有一天,我找正村长杨克文同志说:"伙计,我想回矿啊!"我这么一提,他说:"那一年你爹死了,你不是发誓赌咒不下窑了吗?为什么现在又想回矿啦?"是啊,我是不止一次地发过誓,赌过咒不下窑,但那是旧社会,那是给资本家卖命,当时为了生活,想脱离也脱离不了,现在搞社会主义建设,我干煤矿是内行,我应该发挥这一技之长。

就这样,他们同意我仍然回矿当工人。到小西天煤矿,见了很多老朋友,这里一切都变了,下井有工作服,上井有澡塘,下一班八小时,工作时间比过去减少三分之一。

不久,我和张桃荣结了婚,生了两个小孩,现在都已经十来岁了。

鹤壁建矿的时候,我从小西天被调到鹤壁陈家庄煤矿。我的眼睛因为在山西大同下圈窑遗留下不少病症,看不清东西,头脑还发胀,领导上很关心我,把我送到邯郸眼科医院治疗,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把眼睛治好了。现在我是六级工,一家四口人,生活过得很好。饮水思源,要不是共产党、毛主席,我哪有今天呀!

我祖传的那个破油灯和烂毡帽,一直保留到现在。我不但给青年工人们讲,还给我的两个孩子讲,让我们的后代,记住好日子来得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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