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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红椋鸟的幼鸟:鸟的盟约之,黑领椋鸟

人气:116 ℃/2024-01-11 04:45:02

黑领椋鸟

文/傅菲

二楼办公室右窗下有个院子,栽有两棵柚子树,一棵枣树,一棵枇杷树,一棵石榴树。原来还有一棵梨树,移栽一年后死掉了。杂工孙师傅说,清扫了的鸡鸭粪,堆在梨树下,咸死了梨树。树怎么会被鸡鸭粪咸死了呢?我不解。“家鸭粪含盐量高,树怕盐,当然死了。人吃多了盐,也会死,何况是树。”孙师傅说。

“院子里,这几天,常常有两只鸟来,咯哩哩咯哩哩,叫得好快活。也不知道它们为了什么事,这么快活。”孙师傅在给鸡鸭拌糠饭,手上搅着木勺子,低着头,对我说,“也不知道是什么鸟,以前没见过。”

我正在院子里修剪石榴树,5月骑着流水的白马来了,石榴即将开花,再不修剪枝节,枝叶过密,透不了风,石榴花开不出来。我说:“鸟长得怎么样我都不知道,哪知道是什么鸟呢?”

拌完了糠饭,孙师傅去埠头买鱼了。埠头有五六个卖鱼人,提着鱼篓,装着满满的鱼,摆在一起,等人买。埠头有五六条搁起来的麻石条,卖鱼人坐在麻石条上,杂七杂八地聊天,抽烟。我修剪好了石榴树,再修剪枇杷树,修两棵粗粗矮矮的栀子花,又给蔷薇、水仙、茉莉浇水。

“你说的两只鸟,是白头黑脖子,鸟毛有黑有白有褐的吗?”孙师傅买了鱼回来,在厨房里杀鱼,我问他。

“你看见了?是那两只。”

“看见了。我浇水的时候,它们站在瓦屋檐角,翘着尾巴叫。是黑领椋鸟,土名叫黑脖八哥。这种鸟好聪明,会学人说话。”

“鸟说人话,太恐怖,和人说鸟话一样恐怖。”

“没训,怎么会说人话。”

下午,我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办公室看书。窗户和枣树、柚子树差不多高。院子外是菜地、坟茔和几块稻田、橘子林。我拿一本普里什文的《大自然的日历》,摊在双膝上。一对黑领椋鸟去田埂衔草枝,5月初的田野,还没翻耕,稀稀的紫云英吐出妍紫的花朵。黑领椋鸟衔干稻草,衔干枯的扫帚草。它把扫帚草啄成两截。它长长有力的喙尖,嘟嘟嘟,扫帚草从中间断开,它叼起断下的一支,呼噜噜飞走,飞到枣树中间的枝丫上,筑巢。黑领椋鸟站在田埂的石块上,“咯哩哩”叫几声,啄草茎,啄断了,衔起来,回到枝丫上,溜着眼,四周望几下,把草枝横在丫口。我看了时间,它衔一根草,差不多要五分钟。草是短短的白茅。白茅已油青,抽着青叶,茎灌着浆。

枣树有三米多高,还挂了两个旧年的雀巢。小山雀和麻雀都喜欢在枣树上筑巢。白鹡鸰也在枣树上筑过巢。柚子树和石榴树,也有鸟来筑巢。黑领椋鸟在院子里筑巢,我还是第一次见。

看书,不如看鸟衔草筑巢有趣。鸟像赶工建房的乡民,挑沙运石搬砖扛木料,一刻也不得闲。

晚上吃饭,我对同事说:“那两只鸟在筑巢,它们要在枣树上安家了。”“4月、5月,鸟筑巢的季节,鸟要找一棵适合筑巢的树,和我们找一块地皮盖房一样难。它找到小院里的树,是树的福分。有些树长了几十年,也没鸟筑一个巢,那不是树,是木头,枉费了枝枝叶叶。”孙师傅说。

“你这是歪理。树有没有鸟筑巢,怪树什么事?鸟喜欢在哪棵树筑巢,鸟自己选。树又没叫鸟不要来。”伙房做事的张阿姨用筷子敲敲碗边,哈哈笑起来。

“你笑什么,和你说不清。你见过苟骨树、皂角树、石楠有鸟窝吗?苟骨皂角刺多,鸟飞进去,全身刺出洞。石楠花臭,鸟也待不住。鸟筑窝,要避着风又要透风,进出方便,找吃食容易。”孙师傅白了张阿姨一眼。

“我不懂怕什么。你懂就可以。”

“鸟是建造大师,也是风水大师。枣树上筑巢,当然理想。过半个月,枣花开了,昆虫多,随口吃吃,都是美食。”我说。

这段时间,事太多,没顾得上去小院子走走,更没留意到院子里的“来客”。鸟孵卵育雏的季节,我不应该忽略。隔着窗户,我可以清晰地看见窗外的几棵树。每天早上、中午、傍晚,我在窗户边站十几分钟,看黑领椋鸟筑巢。

天开亮,黑领椋鸟便咯哩哩叫,在枣树上,叫得忘乎所以。它是早醒的鸟,但我没看出它在哪过夜。它开叫了,山雀也叫,唧唧唧。院子里一下子热闹了,亮堂堂。黑领椋鸟叫得花哨,叫声有些哑,有快速的颤音。叫得畅快了,它飞到田里、菜地里觅食。菜地新种了两畦萝卜芽,芽苗还没完全长出来,露出稀稀的芽头。黑领椋鸟撇着脚,在萝卜芽地走,歪着头,突然啄入松土里,叼出一条肥蚯蚓。干黄的稻草被土浅浅地压着,把菜地围了一圈。黑领椋鸟啄起稻草,拖起来,飞到枣树上。

傍晚,我去河边散步的时候,看到了二十几只黑领椋鸟,在河堤的芝麻地吃食。我略感吃惊。黑领椋鸟常十几只甚至几十只一起觅食,但在我生活的区域,黑领椋鸟并不多见。它是一种很容易辨识和发现的鸟,白头黑脖,嘴黑色脚黄色,翅羽尾羽有白斑,背部麻黑间杂少量白,在河流边,在山脚平原,在草坡、荒地和开阔田野栖息。它叫声花哨,羽色花哨,也叫花八哥,也常和八哥混在一起觅食。而这一带,八哥也极少见,多见的是雀和莺,及鹪鹩和鹨。黑领椋鸟和珠颈斑鸠一般大,行动迅速,边飞边叫。我往芝麻地扔了一块石头,黑领椋鸟呼噜噜,一下子飞走,飞到一棵大樟树上。

枣树丫上,堆起来的干草越来越厚,也蓬松。我也看不出巢的形状。第十七天,黑领椋鸟钻进草里,窝在里面,一个多小时也不出来。又过了三天,草堆中间,露出一个洞,内巢像一个平置的可乐瓶。原来它在草堆里面筑窝。

5月艳阳,毛茛急匆匆地抽叶开花,野藠结出圆塔尖一样的苞头。偶尔的春雨稀稀拉拉。鸟巢建好了。鸟巢有小脸盆大,半圆形顶盖,像个切开的篮球。外巢毛毛糙糙,卷着稻草、布条、枯草和干枝,蓬蓬松松。丫口处,碗底圈一样大的洞,藏在草里。

鸟巢虽然大,但很难被外人发现。枣枝披散下来,一层一层如叶瀑。枣花完全开了,星星点点,从叶芽口绽出来。蜂嗡嗡嗡,翘着毛笔尖似的蜂尾。小院的初夏,石榴和柚子一并开花。石榴花如满树小火苗旺烧起来,柚子花则白如碎雪。小山雀和麻雀不舍得闲着,在树丫之间跳着,唧唧地叫,吃花籽和昆虫。

雌黑领椋鸟产卵了。5月26日,一次性孵卵五枚。两只黑领椋鸟轮流抱窝。一只抱窝,另一只外出觅食。巢口圆形,隔着窗户,可以看见巢内,巢内有五枚鸟蛋,青绿色,椭圆形,和水果西红柿一般大。

我辨认不出来,哪只是雌鸟,哪只是雄鸟。雌鸟雄鸟毛色差不多,叫声也差不多。一只鸟抱窝的时间,大约四十分钟。觅食鸟回来,咯哩哩咯哩哩。巢里鸟也咯哩哩。若觅食的鸟没有按时回来,巢里的鸟会一直叫,叫声越来越大,像在说:怎么还不回来啊,我快饿昏了,饿得受不了了。

“院子里很快会有一窝小鸟,再隔半个月,这里可就热闹了。我们的福分来了。”我对孙师傅说。

“积福。小鸟孵出来了,我得抱我孙子来看看。”孙师傅说。

第三天,午饭的时候,孙师傅对我说:“你说鸟窝里五枚蛋,我数了数,是五枚,可其中一枚更大,蛋壳有麻黄麻紫斑点,壳皮是淡白色的,和其他蛋颜色不一样。”

“不可能,一窝鸟蛋有两种。”我说。

“我看得很清楚。我眼睛还没花呢。”

我放下筷子,往办公室走。一只黑领椋鸟在巢里抱窝。它露出半长的喙,尖尖的,青钢色,像一根锤扁锤尖了的铁丝。白绒绒的头羽很是醒目。此外,我什么也看不见。我盯着鸟窝——即使中午不休息,我也要看清巢里的鸟蛋。我相信孙师傅的话。那显得另类的一枚蛋,很可能是寄生蛋——四声杜鹃、鹰鹃、噪鹃、雉鹃等,善于把自己的卵产在黑领椋鸟等鸟的巢穴里,由这些鸟代孵化代养。

在黑领椋鸟换岗孵卵时,我看清了,确实有一枚麻壳蛋。我查资料,比对了鸟蛋的颜色和大小,判断麻壳蛋是噪鹃下的。噪鹃有偷蛋的习性。它趁黑领椋鸟离巢之机,把巢内的蛋叼走一个,吃了或扔掉,把自己的蛋产在巢里。巢寄生出来的噪鹃雏鸟有推蛋啄雏的伤害行为,会让代亲鸟“断子绝女”。

翌日,孙师傅去埠头买鱼。闲着没事,我去看看卖鱼人。在路上,我对孙师傅说,鸟窝里,可能只会养出一只小鸟了,其他鸟可能没有成活的机会。孙师傅吃惊地看着我,吸着烟,说:“你说这个话有什么依据?好好的,怎么会只出一只鸟?”

“鹊巢鸠占,你明白什么意思吧。”我说。

“不知道。我一个割草挖地的,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巢里的那个麻壳蛋,孵出小鸟后,会把其他蛋推出巢外,摔烂,或者把其他蛋孵出的小鸟,啄死,或推出巢外,摔死。这是鸟的一种巢寄生现象。”我说。

“我要把那个麻壳蛋偷偷摸出来。这么残忍的鸟,我不能让它出生。孵了它,它却灭别人后代,忘恩负义!”孙师傅又点了一根烟,把刚刚吸剩的烟头狠狠踩在鞋底下。

“这是动物繁殖的一种自然现象,不存在忘恩负义。自然的残酷性也在这里。因为残酷,物种才会进化。”我说。

天燥热,熏人的燥热,烘着身子,也烘着大地。路边田边溪边开满了菊蒿花,黄黄的。树木发出的新叶,油光滑绿。院子里的两棵美人蕉,叶子一天比一天肥厚,厚得往下耷拉,卷下去。枣树的花已谢,丫节上缀满了比豌豆小的枣果。我出差两天回来,黑领椋鸟巢里的麻壳蛋没了。吃午饭时,我问孙师傅,你是不是摸走了那个麻壳蛋。孙师傅嘿嘿嘿地笑,说,田有稗草,哪有不拔的呢?西瓜地长野葛,哪有不割的呢?

“这是两个道理。稗草野葛影响农作物,当然清除。可鸟的生活习性和繁殖方式,遵循自己的规则,你怎么可以摸走呢?”我有些生气。在自然状态下,我们不能干预自然,包括动物植物的生命。

“鸟蛋炭火煨了吃了,我也吐不出来。明天台风来了。我们要预防一下台风,玻璃门窗要全部关紧,竖起来的杆子要放倒,花钵移到房里。几棵树,最好剪一下枝,不然被风吹断了。”孙师傅说。

台风说来就来。到了晚上,风呼呼呼,大货车压公路一样,咕咕咕,轮胎磨着路面,呼呼呼,夹带着强烈的气流呼啸。天气预报失灵——天气预报经常失灵。失灵的时候,往往是最关键的时候。我躺在床上,睡不着。风太急,关紧的门窗,被风拍得啪啪响。围墙外的一丛苦竹林,沙沙沙。我起身站在窗前,见竹林向北弯下去弯下去,弯出一个半圆的弧度。完蛋了,枣树上的鸟巢,可能被台风掀翻了。我喊上孙师傅,扛了木楼梯,去院子里。风往人身上压过来。孙师傅扛不住木楼梯,我们便两个人抬着,借着路灯,脚步蹒跚,一前一后,晃着身子。

将楼梯靠在枣树上,我用一张大塑料皮包住了鸟巢,但又不敢包得太紧,便围着枝丫,用强力透明胶带一圈圈扎起来。我感到整个身子在楼梯上摇晃。孙师傅紧紧扶着楼梯,生怕我摔下来。幸好,枣树挨着房子,房子挡住了大部分强风。

到了下半夜,暴雨来了,噼噼啪啪。路灯下,雨线白白,绷得紧紧,像弦。雨珠从地面上跳起来,落下去。

清早,我去看花圃,蔷薇花被打得七零八落。雨未歇,徐徐而落,软酥酥的。山野却一片明净。看了花圃,我去办公室喝茶,见鸟巢安然无恙,黑领椋鸟缩在巢里,眼巴巴地看着外面。鸟在孵卵时,最大劫难便是台风,其次是蛇吃蛋。台风会把鸟巢整个掀翻在地,鸟蛋全碎。“覆巢之下无完卵”,就是这个意思吧。很多鸟,如灰椋鸟、八哥、红翅旋壁雀、黑眉柳莺、红隼等,喜欢把巢营在树洞、石岩洞、崖石缝隙,既隐蔽,又能躲避台风。有一种叫声特别明媚又暧昧的鸟,专吃昆虫,比麻雀小,外观和相思鸟很相似,叫棕脸鹟莺,在低山地带枯死的竹子洞中营巢,既避雨避风避热日,又干燥舒宜,还躲过了巢寄生。这样的生存智慧,无鸟可出其右。

6月7日,抱窝第十三天早上,我对孙师傅说:“鸟今天可能破壳了,四天内肯定会破壳,你守着,什么事也不要干,见了破壳,你叫我来。”孙师傅嗯嗯地应着。守了一天,他也没叫我。晚饭时,孙师傅说,再守一天,人会疯的,盯着窝看,自己像个傻子。

“你还真是个傻子。窗户外,有一个鸟巢,鸟孵化破壳,我们可以直接看到,比电视上好看,更直观,这是一辈子也难以遇上的大好事。你还不愿看,是不是真傻子?”我说。

“孵小鸡小鸭,见多了,有什么值得看?是傻子才看。鸡也是禽,鸭也是禽,鸟也是禽,禽破壳还不是一样的。你才是真傻子。”我被孙师傅说得哑口无言。

第十五天中午,黑领椋鸟站在枣枝上,咯哩哩,咯哩哩,叫得十分敞亮。巢内,一枚鸟蛋,慢慢被撑开,裂出条缝。雏鸟顶着小半边壳,探出了头。雏鸟眼部黑黑,喙部黄黑,脖子细细,如出泥藕芽,似乎难以承受脑袋的重量,脑袋便软耷耷垂下来。壳慢慢裂下来,雏鸟出来了,全身肉红红,椎骨可见,脊背横着一排稀疏的黄毛。鸟从封闭世界破壳而出,第一次感受到了光(眼还没睁开),感受到了风。雏鸟缩着,扒动着脚,扒动着翅(翅像没有成型的脚趾)。

到了傍晚,四只雏鸟都破壳了,瘫睡在巢里,偶尔张开竹汤匙一样的嘴巴,露出肉红的喉咙和黄喙角。闭着眼,张开嘴,也不叫,张着张着,脑袋耷拉下去,继续睡。

破壳第三天,雏鸟张开嘴,低低地叫几声,嘁嘁,嘁嘁。黑领椋鸟一前一后,忙于喂食。食物是蚯蚓、小蛾、菜虫、甲虫。鸟站在巢里,长喙夹着蚯蚓,四只雏鸟全抬起头,张开嘴,嘁嘁叫。雏鸟身上有浅黄色的绒毛,眼睛睁开,眼睑下垂,一副欲睡未睡欲醒未醒的样子。

破壳第七天,中午,我正在看书,突然听到了窗外咯哩哩咯哩哩的鸟叫声,叫声很激烈,很惊慌的样子。我扔下书,连忙站起来,看见一只猫扑向鸟巢。两只黑领椋鸟扑着翅膀,叫得十分痛心。我打开窗户,摸起烟灰缸,砸向猫,猫跳下了树。雏鸟可能受了惊吓,有两只从巢里掉了下去。我跑下楼,奔向枣树。一只雏鸟已被猫叼走,不知去向。我把雏鸟捡了起来,托在手掌上。雏鸟腹部剧烈起伏,急促地呼吸,嘁嘁嘁,叫得哀伤。鸟巢离地面有三米来高,幸好雏鸟落在石楠绿化带上,没有被活活摔死。

单位的大院子里,有三只外来的流浪猫,来了,再也不走。其中有一只母猫,已在大院子里生活五年,生过四窝猫崽。这些猫崽都送了人。大院子里老鼠多,鸟也多。我和孙师傅说,在鸟留巢期间,我们得把猫拴起来。“猫聪明灵活,抓猫难度很大。”孙师傅说。

“吃饭的时候,猫去饭堂吃鱼骨。你用抄网扑它,小心被咬到,它再灵活,也逃不出网罩。”

“拴了大院子里的猫,若是还有外来猫,我们怎么防得了?”

“听天由命。我们是能防则防,能护则护。天然物,天然生天然死,各有各的命数。”我说。

一天,我正在办公室午睡,被嘟嘟嘟的敲窗声惊醒。谁有这么高,可以站在我窗户下敲窗啊?我侧脸一看,一只黑领椋鸟在啄玻璃。它站在窗台上,撒开翅膀,对着玻璃照自己,还不时用喙啄玻璃。我一下子笑了。我看着它,不知它是不是也看见了我。我想,蒲松龄写《聊斋志异》,可能是受了鸟照镜子的启发,不然,鬼狐哪有那么美、那么通人性呢?

破壳第二十二天,雏鸟开始试飞了,飞到窗台上,飞到柚子树上,飞到矮房顶上,还飞到田野里,啪嗒啪嗒,扇着小花蒲扇一样的翅膀,跟着母鸟去吃食。雏鸟飞得并不远,飞十几米,歇一下,跳来跳去,欢叫。

可没过两天,孙师傅拎着一只试飞的黑领椋鸟,找我说,鸟在菜地吃食,被乌梢蛇伤了,右边的翅膀断了,羽毛撒了一地,鸟身上沾了好多血。其他几只鸟,在菜地叫了好一阵子。我提了鸟过来看了看,说:“去诊所,找廖医生消炎包扎一下,我们喂养几天。”

“谷子养麻雀,小鱼养白鹭。可这个花八哥,用什么养?”孙师傅问我。

“蚯蚓、菜虫、肉松面包,它喜欢吃。”

孙师傅是个细心人,挖蚯蚓、掰面包喂它。嘘嘘嘘。孙师傅吹一下口哨,它就咯哩哩叫几声。它叫了,隔不了几分钟,伙房窗户外,也有咯哩哩的叫声。它的父母在叫。它们呼应着,秘密地。

廖医生给它包扎了六次,便不用包扎了。鸟可以扇翅膀了。又养了两个星期,孙师傅把鸟放在院子里,让它自己去山林。

这一家子,一直在这一带生活。在橘子林,在河边,在大院子里,在荒地,我常常见到它们。有时,孙师傅在菜地干活,无聊或开心了,情不自禁地吹几声口哨,嘘嘘嘘。一只黑领椋鸟神不知鬼不觉地飞到他身边。他不知它从哪儿飞来。他把挖出的蚯蚓,用木棍夹起来,鸟啪啪啪,快速走过来,张开喙,把蚯蚓啄进嘴巴,边吃边歪着头看他。吃完了,咯哩哩地叫。


作者简介:傅菲,江西上饶人,专注于乡村和自然领域的散文写作,出版散文集《深山已晚》《河边生起炊烟》《故物永生》等20余部,曾获三毛散文奖、百花文学奖、江西省文学艺术奖、2019年度储吉旺文学奖、方志敏文学奖等,及多家刊物年度奖。

《鸟的盟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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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它称作一本“单恋”之书——因为与鸟的盟约,鸟并不知道。也可能书名应该这么理解:鸟与草木虫花之间的盟约,或是鸟和鸟之间的盟约,没有人类什么事。这也正是傅菲的好处,他笔下的自然文学,从来是纯然意义、不掺杂人的复杂性的的观察与记录。(我一贯认为,自然文学远不是人人可写的,只有极少拥有强大而丰沛的感受力,且与自然心气相通的人,才能真正写得好这一部远大于人类本身的“书”。)当然,在这部讲鸟的散文集中,人是勾连叙事、无法缺省的部分,其中有出于个人视角的精细描摹,也有因为人与鸟的邂逅而产生的故事,因为大部分人都只能借助这样的视角亲近鸟类,但你很快就能读出其中的不同:他不会剔除和增添,也不为虚构、更不为抒发,他是真正将自己与鸟平稳安置于天秤两端的人,从这边安静地看着、发自内心地喜爱着另一边的它。

——4月《文学报》好书榜张滢滢编辑推荐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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