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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嫁给一个纨绔子弟,我替她嫁给名声极差的纨绔世子

人气:406 ℃/2024-04-12 11:23:29

我这一生,事事都不敢抢在齐芷前头。

她才是齐将军之女,而我,永远只是她的一个影子。

就连联姻要嫁人了,也要由我去替她嫁给那名声极差的纨绔世子……

但无人知晓,在我眼里,这将是一次绝佳的翻身好时机。

1

新婚第二日晨,我去请安,见夫君解云辰正领着从青楼赎回来的美娇娘,在同他母妃讲笑话。

第三日傍晚,公婆膝前又换了人。

于是第四日,我把准备献给他爹的宝剑拆了封,改拎在手里跨进了门。

解云辰挡在一众新妾面前,俊脸一沉,美目一瞪,「齐芷,你敢!」

我自然不敢真杀人泄愤,毕竟,我只是个代嫁替身。

我是替齐将军之女——齐芷,代嫁给渊王世子的。

过去,摘下面具,我是无人在意的齐家养女;戴上面具,我需要替齐芷拳打耄耋,脚踢稚童,替她把坏事做尽。

如今,我还要替她来赴这一场利益联姻。

她才是齐将军的掌上明珠,而我只是齐家捡回来的一条恶犬。

我当场舞了一套剑,权当助兴,一时阖府其乐融融。

解云辰没再与我说第二句话,但我瞧他鼓掌到一半又转去抠绞指甲,挺替他别扭得慌。

齐芷闲来看我,问:「你不是从小就想嫁给解云辰么,如愿以偿的感觉怎样?」

我想了又想,最后只憋出了个心满意足的假笑。

渊王府里真是日日热闹。

解云辰连纳六房美姬,各个身怀绝技,争宠的花样层出不穷。

他倒是不去外面花天酒地了,没事儿就领一个摇曳生姿的美人来我面前晃悠,有时记岔了次数,同一个能牵出来溜上好几遍。

可惜没多久解云辰就玩烦腻了,开始猫在书房躲清静。

六位妾室揉搓不到世子殿下,斗鸡也斗累了,又想着祸害世子妃我。

我虽非正主,但齐芷骄横跋扈的盛名在前,小妾们旁观了几日正房院子里的岁月静好,才敢慢慢试探着把眼线、毒糕点和陷阱道具往我这里送。

东西都挺精巧用心的,且当是孝敬,我一一笑纳,可怜就她们这点档次,还不够我活动筋骨练手的。

我志不在深宅,只想早点脱离于此,奔向自己的康庄大道。

做个世子正妃,月钱颇丰,我揣着这笔银子,出去猛逛了一圈。

从马车上大包小包卸货时,解云辰就抱臂倚在柱子上冷眼瞧着,夸得还挺真心实意。

「行啊,比本世子还会挥霍败家呢。」

我谦虚一笑。谁敢跟他这个六次千金一掷,换六个镇宅丫鬟的冤大头比。

数月后,我用买来的种苗养了一圃的草药,用玉石珠贝雕磨了几匣钗饰,用锦缎和打过架的番邦商人换了香料和琉璃玛瑙。还置办了一间铁铺,选了一处马场,托两三个看着顺眼的侍女本家兄弟暗地帮我经营着。

很快,手里的进项早比月钱翻了几番,我忍住想把它们拍到解云辰脸上的冲动,在几个小妾闹着要肚子无中生有时,悄悄把自己的银钱包塞得滚瓜溜圆。

据说解云辰娶齐芷,是父母之命不可违,所以他一贯拿我当空气,我也把他当花瓶,夫妻间也算礼尚往来。

结果被我搁置久了,解云辰反倒耐不住,一个仪表堂堂的世子,整日学得探头探脑的来围观我。

玘州尽传,渊王府内必有邪异,那齐将军之女成了世子妃后,居然性情大变,速速改恶从善了。

这话递到我耳边,为时已晚。

都怪我一心急着做回「齐枝」,赚钱赚得太得意忘形了。

2

除夕祭祖归来,晴天霹雳,我发现草药园子让人给毁了。

我站在被刨根扬土的废地里,擦了一整夜的刀。

解云辰大概担心我会宰了他全家出气,在隔壁凉亭弹拨了一宿的静心琴曲。

天亮后他睡死过去,还是我把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扛回书房的。

这之后,我还是把摩挲了许久的祖传宝刀给当了,反正以后也不用再为齐芷卖命。

赔付了草药预售货款,我就拆了府里新架的藤椅秋千,重建了另一片菜地。

解云辰一边斥我「打扮得像个悍妇」,一边隔三差五来偷看我施展高超的栽培技艺,经常倒拿着诗册,风流不羁地徘徊在瓜田边擦口水。

我嫌他碍事,就伸着沾满灰肥的手追得他满院子跑。解云辰一拎衣摆,支棱着长腿乱蹬,要恼不恼的样子好看极了。

解云辰说:「齐芷,你原来还挺有趣的。」

他声音柔润缠绵,我就当他喊的是齐枝吧。

二月二,解云辰喜上眉梢,把我从鱼塘捞出来,声称找到对我花圃下黑手的人了。

我问他:「是瑶姬?」

解云辰一愣,邀功的兴致蔫了大半,悻悻说:「已把她撵出府了,临走还大闹了一场,吵到你了?」

他垂首摆弄着鱼竿,跟没见过蚯蚓一般专注,我以为他是想让我授业解惑一番,他却清清嗓子,又说:「其实另外五个……我也都没碰过,要不寻个由头,一起打发了吧。」

「别啊。」我马上劝他。

心想回头我也走了,这府里多冷清。

「可我已独居新房有些日子了,夫人又想何时搬回来呢?」

他坐在我边上,如此得寸进尺,耳朵尖红红的。

「院里既有两间书房,还是各睡各的好。」不然我一箱箱的资财实在没地儿藏。

我答了他,起身要走。

解云辰似是有些失望,语气也淡了,在背后幽幽地问:「齐家把你塞进八抬大轿里时,没想过骗婚要付什么代价吗?」

我长叹一口气。

看来解云辰只是穷奢极侈,他并不傻。这变脸还挺绝的。

是夜,主卧灯烛长明。

我在床尾纳鞋底,解云辰就在床头一页页翻看我的账本,朱笔偶尔圈圈点点,他大伯批奏折估计都没这么仔细。

齐芷的「掉包大计」会被拆穿,在我看来只有早或晚之分。

唯独没料到解云辰还有好一副通天手段,竟然先将我所有的产业抄了底,才来与我对质。

他皱眉看个没完,我禁不住好奇,就沿床榻爬到他身后,越过他肩膀探头张望。

解云辰稍稍后仰,用脑袋轻磕了我额头一下,又展颜笑了,说:「夫人厉害啊,不出三五年,我看这玘州首富就要易主了。」

「承让承让。」

我见勾挑出的全是账上错处,万万没想到他也是个中高手。

解云辰突然撂下册子,抽走我的女红,不知又在气什么。

「别缝了,没机会穿,你跑不掉的。」

「可惜了。」我嘀咕一句,避开他直勾勾的盯视。

还差几针就收边了,本想给他留作纪念的,或许是世子和这双鞋没缘分吧。

当晚瞅准时机,敲晕了解云辰后,我还是逃之夭夭了。

终归渊王府要给世子娶的,是将军之后,八成不会忍气吞声收下我这个赝品。而搞砸了替齐芷来受罪的任务,爱女如命的齐将军自然也不会放过我。

当初进这王府门,齐家一抬嫁妆也没为我预备。

如今离开,我也只带走了一包碎银。

3

又一年,我隐姓埋名,在邻州做大商贾。

偶有听说,渊王世子已经快把万贯家财浪掷一空了。

解云辰舟车劳顿来敲我房门那天,我一扫黄历——七月十四,穷鬼也不可小觑。

我本想晾他一夜,奈何戳破窗纸就见他正在擦刀,忙把人放进来,生怕他要抹脖子。

「皇上要削藩了。」他欢天喜地,「渊王府不再是朝廷的眼中钉,我们以后就安全了。」

我也真心实意了一把,道:「恭喜你,装个酒囊饭袋的纨绔这么久,终于有所收获。」

解云辰竟也不与我客套几句衣带宽不宽的话,直接把婚书一拍,浪荡子的旧习可能还没纠正过来,把我往墙角一怼,折扇一摇。

「夫人,跟了我也不必怕会随时掉脑袋了,你还不回家么?」

可笑那金红绢纸上写的明明是齐芷。

我也笑,让他如果凑不够回程的路费,大可开口管我要。

解云辰顿时大受打击。他以为我只是贪生怕死,不曾想我还薄情寡义。

因此他将刀留下就走了。

我也是第二天起迟了,在门口捡起来才发现,这刀居然就是我之前当掉的那一把。

我拼命往外追跑了几步,又想起他应该早坐上渡船,行至有一山远了。

然而一转身,却看见解云辰清雅舒朗的眉眼,他就靠在墙边,有些疲惫地对我笑了笑。

「有些过于俗套了。」齐芷听完,摇头评价。

我运指如飞拨着算盘,实在编不出比这更狗血的故事来敷衍她。

也不知我这藏身之地,风水是有什么问题,让他们一个两个的都能轻易找上门来。

「反正我与那位世子殿下是两年没联系了,问我打听也没用,你要是真对他感兴趣,此美男『任君采撷』。」

我最后盖棺定论,「总之,我和他没缘分。」

齐芷称心如意地走了。

她自小就这样,不要的东西如果被我拾了去,就会莫名「变废为宝」,不闹着再夺回手里,是不会罢休的。

我一直都知道,解云辰也不会是例外。

解云辰……

他倒是替我瞒了挺久。

八月信中书:夫人溜之大吉,我诓骗二老,你重病不宜见客。辗转思卿。

九月写:借口用尽,坦白告知,以死相逼不与齐家算账。思之如狂。

十月单一个「思」字,反复描摹,洇透一沓纸背。

我也不算和齐芷说了谎,没联系就是没联系,谁管解云辰一月寄几封书信来,我只要不回信,那就约等于没看过。

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我正考虑要不要换个让解云辰寻不到的地方。

宫里买来的消息却忽然称——藩不削了。

狗皇帝可能还是觉着手足相残打一场更有意思。

我扔下日进斗金的单子,匆匆兼程赶往齐将军府,老远就听见齐芷正赖着将军夫人,熟练地在撒泼打滚呢。

「娘,姻亲是一家,咱们可得帮帮云辰哥哥啊!」

我发现解云辰也在,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解云辰的表情恍惚让我以为,他就是特意来蹲我的,那盯人的狠样子,活像我欠了他百十来万现银。

「啊呀,串门走错了……」我讪讪后退。

没承想,正撞上齐将军卸甲归府。

老将军摔了大门,骂骂咧咧进来就嚷:「倒血霉!刚领了皇命,渊王意图谋反,要老夫即日率兵捉拿他一家老小,全数押解入京!」

一屋子面面相觑,寂静沉默。

我突然一跃扑向解云辰,挡在他面前,扭头便吼:「快跑啊!还等着他们留你吃晚饭吗?」

4

立冬大雪,我在玘州秣马厉兵。

原本只为逮个渊王,是不需要我重操旧业的,不过那一天为了帮误入敌窟的解云辰脱身,我俩拉拉扯扯间,不小心把将军府砸毁了大半。

齐将军坐地起价,声称年事已高,很需要我这个养女报一下返哺之恩。

我七八岁就跟着他上战场了,齐芷不愿吃苦学的本领,我不得不和着血泪练得游刃有余,只是齐家的赫赫战功虽有我一份,荣耀却都誊在他亲生女儿的名字下面。

在郊外整兵一拖再拖,趁夜我回了一趟渊王府。

各个院中已一片狼藉,钟鸣鼎食之家,大厦将倾也得倾上好一会儿。

瓜田暖棚,花圃再建,解云辰像模像样地在那里躬身忙碌着。

「好笨,连我三成手艺都学不到。」我抱臂嘲他。

几日不见,他消瘦不少,此时头也不抬,「夫人还知道回来?」

我把藤架推倒,故作凶神恶煞问他:「就要被抄家了,你怎么还不走?」

解云辰好脾气地把被压坏的枝杈扶正,才走过来攥住我的手腕,打断了我想大肆破坏的企图。

他温柔唤我:「夫人。」

我不应声。

这人表面的温文尔雅全不可信,脾气属实难测,可叹白做了半年夫妻,猜不透他心里都在想什么。

解云辰眼中骤然闪过一丝决绝,我自认力气够大,却挣不开他的束缚。

他映着风雪寒意冷冷一笑,说:「上次相见,你让我有多远滚多远,可你既然不肯承认是我夫人,我又凭什么要听你的?」

我顺手抄起竹篮上的剥皮匕首,直抵他咽喉处。

「好啊,那与其让我明日领兵来擒你,再给你扣上枷镣,送京等死,我不如现在就——我……」

解云辰嫌我抖得厉害,竟用修长白皙的手指捏住刀刃,又往前凑了凑。

「死在你手里,倒是得偿所愿了。」

「疯子!」我慌乱往回一撤,匕首竟纹丝不动,拧着眉毛刚要再用力,解云辰却突然松开手,人也让到了一边去,挽起袖子又开始埋头侍候花草。

「解云辰!」我急得头晕,想去拽他,一个趔趄竟「以脸抢背」,直栽倒在他身上。

「原来夫人是想让我带你一起走?」解云辰转身将我抱了个满怀,低笑声就在我耳边震颤心弦,「那我是可求之不得。」

我这才闻到空气里漂浮的一丝甜腻香气。

解云辰个秀眉鹿眼的,竟然还敢算计我?!

我手脚发软地努力推开他,猜测这股迷烟应该只会令我晕眩无力,就挣扎着想去外面。

结果齐芷正找来,一掀花圃门帘,见我披头散发跌跌撞撞,惊呼大叫:「日子还没到呢,你怎么就毒发了?!」

此话一出,我仿佛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

趁着袭刮进来的风吹散了药性,我奋力一把捂住齐芷的嘴,与她缠作一团,齐齐向地上摔去。

解云辰及时拎住了我后领,脸色青得吓人。

「什么毒?!你好歹也说清楚再走!」解云辰一臂环抄着我的腰,一手捏着我的下巴,非要我与他脸贴着脸相持,恨不得顺着眼睛凿透我的骨肉灵魂。

齐芷在我们脚边嘤咛娇哼着爬了起来,我不管不顾将解云辰推向她,撒腿就要跑。

解云辰扒开齐芷搂着他大腿的手,一甩之下,婚书荡荡悠悠从他袖中飘落,正盖在齐芷头上。

我没想到他竟还把这玩意随身携带着,解云辰要来抓我的手也滞了一瞬。

齐芷却一蹦三尺高,「解云辰!你看看清楚!你娶的是我齐芷,不是她齐枝这个短命的冒牌货!她也配和我——」

齐芷喊到一半就哑了火,因为解云辰一手掐住了她脖子,一手将那婚书揉成一团,扔进了角落里的熏炉中。

我趁机落荒而逃。

但也知道,从今起,最后一个秘密也要被齐芷揭穿给解云辰了——

「齐枝她身负剧毒,没几年可活了!」

5

翌日,我率军再闯渊王府逞威风,果然已是人去楼空。

我派人随意抄查砸毁了点东西,便装模作样地发号施令,誓要出城追捕逃犯,不死不休。

五万玘州军随我出征,磨磨蹭蹭沿着痕迹一路北上,终于在一条宽河边,与渊王府这伙敌军隔岸对峙。

此地已是荒野,再往更北的方向去,很快就能出关,进入边塞部落的领地了。

我吩咐先安营扎寨,倒不是明目张胆在放水,主要对面可是浩荡大军,我就算再摩拳擦掌,也得先好好酝酿谋划一番再说。

帐内议事。

遣来的监军满地乱转,问我:「渊王府如何能拥兵十万?那渊王不是个闲散王爷?世子不是提笼架鸟不学无术吗?」

我分了他一把瓜子,安抚道:「是是是,还披着羊皮的时候确实是这样没错。」

谁让你们非要逼这对狼父子原形毕露呢。

这仗一打就是半月。

只能说世事易变迁。

白天我与解云辰阵前聚众对聊,晚上我与他床上单独打架。

渊王府上下有没有反意,我是没刺探出来,我离被解云辰招降的那日看来是不远了……

解云辰说:「你中毒,我逃命,还指不定咱们两个谁先死呢,不如及时享乐。」

我靠在他胸前愧叹:「你蛊人的本事可真是通天,怪不得连结交的一群酒肉朋友,都愿为你效力,陪你出生入死。」

我装作漫不经心,显得很有醋意地质问他:「敢帮你者,让我听听都有谁?」

「李家公子募私军三千来助,赵家公子携五千精兵来援,杨家一万,刘家两万……周……吴……」解云辰掰着我指头数了一通,却乍然勒紧了手臂,说:「你想把名单报给朝廷,然后胁他们家人,离间拆分我的力量,是不是?」

我翻身把他压在被褥间,挑眉,「你上次佯攻我后方粮草,歼灭我一队先锋,我还不能找你算账了?」

解云辰一身武将劲装,宽肩窄腰,英傥桀骜,一笑脸上就好似镀一层糖霜。

明明我让他双手,都敌不过我一只脚,怎么却依旧觉得,是他在宠着我。

「自然是夫人高兴就好。」

他勾散了我束起的长发,循循诱导:「夫人今晚若好好表现,我还能将我所有的计划和盘托出,你算算,值也不值?」

我虽非奸商,只赚不赔的买卖还是懂得抓牢的。

解云辰美男计得逞,趁势又同我商量,「小枝,你就告诉我,到底是谁给你下的毒……」

他祭出这招,我势必要亲上去堵住那一对薄唇,再烈火烹油,直至累倒昏睡,于是就可以免去应付这个破问题了,简直是屡试不爽。

其实他也猜到了齐芷身上,但我只咬死不是她,齐芷才从刀下留了一命,被放回了家。

我倒也不是宽宏之心泛滥,只是认为解云辰杀人也不熟练,别再给他留下什么血腥阴影,本来就挺阴晴不定的一个人,添点后遗症就更麻烦了。

十日后。

解云辰失踪了。

我万分后悔没有供出齐芷,竟让她成为了我们计划中最大的一个变数。

6

副将来报,「渊王大军趁夜疾退十里!主将解云辰已不见踪迹!」

我从帐中惊坐起,拍案就问:「为何不追!」

说罢披甲上马,在一声声催促集合的号角里,拼命压抑着又要与解云辰见面的欣喜。

上次幽会后,他与我商议定下了一条妙计,打算由他带领对面大军佯作撤退,我则假装趁机追赶,这样同时将两方的阵地都向北移一些,再继续「和平对峙」。

此举一方面可堵朝中悠悠众口,更重要的是,解云辰有一支小队,已探查到了周围蛮夷有蠢蠢欲动的倾向,我与他一直僵持总不是个办法,不如想想拿蛮夷戴罪立功的法子。

他那时弯着眼睛与我畅想,「如有敌情,你我就联手,两支强军合二为一,定能将那些夷狄恶匪打得——」

「屁滚尿流。」我替他接了下去。

他嫌我不够淑雅,拧我鼻尖,又嘴对着嘴教了我一个词,「是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边塞再无人敢来犯,然后我们隐去身份,只做一对寻常夫妻,挑一个热闹街巷里的小院子,养一个白胖滚圆的小娃娃……」

「将军!将军!」

我被人唤醒,才发现马都快骑到河里去了。

我欢欢喜喜去赴约,沿途却见到一片又一片的血染红大地。

心底不安愈盛,我忽问:「护送齐芷的人回来了么?」

这才得知,因齐大小姐在路上多番使诈,兵士碍于她身份也不敢动武,早就被她逃脱,没了后续消息。

最会无风起浪的人,非齐芷莫属了。

但我打死也想不到,她为了与我争夺解云辰,竟然会无所不用其极。

「齐枝,两个月没服解药了,你还挺能熬的嘛。」

齐芷掐着一个纸包,将褐色粉末抖洒了一地,洋洋得意继续对我说:「再能忍痛,料你也没几日了,说不定等云辰哥哥回来,你坟头草都丈高了!」

荒城边界,来与我相见的本该是解云辰,此刻却是齐芷带着一群打手,封死了退路。

「……解云辰呢?你把他怎么了?」

我尽量不表露出紧张,可深知齐芷顽劣成性,闹起来完全不懂分寸。

她似懒得与我多言,直接指挥那些虎背熊腰的打手围攻了上来。

我纵马拎着长枪,裹着一身戾气下手毫不留情,很快就将场地清空,独留齐芷站在一群残伤哀嚎的人中间瑟瑟发抖。

我再问她:「解云辰到底在哪?」

齐芷的耀武扬威不过是纸糊的,以前我贪图她手中解药,只是想偷活些时日罢了。如果足够幸运,或许还可以等到解云辰心灰意冷,重娶一个世子妃回府。

现在连人都丢了,再念着齐家旧情,也不过是饶她一命。

齐芷交代完解云辰去向后,我气得一把掐住她脖子,只恨不能替世代簪缨的齐家掐死这个******。

我磨牙怒斥:「你居然敢私联外敌?!你知不知道克扎图部族都是一些什么残虐暴徒!一旦把那种饕餮饿狼引过来,玘州血流成河也不过是旦夕之间!」

更令我心惊的是,齐芷为了分离我与解云辰……竟然以大义诱骗他去以身犯险……

解云辰又不是我,手握错误情报迎面对敌,他根本不会有齐芷所想的「被拖延住」与「等待后援军」的机会。

若与克扎图勇士一个照面后,他没有立即毙命,那都算是老天在可怜我了!

7

玘州军精锐尽出,随我深入北地,去搜寻解云辰的下落。

齐芷既然与克扎图人曾有联系,我自然将她也捆于马上。

可整整十天,我连齐芷都训乖巧了,既不见敌军新动向,也找不到解云辰,无论是死还是活。

我自诩头脑精明行军经验丰富,到底还是在齐芷的恶毒诅咒中,逐渐慌溃得不堪一击。

「你一定会死在路上的。」她如此笃定说。

我暗中派人去城里调动所有铺子的金银,全散出去买情报。

终于在毒快要攻入肺腑前,得到了一条模糊的线索——蛮夷各小部落将在圣雪山腹地集结联盟,还捉了一个边疆小将军要血祀祭天。

没有引路人,擅闯圣雪山从来不会有好下场。

传说那里一冰一雪都成了精,吞人不吐骨头。连齐将军最年轻气盛兵强马壮时,都不敢肆意踏足群山附近的雪域,更别提进山了。

我临时挟持了几个落单的戎狄做向导,小心防着他们鱼死网破,却仍旧不可避免的被带入了陷阱,最后靠近圣雪山周围时,已只剩下我一个活人……

我争分夺秒想向更深处前行,可暴风雪几乎昼夜不停席卷。

饥寒交迫下,我躲进一处岩石凹坑里,浑噩昏沉着与疲惫睡意做抗争。

这一歇仿佛就要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朦胧做着梦,很小的时候,曾与族人一起在旷野幕天席地生活,大一些了,却被牢牢锁在府中一间逼仄的柴房里。

有一次我逃出困境,却在街巷兜转迷了路。

那应该是我第一次遇见解云辰。

他拍开那些对我上下其手的小纨绔,骄傲矜贵仰着脸,说我「太脏」。转过无人角落,却用白绢帕子沾水给我擦伤口,塞给我一包包糕点蜜饯,让家仆领着我这个「小乞丐」先回去安置。

可惜,后来人流冲散了我与那马虎的仆从,而齐家来找我的家丁又正好出现。

或许我本来,是有机会在渊王府长大的……

梦境冗长,我被焦香和暖意勾回了现实,睁开眼已身在洞穴中,只见一堆篝火,手边蹭着一只雪狐,它尾巴搭在我的长剑上,项间系着一条穿缀白玉的玄色长丝绦。

那是解云辰的发带,上面有我亲手打的鸳鸯结。

「你投胎好快……怎么也不等等我……」

我抱住那温顺的小身体,把脸埋进厚毛中,任眼泪滑落,「解云辰,我好想你……」

「既然想念为夫,仅搂着它就能解相思之苦?」

我惶恐抬头,看到一个雪人拎着野兔钻进来,熟悉的身形,赫然就是解云辰!

他一身冰雪还未完全抖落,我已怒扑过去,把他狠狠撞到了洞墙上。

解云辰脑袋磕得「咚」脆,还笑着抚慰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夫人果然热情了不少。」

我不舍捶他,只好砸他身侧石壁,呜咽狂吼:「你怎么敢一个人来这种地方!齐芷让你来送死,你——」

我冷静得极快,发现解云辰状态好像比我强多了,显然并不是盲听齐芷哄骗来的。

「你在外族有内应?」

「没有。」解云辰展开披风将我裹在怀里,下巴压在我头顶上,「但如果我现在告诉你,谋反之事并非莫须有,只是叛臣其实是齐将军,你相信我么?」

8

相比我的损兵折将,解云辰率领的人居然还有一整队。

我与他们又往圣雪山方向跋涉了几日,终于探到了众部落集会之地。

克扎图旗帜下,竟真拴着几只玘州军马,看来并不是所有的道路都艰险难涉,齐将军晃晃悠悠从帐中走出,已是臃肿富态了许多。

被我丢在半路的齐芷也在一旁,穿戴得像个外族公主,被几个勇士围着,又找回了不少自信。

连大将军都被收买了,玘州内外有几斤几两的防御与战力,估计已被卖得一清二楚。

唯一能与之抗衡的渊王,还被先发制人诬陷为谋逆,奏折难达御案之上。

「最好的办法,就是由夫人前去邻州借兵,然后再集合外面两处人马,将这些蛮夷尽量拦在攻城路上。」解云辰说:「我就在这里盯着,如有万一,就尽量拖住他们。」

「我……」我并不想应下。

这一去,我或许能坚持到游说各路出兵,却绝对撑不到再见他了……

我能感觉到,毒已入骨了。

解云辰硬让我带走一半的人和物资,我佯装生气,甚至不肯与他多说几句情话缠绵。

等扭头走出他的视线范围,才将一口血喷出,染红了大片雪地。

与我同行几人皆是解云辰故交,他们似乎常听解云辰提起我,一路上都唤我「渊王世子妃」,对我十分照顾。

我渐渐藏不住颓萎病态,他们宽慰说,之前解云辰曾派人四方遍寻名医,说不定这一战还没打完,妙手神医就被找来了。

剧痛夙夜难忍,吐出来的血成了黑色,听力和视觉也都变得滞涩模糊,可快马加鞭奔波各处的速度却不敢缓下半分。

邻州驻军都和我在战场上打过交道,只要不提渊王之事,信任还是有一些的。

我如残烛枯木,脸色一日日青灰。

待召集了一万兵马,边塞烽烟高升,我便带人先赴玘州城外迎敌了,我等不及朝廷答复。

齐将军授我兵法,我亦在他麾下多年,彼此了解颇深,打起来难分上下。

但我破釜沉舟,带着狠绝杀意只管冲在最前线,将士们都被我感染得一腔热血无比拼命,蛮夷各部更多是乌合之众,战线一推再推,只有克扎图这一支实力强劲,一时难以挫撼。

旧毒未除,又添新伤,我倒是希望可以直接战死沙场,反正朝中调来的援军已快到了,渊王也洗清了嫌疑,离一切尘埃落定并不远了……

克扎图一族见势不妙,明显不想帮齐将军继续谋反。

我搭弓拉弦,瞄着转身欲撤退的克扎图族长。

「齐枝!」齐将军大喊,「你猜我当年是在哪,把你偷抱回来的!」

「你是克扎图王与王妃的女儿,最正宗的克扎图公主。如今,你兄弟姐妹都战死得差不多了,而克扎图一向最崇敬女勇士,你天生神力,甚至有继承王位的资格!」

我听着,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把箭矢方向一转,对上了躲在层层保护后,杵在战车上看风景的齐芷。

齐将军被我和克扎图王夹在中间,扔出了他最后的杀手锏——

被俘获的解云辰。

9

解云辰衣衫褴褛,是遭了不少罪的。

我只恨不能化身恶禽猛兽,拿伤了他的人磨牙吮血。

解云辰还是冲我笑,满头血污仍旧一如既往的好看。

齐将军两边招呼,「齐枝,你还不快过来认祖归宗。」

克扎图王为我折返,好奇地打量着我,撸起袖子,给我看他手臂上壮观的胎记图腾。

怪不得齐将军无需证据也敢揭我身份,只因在我身上同一位置,确实自小也有个一模一样的东西。

「你放了渊王世子。」我对齐将军承诺,「我保证克扎图族会为你效忠。」

我下马,背着身后万千巾帼儿郎的注视,向敌营走去。

谩骂声追着我沉重的脚步,我充耳不闻,只撕掉衣袖露出小臂上的图案,进入蛮夷各部,未有拦阻如入无人之境。

解云辰脸上的柔情褪去,像看一个陌生人。我以为,他会任由我从他身边走过去。

但解云辰从铁链中挣扎伸出手,扯住了我的衣角。

他嗓子受了伤,嘶哑着要我别去。「别投敌。」

「你信我么?」这次换我问他一句。

解云辰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我将手放进了他的掌心。

我来到克扎图王身边,他得一员猛将,眉开眼笑。我虽不会说克扎图语,但指了指解云辰,克扎图王立即开始恫吓齐将军放人。

解云辰手脚恢复了自由,齐将军迫不及待要来与我握手言和。

我这次毫不犹豫,一箭直取齐芷肋下。毕竟她当年拿我身体养毒蛊虫时,就正是在这个位置。

齐将军大惊失色,解云辰瞅准时机迅速出手——

将刚才我放入他手里的那枚银针,准确钉入齐将军脑后!

一击得手,大患终除。

解云辰体力不支,连站着都勉强,但他想向我奔来的决心,是即使跌到爬着,也要一寸寸蹒跚靠近的。

我知道,他马上就会被救走。

可我却已留不得片刻。

平野如幕,太多的悲欢离合,由不得人选,就像云影难停,风难驻。

我跨上骏马,头也不回地往反方向而去。

克扎图族人们欢呼高啸着,欣然随我驰骋归返。

他们见识过我的胆魄和骁勇,似乎很期待着回去休养生息,好重振旗鼓再战。

我大概要学习新的语言,适应别样的生活,同真正的亲人相处,再和许多陌生人结识。

但这些都比不上与解云辰分别的痛苦。

好在我也不必忍受太久。

塞外飘起了清雪,我就要回家了。

10

玘州虽身处边界,倏忽数十年已过,安无战事。

城里欣欣向荣,常有外邦人往来贸易,奇货缤纷琳琅满目。

老渊王早已过世,独子承爵,名声颇佳,只是年年迁府,越来越往北去。

听说,这一任渊王痴情又专一,府中仅有一位正妻。

夫人聪颖贤惠,尤善于经商,因此挂在她名下的铺子在各州多得随处可见,渊王逢人便夸。

就是可惜,这位夫人这些年似乎一直在出远门,嫌少露脸。

倒是王府门前总有一女乞丐徘徊不去,喜欢捡些红纸红布,乱念一些我才是谁谁等胡话。

风雪无阻,每隔几月,都会有一封信,从城外辽遥之地送入王府。

上面大多写着一个女子在异乡平淡又特色的日常生活。

有时实在编不下去了,还会絮絮叨叨讲讲牛羊喂养的方法与技巧。

解云辰字字看得倒背如流。

可距离下一封信到来的时间,终归还是渐渐漫长了起来。

他也从来不写回信。

像是怕会收到几句答非所问,以此默默逃避着一些心知肚明的假象。

塞北的草长得那么快,埋在地下的人,坟前已开出了成片的相思。

梦里,就永远停留在刚嫁进府里的那一年罢……

那时花红菜绿。

我缚着袖口在田间忙碌,解云辰躲在葡萄架后面,会忍不住一眼一眼偷偷看过来。

那时日子缓缓,情生慢慢。

我攒了些小钱,还有一个想入非非时,期盼着与之共度一生的另一半。

那时谁也想不到——

我与解云辰分别的第二年,没有过完一个春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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