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得没有了尊严活得憋屈：有尊严地活着只能靠你自己
2014-06-05 孙毅安 满天都是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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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小学的时候，我是一个温和的孩子，从来不惹人，喜欢自己安安静静地读书。
然而就有人专门跟我过不去。班上几个坏孩子老看我不顺眼，经常欺负我。放学的时候，他们会在学校外巷子无人处等着我，二话不说就拳打脚踢。
从来都没搞清楚，为什么他们要揍我？他们根本不给我发问的机会，上来就打，打完了就跑，第二天一切照旧。
实在让人忍无可忍。
那时候我们用的书包都是帆布做的，很结实，上面印着毛主席语录：“红军不怕远征难”。我在书包里放了半块青砖，用针线缝得结结实实以防脱落，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在树上画了一个圆圈，抡圆裹了砖头的书包去砸圆圈。想象中，那就是打我的坏孩子的脑袋。
我练得很认真。正手，反手，静立，移动，左右开弓……几天以后，我可以随心所欲，指哪儿打哪儿。
放学的时候，我把书本都放在课桌抽屉里，只背着装有半块砖的书包回家。有一天，他们又把我截住了。
还没等他们动手，我就抡圆了书包，冲在最前面的家伙应声而倒，他的伙伴上前帮忙，还没搞清楚状况，全都挨了板砖，躺在地上。
我背着书包，吹着口哨，跟没事儿似的回家了。
从此，他们再也没有找过我的麻烦。
离我家不远的地方，就是西安很有名的古城墙，小时候我们经常上去玩。大约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天去蓮湖公园游泳回来，小伙伴们在城墙上玩耍，有三个大孩子走过来，对我们进行了洗劫。
我们有五个人，他们只有三个，然而他们比我们岁数大，而且个子高,其中一个还拿了一把水果刀。他们逼迫我们把身上所有的钱交出来，不给就打。
我身上有一块钱，那是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大哥给我的。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一块钱对于孩子来说，是一笔巨款。我不肯拿出来，他们就搜身，还把我推到城墙边，威胁说如果不给钱就把我推下去。
从那天起，我就知道别人是靠不住的，也明白了不要指望恶人会发善心。无论做什么，只能靠自己。
父亲所在工厂，有个习武的师傅姓魏，带了很多徒弟。之前有人拉我去拜师学艺，我不干，因为我比较喜欢读书。那件事过后不久，我就拜了魏师傅，跟他学武术。
我一直记得那三个大孩子的模样，有几年时间，他们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每天我去练拳的时候，想着终有一天我们会狭路相逢，就练得很认真。
上初中后我长高了有力气了，没事经常去城墙上转悠，希望能碰见他们。很遗憾我的运气不好。
上初中时，班上有个姓梁的同学比较恶劣，大约看我喜欢读书，认为好欺负，经常找我的碴儿。
论实力，他打不过我，可是他有个哥哥在读高中，个子高力气大。他仗着哥哥就比较蛮横不讲理。
其实他哥哥单练也打不过我，可是他俩联手，我就势单力薄只剩下挨打了。这是件让人苦恼的事。
我琢磨了很久，想出一个以少胜多的策略。
那时孩子们之间的战斗，基本上都是在校园外进行，因为如果被老师看见，无论有没有理，都得吃不了兜着走。我们学校有个小门，要打架的孩子，一般都会通过小门到校外解决战斗。
所以当有一天，梁同学和我发生冲突时，一如既往喊来他的哥哥打算到校外扁我。不应战是不行的，会被人认为是胆小鬼，于是我就跟着他们往外走。
到了小门边，他们让我先出去。我说你咋不先出去？你先出，谁不去谁孙子。
大梁先出去了，他刚一出门我就把门插住，回头全力猛打小梁，我下手很重，因为我只有最多一分钟的时间。
小梁被打得满脸是鼻血，我猛击他的脑袋和小腹，打得他灵魂出窍。
大梁在校外急得直叫唤，他终于想明白了，爬上墙头跳过来参战。这时小梁已经丧失战斗力，我可以专心对付大梁。
各个击破的战术大获成功。这兄弟俩从此再没有找过我的麻烦，彼此相安无事。
在我成长的岁月里，暴力冲突随处可见。人们都说是因为居住的社区环境太差。1981年我考上大学去了北京，大二时有一天在食堂吃饭，因为琐事和另一个男同学发生了矛盾，他是湖南人，大约是统计学系的我记不太准。瘦瘦的个子不高，看上去似乎挺文雅，没想到他二话不说上来就用膝盖猛顶我的下身，让人猝不及防。
我顿时疼痛难忍，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功，着实吃了亏。
事后同宿舍的老胡老许认为对方太卑鄙为我打抱不平，我们曾经找过那小子几次打算报仇，结果他大概知道理亏，就总是躲着。年轻人不记仇，过了几天心思慢慢淡了，就算了。
大三时我爱上了拳击，没事总在学校体育馆参加训练。后来由于特殊的原因，接受了一个非常专业的格斗培训。那时我才知道，中国武术是强身健体的运动，中看不中用。比如你练十年长拳，还不如练两年拳击来得实在管用。1988年，我在西影工作，参加一个剧组任副导演，有一天外出拍戏时，一个铁路局公安处的便衣警察因为我们所乘坐的面包车和他驾驶的三轮摩托车险些相撞，他认为被冒犯，于是追了三条街拦下面包车，凶狠地殴打司机，我下车劝阻也被他暴打。之所以这样蛮横，是因为他身强力壮有一米八十公分高，而且还是警察。
我忍无可忍出手还击，他被打成了熊猫，脸上缝了十八针，进了医院。
这件事让我很吃了一些苦头，然而我不后悔。如果再遇到这种混账，还要接着把他打进医院。
有几年比较消停，没碰见这样的垃圾人。后来有一天，在街上又遇见了。
一个小伙子当街打一个年轻女人。他下手挺狠的，左右开弓抽那女人的嘴巴，还不停地踹她。女人卷缩在墙角，哀求不止。围了一堆人在看，无人上前阻拦。
我对小伙子说：你差不多就行了，别打了。他白了我一眼，没理睬又接着打。我大声说你听见没有？没长耳朵听不懂人话？他恶狠狠看着我，用陕西话说：趔远点儿！俄打自己老婆关你屁事？
我说你要打回家打，别在街上逞能。她是你老婆又不是你仇人。小伙子走过来当胸给了我一拳，说：你得是找打倪？
我抬脚踢在他小腿迎面骨上，然后一拳就把他鼻血打出来了。他没想到我出手如此之快，被打得晕头转向。说实话他把我惹毛了，这种混眼狗不收拾还真不行。正打得带劲，后脑勺挨了一巴掌，是那个女人。她扑上来又抓又挠，帮他男人打我。
围观的人都笑了起来，我落荒而逃。跑了很远才停下来，自己笑得止不住。
1994年，我要去北京出差。那时火车票预售处在北大街，我骑着摩托去买票，刚把摩托停下来往售票大厅走，迎面走来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怀里抱着毛绒绒的荷兰猪。他撞了我一下，我没在意就过去了，却被他粗暴地拉住：站住！
我说：你有事吗？
他很生气地盯着我说：你把我的荷兰猪撞了！给我赔！
我低头看了一眼，果然，他的荷兰猪趴在地上。
我说：实在对不起。然后就继续走，却被他一把抓住：对不起？你说的轻巧！我这猪怀孕了，看看看，你把它撞流产了！
我地头一看，果然。荷兰猪尿了一地，趴在那里簌簌发抖。我知道，碰见无赖了。
无赖抓着我的胳膊：咋办吧？我说：你说咋办？
无赖说咋办？凉拌。费啥话呢，赔钱赔钱！
他的同伙也嚷嚷起来，还把手插在裤袋里，似乎要拔出什么可怕的东西——这纯粹是虚张声势。
我慢慢地把无赖的手拿开，蹲下身子抓起那只荷兰猪。问他：流产了？让我赔你钱？无赖说废话！
我扬起胳膊，使劲将荷兰猪摔在地上。那小东西哀嚎两声，蹬蹬腿，死了。
我说：哎呀！这回死了，现在咋办？
两个讹人的家伙愣了，看看我，又彼此交换一下眼神。其中一人说：没事，哥，你走。
我说：真没事？我觉得有事。
无赖笑着说：没事。又不是啥值钱东西，哥你走吧。
这之后慢慢岁数大了，工作也忙，渐渐疏于锻炼，更别提练功了。到了05、06年，颈椎压迫神经，右胳膊无力，抬不起来了。后来益发严重，右上臂萎缩，吃饭居然拿不起筷子，需要左手去扶，看了很多医院都看不好，自己绝望到放弃，心甘情愿做残疾人。
有一天晚上开车回家，街上几乎没人，到了十字路口遇上红灯，等待放行的时候，旁边开过来一辆车，窗户开着，车里坐着三四个醉醺醺的少年。
因为我无意间扭头看了一眼，他们便开始挑衅：“老皮，咋回家这晚？弄啥去了？”“得是嫖娼搞小姐去了？”
要放以前，别看他们人多我早下车修理他们了。可是如今我一条胳膊全然废掉，还能怎样呢？
我假装没听见，看着前方。那些无良少年还不算完：“諞一諞么，咋看人不咋样，架子还大地很？”
我把车窗关上，不再理睬他们。这时绿灯亮了，我正要起步，谁知旁边这辆车突然加速，右打方向横在我车前。
这是公然的挑衅。然而我毫无办法，如果自不量力和他们相斗，会死得很难看。我挂了倒档，默默退后，然后从旁边开走了。
回到家门口，看见小区大门外围了一群人，有保安还有警察。下车打听，原来就在半小时前，同院的一位业主遭到抢劫。
他也是回来的比较晚，刚把车停好，夹着包往家走，一辆没有牌照的小车突然停到他前面，跳下三个拿棍子的，二话不说上来就打。他的左臂被打断，头部受伤，包被抢走了。
我深受刺激，回到家独自坐了很久。我对自己说：不能再这样下去。
之后不久我到北京开会，住在西城区的一家酒店里，旁边就是一个很小的社区医院。我看门口挂着骨科的牌子，就走进去挂了个号。
接待我的医生很年轻，他自己说刚研究生毕业不到一年。看了我拍的片子，又端详了我的右臂，这小医生说：你这个病不用治，回家自己锻炼吧。他交给我一个办法：每天没事时，站在墙边，身体往墙上靠，同时用右手往外推。就这样不停地练，让右臂恢复力量。
我照着他的话去做。开始推不了几次，右臂实在没力气。慢慢就好了一些。两个月后，右胳膊有了一点肌肉。再半年，可以自主拿东西了。我又开始练俯卧撑，从一次做三个，渐渐发展到一次做二十个。每天做五组，一年以后，右臂恢复正常。
这期间，我已经开始走路锻炼。从每天走一两公里发展到每天走十公里，坚持到现在，已经四年。同时，我购置了一套散打训练器械，放在家里，有空时就练练拳脚，拔筋踢腿。练了两年之后，我抬腿就可以踢到眉稍，双手并拢下腰，手掌轻松放在地上可以一动不动。
自我感觉，体能已经恢复到二十年前，或许还能更好一点。
散打人型标靶是按照1.85米身高设计的，平衡底座重100公斤。无论用直拳还是钩拳，我都可以一拳将标靶打出65度的摆幅，用脚踢的效果也一样。用力的时候，幅度还会更大。我知道，以这样的力道，普通人根本受不了，可以一拳叫停。
儿子很不理解，说爹你每天这样练，干嘛啊？你是个文化人好不好？
我还真不想和他谈论这个问题。
去年某一天，晚上在单位写东西，忘了吃晚饭。等十一点左右开车回家，饿了。看见路边有家烤肉摊，就停车随便吃点。
旁边两个小伙子在喝酒划拳，声音很大很吵。一个女孩陪着他俩，笑咪咪地很可爱。
他们划拳的声音太大了，我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小伙子输了拳，眼睛余光瞅见了我的神情，于是凶狠地瞪着我。说：“你看啥呢你？”
我说：“没看啥，你声音太大了。”
小伙子腾地站起来，说：“我声音大关你个锤子事儿？你皮干啥？皮干打你狗日的老皮！”
我坐着没动，看看女孩然后对他说：她是你女朋友吧？她很漂亮，你也很年轻。
小伙子看看我：你说啥呢？
我慢慢站了起来：喝不了酒就别喝。想找不痛快？你来试试。敢伸手你就是残废。
小伙子看我目光凶狠，被吓住了。
我真没有威胁他，我只是想劝他别做傻事。所以我很平静地接着说：搞不清楚状况，就不要在街上随便惹事。你现在很危险，如果你成了残废，你女朋友将来就是别人的女朋友了。她会为你难过，但绝不会陪一个残废到老你信不信？
小伙子看着我，表情惶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同伴拉他，示意他坐下。
我说：听人劝，吃饱饭。坐下吃你的烤肉吧，别再划拳了。
小伙子坐了下来，片刻之后说：叔，对不起。
山东招远惨案发生，儿子吓坏了。从学校回来对我说：那些人都疯了。我说你现在知道爹为什么每天练功了吧？
在我年轻的时候，总以为随着社会的进步，人们的素质会大大提高，欺负人伤害人的事儿会慢慢绝迹，我实在是错了。这个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些天生的烂人，无论他是穷是富，无论目不识丁还是受过良好教育，他骨子里就是歹毒之人，只要有机会就会伤害别人。
前两年上海发生了一件事，夫妻两人去看电影，因为前座的家伙不停地大声向同伴做剧透，丈夫和颜悦色地劝阻了两句，电影散场后，居然在停车场被剧透哥及同伙殴打致死。妻子大声呼救，旁边很多人目睹暴行，徑直开车离去，无人出手相救。
山东招远麦当劳店，当被害女子遭六人围殴，店内顾客、服务人员加起来有十数人之多，竟然集体袖手旁观。
国人有私仁而无公德。那些令人蒙羞的惨案接连发生，这些见恶不除的旁观者比比皆是。死去的不仅仅是受害者，还有旁观者的良心。
谁都不要幻想着可以指望得上。当你身处险境被人欺屈时，没人会来救你。警察永远都不会及时赶到，如果你不自救，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我日日练功不綴。如果哪个不长眼睛的家伙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上帝作证，我会毫不犹豫地替天行道。
而且，关于是否防卫过当的问题，我决不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