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叼着棍子的狗,一根肠子的狗

人气:470 ℃/2024-11-13 12:51:13

一根肠子的狗

作者:凸凹

人字就是两根肠嘛。是人,都是岔肠子。据说,狗只有一根肠,而狗身上最好吃的东西,就是狗肠。狗肠也是所有肠肴中,最棒的肴。人如果真象形得如其字,真是两根肠子,其中一根,一定去心里边绕了几圈,九曲回肠九里十八湾后,才与另一根肠子,会师于屁眼;或者两根都去绕了,心上心下心心相印地绕成了花花肠子,再才会师成一朵灿然菊花。

一根肠子的狗的耿直我是亲见过的;小时候,我见过邻家男人杀一条老黄狗。邻家男人是这条老黄狗的主人。

狗主人用粗糙的麻绳圈一个篮球大小的活套,提拎在手上,将麻绳另一端抛上一棵歪脖子核桃树搭拉下来,然后吆唤他家老黄狗把头颈伸进麻绳活套圈中。老黄狗明白主人意思,就摇头摆尾小跑过来,乖乖把头颈伸入套中。狗主人立即提拎绳子,不料套没系好,老黄狗一弓腰,一动弹,梭掉了。

老黄狗并没梭远,它只梭了十几米,就停住,回身蹲在院坝上,望着狗主人。狗主人提拎着空绳子,一边笑,一边骂自己咋个绑个套都绑不伸抖。

狗主人没多看老黄狗一眼,只专专心心做绳套。做好手上的活儿后,狗主人才抬了头,吆唤狗了。老黄狗竖耳听了下,起身走来,走走停停,不情愿了。显然,老黄狗已明白,自己先前的明白,是不明白。狗主人生气了,大喝:“砍瓜儿的,快点!”老黄狗瞻前顾后,犹犹豫豫,它在找女主人,也在找小王爷和小公主,甚至还在找老主子。老主子是个寡母子,不在。除了寡母子,都在,他们满院坝站着呢,伸个脑球,脖子细成了一根筋。老黄狗找到了他们,又显然失望了。他们的眼睛伸出手来,一些在推他前进,一些在拉它后退,但前者的力量大老了,大得后者的力量没有了力量。我平时把您伺候得多周到,多舒坦,关键时刻咋能不在呢。老黄狗说的是老寡母。其实老黄狗是知道老寡母啷个不在的,这样说,也就说说而已。老黄狗一点不怪老寡母。

老黄狗刚把头伸进绳套中,主人便提拎了绳子,不想狡猾的狗还是逃脱了圈套。主人这下真生气了,生了更大的气了,你看,他用更大更野的粗口糙话骂狗的声气儿,连窝在山盆盆里的小县城都能听见。狗主人的斥责,让老黄狗自责,无地自容,愧色满脸了。老黄狗第三次走向绳套,每一步都走得像雏婴像病老,心惊肉跳,惊天地泣鬼神。我看见老黄狗流泪的,是那种浑浊的,脏兮兮的东西,稠得像脆干的狗屎蛋子。狗主人在前边,一手背着,一手提拎着绳套,大山般纹丝不动。

森林、草坡、田野,四面八方的路可广了,广得只剩下面前这个绳洞,这独肠一样的绳洞。世界上这个最短的、最柔软的洞,成了老黄狗一生最漫长、最要命的路。

是时候了,该上路了,必须上路了。

老黄狗终于走到终点。它将头颈伸进绳套后,见狗主人不动,它也不动,伸着套了绳索的头,无辜而朴素地望着狗主人。狗主人见老黄狗不动了,就挑逗性地抖了几下绳子。随着绳子的抖动,老黄狗跟着抖动,几抖几不抖,绳子再动,老黄狗不再动。狗主人见老黄狗坚决不再动弹,这才伸出背后的左手,不慌不忙,逍逍闲闲,帮右手稳稳扎扎把套子收小。待套子完全而且均匀地隐在老黄狗颈毛中,与颈肉熨贴妥当后,狗主人才双手运力猛可提拎起绳子,同时用左手狠拉从歪脖子核桃树上垂下的绳头。随着篮球大小的绳套,变成人排球,变儿童橄榄球,变牯牛卵子,老黄狗只轻轻细细呻吟哼唧了几响,就踢打着蹈空的四蹄,稳稳当当吊在了树上。那一会儿,老黄狗就像在水中游泳,准确地讲,是在水中弹命,喊命。

挂在歪脖子核桃树上,老黄狗身子骨从没这么长过——长长的,细细的,像一根透明热肠。

接下来,狗主人把绳头系死在树身上,回屋拿了一把明晃晃的剐刀,剥了老黄狗的皮。狗主人剥得耐心,精致,现在想来,其脾性与手法,像极了一生都在黑屋里走夜路的称职的推拿师。老黄狗被狗主人开膛剖肚时,我嗅到了一股喷薄而出的热烘烘的腥臭,熏死人了。正因为熏死人了,我连狗肚里到底是一根肠还是几根肠都没看清白。很快,狗的一砣肉,全部的肉,被一寸一寸扒拉了出来。狗空闲了,轻松了,伸开四肢,头朝上,端端正正一丝不苟趴在了邻家土瓦房外墙上,薄薄的,像一块摊饼,更跟一张完全的狗皮没有任何区别。干了,硝好缝制后,它会上谁的身呢?想远了。老黄狗的崽儿小黄狗不知从哪儿钻了来,它看了看趴在土墙上的妈,若无其事车过头,对着狗主人直摇尾巴;狗主人用皇帝之于太监的眼光斜睨了它一下;小黄狗尾巴扇出的风,让墙上妈的皮毛,有一种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古意。

萝卜煨狗的肉香,很快从一口幽黑吊锅中飘了来,让人奴相丛生,深呼吸,一下进入饥饿时代的肃杀。杀狗的邻家男人,其实是个大孝子,杀狗,是因为瘸腿老中医说,大病一场的老寡母,需要一锅萝卜狗肉汤补补了。

一阵短一阵长,飘了一整晚的狗肉香味,成了打开邻家男人花花肠子抽屉的润滑剂。那层峦叠嶂的抽屉,码放了邻家男人不可告人的心思。

一根肠子的狗,说一个字是,汪,说两个字是,汪汪,说三个字是,汪汪汪。一根肠子的狗,所有的语言,说一辈子的话,就一个字,汪。在邻家男人和老黄狗这里,物质的一根肠,与精神的一声汪,被一粒孝字轻轻消解了?或者说,物质的一根肠,与精神的一声汪,不经意间,就煨出了一粒孝字?

多年后,甚至现在,老远,一见邻家男人就躲。从杀狗那天起,我越看邻家男人越像一只恶狗,且是野的疯的大尺度的那类。而一看见幺指拇粗细的麻绳,就像看见邻家男人的花花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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