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童子与白素贞 常乐寺天才童子也会破戒

从北镰仓前往大船的巴士会途经栗船山常乐寺。此寺由北条泰时①创建。从宋朝东渡而来的兰溪道隆②在迁居建长寺之前曾是这里的住持，因此寺中规式皆依照宋禅行事。据说当时“常乐寺僧众百许人”，其香火鼎盛可见一斑。由于寺庙远离镰仓市内，到访此地的人便也日渐稀少了。离开公路向山中行个数十步，能望见一座茅草修葺的山门寂然矗立。跨进山门之后，眼前豁然出现一棵古老而巨大的银杏树。虽说是古木，但是树已经在昭和十三年被台风连根拔倒。树根部布满了细碎的裂痕，令人不忍直视。残株中冒出的枝芽向四周蔓延生长，给人一种猴面包树似的奇怪印象。鹤冈八幡宫的银杏树颇负盛名，但是至少在昭和十三年（1938年）前，伫立在常乐寺中的银杏树更加高大挺拔。传说当年别当公晓③藏身于八幡宫石阶旁的银杏树下，伺机刺杀了将军源实朝④。或许，兰溪道隆曾将常乐寺的银杏树视为故国之树，时时仰望古木以思念故土。然而，镰仓时代的银杏树是否足够遮挡住二十岁的别当公晓，这不禁引人生疑。一般认为银杏大约在室町时代或镰仓时代传入日本，在这极短的时间内断无可能长成参天大树。不过银杏与我想说的故事并无关联。

自银杏树往左，从山门一直向山深处走去，路的尽头有一座茅草屋顶的佛殿。佛殿的后方是一片竹林，一直绵延到栗船山。在竹林前并列着三座小小的墓，右边是开基北条泰时公之墓，中间是再中兴龙渊胤和尚之墓，左边是圆通大应国师之墓。三座墓都是风格简朴的五轮塔形墓地。佛殿后的右手边有一个池塘。据《新编相模国风土记⑤稿》记载，池塘名曰“色天无热池”。相传昔日池中岛上有一个弁天社，祭祀着江之岛弁才天扈从十五童子之一的乙护童子。

昨天，我在散步途中一时兴起，顺道去了常乐寺。站在佛殿后的树木间，我朝里望了一眼色天无热池。曾经广阔的池塘，现在只剩小小一洼，让人怎么也想不到池中居然曾有一座岛。横竖看来都只不过是个随处可见的池子罢了。我为何来看这池塘呢？因为我从很久以前就对乙护童子抱有极大的兴趣，而我还未见过这间古寺收藏的乙护童子木像。

建长寺开山堂和寿福寺存有类似的乙护童子像。从照片上看，童子立像大约60厘米，又矮又胖，摆出一副孩子王似的倔强神情。他弯着腰，两只手搭在散杖杖头的八重莲华之上，再把下巴搭在手背上。这貌似是乙护童子的固定造型。就我目前看过的童子像而言，除了镰仓时期的童子以外，其余都长得相差无几。如同少年神使赫尔墨斯手握双蛇杖一样，乙护童子手握散杖也已是约定俗成。顺便补充一句，散杖是一种在密教修法时用来播撒香水的佛具。

兰溪道隆圆寂后被追封谥号“大觉禅师”。这位从中国远渡而来的归化人一直是各种传说故事的主人公。我觉得众多传说中最富趣味的就是乙护童子登场的故事。以下我把兰溪道隆简称为禅师。故事是这样的——

传说在宽元四年（1247年）禅师来朝之际，有一个童子作为侍奉禅师的仆从跟着从中国东渡来到日本。相传这个孩子就是乙护童子。也有一说是禅师宿留常乐寺期间，童子从池水中现身，由是追随侍奉禅师。传说中的池水无疑是色天无热池。更有甚者，传禅师在江之岛闭关斋居百日间，江之岛的弁才天将十五童子之一的乙护童子赠予禅师。还有一种截然相反的传说，称弁才天为了聆听禅师讲授佛法，从江之岛赶到大船，途中弁才天与童子初次相遇。

“常乐寺僧众百许人”。当时，禅师德泽广被，名望与日俱增。事情传到弁才天耳朵里，她的好奇心油然而生。如若将女神弁才天归为花痴一流或有不妥，不过把她的行为当作憧憬明星的少女心似乎无可厚非。我看过藏于建长寺的几幅肖像，禅师相貌高贵华美，能俘获众多女性的芳心也不足为奇。

如果说禅师是一颗代表当时新兴佛教的新星，那么弁才天堪称启明星一般的存在。弁才天信仰兴盛于镰仓时代。尤其是灵地江之岛位于北条氏的势力范围内，他们对龙女化身的女神保持着虔诚的信仰。相传北条家的家系起自其先祖与龙女的交媾，又说当北条时政⑥斋居江之岛时被赐予三枚龙鳞，他将之作为北条家的家纹。文觉上人⑦等一批...

一日，弁才天乔装打扮，混入常乐寺听禅师讲授佛法。对此不妨做一番更深入的猜想，我想弁才天恐怕是女扮男装前去参禅的。自古以来，有“裸女弁才天”之称的江之岛弁才天以行事放浪而闻名遐迩。江户时代的《想山著闻奇集》⑧甚至有记载，弁才天与一位年轻武士坠入爱河，曾两度以身相许。

因为禅师来日本不过数年，想必他的日语还不流利。不过参禅无需语言交流。其中经历了怎样的来龙去脉已不得而知，但历经此番参禅之后，弁才天态度一转，对禅师心怀崇敬。

然而，禅师身边有一个如影随形的乙护童子，忠诚勤恳地照顾着他的生活起居，这不可能不引起弁才天的注意。据说她使用灵力将童子变成了女儿身。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如果单纯是女神的恶作剧，未免有些小题大做。弁才天对日夜不离侍奉禅师的美少年只有满腔嫉妒。弁才天善妒已成定论，自古以来相恋或者新婚的男女都要尽量避免一起去参拜她。禅师和童子之间并不是男女的爱情，而只是寻常可见的男性关系，是被世俗认为理所当然的师徒关系。不过，或许弁才天披露了他们的潜意识，将隐藏在普通男性关系背后的真实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将伪装在师徒关系之下的禁忌公之于世。虽有过度解读之嫌，可我觉得这兴许就是真相。

乙护童子没有察觉到自己变成了容貌姣好的女性。他依旧侍奉禅师左右，朝夕同居共寝。在旁人看来，这位表面上品行高尚的大德之人暗地里是个沉溺美色的伪君子：举止虽有仙风道骨，实际上却只是个破戒的淫僧。不久后，诸如此类的风闻流传在街头巷尾。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被流言困恼的乙护童子最终下定决心。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他化身成一条数十丈的白蛇，盘绕在常乐寺佛殿前的那棵大银杏树上。所谓的大银杏树就是前文提到的那棵昭和十三年被大风吹倒、残株好似奇怪猴面包树的古树。只是我先前也说过，镰仓时代的日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银杏树。

每每读到最后变身白蛇的一节，我总是生出这样一个念头：或许乙护童子不是随禅师一起从中国而来的孩子，而是弁才天派遣到禅师身边的使灵。弁才天不仅是真龙化身的水神，还是被无数童子侍奉的女神，据说人数达五亿八千之多。虽然我们难以从故事的结局揣测她的意图，但是派乙护童子去色诱世人眼中的高僧，对她而言可谓是易如反掌。

昨天，我伫立在色天无热池旁边，茂盛的木贼草中窜出来一只小蜥蜴。这让我不禁想起乙护童子的凄凉下场。

*

有一种童子叫护法童子。护法原指拥护佛教的护法善神，但自平安时代以来，护法的含义变成一种任凭拥有法力的僧侣驱使的魂魄。护法童子还被称为护法、护法天童，往往以少年模样示人。譬如《今昔物语集》中所描述，这些少年们约十七八岁，一头赤发，身材矮小但孔武有力，能够一瞬之内穿梭往返于上百个城镇间。常乐寺和建长寺的乙护童子像就是将上述身体特征用木雕的形式完美地再现出来。

所谓的乙护童子，只不过是给护法童子添上姓氏“乙”而已。这一典故最早出自镰仓时代末期的《元亨释书》 ⑨。据说书写山的性空有两位侍奉童子，一人叫乙，另一人叫若。一日，乙杀死了同伴若。性空非常愤怒，最后将哭泣着乞求饶恕的乙逐出师门。因此，护法童子性格通常粗暴易怒，这也成了他们的特征之一。乙护童子又可称作乙护法。

古时，诸如安倍晴明⑩等阴阳博士们差遣使唤的式神、侍奉役小角（11）的前鬼后鬼之众都可以归类为护法童子。他们跟随得道高僧或者名僧在退治妖魔中大显身手。平安时代中期以后相继问世的《往生传》《法华验记》等著作就记述了许多这样的故事。

例如，传说中叡山无动寺的相应和尚座下有矜伽罗和制多迦两个童子；加贺白山的开山始祖泰澄有卧行者和立行者两个童子可供差遣；侍奉安祥寺高僧佛莲的两个童子分别叫黑齿和华齿。有趣的是，童子必定成对出现，并且会取相互对应的法名。净藏法师在叡山抛出飞钵之时，会立刻出现一群调皮的孩子把飞钵里的供物偷吃个精光。这些美貌的童子身着唐土的服饰，十四五岁的模样，虽然不是成对出现，但也可以归为护法童子。这桩故事出自《古事谈》（12）和《发心集》，想必很多人都有所耳闻。

说到飞钵，诸位的脑海中想必会立刻浮现出著名的《信贵山缘起绘卷》（13）吧。在中卷《延喜加持卷》里出现了一个名叫剑护法的童子。绘卷描绘了这样一幅画面：剑护法像个玩滚铁圈的孩子，手持宝剑在天空中迅速飞过，追逐眼花缭乱交飞的轮宝。差遣童子的是信贵山中的命莲法师。虽然我很想继续探究飞钵和童子之间的关联，但是在此且割爱不谈。

追根究底，诸如伊吹童子（14）、酒吞童子（15）等在御伽草子（16）中登场的盗贼明显也属于护法童子的一类。草子本描述他们的外貌特征是“留儿童样式的刘海头，肤白体胖，容颜俊美”，这和我们熟知的酒吞童子骇人的恶鬼形象截然相反。但也有一点出人意表，即酒吞童子同样以“容貌俊美”著称。刘海头是童子的一大外貌特征，在深山的修验者之间也很流行。实际上，这种发型暗示某种渴望停留在儿童时期、抗拒长大的意志。无论伊吹童子和酒吞童子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事实上他们都是因为拒绝成长，宁可选择成为行凶作恶之人。由于与生俱来且异于常人的禀赋，他们被遗弃深山或流放远疆，于是开始了不法之徒的生涯。如果说刘海头象征着他们拒绝长大的愿望，那么深山则代表着没有时间的世界。

“刘海头”让我联想起水野十郎左卫门的故事。他是江户初期旗本奴（17）的头领，由于在街市上耍无赖而被命令切腹自尽。如果说他的出现是护法童子的返祖现象，我们也就不难理解为何幕藩体制下会催生出“倾奇者（18） ”的风俗。倘若生逢其时，水野十郎或许会像酒吞童子一样，遁入那座没有时间流逝的山中。

护法童子原本未必是指美貌的童子，但是随着喝食（19）、童仆等役职越来越受到佛教的重视，美貌随之成为护法童子不可或缺的条件。据传沙门义叡在吉野山的僧房中偶遇一个隐居深山八十余载的持经僧，但是他看上去仿佛年仅二十岁。他深研法华经而悟道，得以不老不死，拥有无边的法力。这位持经僧身侧有数个“端正的童子”侍奉。这则故事出自《法华验记》，所谓“端正”是指童子相貌之清美。

据记载，明惠上人在高山寺的草庵彻夜苦读之时，有一个俊美的护法童子多次登门来访。以下引自《栂尾明惠上人传》：

其年冬，是夜寒风刺骨。明惠上人独自坐禅，整个身子都已冻僵，一直打坐到天色渐晓。他正打算休憩时，佛堂外传来了脚步声，似是有人走来。他从旁推开障子，那人就站在他面前。来客装束高雅，犹如吉祥天、弁才天降世。那人对他说：‘想必很冷吧，我是来为您御寒的。’这位护法之后又登门拜访数次。有时会带随从一起前来。随从貌若大威德（20），四五岁左右，留着刘海头，手里拿着弓箭。有时穿红衣，有时又穿蓝衣。（以下略）

护法身穿与吉祥天、弁才天相同的装束颇有些荒诞不经。再者说，即使明惠无意识中有幼童崇拜的情结，但是四五岁的护法未免也太年幼了。

镰仓末期时弁才天信仰一度在世间广为盛行。与此同时，护法童子也焕发出新的光彩。《金光明最胜王经》是一本传播弁才天信仰的经典。然而这部典籍的守护神乃坚牢地神（21），即大地母神，弁才天只不过是她的眷属罢了。何况弁才天是水神，她理应同时具备母子神的双重性格特征。关于江之岛的起源有许多种版本，据说当年恶龙残杀生灵，致使民不聊生，这时弁才天从云中显世将恶龙制伏。无论何时何地，必有童子侍奉她左右。

如果将作为大地母神的弁才天喻作阿佛洛狄忒，作为使灵的乙护童子自然幻化成爱若斯或是阿多尼斯（22）。不过相较之下，我更愿将乙护童子比作捣蛋的赫耳墨斯（23）。乙护童子经常手持散杖，散杖是引发奇迹的佛具，不妨看作是类似于赫尔墨斯的双蛇杖的道具。

如若将乙护童子的雌雄一体性同赫尔墨斯联系起来思考，也就无甚惊奇了。且不说常乐寺的传说，我觉得就连因歌舞伎《樱姬东文章》 （24）而广为人知的江之岛稚儿渊的传说也是乙护童子雌雄一体性的具体表现。雪之下相承院的娈童白菊丸投身稚儿渊殒命，当初一起发誓的建长寺高僧自休藏主却独自存世。裹挟在时代的洪流中，白菊丸不就是江之岛弁才天性格软弱又自甘堕落之后的使灵乙护童子吗？世人称这是男色或众道，若从乙护童子的角度考量，这种称谓简直是无稽之谈。

*

常乐寺的乙护童子传说令我想到明惠收录在《梦之记》里的一个梦。两者之间明明没有什么关联，但是它为何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或许是出于这个梦涉及两个母题“女性变形”与“龙”的缘故。下面我且详细地说一说这个梦的内容。这是承久二年（1220年）五月二十日的梦。

明惠的弟子十藏坊拿着一个陶制的香炉参见禅师。香炉是从中国传来的，炉内被分成几个隔间，其中竟放有二十余件唐土的物什。饶有趣味的是，其中有一件是两只龟交配的姿态。《梦之记》没有明确交代此物做何用途，大概是陶器摆设或者其他什么的。炉中有一尊约五寸大小的唐女陶偶，据说这尊人偶因为从唐土千里迢迢来到日本而久久唏嘘哀叹。

准确来说，当时中国已经是宋朝。兰溪道隆和传说中的乙护童子都是在宋朝坐船抵达九州的太宰府。

“来到日本竟让你如此悲伤吗？”

面对明惠的提问，人偶微微颔首。至于唐女人偶为何能听得懂日语，属实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不过终究是场梦，也不必深究其中原委。

“好了好了。你一路颠沛流离确实令人同情。今后由我来照顾你，就别再这么伤感了。”

人偶摇了摇头。

“大师您明明是位和尚，又能怎么照顾我。”

人偶好像是在耍小性子，又好像在用美色勾引明惠。明惠同样是以美貌著称之人。他丝毫不为所动，将她放回了香炉。

过了一会儿，明惠再次取出人偶来看时，她已经涕泪涟涟。不仅眼中噙满泪水，落下的眼泪甚至打湿了肩头。她果真是为离开故国而伤心欲绝。于是明惠又说：

“我乃僧侣之身，从不曾想过慰藉女性。在这日出之国人人尊我为圣贤，故而你不必多虑，就由我来照顾你吧。”

听罢，人偶终于面露喜色，颔首道：

“那么就有劳您关照。”

明惠点了点头，人偶霎时间化身为一个活生生的女人。

最初只是个冰冷的陶器人偶，后来竟然变成有血有肉的女人。在梦境的渲染下，这个故事的第二阶段充满了奇趣。

明惠的梦至此还没有结束。我简要概述一下后面的情节。第二天，明惠带着女人一同去做法事，在场的十藏坊一脸得意地说道：

“这个女人与蛇有染。”

可是明惠并不这么想，他心中想到：

“不。这个女人绝不会与蛇有染，因为她本就是蛇。”

此时，梦醒了。

就如大家所见的那样，明惠此梦溢满情欲的气息，容易诱使我们套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去解释梦境。先前我已说过此梦与乙护童子故事暧昧的相似性，从另一种意义上讲，明惠之梦或许可以视作一个对乙护童子化身白蛇结局的预言。而且梦尚未结束时，明惠已经凭借肉眼识破女人的真身。明惠对这个梦自有述评，也无需我们牵强附会的分析。

“此女子乃是善妙。善妙是龙人，能化作蛇身。变为陶偶也是因其本是石头之身的缘故。”

善妙是《华严缘起》 （25）中登场的一个唐朝女子。因倾慕为求佛法来到唐土的新罗人义湘，她追赶着义湘归国乘坐的渡船，勇敢地跃入海中化为巨龙，以身负船渡过大海。明惠之前就对善妙其人兴味颇深，就连梦中的陌生女子也非要认作善妙。倘若果真如此，身为龙人的女子自然兼有蛇身。不消说，明惠将自身代入了义湘的角色。不过，石身的设定仍让人摸不到头脑。有记载说明惠爱好奇石，即使如此，为何梦里的女人会是石身？而石身又意味着什么呢？

我无意对明惠的武断分析逐条深究。他身上似乎有一种难以割舍的善妙情结，坚信着世间女子无一不爱慕自己，梦中与女人的问答昭示了这种执念。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敢奢望的幸福，对于具备天生美貌和无垢信仰的明惠似乎只是囊中之物。究竟是什么支撑着他的信念？一生不近女色，或者说，童贞，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或许明惠身上最大的魅力在于，他用自己一生积蓄的精血净化大地上目力所及的一切。

更有甚者，或许明惠上人从世间所有女人的脸上看到了同一张乙护童子的面影。佛眼佛母是明惠个人崇仰的护身佛，他至死都虔诚地尊崇她。不过其实尊崇对象是谁也都无所谓。雌雄一体的乙护童子，最终必将化身成龙。童子化身为龙是为了拯救陷于危难中的我们。明惠的梦终究是他个人的梦，可我总是幻想着，梦的地平线那端也许能通往幸福的神话世界？

①北条泰时（1183—1242），镰仓幕府第三代执权，称江马太郎。他在承久之乱中击败以后鸟羽天皇为首的朝廷势力，后任初代六波罗探题。其制定的《御成败式目》是日本第一部武家法规。

②兰溪道隆（1213—1278），南宋僧人，镰仓时代中期东渡日本弘法，开创禅宗大觉派。时任执权的北条时赖拜他为师，招其为建长寺的开山住持。元军入侵日本时，他因被怀疑通敌而被流放甲婓。

③别当公晓（1200—1219），镰仓幕府第二代将军源赖家次男，幼名善哉。父亲赖家在比企能员之变被逐出镰仓，后被北条氏的刺客暗杀。他在鹤冈八幡宫寺别当定晓之下出家，法名公晓，世称别当公晓、僧公晓。他在建宝七年暗杀其叔父三代将军源实朝，后被枭首。

④源实朝（1192—1219），镰仓幕府第三代征夷大将军，幼名千幡，初代将军源赖朝之子。他在政局上受制于母族北条氏，热衷佛教与和歌。据《吾妻镜》载，重建东大寺大佛首的宋人陈和卿曾谒见实朝，称其前生乃宋朝阿育王山长老。实朝心生亲身渡宋之志，命陈和卿监造船只，但由于船身大如鲸鲵而在镰仓由比滨试航失败。涩泽龙彦曾依此逸闻创作《工匠》，收录于短篇小说集《虚舟》。

⑤《风土记》，和铜六年（713）元明天皇敕命编纂日本旧时诸国的地方志，记载其地形、世情、物产、传说等。

⑥北条时政（1138—1215），镰仓幕府第一代执权。其女北条政子嫁源赖朝，曾助赖朝举兵讨伐平氏。之后他谋杀二代将军源赖家，拥立年仅十二岁的源实朝，自称镰仓幕府执权，取代将军掌握幕府政权，为北条氏的执权政治奠定基础。

⑦文觉上人（1139—1203），平安时代末期至镰仓时代初期武士、真言宗僧侣，俗名远藤盛远。他劝说源赖朝兴兵复兴源氏，后成为镰仓幕府的重要幕僚。同时他以振兴神护寺、东寺等佛教建筑而闻名。

⑧《想山著闻奇集》，是江户后期的随笔家三好想山编写的志怪奇谈集，共收集尾张与江户地方的五十七个奇谈故事。

⑨《元亨释书》，日本最早的佛教通史，由临济宗僧侣虎关师炼著，全书共30卷，用汉文体记载自佛教传入日本至镰仓后期七百余年的高僧的生平事迹。

⑩安倍晴明（921—1005），平安时代的阴阳师，是从镰仓时代至明治时代初统辖阴阳寮的安倍氏（土御门家）的始祖。

（11）役小角（634—701），飞鸟时代至奈良时代的咒术师，修验道的始祖。平安时代时山岳信仰兴盛，朝廷追赠“行者”尊称，因此又称“役行者”。

（12）《古事谈》，镰仓时代的说话集，刑部卿源显兼编，收录奈良时代至平安中期462则宫廷、贵族与僧侣的故事，题材大胆，甚至涉及天皇的淫秽秘话。

（13）《信贵山缘起絵巻》，日本平安时代的绘卷画，作者不详，分山崎长者卷、延喜加持卷、尼公卷三卷。该画卷讲述僧人命莲在信贵山中修行以及为天皇治病的故事，与《伴大纳言绘词》《源氏物语绘卷》及《鸟兽人物戏画》合称为日本四大绘卷。

（14）伊吹童子，传说中居住于近江伊吹山麓的盗贼。相传他在母胎中滞留了33个月，出生时唇齿俱全，开口能言，猛饮烈酒。人们以为不祥，将他遗弃在伊吹山上。他被山中动物哺育成人，后来移居大江山，出没京城杀人越货或是掳掠美人。

（15）酒吞童子，传说中盘踞丹波国大江山的鬼怪头领。室町时代的御伽草子讲述了源赖光率领渡边纲、坂田金时、卜部季武、碓井贞光四天王退治酒吞童子的故事。

（16）御伽草子，日本室町时代至江户初期完成的三百余篇通俗短篇小说的统称。作者大多不详。1725年，大阪书肆涉川清右卫门以《御伽文库》为名刊行其中23篇，以后便成为此类小说的总称。作品取材于传说与民间故事，如《一寸法师》《酒吞童子》等。

（17）旗本奴，指庆长年间存在于江户城的无赖团体，多是下级青年武士或武家奉公人。他们身着光鲜异服，横行街市。神祗组、吉屋组、铁炮组、笊篱组、唐犬组等六方组最具代表性，因此旗本奴又称“六方”。

（18）倾奇者，日本战国时代后期至江户时代初期流行于江户、京都等地的社会风潮，指崇尚异风、穿着华丽服饰以及有超越常识行为的人。他们通常会组成团体实施暴行，为了炫耀勇武四处寻衅滋事，如在闹市跳舞或进行相扑。后在幕府和诸藩的严厉打击下销声匿迹。庆长8年（1603年），出云阿国以倾奇者的风俗为基础而创立的舞蹈流行全国，变成后来歌舞伎的原型。

（19）喝食，禅宗用语，指禅寺进食时担任大声传喝食物种类、食用顺序等职责的僧人。通常由寄宿在寺中的幼童担任此职。

（20）大威德，即大威德明王，五大明王之一，镇守西方。六面、六臂、六足，手执诸般武器，面露怒容。传说他能征服伤害众生的一切毒蛇恶龙。

（21）坚牢地神，即地天，最初为印度神话中的大地母神颇哩提毗（Prithvi），后被佛教吸收，称主掌大地之神，成为十二天之一。据说释迦摩尼在菩提树下悟道时，地天见证其佛业。

（22）阿多尼斯（Adonis），希腊神话中的美少年，深受阿佛洛狄忒的宠爱。阿多尼斯被野猪咬死，在爱神的请求下，宙斯允许他半年陪伴阿佛洛狄忒，半年待在冥府。因此阿多尼斯在冬天死亡、在春天复活，象征自然的永恒循环。

（23）赫耳墨斯，是边界及穿越边界的旅行者之神，也是狡猾的小偷和骗子之神。他既赐予人类智慧与手段，又蔑视道德，肆意地搅乱秩序。

（24）《樱姬东文章》，歌舞伎狂言剧目，七幕九场，四世鹤屋南北作，文化十四年（1817年）初演于河源崎座。故事梗概：长谷寺僧人清玄与相承院的少年白菊丸相恋，二人决定在江之岛殉情。作为信物的香匣上写有二人姓名，白菊持匣盖，清玄持匣身。然而白菊丸从断崖跳入大海后，清玄却在踌躇下苟活于世。十七年后，吉田家的女儿樱姬出落成一美人，但她生来无法张开左手。某夜，盗贼权助闯入吉田家杀害了樱姬的父亲少将与弟弟梅若丸，并且夺走了传家宝“都鸟之卷”。樱姬在黑暗中看不到贼人的脸，但看到他手腕有一处吊钟刺青，便在自己的手腕上刻出相同的图案。被侵犯的樱姬生下了一个孩子，她悲叹被玷污清白遂至长谷寺剃发出家，悲悯其遇的清玄为她诵经。樱姬的左手终于打开，写着清玄姓名的匣盖掉落下来。然而在机缘巧合下，樱姬对偶然再会的权助一见钟情，两人结合。事情败露后，权助逃之夭夭。清玄却因香匣上的姓名而蒙受冤罪，与樱姬一同被放逐。坚信樱姬就是白菊丸转世的清玄向她求婚，但遭到她厌恶的拒绝。樱姬的侍女长浦与清玄的弟子残月不愿与主君共患难，趁着清玄抱病在床时令其服下青蜥蜴的剧毒。清玄半张脸泛出青色，陷入假死。来为其掘墓的权助与樱姬再次相遇，他打算让不谙世事的樱姬卖身，立刻去青楼问价。这时忽起骤雨惊雷，面容可怖的清玄苏醒过来。他说出了转世真相并求樱姬与其同死。在争执中清玄失手用刀刃割断了自己的喉咙。樱姬与权助成婚后，沦为小塚原的游女，因为她上流社会的谈吐而成了名妓“风铃姬”。然而清玄的亡灵时常徘徊引发骚乱，致使她被青楼赶了出来。一日，权助酒醉失言，吐露出杀害吉田家父子一事。得知真相的樱姬亲手杀死了权助以及与他所生的儿子。最后，樱姬取回“都鸟之卷”再度复兴吉田家。

（25）《华严缘起》，镰仓时代前期的绘卷物，共六卷，内容描述新罗华严宗创始人元晓、义湘两位高僧的生平。今藏于京都高山寺。相传作者为明惠上人的弟子惠日房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