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著名诗作：柳诒徵收集的清代镇江诗作

柳诒徵出生于镇江丹徒，对故乡有着深厚的情谊，收集了大量清代有关镇江的诗文、记叙，编成《里程》五卷（收于敝馆今年待版之《柳诒徵文集》第5卷）。镇江位于京杭大运河与长江的交界处，地当南北要冲。古人北上南下，多从此处横渡长江，历代都有羁旅名片传世。镇江本地风景秀美，三座名山金山、焦山、北固山或立江边，或矗江中，素有“第一江山”之美誉。有清一代，镇江本地文人辈出，可谓人杰地灵。既然具有以上优厚的条件，镇江的诗作自然大有可观处。柳诒徵《里程》中收录的诗作中常见历史之雄浑、山河之阔大、风物之灵秀，蔚为大观，现摘录若干如下：

《海门诗钞·见山楼即席醉歌》

（注：见山楼为镇江名士祝荔亭所建。）

鲍皋

（注：字步江，号海门，镇江丹徒人。）

空中绿云忽破碎，散作千山万山翠。

君楼在市不在山，却共诸山翠相对。

东南山势排长虹，西山一片撑鸿蒙。

北山突峙倚天堑，石帆直指沧海东。

谁裁半幅吴江水，更挂高高碧窗裹。

楼上仙人终日间，坐揽江山列床几。

有时放吟还疾书，山雨江涛奔腕底。

我来偶值天晦时，槐风飒沓当轩吹。

孤城烟升出隐隐，平畴禾黍空离离。

须臾雾净四山出，恍开青眼留诗客。

天外两峰横日波，树里一江流落日，

日暮倚楼歌醉歌，主人再劝金叵罗。

海霞孤飞照衣紫，云峰斗起争嵯峨。

一峰婉蜒黑蛟走，一峰蜷局眠苍狗。

一峰未平一峰变，此时山楼别有见。

大江之前无数山，浓蛾失影明镜寒。

何人铁笛唤山月，一声吹出苍茫间。

我呼山灵揖海水，尔汝千年何寂寞，胡不飞来共我醉。

此楼楼上醉眠梦，涉沧洲，凌五岳

五岳渺难求，沧洲复谁是。

但愿楼居不愿仙，君看山翠长如此。

《竹啸轩诗钞·同京口余文圻登蒜山憩清宁道院时春尽日》

（柳诒徵注：吴破魏时武候运筹山洞，故名算，后改名蒜。宋武帝破孙恩十万兵在此山下。）

沈归愚

（注：沈归愚曾客居镇江任教师，期间与镇江隐士余京以文论交，标题中的“文圻”即为余京的字。）

相携筇竹上晴空，本末遥遥磴道通。

铁瓮帆樯双屐下，佛狸城郭乱烟中。

运筹羽扇怀王佐，破敌长刀数霸功。

事业消沉山色在，底须吾辈别雌雄。

峰颠突兀睇无垠，吴楚苍茫几点尘。

天地本来成逆旅，江山从古属闲身。

松门瘦石樵家路，瑶草金光道院春。

惭愧玉皇香案吏，阶前暂作扫花人。

闲房小驻酌流霞，尘外知交云外家。

词客咏中惟白雪，道人袖底有青霞。

天涯渺渺怜巢燕，世上纷纷送落花。

春去后嫌时序远，六龙鞭后不停车。

《渡江至润州》

商盘（注：字宝意，曾任镇江地方官。）

混茫一气下岷峨，西戒乾坤此荡摩。

天矫迎人双髫拥，苍凉怀古六朝多。

西看建业如龙虎，北指芜城正绮罗。

剩有渡江名士盛，十分秋色满沧波。

万斛舟同一叶轻，鱼龙相戏谩相惊。

从来利涉凭忠信，如此江山助性情。

细草平原人放牧，斜阳古戍角吹晴。

熙朝武备趁前代，耀德何尝不观兵。

伯业消沈劫火红，至今余习尚豪雄。

赭衣驰道留秦帝，青嶂遗居憧戴公。

三楚帆樯潮落后，万家砧杵月明中。

芙蓉楼上人凝睇，萧瑟依然玉界空。

秋影谁言入院曜，应时蓉桂正芬敖。

丰恩已许离家近，儒术何曾作史迂。

碧落楼台横北固，紫髯事业笑东吴。

登临极目无穷意，第一江山展画图。

《鲟鳇鱼》

商盘

长江风激如裂缯，巨鱼鼓鬣欲上腾。

龙潜蛟徙波浪息，失势遂落渔人罾。

其鼻有骨鳃有肉，大者数丈同邱陵。

不与鲸鲵作灵怪，竟随鱮鳃遭烹蒸。

我居京口感寥寂，充庖水错还堪矜。

海鲥远来春网得，河豚才上风人称。

一为易腐一含毒，暂时入著终难仍。

鲟鳇肥腻异他种，平生见惯吾何首。

实鼎实俎脀载备，色黄色白脂膏凝。

鼋羹那须食指动，鲈脍定使归心增。

今夕何夕良宴会，获霜菼雨飘华灯。

有客苍茫意湖海，此鱼变化惭鲲鹏。

酒闲人散诗忽就，一规寒月穿窗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