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猫日记养穗穗：雷龙华，养猫记
养猫记
雷龙华/文
家里前前后后养过上十只猫，几乎没有善终的，要么少年夭折，要么英年早逝，要么离家出走失踪不见。可能家里风水出了问题，影响了六畜兴旺。至今还能记起来的有三只猫，一只黄猫一只灰猫，还有一只特立独行的黑猫。
记忆中，黄猫会走钢丝，秀猫步。我家院子正前方，在两木桩之间，有一道绷直的钢丝绳，用于搭衣服，晾晒被褥。黄猫常常爬上木桩，行走在钢丝上，四条腿有节律地移行换步，走出正宗的猫步，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飘逸灵动。可惜黄猫死于一场猫瘟，尸体被撂进了尿窖子。
灰猫是捕鼠能手，它逮住老鼠后总要玩“猫捉老鼠”的游戏。院子里，受惊的老鼠已经吓懵，没头没脑着乱串，灰猫时而端坐地上，静若处子，时而纵身前扑，伸出前爪，拍打拨转着吓得半死的老鼠，控制住老鼠逃串的方向，身子腾挪跌宕，动作夸张。玩够了，叼起老鼠，咔嚓一声，鼠首碎裂，老鼠一命呜呼。这时灰猫会放下死鼠，蹲坐地上，低头默哀，表演着“猫哭耗子”的慈悲戏。这只灰猫也没能善终，误食毒鼠，灌绿豆汤、仙人掌汤都没能救活。家里隆重安葬了这只灰猫，我们弟兄三人为它送葬。用麻绳套住猫脖子，提上后山，高挂在歪脖树上。在我们山区，对于非正常死亡的猫，有两种处理方式，窖葬和树葬，所谓窖葬，指把死猫尸身丢进尿窖子，树葬指用麻绳套住死猫脖子，悬挂树上，与日月同辉，和山川树林为伴。
我对黑猫印象最为深刻，对它的情感也最为复杂。它与众不同，特立独行，是猫中另类，猫中妖孽，它的故事得从头说起。好长时间，家里没有了猫，老鼠肆虐，亲戚送来一只小猫崽，皮毛漆黑，像锅底灰一样。一开始关在黑屋子里，每当我进屋送猫食时，它都躲到床底下，眼睛亮晶晶的，像一对绿宝石，胆怯地看着我。我爱小动物，经常来看望它，小猫似乎对我放松了警惕，但仍保持距离，不让我碰它。小家伙很挑食，不吃素食，只食荤腥。妈妈总抱怨说：“都是猫，差别咋这么大呢。”显然，妈妈不太喜欢这只冰冷的、叼嘴的黑猫。关几天禁闭后，小猫熟悉了环境，家里就不再限制它的自由。我关注着它的一举一动，发现小家伙还是很活泼很顽皮的，它爬树上房，如履平地。常常爬在树干上练爪子，发出“嚓嚓”声响。逮住鸡毛、树叶，一玩就是半天。
小猫逐渐长大，一身暗淡黝黑的皮毛，变得油光锃亮，绿宝石似的眼睛，精光大盛，犀利冷峻，让人不敢直视，一对倒三角形的大耳朵，直愣愣立着，像山狸子（学名猞猁）。 长大的猫咪，不再顽皮胡闹，变得安静多了，它时常侧耳倾听老鼠发出的响声，巡视着每一个鼠洞，关注着粮柜的位置，勘探着老鼠行走的路线。用胡须测量猫洞大小，测量狭窄通道能否通过，它在为捕鼠做准备。但是黑猫对人很警觉，与人保持距离，始终不让我们一家人靠近它，眼神冰冷。 我联想到电影《马兰花》，剧中的猫妖与我家这只黑猫太像了，我开始怀疑它就是猫妖，对它心生惧意，也疏远了它。
黑猫长大成年，经常外出，十天半月不见身影。由于它从不亲近人，所以家里人都不太喜欢它，都不在意这只与众不同的黑猫。
一次，邻居上房俵嫲来我家串门，与妈妈谈家常，话题转到我家黑猫身上，俵嫲说：“你家黑猫去了我家两三次，老鼠就不闹腾了，安静多了。我在墙角发现了两张鼠皮，你家黑猫吃老鼠跟吃粽子似的，边吃边剥皮，还真讲究。”妈妈很惊讶：“真的假的？我没见过它逮老鼠啊？”俵嫲说：“它逮老鼠从不在人面前显摆的，人都不知道而已。”听俵嫲这么说，我就在家里墙角寻找，果然发现了几张老鼠皮。随后又有邻居夸赞我家黑猫：“你家猫厉害，它一到那里，那里就没老鼠了，真是鼠辈的克星啊。据说猫叫一声，老鼠就会吓破胆，怀孕的老鼠就会流产。”听了这些赞美的话，我对这只黑猫顿生好感，也因它为民除害感到骄傲，决定观察研究它。经过多日观察，我惊奇地发现这只黑猫是有思想的奇猫，它熟悉每一家的鼠窝位置，粮食地点，鼠路路线，而且掌握鼠族大小及主要成员，掌握老鼠生活习性等等。我观察过它逮鼠过程，发现它会估算老鼠啥时外出，啥时回洞，往往潜伏在老鼠必经之地。当老鼠进入伏击范围，一个纵身，伸出利爪，闪电般前扑，一击必中。它逮住鼠群首领，就会剥皮抽筋，震慑鼠类。老鼠只要听到它叫声，就会毛骨悚然，动弹不得，乖乖束手就擒。由于黑猫妖孽的捕鼠能力，我们村及附近村庄鼠类锐减，鼠患得到遏制，各家各户安静多了。
春暖花开时，猫开始叫春，往往持续整整几个晚上，叫春声音的确难听，有时如荡妇行乐时的欢叫，有时如怨妇屈辱时的哭泣，而且时断时续，凄凄惨惨。 叫春后三五成群，聚众幽会。邻居长生，四十多岁仍打光棍，他见不得鸡踏蛋，狗连筋。一旦他碰上了，必定捡起木棍棒打鸳鸯，搞得鸡飞狗跳。他更听不得猫叫春，当听到这种诡异的带着情色声响时，就会心烦意乱，心里像猫抓似的难受。叫春这几天，长生埋怨说我家猫不正经，乱搞男女关系，引着一群母猫搞得他睡不着觉。山里人对男女关系特敏感，长生提起猫叫春的事，许多男人女人就围了过来叽叽喳喳。有人附和说我家黑猫************，处处留情，邻村母猫们生了一窝又一窝黑猫崽。下屋张家表婶撺掇妈妈，说我家黑猫一年四季不落屋，野猫似的，不如骟（shan）了，骟了就乖了，就不会到处惹事生非了。她的话竟然打动了妈妈。后来村里来了劁（qiao）猪骟猫的手艺人。妈妈叫来邻居帮忙，诱猫进黑屋，关门逮捕。长生首当其冲钻进黑屋，我在屋外，先听见黑猫低沉的嘶吼声，紧接着听到长生痛苦的尖叫声，长生逮猫却被猫抓伤了，手背及手臂有几条血口子，鲜血淋漓，帮忙的人顾不得抓猫了，赶紧查看长生伤情。黑猫一溜烟消失了，骟猫计划就此泡汤了。
村里老鼠越来越少，为了填饱肚子，黑猫捕食对象就转向黄鼠狼、蛇虫、鸟雀等，邻居就嫌弃黑猫了，说我家猫害人，不是好猫。一次邻居金生来我家找麻烦，说黑猫偷了他家鸡，要求赔钱，妈妈让拿出证据，金生说他找到一地鸡毛，肯定是我家猫干的。因为名声不好，而且他还发现我家猫多次去他家，偷窥他家芦花鸡。由于证据不足，在我们一家的人质问下，金生理屈词穷，悻悻地走了。黑猫长期在外，很少回家。有一次回来了，拖了一条蛇回来的，我们一家人都怕蛇，妈妈一肚子怒火，把这只不争气的猫关进黑屋暴打一顿。随后黑猫就没有回来过，家里又觉得少了啥东西似的，妈妈吩咐我去寻找，让我哄它回来。
我找了很多地方，终于在后山树林里发现了它，见它又长高长长了，一身皮毛，黑缎子似的。耳尖长出了硬毛，更像山狸子。我呼叫它，它冷冷地看着我，我呼叫它：“咪---咪---，走，咱们回家。”它不理睬我，当我靠近它时，它发出低沉的嘶吼声，警告我不要靠近。僵持几分钟后，它一转身一溜烟消失在山林深处。从此以后，我再也没见到这只黑猫了。
作者简介：
雷龙华，陕西省商洛市丹凤县人，丹凤中学任教，闲暇时间爱好读书、旅游、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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