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最神奇的地方：徽州人文的守护神

【南屏三日（下）】

1

钱师傅的“碧山梦”

小车到碧山脚下时，大约三点不到。格格说：“我带你们去见一下钱时安师傅。他家就在山脚下。钱师傅是一个有文化的复员军人，他从电讯局退休以后，不愿在城里呆着，来到这里居住。这里原来是荒山，没有村民愿意要。钱师傅承包了下来，十五六年间载了六百多棵树。我请你们喝的红茶，就是从钱师傅栽的茶树上采来，自己动手制作的。”

“有趣的是，他还动手在山上在东西两座山顶建造了，两座亭子，分别叫“牛郎屋”与“织女亭”，（见图）遥遥相对。

够浪漫的吧。他的家也是自己搭建的。人们称他是碧山的守护神，也有人称他叫‘钱逍遥’。他要实现他的碧山梦。”

我想，“钱时安”，名字很有意思，有钱时才能“安”心，不差钱，方可“逍遥”。我小时候读小说，常读到那句俗话“人是铁，饭是钢。”现在，我经常对老伴说：“人是铁，钱是钢。”所以对于鲁迅的许多做法也理解了。……

胡思乱想中，车已经停下了。

说话间，我们来到了钱师傅的家。

接待我们的是一位中年妇女，格格和她很熟，早在电话里联系过了，她告诉我们说：“钱师傅在山上建造庙的地方。我打个电话过去。”格格对她说：“等会儿，我们一起上去。”

趁他们讲话的时候，我打量了庭院前后左右。门是朝北向的，小小的庭院很有韵味：入门处有一棵山楂树，树上挂着一只鸟笼，养着一只鹦鹉。（见图）

门口与其他地方有好几个石雕作品，还有许多盆景。右边有假山，居然还有流觞曲水的。迎春花已经在开了。西边的墙上还两棵松树，（见图）

远处则是影影绰绰竹林和山影。一只黑狗拴在门边。见有人来了，也没有吠。女主人笑容可掬地为我们沏茶端出果盘与坚果，孙女毫不客气地喝起茶来。

女主人告诉我们那个鹦鹉会学人话，听说它会说话，孙女来劲了。女主人走过去，对着鹦鹉教它：“您好！”“恭喜发财！”。面对我们这些不速之客，开始鹦鹉不理人，过一会，它真的会学话了。孙女很开心地笑了，也试着逗它。

不一会，格格带我们进了钱师傅的家，里面挂了许多照片，看得出这位主人年轻时穿军装的样子很帅。还有一些他与来这里的文化名人的合影，其中有诗人北岛。格格问我知道不知道北岛，我笑了：“当然知道呀，我们那一代人谁不知道北岛、舒婷、顾城呀！”

刚出门，来了一男一女两位老人。

“哎呀，汪老师，我们刚从您的书店过，这是我的老师。”

我们握手寒暄了一番。格格告诉我这就是那位汪老师。老先生今年七十七，比钱师傅小一岁。但是看上去精神矍铄，讲话语速很快。他夫人也看上去很年轻。

喔，这就是“碧山书局”的那位汪寿昌老先生。据一些文章里介绍他原是碧山村的老村主任，2014年退休以后，被邀请为碧山书局的管理员，一直到现在。虽然是个村干部，但是他很有学问，熟知碧山的掌故，又能画画写字，所以人称他“汪老师”。我在碧山书局买的一本笔记本，开头几十页是他画的图和题的字。（见图）

我有很多农村的朋友，也见识过许多农村干部，但能够这么画画的很少见，尤其这么热爱本土文化的，更是绝无仅有。

“我因为老伴身体不太好，去陪她看医生。我来找钱师傅。”他告诉我们。

女主人说：“钱师傅在山上修建庙的地方干活。来，我们一起去喝茶。”

于是，我们一行七个人，走上山去。

2

汪老师的乡梓情结

约走了五六分钟就到了半山腰，一位老人远远地向我们招手，他就是那位“碧山神”。

他正在为建一座庙作准备。他指着几根木头，对汪老师说：“你看这几根木头做横梁行不行？”“可以的。”

这时，女主人在一间山间小屋里开始煮水，然后招呼我们喝茶聊天。我们共有八个人在一条长班凳两边坐下。我孙女一个人下到山涧去戏水了，我不放心。还好女主人时不时去照看一下。

钱师傅内向，不多言辞；汪老师则非常健谈，

他就坐我旁边。他知道我是大学教师，在路上就和我说：“李白那首《山中问答》里说的‘碧山’过去解释是指湖北安陆县内的桃花岩，那是错的，据我考证，李白讲的碧山，就是我们这里。”我想到了这几十年来人们争论诸葛亮的出生地、曹操的墓、还有韩愈的郡望等，所以无法回答他，他还和我谈起了徽州历史上“汪”姓的一些人物。我除了知道汪由敦和汪道昆外，其他人物都不甚了了。

落座以后他问我：

“你知道不知道上海的黄陂路？

“我知道”

“这条路与就是我们有位姓汪人有关。1943年改名南黄陂路，当时的工部局长就姓汪，是我们徽州人。黄陂是湖北省的一个县名。工部局就好像是财政局，权力很大的。管钱的。”

对于这些历史，我一无所知，只有频频点头。这时，我发现格格在与钱师傅谈今年春茶的问题；而汪夫人则对我老伴夸赞我的孙女：“这个小孩，将来读书一定好，可以进清华北大。”明知是人家客套，但是我觉得老太太很是善解人意。格格说：“汪太太，下次我们来看您的黄梅戏演出，您唱得真好。”这时，我才知道。老两口真是“天仙配”，夫唱妇随。都是性格开朗的乐天派，无怪个个身体硬朗。

汪老师和钱师傅两位老先生，前者干一些显山露水的文化事，而后者则如陶渊明一样的隐士。大家都忙忙碌碌闲不下来，似乎没有什么忧愁。看上去，他们再干十年也没有问题。不禁让我生出欣羡之情。

大约四点，天色有些阴沉，又好像要下雨了。我们告辞，走之前，我们还一起合了影。

钱师傅还要干一会，所以，站在山口，频频向我们招手。

晚饭吃得很香，我们大家都胃口大开。

3

“浅绛故里人”

二月八日 阴有雨

昨夜淅淅沥沥下了雨，天蒙蒙亮时，雨止了，又被雄鸡啼声唤醒了。

因为这里猪肉好吃，所以老伴决定早上去买一点，带回去。格格带他们去买。回来后，格格告诉我，定的车，下午三点来接我们，上午还有点时间，她带我去见一位开古玩书画店的人。

约九点半许，孙女看电视，老伴整理行李。我坐上格格的车，一会儿就到了县城。停好车以后，我们来到在一家叫“徽州古玩”店旁边。迎接我们的是一位中年男子，格格叫他“王老师”。他先让我看看一楼橱窗里的展品：有歙砚、各种瓷器、墨、玉器、砖铭、碑帖、臂搁、古籍……我则被墙上挂的一些楹联。（见图）

这些人多数是明清之际徽州的官吏和文化人。我都不熟悉。他带我去楼上看看。在楼梯口，我看到了清代同治帝师大学士祁寯藻的一副对联，是竹刻的，红底黑字：

得句会应缘竹鹤，

著书不复窥园葵。

只有祁是我熟悉的，学问了得，人品与事业都是可以载入史册的。一手好字可以媲美陆润庠。我非常喜欢。

在两楼，我看到了许多放在地上的壁画、老式镜框了的人物故事画、戏剧里的人物画，基本上是一些陈旧的木板，色彩暗淡，像博物馆里的出土文物。对这些，我兴趣不大。

走马观花看一下，我们就下楼了。

他热情地为我们沏茶，坐下后，谈起了他经营这个店的用心，他原来是交通局工作的。父母都是教师。因为从年轻时喜欢这些东西，想在继承乡帮文化方面做些事，所以辞职开了这家店。谁知开张不久即遇疫情。大家嗟叹再三，于是，我们谈到一些令人无法忍受的蠢事。真正应了那句古话：“纵谈世事壶应缺，话到人情剑欲鸣。”。然后我们加了微信。他的微信名叫“浅绛故里人”。我问格格这个名字有什么深意。格格告诉我：“清末同光年间，徽州黟县程门首创把纸帛上的画搬到瓷上，诗、书、画、印四位一体诞生了一种叫浅绛彩瓷的艺术品。王老师是黟县人，所以有这个名称。”（见图）

然后她又发给我一篇介绍“浅绛瓷器”的文章，令我打开眼界。看了这些图案，我对格格说：“这些瓷器比起唐三彩来，真是雅俗不可以道理计。”格格也同意我的看法。

十二点我们吃饭。三点，那一天来接我们的司机来了，格格和她儿子一直送我们到村口。对我孙女说：“天源，暑假在来好吗？”

“好的，我们一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