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儿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我的妹妹就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下午从图书馆出来，就径直喊司机送我去医院，除了被人抬着进医院外，大多数都是一个人来去，在缴费或是换药换针水各种情况下，医生护士会问一句“有人陪你来吗？”

每每这时，我都摇头，如果说心里有一丝苦味，毫无置疑，那应该就是这个时刻。但，别矫情了，大多数人不就是如此这般扛着么？

急性胃炎，疼得人模糊。

走出医院，在这个觉得脆弱无比的时刻，我第一个人想起的不是爹妈，而是妹妹，那个别人家的孩子。想起昨天她给我发信息“姐，如果你没钱了和我说，我给你。”

如果不是被人问起，我都是以独生自居，毕竟妹妹和爹妈一样，隔我十万八千里，虽然她小我两岁，但别人都以为她是姐姐，我才是妹妹，这可能是因为她长得胖的缘故，个头壮，想当然被认作是大姐。

因为她头发卷，我从小就叫她毛毛，小卷卷的头发跟鸡窝一样，被我一直这样嫌弃的叫到至今。

毛毛从小就胖，但作为家人我们不敢拿这说事，毕竟老人常说胖是福气，让她减肥不就是减福么，这不好。对于她的胖，前男友给过一个非常切合的比喻，09年她来昆上大学，我和男朋友去学校帮她缴费办理各种，她远远等在学校门口，男朋友说“妹妹长得好胖，即便隔得这么远看过去，她都像一只小恐龙一样。”

后来男朋友帮毛毛排队缴费，帮她购置各种生活用品，到宿舍后，男朋友爬到高床上去帮妹妹铺床叠被，这印象一直在我脑海里，作为她的亲姐，我对这些半知不知，本来应该由我去做这些事，但那时我不懂，回想去发现自己像极了白痴。

毛毛就是那个别人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从小学习成绩优秀，拿奖金带奖状回家是常事，和她相反，我是老师眼中的头疼孩子，老师找我父母谈话去家访告我状是常事。

她勤劳能干，家务也好农活也罢，做起事来比我厉害十倍不止，是爹妈眼中的昌盛娃。我从小就好逸恶劳，投机取巧，是妈妈口中狡猾的狐狸和败家子。

坑妹的事干过不少，但年纪小，哪懂那叫坑。5岁左右，带着3岁的毛毛去河边玩，那时没有危险意识，只一心想着去田里捉小蝌蚪，然后妹妹掉进田里，从头到脚都是泥巴。我安排了个跟她同龄的小孩，让她陪着毛毛回家换衣服，然后毛毛就哭着回去了。

不一会，毛毛来了，后面跟着我妈，她利索地抓住我衣服从田里一把拎出来，拿着手里的荨麻就开始抽在我的手臂和小腿上，“你走不走？回不回去？” 我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哭，一路被我妈抽着回家，“你妹掉进河里被大水冲走了怎么办？”荨麻抽打的地方瞬间又红又肿又疼，哭得稀里哗啦，一路叫着“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其实，哭喊的背后我心里实实在在是挂念着那田埂上塑料瓶里的小蝌蚪，想着会不会被其他小孩拿走。

一直到现在我都不能理解，作为一个母亲怎能如此狠心，但不可否认的是于我而言，这样的教育才能让我有收敛，就像小学某老师回忆我的童年，说没遇到过像我这般顽劣的孩子。你看，只有动武，道理对我是讲不通的。

这应该不算坑，毕竟我才5岁根本没有亲人意识，对妹妹这个物种还没有概念，印象里她永远是吸着青鼻涕、挂着眼泪水的跟屁虫，是卷毛（自然卷）。

有一次，家里修猪圈，在院子里挖地基，院子里种着白薯和芋头，但我年纪小，无法通过外表区分两者，于是每挖到一个果果，我就先拿给她尝，如果是白薯，就被我抢过来吃掉第一口又给她咬一嘴，直到她尝到芋头，听她叫得呼天抢地，一边哭一边跟妈妈说，我拿了芋头给她吃，我又是一顿被修理。

我七八岁的年纪，毛毛也要去幼儿班了，某天我们在玻璃窗一角发现了一挂马蜂窝，那时不懂马蜂和蜜蜂的区别，只一个劲想着吃蜜，然后跟她说，好想吃蜂蜜，不知道有没有蜂蜜。然后，毛毛抬了一个凳子，一脚就站了上去，让我给她找根棍子。她就是轻轻地往马蜂窝那一戳，就这么一戳，结果，她额头肿了，眼皮肿了，耳朵肿了，被我妈带去医院打针。

我就没有她的那种行动力，只能做磨嘴皮的那个。每当妈妈说起妹妹小时候被马蜂蜇，她都没有供出是我的鼓惑，也许她忘记了。

爹妈忙的时候，常把我和妹妹寄在别人家，某个周末寄在舅婆家，舅婆在门口有家小卖铺，真的太想吃大鸡腿方便面了，于是跟舅婆说，要把妹妹卖给了她，舅婆问卖多少，我说6毛，那就是一包大鸡腿方便面的钱。舅婆递钱来，让我发誓不许反悔，从此妹妹就是她家的孩子。我点点头，拿着钱买了方便面就回家了。

傍晚，眼见爹妈就快回来了，我急忙赶去舅婆家，趁舅婆在厨房煮饭，牵着妹妹就跑，一直到现在，都记得穿过村子的那小巷道，人家院子里传来的阵阵狗吠……

自从被她降服了一次后，我就再也不敢无视她了。老鼠、蛇、蜥蜴、蝙蝠、屎壳郎，那些你们觉得特别恐怖的动物，我都可以跟他们玩一块，但我天生怕大青虫，那种无脊椎，全身软绵绵肉肉的，摸起来酥得你想死的软体动物，如果这个世界让我觉得畏惧，那这是唯一让我会送命的东西。

一个炎热的午后，妈妈安排我和她要每人拿一背篓的白薯藤喂猪，然后白薯藤上就会爬着那大青虫，敲到这里心里一阵发打冷颤，汗毛都竖起来了。我害怕那东西，不敢碰，她觉得我是在偷懒，直到我说害怕那虫子。

这时她还觉得我是以虫子为由不想干活，她就真的在白薯藤里找了大青虫，拿到我面前晃悠，我一边跑一边跌倒在地头，又哭又叫。妹妹可能年纪小，她也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害怕那种虫。她就这样拿着虫子，逼着我干活，说着说着又把虫子丢到我脚边，各种吓唬，我哭得心肝肺都扯疼，对面是一座大石头山，只听见我哭喊的回声传回来。

太恐怖了，前两年我差点命送高速公路，差点死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我都没觉得恐怖，面对死亡我都觉得能接受顺其自然，唯独对那虫，每每想起她拿着虫子丢向我，我只想直接下十八层地狱，这种虫虫，真的太恐怖了。

虽然妹妹在我生命里给予如此重击，但并不能影响她依然是别人家的好孩子。

她是一个包容心特别强的人，比我心理成熟。我不善于和同龄人打交道，自我为中心，稍有不顺我意，便离群索居，不跟她们玩，这性格跟随我至今，一点都没改。妹妹不同，她愿意倾听别人，跟谁都能玩到一块，在我们家那片，我一个朋友都没有，即便从小一起长大，也不过是点头之交，但妹妹遇谁谁都是朋友，她从来不缺朋友。

从小学到大学毕业，从不让爹妈多操心，回到老家，去当村官去事业单位去当国家公务员，成为了家人的骄傲，现在又自己买车买房，在小县城里过着跟我截然不同的生活。

我从小就是不被善待的那个孩子，这三十年来过得也比大多数人都曲折，可是即便如此，我还是感恩，感恩有妹妹，让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爹妈，还有一个我牵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