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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成国公府的老太君,杀手阿思成了淮南王府的下等奴才

人气:358 ℃/2025-02-27 11:42:12

一等宠奴【莫小弃】

清风阁内,一名男子斜躺在榻上,凤眸微闭,青丝垂地,一派慵懒之象。

微风拂过,本应是静逸的阁内偏偏传来那隐隐的哀嚎之声。

男子眉心一沉,“何事吵闹。”

角落,一名黑衣男子上前一步,垂眸恭禀,“爷,是王妃教训一名奴才,反被那奴才打了。”

“呵。”一声冷笑,凤氏向来跋扈,教训奴才不是新奇的事儿,新奇的是居然有奴才敢反抗。

男子不甚在意的挥手,“杀了。”

抗主的奴才,向来都是留不得的。

“是。”黑衣男子应声,并未离去,阁外自有人领命。

只是过了许久,那吵闹声都未曾停下,反倒是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扰得清风阁上的锦衣男子眉心更沉。

“束风,怎么回事?”

语气已是染上了不悦。

之前的黑衣男子再次出现,垂眸应道,“爷,那奴才力气奇大,逐风暗影二人联手也未能讨到甜头。”

逐风暗影都是爷身边的护卫,武艺不凡,一般江湖人士根本近不得身。

修麟炀似乎来了兴趣,缓缓睁开眼,双眸透过窗栏看向远处那胶着的几个人影,嘴角微微一扬,“去看看。”

“是。”

修麟炀来时,逐风暗影正一前一后的夹击着那奴才。

二人攻势迅猛,换做旁人早已是应接不暇,却见那奴才站在原地,应付起来竟是有些游刃有余的感觉。

以不变,应万变?

“束风,去玩玩。”修麟炀嘴角含笑,双眸却是覆着层层寒霜。

而直到此刻,阿思都还没弄清楚状况。

她只记得自己是被组织的人抓住了,可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儿,又为何会莫名其妙的被一个穿着古装的女子掌掴,她都弄不清楚。

不过,既然来者不善,那就来一个杀一个好了。

只是方才突然从天而降的两人并不好对付,阿思小心应对,孰料这会儿又来一个,她断不会自讨没趣,一个翻身躲过袭来招式,却不料那人紧贴而来,阿思又是一个后翻,抬脚瞬间便将那袭来的一掌给踢开了去。

但显然,对方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三人联手,迅猛如龙,竟是将阿思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

左肩受了一掌,心口顿时一阵翻涌,阿思连连往后退了十多步才勉强站稳了身子,来不及说话,一口鲜血便已是喷涌而出。

眼见着另有人扬剑而来,阿思正欲再战,却听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回来。”

话音落下,束风与逐风暗影三人已是齐齐站在修麟炀的身后。

阿思重重的舒了口气。

特么的,吓死她了!

还以为今天得交代在这儿呢!

“几招?”修麟炀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可他身后的三人却已是齐齐跪下。

“属下无用,还请爷责罚。”

“三人联手,四招之内却不能败敌,的确无用。”说罢,扬手一挥,三人领命,当下便退下自个儿领罚去了。

而自始至终,修麟炀那一双凤眸都落在阿思的身上。

阿思被他看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伸手抹去嘴角鲜血,恶狠狠的回瞪了过去,“以多欺少而已,你不必得意。”

“少侠不服?”修麟炀笑。

阿思冷哼一声,“担不上少侠二字,不服,倒是真的。”能打的三个人都走了,她还会怕不成。

当下便是扭了扭脖子,活动了肩膀,甚是挑衅的冲着修麟炀挑了挑眉。

这一幕,瞧得旁人噤若寒蝉。

这狗奴才,当真是不要命啊!

修麟炀自然也未料到阿思竟会有如此举动,微微一愣,“少侠想跟本王动手?”

阿思耸了耸肩,虽然不知道‘本王’是个什么鬼,不过,打架么,她从小到大还没怕过谁。

她这般自信的动作,惹得修麟炀大笑开来,笑声过后,却是一声低喝,“找死!”

话音落下,只觉一阵劲风袭来。

阿思猛然一惊,却只来得及抬手挡住胸口,下一刻,人已是被彻底击飞了出去。

重重的撞在比腰还粗的树干上,复又落地,一口鲜血喷出,只让阿思的视线都被血糊住了。

得,大意了!

这是阿思昏厥之前唯一的想法。

“送入清风阁。”昏迷前,那温润的声音如是说。

阿思虽被送入了清风阁,但也仅仅只是‘送入’而已。

她被丢弃在一间不大的屋子里,没有人给她医治,也没有人来看过她。

好在阿思如杂草一般的生命力特别顽强,躺了一夜后,便睁开了眼。

挣扎着起身,看着自己的这一身穿着打扮以及屋子里的环境,阿思不由的愣了好一会儿。

许久,她才如恍然大悟一般扬眉。

穿越了啊……

被组织的人抓了去,严刑拷打,打着打着不知道怎么的就穿越在了这幅身体上。

零碎的记忆告诉阿思,这身体的主人名唤‘阿四’,是淮南王府的小厮。

额?

等一会儿。

小厮?

特么的她穿越在了一个男人身上?!

不会吧?!

顾不得多想,阿思忍着手臂上的伤痛,往自己的裤裆里摸去。

恩?这感觉,不像是男人啊!

莫非?

又有零碎的记忆袭来,阿思终于恍然。

女扮男装啊!

因着家里穷,头上也是几个哥哥,生下了女孩儿没衣服穿,便索性当做男孩养着,后来为了帮补家里就进府做工,因年纪小,身形还未曾发育开来,力气又奇大,做了大半年的工倒也不曾有人怀疑。

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阿思扯开了嘴一笑,却是觉得口中无比干涸,想下床去倒杯水喝,结果稍稍一动便牵扯了伤口,痛得她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感觉全身都要散架了。

忽然便想到了昏迷前被打的那一下,阿思也是接收了原主的记忆才知道,那人原是淮南王修麟炀。

拥兵自重,叱咤一方,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脑海中蹦出来的几个词,竟都不是什么好话。

想到自己之前居然对着那样的一个人挑衅,阿思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想她向来惜命,居然去惹一位阎王。

现如今能活着,除了感慨自己命大,她还能说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笑声惹来了注意,房门应声而开,有丫鬟走了进来,面无表情,“王爷要见你。”

一股子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阿思想,她或许不该笑得那么早。

一路跟着那面无表情的丫鬟上了清风阁顶楼,“你且在此等着。”说罢,便走了。

阿思站在原地,忍不住四下张望。

偌大的一方阁楼中央,摆放着一张竹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阁楼,四面透风,窗幔随风轻摆,凭栏远眺,能隐隐瞧见一处宫殿。

那儿,是皇宫?

不待阿思细想,一道温润的声音传来,“此处风景如何?”

阿思顿时背脊一僵,瞬间便想到了自己昏迷前那人袭来的一招。

根本就是瞧不见影子,快到令人发指!

那现在,是怎么个意思?

再打一次?

这阁楼至少七层,摔下去铁定就是个死啊!

“王爷驾临,还不速速行礼?”另有声音提醒,阿思这才反应过来,哦哦,行礼。

于是忙转身冲着修麟炀双膝跪地,“小人阿四,见过王爷。”

修麟炀径自略过她,朝着床榻走去,抬手一挥衣袍,人也跟着躺下,“抬头。”

阿思知道这人不好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抬头看去,眼眸清冷,不卑不亢。

“你叫什么名字。”

“阿四。”

“家住何方?”

“渝州城明阳县西岭村。”

“家中还有何人?”

“父母健在,另有三位哥哥也都各自成家。”

话音落下,一阵寂静。

这些,修麟炀自然都知道,手底下的人将这奴才的祖宗十八代都调查清楚了。

府里的一个小厮,居然能与逐风暗影战个平手,这不得不让人起疑。

但这狗奴才的家世清白的如同一张白纸,祖上都是种田劳作的农民,到了他这儿也是被几位嫂嫂嫌弃才不得不入府做工,年纪小,力气倒是挺大。

可与逐风暗影交手,光靠力气大可不能赢。

更何况能在他袭来之前便护住胸口的,这世上可没几个。

这狗奴才,反应迅捷,倒是个可造之材。

“狗奴才,可愿在本王身边侍候?”

好一阵沉默之后等来这样一句话,阿思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根根竖立。

这淮南王修麟炀身旁从不放小厮,只因稍有不顺便会掉了脑袋,有时一日间得换上七八个,之后索性便不要了,唯独一名侍卫束风能随其左右。

如今让她在身旁侍候……

呵呵哒,她惜命!

“小人谢王爷抬爱,但小人向来笨手笨脚,恐惹恼了王……”话音还未落,束风已是一脚踹了过来,“混账东西,爷看得起你,岂容你拒绝?”

一声厉喝,阿思忙看向修麟炀,果然见他的一双眼眸已是比方才冷了几分。

虽然被踹了一脚,但她不得不谢束风打断了她。

于是重新跪好,轻咳了一声,“小人多谢王爷抬爱。”说罢,便磕头谢恩,后半句话不加,便算是应了。

却听修麟炀冷笑着问道,“你笨手笨脚,若是惹恼了本王,又该如何?”

她不加,他倒是往上凑。

阿思暗暗翻了个白眼。

“王爷大人大量,定不会与小人计较。”想都没想便应了一声,不见身后的束风不着痕迹的皱了眉。

如此无脑回话,换做平日里,早不知死了几次。

可今日修麟炀却是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你这狗奴才,真是有趣!滚下去,洗干净再来见本王。”

“多谢王爷。”阿思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全然不觉自己方才已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退出七楼前,阿思回眸看了那竹榻上的人一眼,只见他朝着那宫殿的方向侧卧着,双眸望向远处,表情阴冷,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孤寂,仿若将才哈哈笑过的人,并不是他。

回到自己一开始醒来的地方,屋子里已经有人准备好了热水。

那名面无表情的丫鬟冲着阿四福了福身子,“热水已经备好,还请阿四公子沐浴更衣。”

分明自己的身份也是个奴才,这丫鬟偏偏还冲着他行礼,显然是因为自己即将在修麟炀身边伺候的缘故。

未得多想,待那丫鬟退下之后,阿思便关上了房门,脱了衣服便钻进了浴桶里。

温热的水包裹全身,瞬间便让她身上的酸痛散了大半。

阿思仰头靠在浴桶上,心想着自己这运气也不算太差啊。

想她上辈子,六岁就被拐卖进组织,这么多年一步步往上爬,一步步谋划,就想着有朝一日能脱离组织,得到自由,可结果还是失败了。

没想到居然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虽是成了奴才,但其实她完全没必要去伺候那个活阎王不是?

眼下没有人知道她是个女的,等找到机会扮作女装出逃,修麟炀就算是能上天入地也绝对找不到她,更何况,逃了一个小厮而已,想来修麟炀也不会怎么样。

嘴角忍不住上扬,待逃出修麟炀的手掌心,那就是天高任鸟飞了,凭她的本事,谈不上有多大的作为,但混个风生水起总归是不难的。

想到这儿,心情颇好,阿思一边哼着歌一边沐浴,不料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两个大男人就这么径自冲了进来!

“谁!”一声厉喝,阿思忙将自己藏入浴桶之中,只露出大半个脑袋来。

就见逐风暗影二人绕过了屏风而来,逐风是一脸的高兴,而暗影显然是被拉来的。

“阿四兄弟!听说你成了王爷的小厮啦?”逐风叫得亲切,一点都不见外的在浴桶旁蹲下,双手扒在浴桶上,像只哈士奇一样覥着脸,“那以后,咱们能一起共事啦!”说罢,还冲着阿四眨了眨眼。

如果今天是逐风一个人来的,阿思想,她应该是会毫不客气的戳瞎他的双眼。

可现在,暗影也在,浴桶里的水清着呢,虽说这身体年纪还小,该发育的地方也都还没发育起来,可,被瞧到了总是不好的!

一张小脸被气得发红,阿思咬着后槽牙开口,一字一顿,“我在洗澡。”

逐风眨了眨眼,“我知道啊!大家都是男人,不必见外。”

不见外?

他倒是自来熟!

阿思闭上眼,深吸气,又是深吸气,终究还是没能忍住,一声怒喝,“滚出去!”

逐风被吓了一跳,忙站起身,对上阿思要吃人的双眼,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收敛了起来,“这,这是上好的伤药,你,你哪里伤了哪里擦擦就行了。我给你放桌上啊!”说罢,这才拉着暗影快步走了。

“乖乖,这阿四兄弟看着小,脾气倒是挺大了。”

“叫你别来。”

“我也是想套个近乎嘛!”

二人说着便走了,留下阿思一个人待在浴桶里,双拳紧握,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这两个白痴,没关门!

原本还想好好泡泡,舒活舒活筋骨,眼下只能匆匆洗净,起身穿了衣服,赶紧去把门给关了。

这个逐风。

等她伤好了,不把他扒层皮她就不叫阿思!

愤愤的回到床上,看了眼桌上的伤药,想了想还是拿了来,往自己的伤处抹。

不管如何,这一身的伤总得先养好了才是。

出逃的事儿还得从长计议,她可不想莽撞行事,打草惊蛇。

眼下,先好好安抚顶楼那位祖宗,至少在她打算好一切之前,先保住性命要紧。

回到顶楼时,修麟炀还躺在那张竹榻上,束风站在角落的阴影里,阿思进了门,先冲着束风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毕竟之前人家算是救她一命呢。

可束风却微微凝了眉,他潜藏的地方,不定行踪,就连逐风暗影也未必能一进来就发现他。

这个小厮,不简单。

“小人见过王爷。”恭恭敬敬的跪地行了礼,半晌都未曾听到修麟炀的回应。

就在阿思想着他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修麟炀突然开了口,“奴才。”

“在。”

阿思垂着头,留心应着。

“你该自称奴才。”

修麟炀很好心的教导着阿思礼仪,可关于这一点,阿思当然知道。

她虽穿越而来,可这身体对于尊卑的意识可是很严重的。

不然阿思也不会这么心甘情愿的跪地行礼,只是自称奴才……她这心里还是觉得别扭。

当下便是不着痕迹的瞪了修麟炀一眼,心想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应了一声,“奴才领命。”

卑微的自称一出口,阿思却是意外自己居然说得那般顺畅。

果然她骨子里还是怂得不行。

惜命,惜命!

却听修麟炀轻飘飘的一句话传来,“狗奴才,再敢不敬,当心本王挖了你的眼。”

不是吧?

她偷偷瞪他他都能知道?

不是闭着眼呢吗?

心下也是暗惊,要想在这人身旁讨性命,看来是不太容易。

不过,谁让自己打不过他呢,啧,技不如人,认了!

“奴才,不敢。”

“狗奴才。”修麟炀一声轻哼,“过来给爷捶捶腿。”

“是。”阿思这才起身上前,跪到竹榻旁,恭恭敬敬的给修麟炀捶腿。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思只觉得双膝都跪得有些麻木了,奈何修麟炀不开口,她不敢动。

没办法,惜命,怂。

可再跪下去,她怕自己这双腿就废了,于是脑筋一转,狗腿且谄媚的轻声问道,“爷,要不奴才给您全身都按按?”

按全身就不必再跪着了,这双膝盖也算是保住了。

修麟炀若有似无的‘恩’了一声,阿思如释重负,撑着竹榻站了起来,绕到修麟炀的身后,开始给他按摩肩膀,背脊。

上辈子为了接近一个目标,她曾经在推拿店里做过,像她这样的人,做什么就得像什么,否则根本近不得人身,而她,向来是不论做什么都是做到最好的。

最后目标被干掉,她也练了手艺,曾经也想过若是能脱离组织,开间推拿店也是不错的选择,没想到如今却用一个奴才的身份来伺候主子。

唉,世事难料啊!

“恩,轻点……”

略带着撒娇气的轻哼,差点让阿思原地一个踉跄。

她都不知道修麟炀已经舒服成这样了,这么娇气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怎么他了!

慌忙应了声“是。”手底下的力道也松了些,心里却是在盘算着,不知道靠着自己这一手推拿按摩的功夫,能不能让自个儿在修麟炀手底下‘苟且偷生’。

又不知道按了多久,耳边传来修麟炀的轻鼾,阿思微微一愣,肩膀忽然一沉,是束风。

“出去吧。”他轻声开口,阿思点了点头,这才松开了修麟炀,跟着束风轻手轻脚的退出了顶楼。

“艾玛,累死我了。”阿思交替捶着自己的双臂,虽然这幅身体力大无穷,可也耐不住这么久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的按摩呀。

束风双手抱胸,靠在一旁的栏杆上,“你可真有本事。”

声音不大,也听不出是褒是贬。

阿思看了束风一眼,也不应他,就见他转头看向顶楼的方向,“爷有四五年都未曾好好入眠了。”

话音落下,不免让人有些惊讶,“怎么着?亏心事做多了,夜不能寐?”

束风回过头来,眉宇间透着几分警告,“你这话也就只能说这一次,再有下回,舌头都给你拔了。”

显然阿思并未将束风的警告放在眼里,学着他的样子往栏杆上一靠,“哟,谁拔?你?”语气间自是染着几分轻蔑。

昨个儿三打一她才受了他一掌,眼下一对一的打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束风深深的看了阿思一眼,这才重新望向顶楼,“咱爷。”

哦,修麟炀啊,那她可惹不起。

当下便在唇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闭嘴还不成嘛!

束风再不说话,阿思靠着栏杆也觉着累,最后索性坐了下来。

不知道修麟炀什么时候会醒,但身为贴身小厮,不得允许是不能离得太远的。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顶楼终于传来了动静,“什么时辰了?”

身后的束风一下子没了身影,唯有低沉的声音传来,“爷,酉时了。”

是轻功啊,真好,什么时候得抓着束风学一下这玩意儿。

一声叹息,阿思上了顶楼,满脸的郁结瞬间便换上了谄媚的表情,“奴才给爷请安。”

“狗奴才,手艺不错。”

修麟炀看上去心情颇好,想来是因为许久不曾深眠过的缘故。

阿思极尽谄媚之本能,“爷看得起奴才,是奴才的福分。”

“呵。”一声冷笑,“给爷更衣,爷要进宫。”

说罢,便摊开了双手。

阿思上前,很恭敬的替修麟炀换衣服,就听束风问道,“爷要进宫?”前两日分明说了不去的。

“今日父皇生辰,本王岂有不去之理。”修麟炀淡漠的语气染着几分嘲讽之意,阿思垂着脑袋给修麟炀系腰带,心想着修麟炀跟他父皇的关系,似乎不咋地。

“属下这就去命人准备贺礼。”束风说着便要走。

不料修麟炀淡笑一声,“不必,贺礼本王已经准备好了。”

头顶传来沉声轻笑,阿思有些狐疑的抬头看了修麟炀一眼,就见他正低头看着自己。

这身子,不过十四岁,个子不到修麟炀的胸口,眼下被他怎么瞧着,阿思浑身不自在。

复又低头继续整理修麟炀的衣衫,却是对修麟炀瞧自己的眼神耿耿于怀,联想着方才修麟炀跟束风的对话,不由的一惊,“爷要将奴才送给万岁爷?”

“有何不可吗?”修麟炀挑眉,阿思撇了撇嘴,“当然不可!奴,奴才还要传宗接代的!”

她眼下的身份是小厮,进了宫就是太监,倒不是怕被阉了,只是净身的时候铁定就知道她女儿身的真相,到时候一个欺君之罪压下来,脑袋可就搬家了!

“你上头还有三个兄长,想来不需要你去传宗接代。”

“这……就算不需要奴才传宗接代,爷您也不能送奴才去宫里做太监啊!”

“放肆!”束风眉心紧蹙,阿思的话语已是大不敬,换做平日,只怕早就被爷废了。

可不知为何,爷今日的心情看上去挺不错的,抬手阻了束风的怒喝,低头看着面前的小奴才,“你是爷的奴才,爷为何不能让你做太监?”

“因,因,因为奴才若是成了太监,就不是爷的奴才了啊!”阿思慌慌张张的为自己争取权益,“您想想,奴才多好啊!您难得有个这么贴心的奴才,怎么能就这么送进宫去呢?万岁爷身旁缺人侍候吗?那铁定是不能啊!可爷……”

“爷如何?”慵懒的语气染着几分寒意。

阿思额头冒了一层的冷汗,“爷也不缺,可奴才只对爷衷心耿耿啊!爷要奴才往东,奴才绝不敢往西,爷要奴才死,奴才绝不敢苟活,爷要将奴才送进宫做小太监,奴,奴才不敢说半个不字,可,可奴才舍不得爷不是!”

完了完了,没话说了,拍马屁这行当有点难啊!

“舍不得爷?”修麟炀仿若是听到了有史以来最好笑的笑话,“说说,如何舍不得?”

“……”这要怎么说?

阿思一颗心吊在了嗓子眼,就怕一句话说错惹来杀身之祸,“爷,武艺高强,昨日那一招奴才都没看清就晕过去了,奴才就想着能呆在爷身边,学上个一招半式的,眼下爷要奴才进宫做太监,奴,奴才,奴才……”

完蛋了,接不下去了。

阿思下意识的偏头看向束风,眼下似乎只有他能帮她。

可刚刚接触到阿思的眼神,束风便看向了别处,分明是拒绝相助。

小气鬼!

一定是记恨她之前挑衅他呢!

“进宫。”修麟炀再不理会她,转身便走,阿思恨不得上去踹死那家伙,但碍于自己冲上去很可能就是断手断脚的下场,只好忍了。

小心翼翼的跟在修麟炀的身后,心里一直在盘算着该如何让修麟炀打消掉送她进宫的想法,不知不觉就到了王府外。

修麟炀上了轿辇,阿思身为贴身小厮就得在轿辇旁跟着,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心事重重。

待到了皇宫,已是天黑了。

宫里头早已歌舞升平,谁都没料到早早就告病在家的修麟炀居然会出现。

以至于修麟炀进了殿内,皇上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儿臣叩见父皇,父皇万岁金安。”修麟炀跪地行礼,阿思自然也得跟着跪,就听龙椅上一声冷哼,“难得你有心,朕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言语间,倒是有些撒娇的意思。

恩,皇上向来疼爱修麟炀,否则也不会待修麟炀封了王还让他留在京都。

父爱子,这子自然也该说几句好听的,“父皇生辰,儿子岂有不来的道理,只是先前一直未能找到称心如意的贺礼,故觉无颜面对父皇,眼下……”

修麟炀话未说完,就觉得腰间被人一捅,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跪在他身后的狗奴才!

真是吃了豹子胆了!

见修麟炀话说一半,皇上倒是来了兴致,“眼下如何?”

不待修麟炀回应,阿思又准备拿手指头戳人家。

反正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要做太监!

可这一次,没戳到人家的腰,反倒是被一只手给握住了。

修麟炀掌心厚实宽大,她这一只小手被他牢牢包覆着,根本动弹不得。

“眼下儿臣自是寻到了宝贝,不过,要待宴席结束之后再献与父皇。”他这厢卖了个关子,皇上自然也觉得扫兴,大手一挥,“入座吧。”

修麟炀这才松了手,谢恩入座。

阿思心口忐忑,屁颠屁颠的跟着,好生伺候着,就怕修麟炀一个不高兴把她献出去,眼下至少还有回转的余地。

“六弟身旁向来不带小厮,今日是怎么了?连夹个菜都要奴才伺候着!”

对面传来调笑声,阿思淡淡瞥了一眼过去,心想着劳资拍人马屁难不成还要旁人来教训?

也是这一眼,令太子修凌焕知道,这个小厮非同一般。

反观修麟炀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臣弟难得找个奴才伺候,皇兄该不会连这儿都瞧不过眼吧?”

修凌焕哈哈一笑,“本宫也只是好奇而已,不知道这奴才是有什么本事,竟能讨得六弟欢心。”

毕竟修麟炀身边不放小厮已是许多年了。

好奇的自然也不止修凌焕一个。

修麟炀一声轻笑,斜眼瞥向阿思,“狗奴才,没听见太子殿下问你话呢吗?”

阿思暗翻白眼,人家分明是问你好吗?!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冲着修凌焕作了个揖,“回禀太子殿下,奴才没什么本事,若说真有什么本事的话……或许是马屁拍得挺好吧。”

不显山,不露水,叫人认为她就是个只会拍马屁的小奴才,这样一会儿修麟炀就算硬要将她送出去,皇帝老子还不一定要呢!

一句话,惹得众人哄笑,“会拍主子马屁也是个本事!”修凌焕笑过后便不再提这茬,众人该吃吃,该喝喝,阿思也继续谄媚伺候身旁的这位祖宗。

只是……

“爷,奴才尿急。”

在修麟炀耳边小声请示,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憋不住了!

修麟炀嫌弃的瞪了阿思一眼,“滚下去。”

“是。”阿思忙退下,急急忙忙找茅房去了,不曾料到自己已然落入旁人的算计之中。

而等她解决完回来时,殿内早已停了歌舞,气氛严肃,一名衣着华贵的女子跪在大殿中央,一个劲的抹着泪。

阿思悄悄回到修麟炀身后,忍不住小声问了句,“爷,什么情况?”

却见那女子突然转头看向她,抬手一指,“皇上!就是这奴才轻薄了臣妾!”

“……”阿思心里一万头,不对,是一百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摆明了坑人啊这是!

“大胆奴才!”龙椅之上一声厉喝,“连朕的爱妃也敢碰,来人!给朕拖下去,剁碎了喂狗!”

“是!”

殿外侍卫应声间已是步入殿内,一边一个,擒住了阿思的双臂。

阿思心里苦啊,“不是,你们怎么个意思?就听她一面之词就定罪了?”

“狗奴才,珍妃娘娘乃是父皇的宠妃,难不成还能冤了你?”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砸得阿思有点懵。

皇帝老子都还没开口,这修麟炀倒好,赶着往她脑门子上扣屎盆儿。

是个称职的主子吗这!

见那两名侍卫拉着阿思不动,修麟炀冷冷瞥了一眼过来,“还不将人带下去,留这儿给父皇添堵吗?”

两名侍卫心里大呼冤枉。

不是他们不带下去,而是根本带不动啊!

阿思此刻稳稳一个马步扎着,倒也没怎么使劲儿,只是这两个侍卫想将她带走,啧,难。

力气奇大。

真当这个‘奇’字是谁能担得上的?

心里已是将修麟炀骂了千百万遍,奈何阿思清楚自己今日想不被剁碎了喂狗便只能求他,“爷!奴才冤枉啊!奴才方才尿急,找茅房都来不及,怎么有空去非礼什么珍妃娘娘啊!”话说到这儿,阿思不忘看了那珍妃一眼,“珍妃娘娘您别急眼,奴才绝没有说您不如茅房的意思,只不过今个儿新月如钩,外头的灯火也不太明,您会不会瞧走了眼,认错了人?”

她说话的这功夫,殿外已然又有两名侍卫进来推她,奈何四个人齐齐用力,阿思就跟生了根似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此时,皇上的注意力显然已经不在那珍妃是否被阿思调戏一事上了。

倒是珍妃被阿思这明里暗里的一阵嘲讽,顿时脸上便挂不住了,“你这狗奴才,难不成本宫会用自己的名节来污蔑你吗?分明就是你轻薄了本宫,皇上!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珍妃嘤嘤得哭了起来,此时来推搡阿思的侍卫也由四名变成了六名。

阿思一脸的小无辜,“既然珍妃娘娘一口咬定了奴才,那敢问一句,娘娘是在何处被奴才轻薄的?啧,轻点,你推归推,别用指甲扣我!”阿思瞪了面前已是憋的一脸血色的侍卫一眼。

那侍卫一愣,当下就抱了歉,并非有意,只是小指的指甲长了些。

她这边漫不经心,前来推搡她的侍卫已是变成了十人。

这十人,几乎是将她团团围住,个个凝着内力,愣是动不得她分毫!

满大殿的人,除了依旧悠闲饮酒的修麟炀之外,无一不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阿思。

这奴才,身形瘦小,年岁也不大,没料到竟是有这般大的能耐!

见珍妃盯着自己,连哭都忘了,阿思便好心提醒了一句,“哎呀,珍妃娘娘娘您说说,您在哪儿被轻薄的?要不奴才先说了奴才方才的去处,您再好好想想?奴才方才尿急去外头找茅房了,奈何第一次进宫,不知道茅房在哪儿,寻了一圈也没寻到,就在后头的假山那边就地了,若是不信,可派人去看看,这几日天晴无雨,那地儿湿哒哒的,好找!”

她所言句句属实,真的是找不到茅房,憋不住,就地解决了!

面子?

不存在的!

小命要紧。

珍妃此刻也已是红了脸,知晓自己再无可能冤枉了这奴才,又或者说,今日就算真是这奴才当真轻薄了自己,皇上也绝不会罚他。

因为,他就是淮南王送给陛下的宝贝!

那边,修麟炀端起酒杯,一双凤眸染着轻蔑,“珍妃娘娘方才说是在前头被人轻薄的,那看来,真是与本王的奴才无关了?”

“恩,看来是跟这奴才无关。”殿上,皇帝不怒自威的声音传来,“行了,你们都退下吧,好好查查究竟是何人轻薄了爱妃。”

推搡着阿思的十名侍卫重重的舒了口气,却是个个涨红了脸,应声告退。

太丢脸了,十个禁军侍卫,连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都搞不定!

这若是被传出去,得,整个宫内禁军的面子都甭要了,一个个都将脸皮子撕下来扔到淮南王府门口,由着人践踏就是!

呜……真是又羞又气!

珍妃也被人扶起,红肿着眼朝着皇上走去,那小模样,真真是我见犹怜。

皇上很是心疼的搂过珍妃,柔声安抚了两句方才看向阿思,“你这奴才,倒是有些本事。”

阿思揉了揉方才被侍卫抓疼的手臂,这才躬身行礼,“圣上谬赞,奴才只是有些力气罢了。”

“哦?那对比起陈国的勇士,该如何?”

陈国的勇士?

阿思在记忆中搜寻了一圈,无半点收获,只能一脸茫然的看向修麟炀。

就听修麟炀道,“听说陈国的勇士一只手能举起千斤鼎。”

一只手千斤,两只手不就是两千斤?

阿思眨了眨眼,“回禀圣上,奴才比不上。”语气坦然无比,全然不在乎皇上失望且嫌弃的神色。

这狗奴才,分明无心应战。

皇上气鼓鼓的,这奴才这般不给面子,他真是恨不得立刻叫人捶死她,但若真这么做了,他一世英名岂不毁于一旦?

于是,略显奸诈的目光移到了修麟炀的身上。

人还是他带来的,总该是他想办法。

接收到自个儿父皇那染着半分哀怨的眼神,修麟炀不急不躁,放下了手里的杯盏,下巴朝着阿思微微一扬,“狗奴才,去外头。”

阿思不明所以,只觉不妙,但如今修麟炀是主,她是奴,听他的或许会死,但不听他的,呵呵哒,死得更快呢!

心中暗自叹息,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面上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这才转身往殿外头走去。

就听身后修麟炀那温润如玉的声音悠悠传来,“听闻侯爷年轻时百步穿阳,能箭入巨石,也不知如今退步了没有。”

“有无退步,试过便知。”声音浑厚,一听便是武将出身。

“甚好。”声音染着轻笑,“来人,为侯爷备弓箭,若有能者亦可自告奋勇与侯爷比试比试。”

说话间,阿思已然走到了殿外,回身看向修麟炀,只见后者也正瞧着她,双眸如霜,面染轻笑,“射中那狗奴才,本王有赏。”

老子信了你的邪!

阿思转身就跑,这个天杀的修麟炀,居然要将她当做活靶子!

只是未能跑出去几步,身后便有疾风袭来,杯盏在她脚边碎裂,细碎的渣子迸射,脚踝刹那间多了几条殷红的血痕。

“狗奴才,多走一步,本王要了你的狗命。”

这酒杯,便是警告。

阿思顿时停下,咽了口唾沫,这才缓缓转回身,脸色似是能浸出水来。

修麟炀要杀她,简直易如反掌。

而此时,殿内众人已是纷纷架起弓箭,跃跃欲试。

倒是那位不惑之年的秦侯爷还垂手立于一旁。

光是瞧那从骨子里蔓延出来的蔑视,阿思便知道,只要这人不出手,自己就有活命的机会。

咻……

不知何人已按耐不住,长箭飞来,直取阿思的眉心。

却见阿思微微侧头,那长箭便是从阿思的眼前飞了过去,便是连她的一根头发都未能碰到。

这灵敏的反应,呵,有意思!

一时间,殿内众人仿若成了渴血的野兽,手中长箭一支接着一支的射出,破风之声不绝于耳。

阿思凭着本能的反应左右躲闪,上窜下跳,偏偏丝毫不显慌乱,一招一式,反倒是有些赏心悦目。

偏是这般箭雨之下的从容不迫,勾得殿内的一群人狩猎之欲更浓,就连一直冷眼旁观的夏侯爷,也终于将手中的弓箭搭了起来。

弓弦被绷到极致,凌厉的杀气只令旁人纷纷放下了弓箭,让开了路。

二十年前,秦侯爷一支肃云箭,能射猛虎,穿巨石,今日纵然手里的弓箭比不得秦侯爷的肃云弓,但只凭秦侯爷那万人不及的射术,怕那狗奴才也讨不到便宜。

那是踩过万人尸骨才会沾染的杀伐之气,不过架弓而已,就已经震慑了旁人。

阿思也不例外。

扔了手中的几支长箭,阿思看着殿内那身形如松的夏侯爷,额前一滴冷汗滑落。

只是,眼角却不自觉的瞥向了修麟炀。

他仍旧坐在原位,没了酒盏,索性拿起那白玉酒壶,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转头朝着阿思看来,对上那双微染怨怒的眸子,微微一笑。

他特么把她当做了活靶子,还有脸冲她笑!

这人渣!

垂于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阿思真是恨不得把修麟炀那张笑脸揉碎了扔茅房去!

夏振商也没料到,他已然搭箭,那狗奴才居然还有心思出神!

果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带出什么样的奴才来,简直不将他放在眼里。

他倒也不必手下留情了!

“咻!”

凌厉之声破空而去,弓弦余震未消,那支长箭却已至阿思的眼前。

众人惊诧,这等力道与速度,但凭那狗奴才武艺能大过了天去,怕也是躲不过去了。

然而,阿思没躲。

只猛一抬手,将那射来的长箭紧紧握于手中。

夜,静寂无声。

就连皇上都屏住了呼吸,瞪眼看着殿外那站得直挺挺的狗奴才。

一抹滚烫的鲜血自她眉心缓缓淌下,吧嗒一声,在地上绽开了一朵朵殷红的花。

因她站得远,灯火照得不清,没有人瞧得明白是阿思握住了箭,还是那箭已射穿她的眉心。

夏侯爷垂下弓来,看了眼众人身后的修麟炀,又看向殿外那身形瘦小的奴才,双眸微眯。

就见阿思突然动了动,就在众人都未曾反应过来之际,她手里的箭矢已是调转了方向,猛地掷入殿内。

“护驾!”尖细的声音透着慌乱,有太监慌忙护到了皇上的身前,却被皇上厌烦的一把推开。

那箭,自然不是冲着皇上去的。

修麟炀瞥了眼手中已是被长箭射碎的白玉酒壶,眉尾轻挑,而后转头看向阿思。

后者被血糊了半张脸,月色下,透着肃冷,周身的杀气,不逊于夏侯爷半分。

“奴才这表现,不知爷满意否?”

殿内阵阵倒抽气声。

一是惊于这奴才竟徒手拦下了夏侯爷的箭,二是惊于这奴才竟敢跟修麟炀耍脾气。

这奴才,果然不是一般的奴才,难怪会被修麟炀带着!

只是,惹怒了修麟炀,怕是这狗奴才也活不长了。

不待修麟炀开口,夏侯爷先是一阵豪迈大笑,“好好好,果然英雄出年少!能徒手拦下我夏某手中箭的人,你这奴才还是第一个!”

阿思深吸了一口气,方才满腔的怨怒也因还了修麟炀一箭而消散了不少,当下双手作揖,微微躬身,“侯爷过誉,若今日侯爷持得是肃云弓,奴才这脑袋已是裂成两半了。”

夏侯爷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也不知是喜是怒。

太子修凌焕朝着皇上一拱手,“恭喜父皇,看来六弟当真是为父皇寻了宝贝啊!”任那陈国的勇士如何身强力壮,也不过就是莽夫一个,可这奴才,要身手有身手,要力气有力气,最重要的,是有脑子。

闪避不慌不忙,足见其胸有成竹,面对夏侯爷这等武将也毫不退却,勇气可嘉。

甚至,这奴才清楚的知道如今她自个儿的份量,所以,连修麟炀都不惧了。

皇上果真是大喜,“好一个狗奴才!好一个淮南王!过两日那陈国的什么勇士来了,朕必要让他爬着回去!来人!赏!你这奴才,记得朕今日所言,待赢了那陈国的勇士,你要什么朕赏什么,便是那天边的明月,朕也叫人给你摘下来!”

倒也怨不得皇上如此大喜,实在是那陈国太过嚣张,只用那一名力大无穷的勇士,下了皇上好几次面子,此次若能挣回龙颜,叫皇上扬眉吐气一次,别说是月亮,怕是那太阳,阿思说要,皇上都能叫夏侯爷去射下来!

当然,这说法也是夸张了些。

但阿思知道,皇上是真的高兴。

于是顺杆儿爬的拍上马屁,“奴才能为皇上效忠,乃是奴才前世修来的福分,皇上放心,到时不管是陈国的勇士还是旁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皇上若要让他趴着,奴才绝不让他跪着!”

这觍着狗脸的模样,俨然是不记得先前自个儿是如何拒绝皇上的。

耐不住皇帝老子受用啊!

“好!果然是个好奴才!炀儿,朕记你大功一件!”

艾?

慢着!

她拍的马屁,关那天杀的什么事儿!

阿思神色一凛,恶狠狠的瞪了正起身谢恩的修麟炀一眼。

狗脸子,揽功倒是勤快!

待阿思处理好眉心的伤,宴席已是结束了。

跟在修麟炀身后出了宫,一路瞪着这混蛋的后脑勺腹诽。

伤她受了,功他揽了,真特么没人权没地位!

宫外,王府的轿辇已是等候多时。

阿思在一旁冷眼瞧着修麟炀上了轿,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

修麟炀这才转头看来,眉尾轻挑,“狗奴才,跟爷耍性子?”

“不敢,就是累了,走不动。”

阿思此刻额上缠着一圈纱布,伤口虽不深,但血却流了不少,纱布上也渗出了星星点点,瞧着有些可怜。

偏偏她一双眸子透着寒意,回话也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想起之前在殿上,她掷来的一箭准确无误的将他手中的酒壶打烂,分明是气他将她推出去成为众矢之的,也是回敬他先前将酒盏砸在她脚边。

照理,修麟炀是该恼的。

一个狗奴才,竟敢跟他耍脾气,使性子,真当以为如今有皇上护着,他就不敢动她?

只是瞧着她这幅气鼓鼓的样子,修麟炀非但没恼,反倒是觉着有几分好笑。

修长的手指朝着阿思勾了勾,“狗奴才,过来。”

阿思站在原地没动,心中盘算着惹恼了修麟炀之后会被他一巴掌拍死的可能性。

在惊觉以修麟炀的脾性,自己的死亡率竟高达百分之八十之后,阿思才不情不愿的走了过去。

骨节分明的食指点在了阿思的眉心,越来越用力,渗出的鲜血将雪白的纱布染红了一片,“狗奴才,爷叫你死你便不敢活,这话,可是从你这狗嘴里吐出来的?”

阿思没说话,拍马屁的时候什么好话都往外说,哪知道会被人抓了辫子。

修麟炀收了手,见那一丝鲜血自她眉心流下,便伸手替她拭去,“再敢给爷脸色瞧,爷扒了你的皮做冬衣。”

语气缓缓,指尖微凉。

淮南王修麟炀,说一不二。

他说会拿扒了你的皮做冬衣,那就绝不会做成裤衩。

阿思莫名打了个寒颤,神色也跟着松快了些,“奴才不敢。”

“哼。”修麟炀冷哼一声,“怂样。”

阿思不置可否,是啊,她怂她承认,活着不好吗?为什么非得把这身皮做成衣裳?

“走不动?”他挑眉问。

阿思自是不敢再拿乔,撇了撇嘴,咬牙才冒出一句,“还行。”

修麟炀往后一靠,微微眯了眼,“狗奴才,上来给爷捶腿。”

哎?

这是让她也跟着上轿的意思?

那感情好!

阿思应声上了轿,规规矩矩的跪坐在一旁,修麟炀抬脚落在她双膝上,她便有一下没一下的给他揉了起来。

宽大的轿辇,坐了两个人都还松泛着。

修麟炀微闭着双眼,再未说话。

阿思也不说话,只是肚子叫唤个不停。

待路过一家酒楼,那阵阵肉香飘来,阿思这肚子就更是抑制不住了。

修麟炀抬起眼皮子瞪了阿思一眼,“出息。”

阿思嘟囔着,“您倒是吃饱了,奴才可一口水都没喝!”

事实上,她今日一醒来就没吃过东西,又被这个无良主子呼来喝去,一番折腾下来,肚子叫也算正常的不是!

修麟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这才一声令下,“下去。”

轿辇立刻落了地。

阿思撇了撇嘴,心想着自个儿方才还觉得他让自己上轿算是不错了,没想到转个头就把自己赶下去了。

一张脸,真是翻得比书还勤快!

奈何她打不过人家,只得怂兮兮的下了轿。

却未料到修麟炀也跟着下了轿,下巴朝着前方微微一扬,“去万峰楼。”

阿思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万峰楼乃是京内顶好的酒楼,菜品可谓一绝,纵然记忆中原主对万峰楼的印象也不过只是听说,但光是听到‘万峰楼’三个字,这身体便不自觉的开始分泌唾沫。

“爷要请奴才吃饭?”呐,话要说清楚,不然吃了饭还得她付银子,亏不亏的另说,只她身上没有现银,一会儿赊账丢脸不说,保不齐还得给人刷碗填帐。

上辈子租房子都得选有洗碗机的地儿,这辈子想让她洗碗?

不可能的。

修麟炀似乎一眼就瞧出了阿思心中所想,轻蔑的一声冷哼,“你今日给爷长脸了,这顿,爷请。”

阿思忙躬身行礼,“奴才谢过爷!”

“德性!”语气轻蔑,语调微扬。

万峰楼的掌柜认得修麟炀,远远见着便迎了过来,笑得一脸谄媚,“不知王爷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颤抖的声音,显出他对修麟炀的惧怕。

淮南王就是个活阎王,稍有不慎就会掉了脑袋,他岂有不怕的道理。

修麟炀微微一点头,视线往阿思身上一瞥,“给我这奴才做上一桌。”

掌柜的忙不迭的应是,不忘朝着阿思抛去怜悯的眼神。

修麟炀从未对人好过,若哪天对人好了,只怕那人是命不久矣。

这就跟吃断头饭是一个道理。

秉着人死前就该吃顿好的这个道理,掌柜的立刻吩咐后厨去做一桌拿手菜,自个儿则小心翼翼的引着修麟炀上了二楼包间。

不多久,菜便上来了,果真是满满一桌。

对于阿思而言,这些菜品不过寻常,上辈子她什么好吃的没吃过,不过有鱼有肉的,闻着香味儿也确实是有些手艺,加上饿得慌,吃起来也自然是香。

修麟炀坐在阿思的对面,眯眼看着这狗奴才大快朵颐的模样。

那么大一块红烧肉,看着比她的嘴都大,她居然塞进嘴里嚼了没两下就吞下肚,眨眼功夫,一大碗米饭已经空了,惹得修麟炀忍不住开口询问,“我淮南王府,苛待你了?”

阿思埋头苦吃,抽空掀开眼皮瞪了修麟炀一眼,“苛不苛待的说不上,但奴才今日一粒米都没吃过,眼下吃相难看了些,还望爷多担待着。”

修麟炀没说话,心想着这奴才当真是一日都没吃过东西了?

哦,想起来了。

这奴才呆在清风阁里,而清风阁上下只听他一人说话,他没说给这奴才吃的,旁人自是不敢端给他。

而他昨日命人将他送进清风阁后便去忙着了,只吩咐了这狗奴才若是醒了就带去找他,旁的却是一句都没说。

如此说来,这奴才身上的伤,也还未经大夫处理过?

那她在宫里施展的那一番身手,是负伤而为?

指尖,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越来越大声,修麟炀一双眼直直的盯着阿思,似乎是想将她看透了。

包间内的气氛渐渐变得诡异,阿思停下了吞咽咀嚼的动作,放下筷子,慢慢抬头,无比警觉的看向修麟炀。

四目相对,他却只是轻笑,一双黑眸透着冷意。

“狗奴才,你这身功夫,是师承何人?”

“咳……”阿思被呛到了。

口中的米饭直接喷了出来,得亏修麟炀反应神速,挥袖挡开了去,一脸嫌恶的瞥了阿思一眼。

阿思抓过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这才将呛咳的感觉给压了下去,猛一吞咽,而后喘了口气,“爷说笑了,奴才幼时在家种地做活,大了些便到了府里做工,哪儿有那功夫去拜师学艺啊!”

这货,该不会是现在才想到她的身手来得蹊跷吧?

修麟炀自然不会是此刻才起疑,只不过先前觉得这奴才的招式毫无章法,家底又清清白白的,便只当她是个聪明人罢了。

可今日在殿外那一通赏心悦目的拳脚,以及这等负伤而为的气魄,可不是单单一个‘聪明’就能解释过去的。

他就这么看着阿思,也不接话,指尖敲击桌面的声响整齐而规律。

“咳。”阿思轻咳一声,“奴才只是天生聪慧,小时候看过街边卖艺的耍把式就记住了而已。”话说到这儿,阿思眉眼一转,“若不然,爷以为这世上谁有这么大能耐,教出奴才这一等一的徒儿!”

四目相对,阿思一脸真诚,修麟炀却是冷笑,“是么。”

语气淡淡,不露喜怒。

阿思点头,“自然是真的,不信爷这会儿拿了弓来,奴才方才瞧过夏侯爷射箭的模样,这会儿也是能百步穿杨的。”

修麟炀笑,“狗奴才,话别说太满。”

射术不比其他,没有实打实的苦练,百步穿杨?

呵,怕是连靶子都射不中。

阿思不满修麟炀的轻蔑,“爷不信算了,反正这世上还没有奴才学不会的。”

莫说她一身本事都是从上辈子直接带来的,就算真有她还不会的,凭她的毅力跟聪明劲儿还不是一学就会。

修麟炀似乎很欣赏阿思这等气魄,“如此狂妄自大,不愧是爷的奴才!”虽是夸奖,却分明不怀好意,“明日就随爷去校场走走,若是不能射中靶子,爷拿你当靶子。”话音落下,才想起方才在宫里,她已然是做过活靶子了,就连夏振商的箭都被她给拦了下来,旁人的箭,又岂能伤她半分。

对此,阿思自然不放心上,撇了撇嘴,似是想到了什么,扬眉道,“那,若奴才当真能射中靶子,爷当如何?”

有罚就该有赏吧?

修麟炀显得无所谓,“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奴才想要……”银子,这年头,啥都不好使,钱最好使!

只是话还未说完,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吵杂,“秦四在哪儿?给劳资出来!”

阿思眉心微微一蹙,好像,原主姓秦。

冲她来的?

下意识的看向修麟炀,后者只是一副旁观者的模样,饶有兴致的盯着她。

阿思轻咳一声,“奴才出去瞧瞧。”说罢,起身开了门出去,双眸不悦地望向楼下,“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找小爷呢?”

楼下几人,五大三粗,一个个都长得凶神恶煞的,听到阿思的声音便抬头看来,为首一人朝着阿思一指,“秦四,你兄长在我们赌坊欠了银子,你管是不管?”

记忆中,的确是有位好赌的兄长,排行老大,原主幼时,秦大很是疼她,只是后来被人带着沾了赌,至此便像变了个人似得。

阿思微微挑眉,“谁欠银子你找谁。”赌徒,最是可恨。

“怎么着,你不管?不管劳资就砍了他的手!”

“砍呗,小爷我早想砍了他。”

“呵,你小子,如此嚣张,是以为爷几个不敢?”为首那大汉一声呵,酒楼外头立刻有人押着一人进了来,那人被打得鼻青脸肿,看不清原来的面孔,哭得涕泪横流,“四弟,你救救哥,你不救哥,哥就没命了!你不看在我面上也看在阿花的面上,她不能没爹呀!”

果真是秦大!

阿思眉心微沉,没见着之前,阿思怎么都狠得下心,可见到秦大之后,心便莫名其妙的抽痛起来,听秦大提起阿花,脑海中便出现一个小丫头的身影。

于是,这颗心怎么都狠不下来了。

继承了记忆,相对的便继承了些许感情,阿思不喜欢这种情绪,却偏偏拗不过心口的颤动。

“欠了多少?”

“十,十两。”秦大说完便被身后的人猛踹了一跤,“你他妈的是被打傻了吧!两天前是十两,如今利滚利,就是五十两!少一文都不行!”

这话,把阿思都听乐了,“两天四十两利,你们这个算法,倒不如直接去抢?”

“这你甭管,咱们是白纸黑字画了押的。五十两也是今日的数,到了明日,就是一百两!”

“没得谈?”

“没得谈!”

阿思脸色渐渐染上了几分寒意,行吧,不谈就不谈。

转身,进了包间,躬身行至修麟炀身侧,小心翼翼道,“爷,您也听到了,奴才那不争气的兄长欠了赌债,奴才身上又没带银子,不知能否跟爷讨上一两银子。”

“一两?”修麟炀挑眉,“你兄长欠的不是五十两?”

“那些都是滚利的银子,傻子才会给了,爷您放心,借您一两不是白借,回头奴才还爷五十两。”

“狗奴才,张了嘴就信口开河。”修麟炀轻笑一声,“爷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爷别不信啊,半个时辰,奴才定会拿五十两回来,不然奴才这脑袋给爷当球踢。”

一两碎银子被放在了桌上,修麟炀眉眼含笑,“下九流的地方,爷不得去,且在此等你。”

“爷等好吧!”阿思拿过碎银子便下了楼,冲着那群汉子唤道,“走着,小爷今日银子不多,且去赌坊赢了再给你们。”

几个大汉一听,相互使了眼色。

这敢情好,去了赌场,这赌账到明日可就不止一百两了,能将整个秦家的田地都收来!

“好!走!”一声厉喝,众人出了酒楼。

包间内,修麟炀瞧着眼前吃剩下的饭菜,想着阿思方才那番话,嘴角不自觉上扬,“追风,你且跟去瞧瞧。”

“是。”暗处有人应声,风吹烛动,修麟炀眸中笑意越来越浓。

赌场离万峰楼并不远,场外有两名打手看着,见到几个大汉领着人来,便殷勤的帮着开了门。

一进赌场,便是一片乌烟瘴气。

赌徒们围着各种赌类的桌子,各个撕心裂肺的吼着,吵得人头疼。

“秦兄弟想玩儿什么?”身后的大汉唤了一声,约莫是想从阿思手中赢得更多,此刻对阿思的称呼都显得热络。

阿思掂了掂手中的碎银子,道,“小爷我手中就这点本钱,若是想赢个五十两,该玩儿些什么?”

一句话,将几人都逗笑了。

这小子,看来是一点都不懂啊!

“四,四弟。”秦大凑了过来,捂着半边高高肿起的脸,小声道,“一般来说,你下的注越大赢的就越多,那边猜大小是输赢最快的。”

阿思点了点头,“成吧,那咱们就去赌大小。”

说罢,便往秦大所指的那桌走去。

一名身形消瘦的荷倌儿正摇着骰子,而后重重的往桌上一放,大喝了一声,“买断离手!”

桌边的赌徒纷纷往桌上押着大小,随着荷倌慢吞吞掀盅的动作,赌徒们激动大喝,“大!大!大!”

“小!小!小!”

骰盅掀开,荷倌一声呵,“三五六,十四点大~”

一时间,有人欣喜,有人失望。

“真是邪了门了!连出六把大!”一人抱怨。

“可不是,我裤衩子都快输完了!”有人附和。

阿思往桌上一瞧,“真这么邪门?”

身旁那人应道,“邪!”

“小爷我偏不信邪。”漫不经心的一笑,阿思手中的碎银子便押在了“小”字上。

“小兄弟,你可别不信这个邪,赌这一字可说不准,邪着呢!”当初输掉了裤衩的那位汉子好心提醒。

阿思却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无妨,玩玩儿嘛。”

见状,荷倌便又呵了一声,“来来来,买断离手了啊!”

因着一个“邪”字,多数人都买了大。

阿思那孤零零的一个碎银子押在小字上,显得格外显眼。

骰盅开。

“一五五,十一点大!”

结果一出,众人哗然。

“你看看,我就说邪吧!”

“可不是,就差了一点,真邪!”

秦大站在阿思身后,一脸着急,“这,四弟,这怎么办啊……”

仅有的本钱,一下就输光了。

将阿思带回来的大汉也行了过来,一把搭上阿思的肩,“秦兄弟,这可怎么办?”

“唉,运气不佳。”阿思表现出懊恼,“不如,大哥借点给小弟翻身?”

“这有何难,不过,秦兄弟应该知道这利息……”

“小弟懂得。”

闻言,那大汉立刻招呼了人过来,将早已准备好的借据,印泥,银子,一股脑儿的都端了过来。

秦大在一旁看得心惊,“伍老大,伍老大!我这兄弟还小,不懂事儿,这银子我会还,你们别难为他。”高利贷不能借,老秦家有他一个败家子够了,可不能再拉着老四下水。

秦老大心里清楚,他四弟是个女人,若是因此被卖进了那种地方,他这个做大哥的岂不是做了孽了!

伍老大一声冷哼,“你还?你凭什么还?你这小弟细皮嫩肉的,就算卖到南风倌儿里也能换点银子,你呢,卖肉都嫌你肉硬,滚一边去!”

一脚将秦大踹到一旁,印泥递到了阿思面前。

阿思抬了下手臂便去按印泥,秦大在一旁撕心裂肺的挣扎,“老四你不能按,你不能按啊!”

阿思按完了手印,接过银子,这才朝着秦大瞪了一眼过来。

既然知道不能借这等高利贷,之前又为何不懂劝他自个儿?

没用的东西!

那冰冷的眸子如同一盆冷水,将秦大浇了个透心凉。

这眼神,是他家老四?

阿思不再理秦大,看着手里的银锭子,眉间一挑,做出很为难的样子,“这一下子就五十两,要是输了,岂不是真得去南风倌儿卖屁股去了!”

旁人一阵哄笑,“你就跟我们一样押大,今个儿真的邪!小兄弟,别不信,屁股要紧!”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哄笑。

阿思若有所思般点了点头,荷倌摇了骰子,再次大喝,“买断离手!”

众人纷纷下注,阿思掂着手里的银子,眸中隐着笑意,“可是小爷我还是不信邪。”说罢,竟是俯身将银子放在了桌上那一处不大的“豹子”二字上。

大小一赔二,豹子一赔八。

因着秦大方才一闹,阿思吸引了赌场里大多数人的注意,这会儿将银子直接押在了豹子上,更是令整个赌场的人都惊呆了。

似乎是秦大先反应过来的,纵使被人擒着也不忘冲着阿思厉喝,“老四你赶紧跑!快跑!”

“呸!”阿思回头瞪了秦大一眼,“跑什么?这么晦气呢?指不定小爷我就赢了!”说罢,冲着荷倌扬了扬下巴,“开啊,愣着等小爷赏你饭吃呢?”

闻言,荷倌转头看了伍老大一眼,就见后者微微点了点头。

荷倌会意,慢慢掀开骰盅。

身为荷倌,摇骰子十多年,想大就大想小就小。

方才他摇出的骰子分明是小,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浑小子,怕是真得被伍老大扔南风倌去了。

却不料,那骰盅一掀开,整个赌场都为之沸腾了。

“三个六,豹子!”

“小兄弟!你快看啊!是豹子!”

相较于旁人的激动,阿思就显得格外淡定,“一赔八,扣掉我大哥欠的五十两,再扣掉我方才借的五十两,伍老大,三百两银子,多谢了。”

她朝着伍老大伸出手,而伍老大已是面色铁青。

“你出老千!”荷倌怒喝道,“我分明摇的是一二四!”

“笑话,骰子在你手里,小爷我连个边儿都没碰到,我如何出千?”阿思冷笑,“难不成,这位荷倌其实是我的人?”

荷倌当然不会认,“你放屁!老子摇了十几年骰子,想摇什么数没有?更何况这骰子根本就摇不出豹子来!”

“为何摇不出来?”阿思追问,那荷倌一愣,没想到自己情急之下竟说漏了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看向伍老大求救。

伍老大轻咳一声,“秦兄弟走运,还请随我去后头拿银子。”

不能在此将事情闹大,待将人领去了后头,他再好好收拾她!

可阿思根本不理他,反倒一跃上了赌桌,居高临下的看着那荷倌,“你不说,小爷替你说,你这骰子之所以摇不出豹子来,全因这骰子动了手脚。”说罢,不等众人反应,一脚踩在了那三个骰子上,待她脚挪开,众人所见,三个骰子都裂开了,露出三颗细小的铁球。

伍老大一行人的脸色刹那间都白了。

“你们赌馆居然出老千!”

“这帮该死的,你们这是骗银子啊!”

“把银子还我!”

“对!把银子还我!”

一时间,赌馆内哄闹起来,输红了眼的赌徒们一个个的都想将自己的银子重新夺回来,纷纷扑上了赌桌。

阿思眼疾手快,将那一锭五十两的银锭子率先塞进了腰带里,而后跃下赌桌,朝着秦大走去。

原本抓着秦大的人此刻为了去应付别的赌徒,早已将人松开,阿思上前,一把拽过秦大的衣领子,便是不由分说的将人往赌馆外拖,全然不理会此刻的赌馆,因着她,已是一片嘈乱狼藉。

“老四,老四你松手。”秦大觉得自己身为大哥的尊严有些被践踏,狼狈的掰着阿思的手指,想当然的是一根都没掰开。

无奈,秦大只好大叫,“我那借据还没拿回来呢!”

阿思停了脚步。

恩,是得拿借据,不然就白玩儿了怎么久了。

正欲往赌馆里走,就见伍老大带着人追了出来,见到阿思,便是一声怒喝,“你这臭小子,敢砸我赌馆的招牌,给我打死他!”

一声令下,一群打手朝着阿思冲了过来。

阿思一手拽着秦大的衣领不放,另一只手轻轻松松的化解着打手们袭来的凶招,脚下却是一步一步的朝着伍老大走去。

眼见着在一群大手的围攻下还不断朝着自己走来的阿思,伍老大有些慌了。

直到阿思站在他面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都往上提起,“我跟我哥的借据,劳驾。”

伍老大双脚离了地,瞬间便觉得呼吸难过,瞪大了双眼朝着大手们示意,却觉掐着自己脖子的手顿时又重了,“不想被我掐断脖子,就叫人将借据拿来。”

伍老大差点就翻了白眼,只能从嘴里艰难的挤出几个字来,“快……去……拿……”

终于有打手反应过来,匆匆去了赌馆内将两张借据都拿了出来,赶在伍老大被掐死之前,恭恭敬敬的递给阿思。

阿思却是不接,只让秦大接了,确认那两张借据是真的,这才松开了伍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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