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寞的汀州 汀州城的善良人

汀州城的善良人

周存 文话客家 2022-01-08 22:49

汀州城的善良人✦

在草丛中撷捡玉石大概是一件乐事，在生活中发现真善美同样能令你激动回味。

北山“东翘舒啸”烽火台前台阶 戴生晟摄

初冬，北山“东翘舒啸”烽火台边，一只猫被两只大黄狗追逼着爬上了一株只有碗口粗，但却有十几米高的小树。大黄狗“汪”“汪”地狂吠着，猫害怕得拼命往树梢上爬，一直爬到连猫都站不住脚的丫枝上。狗吠了一阵离开了，可是枝丫太柔弱，猫站不住，它只好趴在枝丫上。也许猫仍然害怕树下有大狗，也许猫怯于树枝随时都有可能折断，也许猫觉得树太高了，摔到地上太危险，总之，它不敢顺着树枝爬下来，只是趴在颤巍巍的枝丫上叫唤——只要有人经过小树，猫就一声紧似一声地“喵”“喵”大叫，很明显，它在寻求人们的帮助。

北山“东翘舒啸”烽火台 戴生晟摄

东城墙修好以后，爬山锻炼的人很多。刚开始，猫叫声并没有引起人们太大的注意，因为猫上树实在太司空见惯了，都以为猫会在某个它自认为安全的时候爬下树来。可是第二天，猫仍然在树上，仍然见人就叫唤着。人们觉得它饿了总会爬下树来找吃的，也不太担心它。第三天，猫还在树上，甚至看不出它挪动了一步。于是，一位山友特意下山，扛来两根长竹篙。一位过路的山友携手把竹篙绑在一起，足有7-8米长，能够着猫了。于是年轻的山友用竹篙轻轻地捅猫，想让猫下树，可是猫不听话，反而更往上爬，直到竹竿够不着的地方。顶上的树枝更柔嫩了，猫儿勉强能稳住身子。

北山红枫 戴生晟摄

救猫的“现场”人越聚越多，有感叹“这只猫儿真可怜”的，有说“三、四天了，会饿死的”，有的说：“天那么冷，冻也会冻死”。当然，也有人出主意请119帮忙、请森林消防帮忙……。一致的意见是：“猫也是一条生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有人绝望地摇头，说：“这是笨猫，能上不能下，只能让它自生自灭。”当然，也保持着一份悲悯心肠。

汀人跋北极楼 戴生晟摄

第四天，一位小伙子领着三四个壮汉（据了解他们是邮电局的外线工）来到树下，他们

扛来了可伸缩的合金钢扶梯，带来了绳索，最重要的，他们带来了专业的修剪枝条的刀锯。他们准备截去一段树梢，让猫儿随断枝一起“降落”。真是最佳方案。他们七手八脚干起来，三下五除二，随着“咔嚓”一响，猫儿落地，一溜烟就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北山东阁坪 戴生晟摄

北山有一块东阁坪，占地大约500平方米，是人们打羽毛球、吹拉弹唱、跳广场舞的好去处。可是有树叶、有松毛散落，不得有人打扫吗？——别急，就有一位年近70的老者，每天都在那儿打扫，他的理念是：“就当作锻炼身体”。大家叫他“老陈”，不知道名字和来历。扫了多少年了，除了过路人投给的称许的目光，一分钱“好处费”也没有，但是他若无其事地坚持着。一些人表扬他“有修”，他乐呵呵地解嘲说：“修尾巴①正得。”继续着他的无言的打扫。

汀州城天后宫 戴生晟摄

其实早几年就有一位70多岁的婆婆打扫北山的台阶，也是扫了好几年，直到患了重病卧床不起。我还知道这婆婆命很苦，是抗战时从潮汕流浪过来的“河佬嫲”；解放前当过******，连儿子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但大家都知道她的苦难来自国恨家仇。现在好了，自食其力，友爱邻里，山友们都很礼敬地叫她“扫山婆婆”。

汀州城正月十六城隍菩萨出行 戴生晟摄

“爆仗社”后栋曾是一排解困房，最多时住了十多户人家。其中有两位老光棍，是“共公爹”的叔伯堂兄弟。哥哥瘫痪，弟弟独眼，由弟弟照顾哥哥。弟弟有少许退休金，刚好够兄弟俩吃饭。大概就是因为太困顿，没有女子愿上门。但做弟弟的权衡之下，还是选择照顾哥哥，他说：“冇法，总冇得老伯饿死。”他伺候瘫痪哥哥十多年，直至哥哥死去，他自己也快奔八了。这位弟弟的奉献精神，实在叫人钦敬。

汀州城九月十四伏虎禅师巡安汀城 戴生晟摄

大同镇政府右侧有一家“茅台—五粮液专卖店”。店门口常年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自动饮水机、桶装水、一次性纸杯。几个大字贴在饮水机一旁：“环卫工同志，辛苦了，请喝水”。那么朴素，那么温暖。其实全城有好多家这么“施茶缸②”的，太平桥东头、西头，除了“文革”时期，都有人夏天“施茶缸”。“施茶缸”的名称如今改成了“爱心茶水供应点”，一样温馨，一样传递着友善与怜悯。

最有趣的是住在半山腰的老实人冬水（化名），他靠推板车卖药挣钱吃饭，没钱没势的，他的婆姨却有点姿色，引来了一位嫖客。邻居们看不过，决心为戴绿帽的冬水出气。趁那嫖客买香烟，硬说他用******“讹人③”，于是三四个壮汉一拥上前。这边拳打脚踢，那边鬼哭狼嚎，逼得嫖客饶命，说“再不敢了”才罢手。“再不敢”做什么？没人挑明，相信人家心知肚明。

汀州府城隍庙 戴生晟摄

打人不对，打抱不平却让人感到既解气又大义凛然，几个“拔刀相助”的莽汉胖揍之下体现的是草民百姓骨子里的正义与善良。这些真实的，不加渲染的生活素材说也说不过来。

“东翘舒啸”烽火台前的城墙 戴生晟摄

古城纯朴的人们啊，您未必诵读过“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的经典，未必能够解说“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深刻内涵，但汀江里，流淌着“恻隐之心，救死扶伤”的朴素情怀；北山上，传颂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体己心肠，大多数底层百姓的信念是“烧香敬神，不及施舍救人”。这一切，就是客家人的唐宋基因，凝结成一个闪闪发光的大字——“善”。

汀州城街道上的老人 戴生晟摄

古仁人之花，在客家老城绽放。

注①修尾巴：本指做善事以求来世富贵安宁，可是“修”成了长着尾巴的畜牲。嘲笑他人事与愿违。本处是自嘲。

注②施茶缸：旧时有人备一陶缸，内储新鲜茶水，提供公用茶罐，置于阴凉避雨处，由路人随意饮用。汀人视为善举。

注③讹人：欺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