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独幅绘画帛画代表作品 T形帛画,画中天地人间不舍千古情怀
马王堆汉墓
马王堆1号汉墓为西汉文帝12年(公元前168年)以后数年,最迟不晚于景帝中元(公元前145年)的墓葬,墓主为长沙侯利苍的妻子,是一座大型木椁墓,内棺盖板上覆有一幅精致的帛画,其中的帛画可以说是目前发现的最优秀的绘画作品,画面展现了极其丰富的图像内容。
马王堆3号汉墓的年代为文帝十二年,即公元前168年,比一号墓略早,墓主应为利苍的儿子,墓葬中绘画的图像也是比较完整,但与一号墓不同的是,其三重套棺上均没有彩绘任何图像,而图像全部集中在数件帛画上。
马王堆三号墓的帛画与一号墓有所不同,应当将两幅帛画比较来看,从而对马王堆T型帛画的图像进行研究。
马王堆T形帛画
T型帛画中蕴含的图像观念。
1、阴间现象。
马王堆三号墓T型帛画的天国除了日月以外,还有满天的星斗,说明描绘的为夜晚的景象,夜晚又常常让人联想到阴间。
那么,马王堆一号墓中的T型帛画的图像内容与阴间有无联系呢?一号墓的天国显然是没有星斗之类表示夜晚的图像的,但是一号墓帛画中有八个小红球在枝叶间,还有一个有金乌存在的大红球,这些图像象征着九个太阳在树枝间,那这些图像跟阴间是否有关系还需要进一步探讨。
首先,人们对这“九个太阳”的看法主要有两种:
一种是“十日说”,这种说法比较普遍;另一种就是“九日说”。
《山海经·海外东经》上记载:“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淮南子·本经篇》中言:“尧之时,十日并出,焦和稼,杀草木,而民无所食,尧乃使羿……上射十日。”这些都是关于“十日说”的记载,类似的记载还有很多。
由于一号墓帛画中只有九日,而且画面上也没有体现与羿相关的内容。所以很多学者都认为,T型帛画中的“九个太阳”与后裔射日的传说是没有关系的。但是图像的阐释是要一定程度上联系传说的,从另一方面来看,帛画上的“九个太阳”是与后羿射日的典故息息相关的,传说中人间有十个太阳,但是后羿射下了九个,而这九个正好与帛画中的“九个太阳”相对应,这九个太阳从人间被射下,从人间消失,正如人类从人间消失的道理一样,人类死后会到阴间,这九个太阳被射下之后也可能是到了阴间,为阴间服务。
关于“九日说”的记载也有很多,如傅咸《烛赋》中:“六龙衍烛于北级,九日登曜于扶桑”。
这就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帛画中只有九个太阳,而且也表现出这幅T型帛画的图像所蕴含的阴间现象。综上所述,如果阴间九阳说成立的话,那么,马王堆一号和三号墓中的T型帛画都在一定程度上表现了阴间现象,同时,关于“九日说”跟“十日说”的疑点也迎刃而解。
T形帛画局部
2、是烛九阴。
两幅帛画正上方都有主神主宰天国,那么,就很容易引发一个思考:这个主神究竟是谁?由于马王堆三号墓的帛画中的图像比较模糊,所以,这里主要以一号墓的帛画为例。
我们所看到的正上方的图像,很明显是一个人首蛇身的形象,在中国古代的神话中,人们熟知的人首蛇身的神有:女娲、伏羲、烛龙。
“女娲”一词在典籍上首先出现于《楚辞·天问》,“伏羲”一词最早出现于《庄子》,而在出土文物上,两词并见于楚帛书,说明他们可以说是楚地流行的神,但是值得注意的问题是,他们在汉初以前都是处于普通神的地位,并没有到至高无上的程度。另一方面,在古代文物或者典籍中,伏羲和女娲一般是成双成对的出现,从性别上看,伏羲为男性,女娲为女性,两性交尾;比附天体,伏羲举日,女娲捧月,阴阳结合。能把人首蛇身的形象置于帛画的最上方,可见其地位应该是很高的,而且帛画中只有一处人首蛇身的形象,这与“伏羲女娲成对出现”的历史现象不符。因此,画中人首蛇身的形象并不是伏羲或女娲。
这样的话,这个形象就很有可能为烛龙的形象。
《楚辞·天问》中记载:“日安不到,烛龙何照?”,《山海经·大荒北经》中记载:“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冥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是烛九阴,是谓烛龙”,《山海经·海外北经》中记载:“钟山这神名曰烛阴(烛龙也,是烛九阴),视为昼,冥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在无晵之东。其为物人面蛇身,赤色,居钟山下”。《古小说钩沉》辑《玄中记》中:“北方有钟山焉,山上有石首如人首。左目为日,右目为月;开左目为昼,开右目为夜;开口为春夏,闭口为秋冬。”
从上述关于烛龙的记载中可以看出,烛龙的形象为“人面蛇身”“身长千里”这些都与帛画中的形象相似,而且在帛画中,这个神的形象在正上方也就是北方,东边是太阳,西边是月亮,与记载中“左目为日,右目为月”相一致,根据五方,五行、五色的搭配,北方与水和黑相关,而水、黑又与阴间地府相关,这也符合烛龙主宰九阴的说法。
由上述的分析可见,帛画上人首蛇身的形象很大程度上就是烛龙。而且烛龙是楚人最原始的始祖神,所以帛画中其位于画面的正上方说很有道理的。
T形帛画局部
3、天国重释。
马王堆1号墓T型帛画的新月下,有一个女子腾空飞翔。很多人都会联想到嫦娥奔月的传说,在之后出土的马王堆3号墓帛画中,可以看到一个裸露上身的男子奔日的形象,这一发现有让人们开始质疑,但是小部分的质疑并未改变大多数人的想法,那么,这一形象代表的真的是嫦娥奔月的传说吗?如果是,为什么马王堆3号墓中是一个男子的形象呢?
首先,帛画是墓葬中的物品,其中一个为女子形象,一个为男子形象,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墓葬的主人。其实,马王堆 1 号墓葬的是一代轶侯夫人,而马王堆 3 号墓葬的二代轶侯利豨,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一号墓帛画是女子形象,而三号墓帛画是男子形象。其次,无论是奔日还是奔月,都是去往了天国,这个形象就是代表了墓主人升天的情景。
另外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就是,嫦娥奔月是一个美好的传说,有美好的寓意,帛画中这一形象是否借鉴了嫦娥奔月的美好寓意呢?答案是肯定的。
《淮南子·览冥训》中记载:“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姮娥(即嫦峨),窃以奔月。”高诱注:“姮娥,羿妻。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未及服食之,姮娥偷盗食之,得仙,奔入月中,为月精也。”
从这些记载中可以看出,嫦娥奔月的目的是求药、升仙,帛画中将墓主人刻画成这样一种形象,必然也是联系了嫦娥奔月的寓意,希望墓主人到天国之后得道成仙。
T形帛画局部
4、升天和祭祀。
两幅帛画的天门之下,便是各自墓主人的阴间生活场景。马王堆一号墓帛画上,最显著的是一条青色应龙和一条赤色应龙分别列于左右,作奋力升腾状。因此,它们又可称为升龙。两条升龙交互穿过画面中部的谷纹巨璧,龙首张口吐舌相背而上,龙尾则各自垂直于面面正文的两角。谷璧自然而然地将这一部分分成升天图和祭祀图两个情节。马王堆三号墓非衣帛画的布局与其大同小异,只不过有四条龙。
马王堆一号墓帛画的升天图中,两条龙通过谷璧抬着一个白色平台,平台上有老年贵妇拄杖侧身而立。与墓中完好的女尸对照,她当为墓主人代轶侯夫人无疑。她的发髻上插长有簪,簪首的白珠垂于额前。这是汉贵妇人典型的首饰。夫人和侍女所穿的曳地长袍,均为曲裾,形制与墓中所出实物一致。六个人物均着长袍,但从色彩和质料上分出尊卑。夫人所着彩色花纹,三个侍女的分别为黄、红、白三色,两个男仆则各为红色和青色,以侍仆的单色映衬着主人的绚丽的彩色。人物脚下的白色平台,侧面饰以连雷纹。平台下斜置一个划分为十六格的方柱,柱的两侧各有一只赤色的斑豹,与天国的“虎豹九关”遥相呼应。两条升龙通过谷璧抬着这张平台缓缓向天国升去。这一段的顶部与天阙相连处,绘有带垂幢的天盖。天盖下有一只展翅扑来的夜神——鸱,寓示这是阴间现象。
马王堆三号墓T型非衣帛画的升天图除了主人是男子,侍从全为女子外,结构和情节均与一号墓T型非衣帛画相似。
两幅T型帛画升天图之下都是祭祀图。谷璧下悬挂着彩绘的帷帐以及缀有纱带的巨璜。帷帐随着升腾的气流摆动,上面对栖着一双人首鸟身的神氏。
下面为祭祀的场面:在巨人双手托举的大地上,一号墓T型非衣帛画有七个戴刘氏冠的男子拱手对坐作默哀祈祷冥福状;三号墓非衣帛画则为八个女子在作祈祷,他们的前侧陈列着鼎,壶等礼器,后侧摆设着食案,案上堆满成叠的耳杯的食器。
T形帛画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