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鸡童年趣事:童年趣事,套雀就为一口肉
文丨智勇
我的家乡在商都县北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零下三十度的天气屡见不鲜。人们冬天一般不外出,大人们出去一会儿,即便出去担一担水,也得戴着狗皮帽子,穿着皮袄,蹬着高腰毡靴。
人们双手紧紧朝在皮袄袖子里,就那也还有被冻坏了的时候。有人形容说,尿尿还得拿棍敲,不然冻住了,尿不下来。
至于下雪,那更是家常便饭,整整一冬天,几乎满眼都是一片雪白,有时能连着下好几天,早晨起来开不开门,需要掏洞钻出去的事也是常有的。雪下得太厚时,不能上井担水,只能用消雪水做饭。
那时雪天多,但大多时候伴有风,我们称之为白毛风。白毛风刮起来,三五米远的东西都看不见。一旦雪后两三天没有风,整个村子可就热闹起来了,家家的半大小子齐上阵,在雪地里开始了规模宏大的套雀行动。
当然,人们套雀不完全是为了玩耍,而是能吃到一点常年难以吃到的肉——鸟儿再小,也是一口肉啊。
鸟套是用马尾毛搓成的,那时有了农业社大集体,队里有十几匹马,弄几十根马尾是很容易的,一般在冬天开始下雪前,人们就准备好了马尾设套。然后就是看天气的变化了,一旦下了雪,就开始栽设套。
设套是栽在不太厚的木板上的。做法很简单,用一些棉花沾着唾沫,弄成绿豆大的小球,在木板上用锥子锥上小孔,然后把设套的大小弄好,把它的下端对准小孔,再把小棉球沾着水放上去,用锥子把棉球用劲扎进去,用手提一提拔不起来,一根设套就栽好了。
一副设板需栽好几行设套。每个孩子都要弄好几副设板。当时村里刚栽树,还没有成材的,木料缺乏,薄木板不好找,有时不得把鞴板子也翻过来栽设板。
鸟主要吃土地上植物的种子,口外的冬天大雪覆盖了田野,埋没了鸟的食源,鸟经常处在饥饿之中,这就给套鸟创造了机会。
套鸟有四个要领,一是地点选在低洼处,因为鸟喜欢在低洼背风处落脚;二是必须把雪扫开,露出黑色的土地,因为,黑色的土地里有植物的种子,鸟会落下;三是时间选择天刚蒙蒙亮,鸟饿了一夜急于觅食鸟,最容易上套;四是附近一二百米内有个人能藏身的地方。
套雀的时节,基本正是学生放寒假的时候。冬天的五更天,天还黑着,平时睡到9点以后才起炕的小伙伴们,早早就起炕了。早饭也不吃,手里提溜着套鸟设板,衣兜里装着沙粮食,掖下夹着个磨的几乎只剩下把儿的秃扫帚圪都子,陆陆续续的来到村边低洼地。
大家七手八脚扫开一片雪,把套鸟设板埋好。冬天虽然冰冻三尺,但土地表层土已风干,用脚就能踢出一个能埋住设板的渠渠,在埋好的设板上面撒上沙粮食做诱饵,最好是比较显眼的红黍子,然后,集体撤离到一二百米外的地方埋伏处,蹲在哪里等待鸟进入伏击场地。
这一小片裸露的黑土地,对于刚刚大雪过后的大地,是多么的稀缺和显眼,鸟来了!大家都低头腰弯隐蔽起来,那些饿急了的鸟,似乎有视觉灵感,很快低空盘旋而来。鸟啊鸟,它们哪里知道,下面埋伏着致命的杀机,下面就是不归路,此次落下去,凶多吉少,能否活着起飞,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一会儿,第一个被套住的鸟就开始扑腾了,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也开始扑腾。其他鸟一部视而不见,以为是这家伙见了粮食,兴奋的翩翩起舞呢。于是乎,朴楞的越来越多。这时,套住的鸟多了,七上八下的乱扑腾,有些人就要追上去抓鸟。
每伙人里面都有一个孩子王领头,领头的小伙伴一看,时机成熟,一声令下,出击!大伙像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一拥而上玩命地跑向伏击地,踏起一片雪雾,有时鞋掉了都顾不上穿,穿着袜子继续往前跑,生怕自己套住的鸟被别人给解走了。
各自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套住的鸟解开,擒在手里,那个高兴劲就别提了。我们这里冬天只有四种雀:白灵子、真画眉、假画眉、山麻圪捻。套住白灵子的人最高兴,因为白灵子最大,肉最多。
孩子们把套住的雀,用手使劲捏住脖子,那雀出不上气,两只翅膀扇动着,很快就死了,然后把鸟脖子掖在裤腰带上。老家有句贬低人的话:“屁股上别个死耗子,还装打牲(猎)的!”这时的我们屁股上别的是死雀,不知能不能算打牲的?
唉,今天想起来,鸟为了吃几粒粮,让我们逮住,我们为吃一口肉,又把鸟杀死,真是残忍,罪过。不过那时没有动物保护的法令和意识,麻雀一度还被当作四害之一,所以大家都比较释然。
打扫完战场,整理好设套,继续撤离、设伏,又开始下一轮的捕杀。
上世纪60年代老家的冬天,那才叫冷啊,冷得滴水成冰。大清早就更冷了,估计在零下30多度。小伙伴们大多数没有皮袄,戴着耳朵上缝着狗皮或兔皮的棉帽子,棉袄已破旧的露出棉花,里边只套一件棉腰子,棉袄袖口上缝一圈皮子,防止冻了手。
呼出的气顿时变成了白雾,嘴边的帽子毛上结满了白乎乎的霜,冻得人直流鼻涕,鼻涕抹在袖头子上,结成厚厚的一层又黑又亮的冰。脚上有穿家做棉鞋的,有穿着毡鞋毡疙瘩的。毛毡鞋是毡匠用牛毛或羊毛擀出来的,鞋底和鞋帮是一个整体,比较暖和。
太阳升高后,雀们或被套住,或已吃饱,再不容易上套了,我们就一个个满载而归地收工了。
一早晨,每个人大概能套十来只雀。回到家里,乘家里做饭生火的空儿,把鸟放到锅灶里烧烤。不退毛,也不去肠肚,整只烤,烤熟的雀肉红丹丹的,吃起来外焦里嫩,那个香劲就别提了。其实鸟的肉基本在胸脯和大腿上,把脯脯肉和大腿肉吃了,其余就只能扔掉了。那时,农村很穷,一年到头见不到肉,吃上一口鸟肉,也算是上天的恩赐了。
在套雀的日子里,我们晚上睡觉,梦里都是雀在设板上扑楞,嘴里喊着梦话:“套住了,套住了!”
现在鸟是国家保护动物,胆敢套雀轻则罚款,重则拘留,人们早绝了这种念头;二是现在几十年连一场好雪都没下过,再没有那种机会了;三是现在的鸟儿很少了,白灵子几乎绝迹了,哪像过去铺天盖地的多。四是村里都是老年人,没有年青人和小孩,谁还会去套雀。五是现在天天都能吃上肉,谁还能为那一口鸟肉受罪!
我们也曾把红胶泥捏成小碗大的蛋蛋,栽上四股子马尾的套,套过沙鸡,但一次也没成功。倒是有人在风雪天,沿着电线杆子走,捡住过被电线碰死或碰伤的沙鸡。沙鸡有将近半斤重,捡到沙鸡,也算获得大餐了。
套雀,只能是一些七十岁以上的老人的回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