荠菜美食合集：春在溪头荠菜花吃货随笔

春在溪头荠菜花

芭蕉雨声

荠菜，我从小跟着祖母叫荠苗菜，是辉县话。以为荠菜只长在太行脚下我的小山村，长大后入城市，荠菜紧随我而至，甚而过黄河越长江，哪儿都有它。郑州有人呼之麦地菜，禹州我婆母叫荠荠儿菜，仅中原一地叫法就不同。但都把这种麦地野草当菜来唤。只要在温带区域内，它不管谁的地盘，伶仃小草，一心一意将细碎晶亮的小白花开遍世界每个角落。

荠菜花极小极小，被一根直挺挺的细茎顶出，基座是莲花盆样的一圈儿叶片。叶片狭长如羽，粗细与深裂程度跟气温密不可分。冬日寒冷，荠菜紧贴地皮，浑身冻成紫褐色，叶片纤瘦且裂口深，花蕾也无力萌发。若跟麦苗厮混一处或长在蔬菜大棚底下，便顾不上裂缺使劲长，锯齿稀松，叶片柔嫩得都不像荠菜了。不必走远，楼下湖边，背风墙角，石缝阶隙，沾一点土气，它就扎根。停车位花砖圆形镂空处，不足巴掌大的空隙，有它，无数个圆，是它们无数个家。一打春即开花，顶着霜露雪粒也开。若不是有心，不是下蹲细察，根本没人知道它在人们穿着厚棉袄时就开出了小米粒样的花朵。在那样逼仄贫瘠的地方。

“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词人稼轩翁的好句，一说早春在我心怀，只要眼明心亮；一说荠菜无畏，不像城区桃李瞻前顾后，发愁天气变化而不敢开花，荠菜不管，闻地气上涌即睁眼，睁眼欠身，未及站稳便开花结子。人们喜欢把它当菜吃，不是它有多么坚忍的品格，是它没有别致气味，除了清香气，没有蒿类的冲劲及苦荬之类的苦味，极圆融，极随和。

近来天气晴好，尖锐的风温和了，薄脆的阳光强韧了，就想出去走走，到郊外去，看陌上柔桑破嫩芽，看杨柳吐絮苗返青。麦垄间的土路，枯草铺地，踏之松软可亲。一溜儿油汪汪的绿是忍了一冬的油菜地，油菜即将抽薹，不日将金黄一片晃人眼。远处麦地里勤谨的农人正在喷洒农药，地边起伏的人影，定是寻觅荠菜的人。我避开麦地的荠菜，寻得一片荒芜的空地，远看青虚虚一片，拐进去发现，青的是米蒿。米蒿常与麦子一起长，一薅一把喂猪吃，柔软不扎手，也可蒸菜吃，我没吃过。荠菜在雨水前后就显出眉目了，塌地的褐色叶片逃不过我的眼，徒手揪不住，得借助批灰刀。由根部铲起一整棵，好择洗。“挑根择叶无虚日，直到开花如雪时”，陆游爱吃荠菜，挑来拣去不怕费事，从初春一直吃到三月三。苏东坡也在早春日子里“时绕麦田求野荠”，俯仰之态，跟眼下挖野菜的情景别无二致。李渔，张岱，周作人，汪曾祺，会吃会写的行家里手，细细数来真不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而荠菜，早在《诗经》里就有人说它的味甜，好吃。“谁谓荼苦，其甘如荠”，且不说诗意背后的故事，语出邶风，可见河南地界在两千多年前就有采食荠菜的风俗了。

荠菜吃法简单，菠菜咋吃，韭菜咋做，荠菜就照此做法，可荤可素。我做了两顿荠菜饭了，一顿荠菜饺子，一顿荠菜菜盒。荠菜择干净，根儿留着，一起淘洗干净，掐去茎的老硬部分，花和软莛留下。滚水里轻焯一下，褐色叶片一见开水便碧绿油亮，甚是喜人。荠菜的香，到底香在哪儿，生嚼菜根细品，十字花科特有的淡淡的芥香气，微甜，菜根营养丰富，不可轻易弃之。荠菜鸡蛋，荠菜大肉，两种搭配最常见。

焯水后的荠菜搦出水分，切成碎丁，葱姜末与肉馅儿加调味料搅拌均匀后，放入荠菜再拌匀。饺子，馄饨，包子，春卷，想包啥就包啥，味道一样鲜美。肉的油气将野菜变得软糯，香而不腻。但我觉着还是荠菜与鸡蛋才是绝配，比如摊菜盒，荠菜焯水后拌好料味，铺在生的面饼上，菜上倒一层打散的鸡蛋液，覆上另一张生饼，电饼铛两面用油煎黄。切成三角块装盘。咬一口，鲜，再咬一口，香。鲜香味美！吃饱了荠菜饼，谁都不想，小狗小猫都变得玲珑可爱。

荠菜可随面条下锅，不为别的，白汤面里见青叶，调个色气罢了，然，一碗面都与众不同了，素净雅致，唇齿生香。荠菜鸡蛋汤呢？烹葱花，添水，水开了放荠菜，再开了倒入打好的鸡蛋液，调味出锅。清凌凌的翡翠白玉汤，清野之气让人振奋。荠菜吃法，我都是随意为之，摊煎饼，面汁儿鸡蛋打好了，放几片碎荠叶。荠菜煎饼入口，鲜得滴水儿。荠菜焯水与否，皆可蘸面酱吃，吃的就是那嘴清野之气。

吃荠菜，并非图一口鲜，过程美气。踏青喽，顺势抱回家一兜野菜，慢慢择，细细烹，春之安乐全在其中了。再则，荠菜凌雪破冰而来，是野菜里最先萌蕾开花者，可谓整个草木界报春的急先锋。伶仃小荠菜，餐风饮露，得天地之灵气，倔强达观；集日月之精华，蕴藏丰富。千百年来被历代文人骚客诗文载之颂之。它全身可入药，生生不息。芥子纳须弥，荠菜的性情总能让人感怀一些东西，剔除一些惘念。使心思趋于单纯和执着，姿态更接近一株草的样子，顺遂执拗，平和又刚强。

2017年3月4日 农历二月初七 星期六

荠菜鸡蛋饼。摊菜盒。

荠菜带根儿，焯水前。

焯水后青碧剔透。

包好的荠菜饺子

鲜香味美

再来一盘。

蘸酱吃。（题图和这一张是网图，其余为作者手机实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