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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凝虐恋大结局:宣凝在渣男贱女的折磨中惨死

人气:444 ℃/2024-02-02 13:00:22

醋王病娇真难哄:再亲一次嘛【赴重阁】

“呦,你就是三小姐吧,还张望什么?这儿就老奴一个,老爷夫人都在忙着呢,可没那个空来迎接你!快进来吧。”

一个中年妇人倚在临清侯府偏门旁,神情懒散地看着立在大门前的两个穷酸丫头。

还小姐呢,穿成这样,一副寒酸样,连她都不如,更别说和侯府的嫡小姐宣湘相提并论了!

繁华热闹的长安街上,宣凝领着小丫头阿翠静立在青布马车旁,抬头望向前方气势宏伟的府邸。

当写着“临清侯府”四个鎏金大字的匾额浮映入眼帘,宣凝目光深深,只觉一切都恍若隔世。

实际上,她与眼前的这一切,的确隔了整整一世。

她是重生而来。

她前世的一切悲剧,就是从回到临清侯府这一天开始的。

宣凝是在乡下长大的临清侯府庶女,回到侯府两年后,她被刘氏安排嫁给程禄,却在程家备受冷落。

当时的程禄不过是个七品小官,宣凝为了讨好他,用一双在乡下做了多年粗活的手,学会了琴棋书画,还日夜出谋划策,助他成为威震天下的镇远侯。

程禄封侯之前,曾拉着她的手承诺:“待我建功立业,定要为你请封诰命。”

那日的宣凝喜极而泣,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说她可以不要什么荣华富贵,也不要什么诰命夫人的头衔,只希望能得他一人心,永世不分离。

可待程家恢复荣光后,宣凝做梦都没有想到,程禄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一脚踢开她,将她降为平妻,又八抬大轿把她一直敬重的嫡姐姐宣湘,抬进了镇远侯府!

宣凝震惊过后又怨又恨,想质问程禄一句为什么,却被宣湘关进柴房,不到一个月便被活活磋磨到死。

临死前,宣湘一字一句地告诉了她全部真相。

原来,她心心念念的夫君程禄,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和宣湘珠胎暗结;原来,程禄曾经的那些诺言,不过是为了让她死心塌地地去帮他建功立业;原来,她在他程禄面前,始终都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乡下贱奴……

而程禄之所以能在短短三年内建功封侯,是那个曾对她表明心迹的谢国公府世子谢衡,废了半条命挣来的。

她却始终不知。

最让她肝肠寸断的是,宣湘伏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你以为你娘和你最喜欢的小丫头阿翠是怎么死的?其实,她们是被我娘派去的人下了毒。”

“哦对了,你知道当年宋氏为什么会被休为妾室,又被下放到庄子里思过那么多年吗?其实啊,这也是我娘的手段……你别用这种怨毒的眼神看着我,要怪,就只能怪你们母女,实在太蠢了。”

临死前五脏六腑都要灼烧起来的痛感,宣凝永远都不会忘。她发誓,她就算变成厉鬼也要让刘氏母女还有程禄为她和母亲偿命!

没想到,再睁开眼,老天就将她送回了五年前。这一次,她定会扭转一切,让那些人,都付出代价!

“阿凝……啊不!小姐……”阿翠扶着宣凝的手颤着,畏缩得连步子也迈不开了。

她和宣凝自小一起在乡下长大,何曾见过临清侯府的大场面?远远瞧见一个身穿绸缎的婆子站在那,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都忘了我先前交代你的话了?”宣凝回过神,不动声色地拍拍她手背,以作安抚,而后从容抬步,带着她径直往大门走去。

见宣凝神态如此坦然,阿翠不禁松了口气,手也不再抖了。

她还记得宣凝和自己说过的话。宣凝是临清侯府的主子,她是主子身边的丫鬟,用不着害怕别的奴才!

“哎哎哎!你们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张婆子骂骂咧咧地赶过来拦住她们,却在看清宣凝那张脸的时候,舌头打结了似的停住了。

这张还未长开的脸尚显青稚,却娇而不媚,一双杏眼如秋水般波光潋滟,虽穿一身素裳,但依然掩不住那浑身的尊贵气度。

真是……像极了她母亲。就是嫡小姐那样花儿似的人站在她身旁,恐怕都会黯然失色吧。不过长得再好有什么用?庶出的永远比不上嫡出的。

那张令人只敢屏息而视的脸,在她愣神之时,忽而绽出了个嘲讽的笑:“有什么问题吗?”

张婆子被这一问惊回了神,垂眼看见宣凝身上的破衣衫,叉腰哼道:“我是夫人身边的张婆,特来接你的。这是正门,临清侯府的庶出子女进出只能走偏门!果然是泥腿子,没规矩……”

宣凝微勾唇角,侧眸轻瞥了眼阿翠。

阿翠会意,想到宣凝在路上交代她的一切,鼓起勇气走到了张婆子面前。

“啪!”

突然一声脆响,惊得所有人都屏息不语。

张婆子难以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脸,她竟然被一个乡下来的黄毛丫头打了!她在侯府办事多年,还是有几分脸面的,谁见了不得敬着三分?夫人都不曾打过她的脸呐!

气血翻涌,张婆子扬起手就想打回去,却听那道清冷如莺语的女音响起:“嬷嬷真是胆大包天。我不过是想看看自家大门,你就上赶着来要教我规矩。胆敢以下犯上,这一巴掌,是我让阿翠教教你,何为主仆,何为尊卑。”

这番教训说得张婆子脸红脖子粗,却哑口无言。因为谁都抹不开一个事实:宣凝再粗陋,也是主子;她再有脸面,也是奴婢。

没等张婆子出言赔罪,众人的目光就被一道从正大门走出的俏影吸引了过去。

宣凝也随之移目望去,竟看见了那张她死也不会忘记的恶心嘴脸!

是宣湘。

滔天的恨意被宣凝刻意压制,她故作不识地站在原地,任由宣湘看似满心欢喜地小跑过来,亲热地拉住她的手:“你就是凝儿妹妹吧?我是宣湘,比你大一岁的姐姐。我可算把你盼来了……”

这乡下丫头怎会有如此姿色?宣湘暗自提气,幸好她来时精心打扮过,否则恐怕还真会让这土丫头比下去!

“原来是姐姐,妹妹给姐姐行礼了。”宣凝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敛眸朝她福身。

“妹妹这般真是折煞我了,快快请起。”宣湘扶起她,笑带歉意地看看大门,又看看她,“张婆子是一时糊涂,忘了尊卑,回头我定会让母亲好好教训她。只是,这庶出子女只能进偏门的规矩,实在不可偏废。只能委屈一下妹妹了。”

宣凝抬眼微笑:“进自家门,走哪道门不是进?只是这位嬷嬷未免太不知规矩了,今日冲撞我这黄毛丫头无关紧要,但日后在外接物,若冲撞了贵人呢?到时候丢的,岂不是咱们临清侯府的脸面?姐姐可得替夫人当心呐。”

宣湘没想到她会如此大胆,直接含沙射影说刘氏驭下之道有误,脸上温婉动人的笑都僵了。

“多谢妹妹提醒。我知道妹妹好不容易回来却只能走偏门,即便嘴上不说,心中也定有诸多苦闷委屈。可规矩破不得,不如这次,我陪你走一趟吧。”宣湘热切地拉着她的手,面带宽慰的笑意。

宣凝掩住眸中翻涌的情绪,在心底暗自发誓。

终有一日,她要正大光明地从正门进出,让刘氏母女都成为她与娘亲的足下垫脚石!

她要将本属于她的一切,一一夺回来!

宣凝抬步往前走,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了,下一刻,却都被一道清冽如冰的声音阻住了脚步。

“等等。”

是他?!

在认出声音的那一刹那,宣凝本已平静的心立时如死水泛澜般,漾出了万道涟漪。

她随宣湘的脚步极缓地回过头去,却见那位翩翩少年郎背光而立,矜贵自持一如她记忆中的模样。

只是,她前世和他的第一次的见面,明明不是这种场合啊。

“谢衡哥哥!”宣湘两靥生霞,抿唇羞涩问,“你不是在前厅陪祖母说话吗?怎么会……”

“听闻宣凝妹妹今日进府,我是来接她的。”谢衡说着直接掠过众人惊愕的目光,走到了宣凝面前,“既然她不敢带你走正门,那我带你走。”

宣湘脸上的笑彻底冷下去了,但她时刻谨记自己侯府嫡女的身份,不敢露出丝毫不悦。

更何况……眼前这人是自己暗恋多年的表哥呢。

“认得我吗?”谢衡面如冠玉,弯眸笑言,恍然如山间松柏在迎风招展。

所有人都愣住了。

谁不知道这位谢世子是出了名的冷情冷面,就连老夫人也难得见他笑一次?今日,他竟对一个乡下庶女如此温柔,简直像换了个人!

宣凝双眸微动,俯身行礼强作镇定道:“早有耳闻。小妹见过谢世子。”

她怎会认不得他?前世,他为她做付出那么多,她却始终不知。

直到最后她才知晓真相,却已追悔莫及。

今生,她定要报他前世之恩。

宣凝抬眼,恰好与他目光相撞,隐约间,她似乎看见了他眼中与自己相似的情绪。

“随我走。”谢衡却已恢复清冷神色,眸间如晕着远山云雾。他伸手将她扶起,不顾旁人目光,引着她朝正门走去。

宣湘急了,咬咬唇提醒道:“表哥!侯府的规矩……”

“你与她血亲的关系,还不敌这条僵死规矩?你既怕担责,那也不必阻拦我领她入正门。”

谢衡的话就像一记响亮的巴掌甩在了宣湘的脸上,摆明了是在嘲讽她惺惺作态、死板惧责。

宣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差点维持不住她国公府嫡女的形象。

说来也真是奇怪,从前表哥对她的态度虽不能算好,但也绝不算差,可最近几个月真是急转直下,偏偏宣湘还想不出自己是哪里得罪他了。

宣湘发愣的功夫,谢衡已经带着宣凝从大门进府了。

垂眸看身旁的人儿,阿凝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初入侯府时,走路也不敢抬头随意打量,偏偏脊背挺得笔直,娇小又坚韧。

可似乎……又有哪里不一样了。短短几步路,谢衡却走出了一生的感觉。

他到底是没忍住,跑来见她,甚至情不自禁对她笑。

前世,当他得知宣凝惨死在程家后,压抑了多年的怒火登时爆发,促使他不再隐忍,直接领兵围了程家,杀了程府全族为她陪葬。

这之后他更加没有顾忌地实施推翻大周朝报旧仇的计划,迅速易主江山后荣登帝位。

但他在那孤高的位置上,再没能遇见一个可以和自己共看江山繁华的人,不久后便因思虑过深,重病而亡。

前世他恨不能将自己的心剖出来献给她,还怕她嫌腥,她却始终对他没什么好感。

这辈子,谢衡放弃了。

他不会再插手她的任何事。虽然这次……他没忍住。

这是最后一次。

绕过山石影壁,宣湘从后面跟上来,柔婉笑道:“谢衡哥哥,你虽爱护幼妹,但毕竟男女有别,还是由我带凝儿妹妹去后院歇息吧。”

后院都是侯府女眷,谢衡确实不适合去。

从回忆中抽出思绪,谢衡转向宣凝,点头致意离开了。

他怕自己又像上辈子那样,越陷越深。

宣凝抬眸看向他挺拔如松的背影,咬紧了下唇。他怎么好像,对她若即若离的?

“男女之间是大防,妹妹是头一次见到谢世子,言行上略失偏颇无关大雅。但若在长辈面前,可得注意分寸了。”谢衡刚一走远,宣湘就意有所指地拉过她,“前面就是母亲为你安排的住所听雨阁,我们进去吧。”

这话听着像一位温柔姐姐的知心教导,实则是在暗指宣凝有非分之想。

宣凝面上带笑,脚步却扎实地停下了,弄得宣湘尴尬起来。

“我与谢世子拢共就说了两句话,怎么就言行有失了?姐姐这般言重真教人惶恐。”宣凝眸含冷意,“既然到了,我就先进去了,姐姐不必再勉强自己来看我这乡下野丫头闹笑话。”

宣凝提裙抬步,转身就走。

宣湘惊愕地停在原处,半晌没反应过来。

这野丫头,竟当众驳她面子?

再联想方才自己与她在正门前的交锋,宣湘隐隐觉得她这个庶妹妹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是她轻敌了。

不过,野丫头的这点莽勇心计只够逞一时之快,她有的是法子对付。

宣湘维持着自己脸上的笑:“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了,祖母和母亲都在前厅待客,妹妹最好先歇息一个时辰后再去,也好养养精神,以免扰了长辈们的正事。”

“多谢姐姐提醒。”宣凝头也不回道。

步入听雨阁,阿翠确认四下无人后紧张道:“阿凝,咱们刚才是不是太过分了?来之前夫人叮嘱过我们,要守好规矩老实听话的……”

宣凝冷笑:“人善被犬欺。你以为老实巴交就能躲过明枪暗箭?只要他们存心不想你好过,你再乖顺也能被挑出毛病来。倒不如直接点,她来一巴掌我就还她一刀。”

上辈子宣凝就是吃了当老实人的闷亏。要知道,刘氏母女让她回侯府的真实目的是让她在两年后代替宣湘,嫁给宣湘娃娃亲的对象程禄,而不是要她回来当贵小姐。

刘氏母女看不起家道中落的程禄,宣湘还一心幻想嫁给谢衡,偏偏又推拒不了那门亲事,就把算盘打到了宣凝身上。

她们假作大度将宣凝从庄子接回来,又设计让宣凝差点失去清白,爱上及时救下她的程禄。宣湘再故作大方地恳求父母亲成全他们二人,既顺利摆脱了自己和程禄的婚事,又赢得了贤惠温婉的好名声,还让宣凝的闺誉受损,这计划不可谓不高明。

讽刺的是,当谢衡屡屡严词拒绝宣湘,宣湘年纪越来越大眼看攀不上更高的门第,程禄又在宣凝与谢衡助力下前途一片大好时,她们就按捺不住勾搭程禄的心了。

阿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而问:“那位谢世子是谁?一开始听他叫你妹妹,我还以为是你那个亲哥宣辰呢。”

提起哥哥,宣凝的眸中闪过了一丝沉痛。

宣辰比她大五岁,和她是一母同胞。但宋氏被逐出侯府时,宣凝还在娘胎里,甚至没人知道她的存在。他们兄妹直到十三年后宣凝回到侯府才见了第一面。

后来不论宣凝怎么努力,宣辰都极其厌恶她这个亲妹妹,反而非常疼爱宣湘。母亲去世时,他连露面都不肯,甚至从她出嫁后到她死在程家都没去看她一眼。以前宣凝想不通为什么,现在她明白了,一定是和刘氏母女脱不了干系!

宣凝抿了下唇后道:“母亲和我谈起过他,他是谢国公府的世子爷。谢国公和国公夫人十年前双双离世,留下了当时年仅七岁的他。”

“谢家血脉单薄,他唯二的血亲只剩姑姑丽妃娘娘和外祖母,也就是咱们侯府的老夫人。老夫人怜惜他,就让他到侯府来由她亲自抚养。当今圣上盛宠丽妃娘娘,更怜谢家世代忠贞,便让他安心在侯府生活,待弱冠之年再承袭爵位。”

阿翠惊道:“原来谢世子是皇亲国戚啊,怪不得就连那位尊贵的嫡小姐也对他客气有加。”

宣凝勾唇:“何止是客气。你日后也要注意了,千万不能再叫我阿凝。如果被有心人听去,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

阿翠一听“杀身之祸”这几个字,后怕地紧了紧脖子,连连点头。

见她一派天真的模样,宣凝心中涌起一抹复杂。

前世阿翠就是因为没能及时改口,错了小规小矩,就被刘氏等人抓住把柄撵回了庄子。

之后没几个月,宣凝就收到了阿翠和母亲意外死亡的消息。

她不能再让悲剧发生了。

宣凝藏在袖中的玉指攥得铁紧,才堪堪掩住情绪。

“好了,咱们得去前厅给老夫人请安了。”

阿翠怔了下:“不是说他们在前厅忙,咱们得一个时辰后才能去吗?这才过了多久……”

宣凝讽刺一笑:“你还真信了她的话?咱们要是真等一个时辰后再过去,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祖母,凝妹妹说她一路上舟车劳顿,需要歇息一会儿,恐怕要晚些时候到了。”宣湘温婉端庄地立在老夫人身侧道。

热闹的前厅内,各房人陆陆续续都快到齐了,闻言皆脸色微变。

这乡下来的丫头果然不识大体,竟也好意思让一群长辈们久等她!

刘氏抿了下唇,低声责怪宣湘:“你凝妹妹刚来侯府,定有诸多不适应。你身为姐姐,怎能不提醒她?”

“伯母,您责怪湘姐姐有什么用?我可听说了,这位庶小姐脾气大着呢,一下马车就掌掴了您身边的张婆子,还甩脸子给湘姐姐看。湘姐姐就是再谆谆善诱,恐怕也教不会这样一个野丫头懂规矩吧?”二房嫡女宣怡今年才十二岁,已是伶牙俐齿,平时和宣湘玩得最好。

只是她话音刚落,就被母亲陈氏白了一眼。

坐在老夫人左下首的宣辰,闻言面色沉了几分,却没说话。

大房的周姨娘叹息道:“看来她和她母亲都是一路货色。只是苦了夫人和嫡小姐,好不容易才过了十来年安生日子,日后又得受气了。”

“是啊是啊,她撂下这么多人自己歇下了,是想摆谱吗?好大的脸面!”几房的姨娘们纷纷应和。

老夫人原本舒展的眉头越听越皱,烦闷地打断道:“好了好了!各房不都有人没到吗?我还没说累,你们就等不得了?”

宣怡没管母亲的眼色,上前抱住老夫人的手臂轻轻晃着,娇嗔道:“哪里是我们嫌累呀,您没听湘姐姐说吗?是人家宣凝累得连给长辈请安都顾不得了呢……”

“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了。”就在这时,一道清脆女音蓦地在门口处响起,屋内话音顿止,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来人是个身量纤细的少女,面色微有发黄,却难掩倾城之貌。

宣凝领着阿翠低头进来,俯身朝老夫人恭敬行礼,举止得体,除衣着粗陋简单外,与其他官家小姐没什么两样。

“孙女宣凝给祖母请安。因不识府内路线,稍有耽搁了,万望祖母见谅。”

她怎么这个时候就来了?莫非……

宣湘心里一惊,下意识捏紧了帕子朝刘氏看过去。

老夫人将宣凝通身打量一遍,见她竟没有丝毫怯弱之态,便和蔼地招手让她上前来。

拉着宣凝的手,竟摸出了一层薄茧,老夫人抿抿唇,明知故问道:“你长得像你母亲。她在那里还好吗?”

宣凝咬着唇,艰难地点了点头。

老夫人叹了口气:“若当年她没做那等糊涂事……算了算了。宣凝,你既来了侯府,日后就是我临清侯府的小姐了。”

宣凝深知老夫人对母亲的误会太深,连带着对她也没几分喜欢,这时候打感情牌并不合适,便只点头应下。

老夫人回头看了刘氏一眼:“你也太思虑不周了,宣凝刚来府上,肯定不认得路,怎么没安排人领着?”

刘氏赶忙道:“老夫人教训得是,儿媳等席散了就立马去安排!”

老夫人转过身,指着屋中众人一一给宣凝介绍过去,宣凝一一行礼,轮到宣辰时,宣辰看都没看她一眼。

“你父亲和你两个叔叔应该还在回来的路上,所以你来得不算迟,不必担心。”老夫人对蹙着秀眉的宣凝笑道。

她知道宣辰不待见宣凝,但他们毕竟是亲兄妹,且宣凝看起来也没沾染上什么不好的习气,所以借宽慰宣凝之机,开导宣辰。

宣辰却不领情,冷峻的脸上浮现一丝嘲意:“请安不迟到是应该的。听说你打了张婆子,还对湘妹甩脸子?好大的脾气啊。这就是那个女人教会你的东西?”

他这一质问,不少人都捂嘴掩笑看热闹。

如果换做是前世的宣凝,听到素未蒙面的亲哥哥第一次见面就这般质问自己,恐怕要羞惭委屈得要昏厥过去了。

但现在的她,早已习惯了他的冷漠与偏见。

“大哥你不能这么说!”宣湘急忙走到近前替宣凝解释,“都是我一时疏漏,让凝妹妹觉得不适了,但她绝不是有意让我难堪的!”

见宣湘急得双颊发红,宣辰眉间松动了些,抚慰道:“你别总想着替别人说好话,委屈了自己。”

他转头看向宣凝,语气再次变得冰寒:“以后你多向湘妹学习,否则只能当一个野蛮泼妇,做不了大家闺秀!”

他话音刚落下,宣凝正想开口,一道嗤笑声就从外传了进来。

“所以在宣世子眼里,纵容下人欺辱幼妹、说话皮里春秋玩心计,就是大家闺秀的典范了?”

谢衡缓步跟在宣侯爷与其他几位长辈后面进来,却气度出尘夺人视线,美如冠玉的面上寒意泠泠。

侯府众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特别是宣湘,被心上人这般训斥,难过得都快哭出来了,老夫人却眉开眼笑,招手让谢衡过来。

谢衡神色不变,请安后在老夫人右下首坐下,慢条斯理地整理起自己绣锦纹的衣袖。

老夫人疼爱他这个外孙胜过其他几个亲孙子,再加上谢衡的身份非比寻常,侯府内无人敢斥他无礼。

宣辰只能不悦地喝口茶,别开视线。

宣湘则盯着谢衡玉白俢洁的手指,咬唇委屈道:“几日前听说凝妹妹要回府,我就加紧准备了,没想到还是有不周到的地方,让妹妹受委屈了。我给妹妹道个歉,希望妹妹能宽宏大量,原谅我这一次。”

说完她飞快地抬头瞥了眼对面的谢衡,奈何对方正赏玩着手里新得的画扇,清俊的眉眼不含情绪,浑不在意她说了什么。

宣湘的心凉了半截。

宣凝快步上前扶起她:“姐姐千万别这样,我也有失礼之处,姐姐不怪罪我,我就心怀感激了。”

见姐妹俩互相致了歉,老夫人才欣慰地笑了,指着方才和谢衡一同进来的侯府各个男眷介绍给宣凝。

宣凝仪态大方地见礼,但宣侯爷明显不想看见她,只顾喝茶,这点和宣辰倒是很像。

不过宣侯爷本就是当年导致宋氏被逐的重要推手,宣凝并不在乎他对自己的喜恶。

二房、三房的几位堂哥堂弟倒挺喜欢她这个新来的漂亮姐妹,围着她陪她说话。

轮到给谢衡见礼时,宣凝朝他轻轻点首以示感激,但谢衡那如笼山间薄雾的双眸,只漠然地看了她一眼,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偷偷观察着的宣湘心里一喜,看来表哥对这个宣凝应该没什么别的意思。

而在宣凝看来,谢衡对她的淡漠态度并不奇怪,毕竟前世的谢衡在他们二人中秋夜话前,待她和旁人没什么不同。反倒是今天他两次出言为她说话,比较稀奇。

难道是今天她让阿翠掌掴张婆子的嚣张行径,引发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宣凝并未细思,在老夫人叫人上来布菜时,就移开了视线。

而谢衡的目光则在此刻,状似散漫地回落到了她的身上。

那双漆黑的眼眸里,凝着就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浅淡笑意。

上辈子的宣凝胆小怕生,此时的宣凝虽青涩却不失大方,难道是因为,他那几句帮忙解围的话产生作用了?

那……也好。虽然决定了不插手,但看到她能开心,谢衡心情畅然。

然而这没人在意的一幕,恰好被宣湘看得清清楚楚,看得她杏眼微瞠,手脚发凉。

表哥为什么好像独独对这个野丫头青睐有加?明明宣凝打扮得又寡淡又粗陋……

宣湘绞着自己手里的帕子,一时忘了收回视线,冷不丁被什么人叫了一声,惊愕回神时竟与谢衡对视上了。

于是她清晰地看见,谢衡深如寒潭的眸里,闪过了一丝不加掩饰的厌恶。

但也只是一瞬,因为下一刻,他的视线就回到了站在她面前的宣凝身上,看似淡然却柔和。

表哥,很讨厌她吗?

宣湘勉强笑着,辨认出了眼前笑容娇俏的宣凝在说什么:“……这是给湘姐姐的礼物,希望湘姐姐喜欢。”

她垂首一看,是个精美的玉色香囊,而香囊的正中,绣了一只正呲牙挠爪的狸猫。

宣湘的脸色,“唰”一下白了。

强忍住直接把这东西扔了的冲动,宣湘硬挤出笑来。

她是侯府嫡女,绝不能在庶妹献礼时失态!

可这香囊……

六年前,她曾因一时冲动,亲手掐死过一只周姨娘养的整天乱叫的狸花猫,此后猫就成了她最怕的东西,除了刘氏没人知道。

宣凝送这么个东西给她,真是无意的吗?

宣湘抬头看,却见宣凝正满眼期待地望着她,眼神纯澈无辜。

“谢谢凝妹妹,我很喜欢。”宣湘笑容苍白道。

宣凝与她客气了几句,转身把给其他人的礼物一一送过去了,皆是绣品手工类的小玩意。

陈氏从宣凝手里接过那只青底绣帕,惊叹道:“宣凝的绣工真好,针脚又细又密,白蝶绣得栩栩如生,比宣怡不知好多少倍呢。”

三夫人何氏点头认同:“比我绣得都好呢!”

三房的两兄弟宣明宣流摸着手里的剑穗,朝宣凝欣喜道:“这个好看,以后我们就都用这个了。凝妹妹得空了,再帮我们多做几条吧?”

何氏嗔了他们一眼:“有了你们凝妹妹做的,就不要我的了?你们呐,别仗着比宣凝大几岁,就可劲儿地欺负她!”

宣凝抿唇笑道:“没事的,大家要是喜欢,我就多做几条,反正呆坐着无聊,把我娘教的东西多练练也好。”

老夫人看着自己手里工精美的福寿囊,想起了宋氏无人能敌的女红,叹道:“想不到你娘在乡下也把你教得这么好。”

“这算什么呀?”宣怡抛了两抛手里的红底金丝香囊,嫌弃道,“湘姐姐做的比这些好多了,去年过节的时候,丽妃娘娘还亲口夸过她呢!”

原本宣怡是府里最小的女孩儿,哥哥们都是围着她转的,现在来了个宣凝,忽然把大家对她的关注都抢走了,宣怡心里不舒服极了,想方设法要呛一呛宣凝。

宣凝不在乎,但宣湘的脸飞速变红了,她偷偷瞥了眼谢衡,小声道:“娘娘那是一时客气,我绣的东西,根本比不得凝妹妹。”

“确实。”谢衡语气淡淡。

他慢条斯理地顺着宣凝送的绦子,指节分明的手在暗红色丝线中穿梭,愈发显得净白如玉。

他将绦子仔细地系在了扇柄上。

淡青色的折扇底下坠着暗红的绦子,配色雅而不俗。

谢衡堂而皇之地展开扇子赏玩,眸色疏离的双眼餍足地眯了起来,如谪仙醉饮后的闲适得意。

宣湘微张着唇,两只杏眼都快浮上水雾了。

表哥果然很喜欢宣凝,果然很讨厌她!

可这是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她到底哪里比不上刚来侯府没几个时辰的宣凝?

一旁的刘氏也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忙伸手轻拍了下宣湘,让她收敛下自己的情绪。

宣凝也没想到谢衡会对她格外关注。

前世她也给众人送过礼,不过当时的她因为相信了宣湘的话,在听雨阁等了整整一个时辰才来前厅请安。来了后,除了陈氏,所有人都不给她好脸色看,宣凝就没敢把东西拿出来,一直到晚饭结束了才亲自带着东西去拜访众人,好好的见面礼就成了赔罪礼。

当时谢衡刚看她拿出绦子,直接就拒绝了,连碰都没碰。

这回的他,看起来好像很喜欢这绦子?

用过晚饭,散席前老夫人特地交代刘氏安排两个能干的丫鬟给宣凝用,还要她明天带着宣凝在府中逛逛,认认路。

宣凝回到听雨阁,没多久刘氏就把两个丫鬟送来了。一个叫春星,刚满十三岁,一个叫秋雪,快要十六了。连带着还有几件蜀绣的衣裳,看着比今天宣湘身上穿的那套还要好看华贵些。

宣凝随便交代几句就把她们打发去外面守着了,只留阿翠在屋里服侍。

“小姐,今天好险啊,幸好咱们没听二小姐的话!”阿翠后怕道。

宣凝坐在梳妆台前,任由阿翠手脚笨拙地帮自己疏弄头发,淡笑道:“不止是她的话。你要记得,整个府里除了二夫人陈氏,其他人的话都信不得。包括刚来的那两位。”

·

临清侯府,颐和轩内。

“母亲,这个宣凝不简单。咱们这回,怕是引狼入室了。”

掩上门,宣湘坐到刘氏面前忧心道。

刘氏轻拍她的手背,笑道:“她的确不像我们原先设想得那么单纯,但也没你现在想的那么厉害。一个黄毛丫头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

宣湘眉头依然紧锁,掏出了那只香囊,背面朝上递给刘氏:“娘你看看这个。谁绣香囊会绣只猫上去?而且是花纹极其难绣的狸猫!”

刘氏接过细看,果见这香囊虽小,但猫身上的每一条纹路都层次分明,一看就是下了苦功的。

“她竟然知道你怕猫?可那件事都过去多少年了,整个府里也只有我知道。难不成……”刘氏喉头一哽,声音压低,“这府里一直都有宋氏的眼线。”

宣湘的唇颤动了下,她深知自己嫡女的位置是母亲从宋氏手里抢来的。

十多年前,宣侯爷的正妻是宋氏,她敬上亲下,很得人心。即便母亲使手段将她踢了下去,也有不少人对她忠心耿耿。可侯府里的人,不早就被母亲换过一轮了吗?

“咱们身边的人里,有宋氏安排进来的。而且起码是六年以前了。”刘氏顿觉脊背发寒。

她一直以为那个都不被自己娘家待见的宋氏,被撵到庄子后会过得生不如死,毕竟庄子里都是她的人。可今天看到不卑不亢的宣凝,再联想到六年前的几桩旧事,刘氏意识到宋氏一直在准备着回来。

“那该怎么办?这宣凝一回来就出招了,咱们真要留她两年吗?谢世子好像很喜欢她……”宣凝语气慌乱。

刘氏喝口半冷的茶静了静,镇定道:“明天我就给程家传信,让他们尽快动手。只要把宣凝嫁出去,宋氏再多的心机,也是白费。”

“那谢世子……”

“慌什么?就算谢衡真喜欢上她了,老夫人和丽妃娘娘也不可能真让他娶一个庶女!”

·

翌日清晨,宣凝刚起身,春星与秋雪二人就抢着上来要为她梳洗,把阿翠挤到了一边。

阿翠心里气,却不敢对她们大声呵斥,就求助地看向宣凝。可宣凝视若无睹,任由她们给自己梳头描眉,阿翠在一旁看了会儿后,只能郁闷地出去了。

“小姐,一会儿穿这件去给老夫人请安吧。”春星从柜子里拿出了条牡丹团绣缂丝裙,样式华贵,色调明艳。

宣凝只瞥了眼:“不用了,把最里面那条如意烟云褶裙拿出来吧。”

春星和秋雪对视一眼,纷纷劝道:“那件颜色太素淡了些,小姐肤白貌美,这条更衬。”

“我穿什么衣裳,轮得到你们指手画脚?”

二人立时噤了声。这位庶小姐脾气可真大,不是那么容易被鼓动的。

梳洗完后,宣凝迈步出门,二人正要跟上来,却被她伸手制止了。阿翠欢喜地跟在了宣凝身后,陪她去荣祥阁给老夫人请安。

“小姐,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帮你梳洗?”阿翠嘟嘴委屈地问。

宣凝点了点她的额头,嗔笑道:“来两个人帮你干活儿你还不高兴吗?以后你记着,有什么事儿她们乐意干就让她们干去,你在旁边帮我看着,一旦看到什么不好的就直接斥责,回头再上报给我。”

联想到宣凝昨晚说的话,阿翠恍然大悟:“小姐是怀疑她们心思不纯?”

“你呀,悟性太差,多学着点吧。”

主仆二人说话间就到了荣祥阁门口,守门的李嬷嬷迎上来:“三小姐来得真早,老夫人才刚起呢,劳你在外多等一会儿了。”

宣凝温柔一笑:“没事的,嬷嬷也不必进去通传,我在这里等着就好。”

李嬷嬷上下打量她一眼,见她不卑不亢,笑容柔和婉约,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夏日清晨空气还湿湿凉凉的,宣凝移步到墙下的莲花缸旁细细看了会儿,见莲叶清圆,粉莲娇妍便惊叹道:“这莲花养得真好。”

李嬷嬷点头:“老夫人生平最喜莲花,这株是她亲自调养的,今年刚开第一回呢。”

宣凝若有所思地赞道:“那我今天一来就能看到,是我有眼福。想来只有老夫人这样心性纯炼的人能养出如此亭亭净莲。”

“妹妹也喜欢莲花吗?”宣湘不知何时走来了,见宣凝俯身凝视莲花时一身浅色衣裙随风摇曳,愈发衬得她身姿绰约,眉心微拧了下。

她本以为宣凝会穿上最华丽漂亮的那套,这样所有人就会觉得宣凝一心攀比,嫡庶不分了。没想到宣凝竟穿得比她还素,还素得这样清新脱俗。

宣凝转身,果见宣湘衣衫素淡,盈盈行礼道:“见过二姐姐。”

宣湘扶起她,看了眼那株莲花道:“喜欢归喜欢,妹妹可千万别乱碰,祖母为了养这莲花不知费了多少心血呢。我院子里倒是有不少莲花,虽不敌这株好看,但也堪供赏玩,妹妹若是不嫌弃,回头我就让人搬两株到你院子里去。”

“多谢姐姐美意,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二人寒暄了两句后,荣祥阁的门开了,李嬷嬷请她二人进去坐。

刘氏陈氏与何氏三位嫡媳妇侍立在老夫人两侧,见她们二人进来了,陈氏笑道:“还是长房的姊妹俩有孝心,来得这样早,宣怡那孩子总说自己起不来。”

“她就是娇气!”老夫人笑着嗔怪道。

过了会儿宣辰领着哥几个都到了,进来时有意无意看了眼宣凝,但当宣凝移目过去时,他又避开了目光,仍是一副冷漠不喜的样子。

最后到的是谢衡,步调不急不缓,行礼动作也简单随意,可他一出现就能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老夫人一见到他就高兴得不得了,他却反应平常。

宣凝记得谢衡对宣老夫人的态度一直都很一般,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

“今早来时我看见凝妹妹一直在看祖母养的那株莲花,想来很是喜欢,就打算把祖母先前赠我的几株莲花送凝妹妹一些,祖母不会介意吧?”宣湘走到宣老夫人身侧,有意无意挡住了谢衡看向宣凝的视线。

宣老夫人略有讶异:“宣凝也喜欢莲花?既如此,可以让人再去采买一些摆到院子里装点装点。”

她有些惊讶,是因为不相信宣凝一个乡下来的丫头会有养莲的雅兴。她答非所问,摆明了是不同意宣湘的提议。因为她送给宣湘的那几株莲花都是名贵品种,舍不得给宣凝,怕她养坏了。

宣凝浅笑道:“其实我从乡下带了不少花种、菜种来,正打算在院子里养一些呢,不用再额外去采买了。”

周姨娘捂嘴轻笑:“阿凝想得真周到。可我们又不是买不起花花草草的人家,菜也都是从底下各个庄子送来了,根本不需要你去种。否则传出去了,说宣国公府的小姐竟然还要自己下田种地,岂不是丢人吗?”

这话说得在场各位都有些尴尬起来。周姨娘只顾着讽刺宣凝,却没意识到自己讽刺到了同样亲手养莲的老夫人身上。周姨娘平时的人缘又不好,此刻连提醒她的人都没有,还在暗戳戳地打量宣凝的神情。

但宣凝只是微笑了下,没说话。周姨娘见了,还以为她是无话可说了,洋洋得意地“啧”了两声,教训起来:“你是咱们国公府的小姐,总不能天天做些奴才做的事,真该好好学学。”

“周姨娘说的是,我受教了。但是什么身份该说什么又不该说什么,周姨娘如果真这么清楚,怎会与我说这些呢?”宣凝语气柔婉,却字字诛心。

周姨娘是国公府的妾,半奴半主,而宣凝即便是庶出也是完完全全的主子,哪里轮得到她来教训?

周姨娘脸一红,紧紧攥住了自己手里的帕子,正想干笑着转移话题,就听难得说话的谢世子开口了。

“养花养草种菜种豆,本就是求个意趣。”谢衡薄唇微勾,“外祖母坚持自己养莲,不也是如此吗?”

周姨娘脸色微变。谢衡这是在暗讽她对宣老夫人不敬啊。完了完了,老的小的她都得罪了!

宣老夫人果然不悦地看了周姨娘一眼,朝宣凝点头道:“你衡哥说的不错,养莲养的是品性。宣凝既然要养,那就好好养,遇到不会的,可以来问我。”

宣凝乖巧行礼:“谢祖母。”

在荣祥阁用过早饭后,宣凝随刘氏依照老夫人的嘱咐将宣府各处逛了一遍,回到听雨阁时,恰遇上两个小厮正往院子里搬莲花缸。

春星和秋雪喜盈盈地上前道:“这些都是二小姐命人搬来的。”

宣凝稍稍看了眼,这两缸莲花都是普通品种,开得焉耷耷的,估计就是宣湘随便搬了两株快死的来膈应她,到时候莲花枯死了,宣湘好在老夫人身边说她不会养还瞎养。上辈子宣湘就没少做这种事。

不过宣凝在乡下住了那么多年,各色花草都养过,养活区区两株莲花根本难不倒她。

走到内间,宣凝也没避着春星二人,就吩咐阿翠去外面找些肥料和一些特殊用料回来。春星秋雪二人时不时对视一眼,不知在琢磨什么。

后面几天宣凝就亲自加工采购回来的东西,用于养莲。才两三天的功夫,那两缸半死不活的莲花竟活过来了,叶碧花红,好看极了。

这天宣凝又早早去荣祥阁请安,走到门前李嬷嬷竟难得没出来相迎,而是远远看她一眼后扬声道:“三小姐且先在外面等着吧。”

宣凝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还是停住了脚步,微笑着点点头。

阿翠拉拉宣凝的衣角小声问:“李嬷嬷怎么把下巴抬那么高?而且故意这么大声,好像在提醒谁咱们来了一样。”

宣凝回头低声斥她一句:“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别乱揣测了。”

阿翠立马噤了声。

宣凝往四下打量了会儿,余光看见了墙下的莲花缸。她快步走过去细看,竟见那株莲花快枯死了!莲茎都黄了一半,花瓣蜷起发皱,不似她上回看到的那样娇艳欲滴。

“这莲花……”宣凝注意到莲花根茎上的黑色附着物,眉头一皱。

宣辰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闻言冷笑一声:“你遇到喜欢的东西,得不到就想毁掉吗?这可是祖母辛苦养出来的,你竟暗地里动手脚!果然卑鄙。”

宣凝脸色一沉,杏眸冷冷回望,唇角勾出一丝嘲意:“大哥这么快就断定这莲花是我弄死的,是已经掌握证据了?”

宣辰见她那双像极了那个女人的杏眼透亮澄澈,毫无愧疚之意地盯着自己,心中怒火更大了:“湘儿和李嬷嬷都可以作证,自你那天来这里看过这莲花后,这莲花就一天比一天开得败,到今天已经几近于枯死了!你难道敢做不敢认吗?”

“不是我做的事,我为什么要承认?”宣凝眸色不变,“是宣湘告诉你我对莲花动手脚了对吗?当天她也在这里看莲花,李嬷嬷也可以作证她来过,你怎么不怀疑她?”

“她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宣辰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地道,“亏她还为你说好话,说你一定不是故意的,我本还心存侥幸,心想你可能真的是无心之失。没想到,面对质问你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把嫌疑反推到她身上!和当年那个女人的手段,简直一模一样。”

宣辰说到最后,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沉痛与厌恶,颀长宽阔的身姿背光立在宣凝面前,只给宣凝留下一片阴影。

宣凝心中冷笑。所谓一模一样的手段,明明是宣湘母女的陷害手段!她这个哥哥怎么就一叶障目,看不明白呢?

“说来说去,大哥就是不相信我的品行,是不是?那我不想再和你废话了。宣辰,我劝你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撂下这话,宣凝寒眸一垂,转头就走,快步进了荣祥阁。

宣辰看着她倔强挺直的背影,心里暗骂她无耻嘴硬。他这个妹妹,都是被那个女人教坏的,恐怕很难再掰正了。幸好还有湘妹帮他,也许能挽救一下。

阁内,宣老夫人婆媳四人看到宣凝进来了,面色各异,不约而同选择了沉默。

宣凝不着急解释,行礼后在一侧坐下了。没过一会儿,难得早起的宣怡和宣湘一起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宣辰等人,谢衡依然是最后一个进来的。

“呦,凝姐姐来得这么早是为了看那莲花有没有枯死吗?”宣怡一见到端坐一旁的宣凝就阴阳怪气起来,“真是小家子气,嫉妒起来连株莲花都不放过。祖母,真是可惜了你养的那莲花,好端端开着就被野丫头弄死了。”

宣怡行礼后就没骨头似的倚在老夫人身边,被母亲陈氏瞪了一眼反而更加肆无忌惮了。

提到突然枯死的莲花,老夫人脸色沉了几分,看向侧边坐着的宣凝:“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这问句一出来,就摆明她已经断定这事是宣凝干的了。

宣凝双眸微抬,先环视周围,便见几个姨娘都在幸灾乐祸地看着她;刘氏与宣湘都故作担忧实则兴奋地望着她;三房何氏鄙夷地盯着她;宣辰满脸厌恶,看都不想看她;其他几个哥哥都在神游,对她不怎么上心;只有二房的陈氏眉目间流露出些许忧心。还有谢衡,那双淡漠的眼毫无情绪地将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宣凝淡然起身,声音清亮:“凡事总要讲证据,当日看过莲花的人又不止我一个。墙角来来往往的,湘姐姐,李嬷嬷,侍养的下人都接触过,为什么只单单怀疑我?”

“你要证据,那便给你看证据。李嬷嬷,把东西拿上来。”老夫人端坐上首,面容威严,审犯人般看着宣凝。

李嬷嬷转身出去时,刘氏忙道:“老夫人请息怒,宣凝只是一时冲动犯下了糊涂事,女儿家怕掉面,您这样当众斥责,恐怕不大好吧?”

“她若是真怕掉面,就不会做出这种事。母亲,你就让祖母好好审一审吧,免得日后她再犯,到时候丢的是侯府的脸面。”宣辰扬声道。

他话音刚落下,就莫名觉得脊背一寒,回头却见谢衡已经收回了目光,正拾杯细细品茶,状似不关心。

谢衡在忍耐。他不能总是插手宣凝的事。除非涉及宣凝生命安全,他都不会轻易出手。

宣老夫人默认了宣辰的话,在李嬷嬷把证据端上来时,对宣凝沉声道:“你自己看看,这是不是你这些天在房间里捣鼓的东西。”

李嬷嬷手里端着一个覆着白布的盘子上来了,白布上放着些黑色粉末状的东西,隐约散发出刺鼻的臭味,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去。

“三小姐,这是老奴在莲花缸缸底发现的,和丫鬟春星从你房里间带出来的东西是同一种吧?”

宣凝看了眼那东西,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是她特地研制的肥料,专门用来养院里那两株将死莲花的。莲花一日长得比一日好,春星就偷了这东西给宣湘。宣湘定会用在自己院里的莲花上,但养得好好的莲花碰了这东西反而会死,就起了歪心思,让春星把这东西洒在了荣祥阁的莲花缸里。

“这的确是我的东西。”宣凝不否认,声线平静。

宣老夫人叹气,苦口婆心道:“养莲养的是品性,这话你忘了?你要是实在喜欢这莲花,祖母可以送你,但你怎能因一己私欲而毁莲?若是品性不好,养再多再好的莲都白搭!”

“祖母的话,我当然不敢忘。只是,你们有证据,我也有。阿翠,拿上来,顺便把春星秋雪也叫来。”

“是!”

宣老夫人一番教育之心被打断,略有不悦地抿了下唇。刘氏母女听她说有证据,慌乱地对视一眼后又各自收回目光。这事她们都没亲手动,有再多证据都扯不到她们身上的。宣辰冷笑了一声,心想这定是她的垂死挣扎。只有谢衡眸光一亮,定定地望着宣凝的脸。

阿翠将东西端上来了,宣凝转身时恰和谢衡四目相对,就回了他一个淡然的笑容,刹那如清荷迎风而绽,炫人心神。

谢衡双眸微颤,抬手喝茶掩饰了自己眸底的一片慌乱,耳朵根却泛起了红。

但宣凝已经转过身了,并未注意到他的反常,而是拿起盘上脏兮兮的小香囊,对宣湘嫣然笑问:“姐姐还记得这东西吗?”

宣湘辨认出香囊上的那只狸猫,瞳孔微缩,震惊地忘了反应。

她不是已经把这东西烧了吗?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而且那上面的污物,好像就是李嬷嬷盘子里的东西!

“这是我送给姐姐的小香囊啊,没想到最后我竟是在那堆肥料里找到的。姐姐为什么不招呼一声就到我的院子里拿东西呢?不告而拿就是偷,这个道理我不信聪慧的姐姐不知道。”宣凝弯眸笑道。

宣湘微张着唇,立马否认道:“这不是我的东西!我没有去过你院子,更不会拿你的东西。”

宣凝面带疑惑地看看她,又看看自己手里的香囊,歪头故作懵懂地问:“如果你没去,这东西怎会出现在那里呢?”

谢衡见她眸光狡黠,忍不住弯唇笑了下。

宣湘的余光时时刻刻都在观察着谢衡,见此场景心凉如冰,以为自己是被谢衡嘲笑了,面对宣凝的质问更是哑口无言。刘氏软声一笑忙接上话道:“也许,也许是多出来的香囊,阿凝可以仔细回忆一下,这会不会是你自己不小心落在那里的。”

一定是宣凝做了不止一个狸猫香囊,现在就是故意栽赃陷害!

“那湘姐姐可以把我给你的那份香囊拿出来看看。这样答案就不言自明了。”宣凝放下脏污的香囊,轻轻拍了下手,拂去了掌心的灰尘。

满堂寂静得有些尴尬。

宣湘柳眉蹙起,偷偷求助般地看向了刘氏,却被刘氏一眼瞪回去了。宣老夫人与宣辰都关切地看向了她,等她把香囊拿出来。

宣湘一边故作着急地在身上胡乱摸索,一边真着急地想着对策。

待她摸遍了全身,才颤着音可怜兮兮地抬起了泪眼,低声道:“我忘记带出来了,但你手里的真不是那只香囊!妹妹给的香囊我很喜欢,怎么可能弄丢呢?”

宣凝毫不掩饰眼神中的嘲讽,她看向宣辰,脆生生地问:“大哥以为呢?”

宣辰没料到事情的走向会是这样,心里有了奇怪的矛盾感。他想也许事情真的不是宣凝所为,可如果事情的真相是宣湘栽赃嫁祸宣凝,他也接受不了。

不,宣湘是他看着长大的,从小就善良乖巧,对待弟弟妹妹们极其宽和温柔,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一定是宣凝拿了一模一样的锦囊来诬陷她!这种行为,恰恰是符合那个女人风格的。果然有什么样的母亲,就会有什么样的女儿!

“我以为,湘妹那里一定不会有那只香囊。”宣辰剑眉微挑,沉声启口道。

宣湘震惊地看了他一眼,难道宣辰都不相信她了?

宣凝眉尖微松,想不到宣辰并没她想的那么蠢,这么快就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可宣辰下一句话就直接让宣湘松了口气,让宣凝一时无语。

“如果你有心想要栽赃湘妹,你当然会有无数种办法让湘妹那里找不到香囊。湘妹可不会有你那么深的心机,也许这个香囊就是你让人偷回去的。”

宣凝眼中的光一点点变得寒凉,看得某人心中一痛。她唇角轻启,讽笑道:“原来我在大哥眼里如此不堪。”

陈氏在一边看不下去了,柔声宽解这对兄妹:“这其中一定有误会,宣辰你先不要这么急着下定论。”

刘氏心下微动,跟着附和:“是啊,宣凝只是个孩子,怎么可能会有那么重的心机?也许就是宣湘做的,回去我一定要好好管教她!”

“母亲……”宣湘啜泣着要去拽她的衣角,却被刘氏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额头。

“不,母亲,湘妹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倒是宣凝,在乡下染了一身恶习,此事定是她在背后筹划的,你不能总是向着她而委屈了湘妹。”

宣老夫人看着宣湘怯弱无助的可怜样,声音都柔了不少,对刘氏道:“我知道你是个心软的,但也不能是非不分。”

她有些疲惫地揉按了下太阳穴,继续道:“宣凝,我知道这香囊不一定是你让人偷的,我们也不想随便冤枉人。我看这很可能就是你们底下哪个下人偷的。弄出这种事来,是你们管教下人不严。”

她轻轻松松几句话就把即将盖在宣湘头顶的锅拂开了,甚至暗示阿翠手脚不干净。

谢衡收拢了五指,握紧了手里的白玉茶盏。他的眼眸已经无法做到完全地不含情绪,看着宣凝时,眼中的柔情与怜惜倾泻出了几分。

他冷冷抬眸,看向了上首的宣老夫人,眼神中的质疑与愤恨都不再多加掩饰,看得宣老夫人心口猛缩。

谢衡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她了,今天怎么……

而在这之前,宣凝其实就已经想过了各种可能性,包括想到他们会让下人出来顶锅。她本觉得自己不该心急,得一步步来,就做好了顺水推舟把春星推出去的准备。

可是现在,宣凝看着这一大家子虚伪得不行的嘴脸,她不想伺候了!前世害死她与母亲的人,不止是刘氏母女,还有这里每个糊涂或自私的人!她突然意识到,虚与委蛇没用,她得凌驾在这些自以为是之人的头上,才能不被他们制约。

“祖母,您的意思是说,即便证据不完整,湘姐姐也一定没错,错的一定是我了?”宣凝掸了掸衣袖,似是嫌弃这里的空气太脏,下巴微抬看向座上尊贵庄严的老夫人,目光既不畏缩也不傲气。

“我是说你们该管管各自的底下人。”宣老夫人勉强忍住不去想谢衡刚才的眼神,对待宣凝却有些不耐烦了。

宣湘是什么样的孩子她心里清楚,哪怕目前的形势看起来宣湘的嫌疑不小,但她不想真让宣湘受了委屈。就算事情真是宣湘做的,她一定会在私下里说教一顿,可不能让女儿家的当堂被宣凝如此指控。至于宣凝,本就是在乡下长大的庶女,受点委屈不要紧的。

“我的底下人就是阿翠,她手脚干净干活伶俐,从不逾矩。”宣凝往后一迈,伸手拉过阿翠的手展示给众人看。

阿翠惶惑地看着宣凝,小鹿般的眼睛懵懂地眨着,却见宣凝目光坚定而柔和。

宣凝接着拉过另一旁春星的手,春星紧张地用力挣了挣,不想抬手,却被宣凝如寒刃般的眼神吓得不敢再乱动,乖乖展示给众人看了。

她五个指甲缝里都有淡淡的一层黑,似乎是清洗多次也没洗净而留下的痕迹。

“这位就是大夫人精心为我挑来的丫鬟。各位可能不知道她指缝里的脏污是怎么回事吧?那我解释下好了。”宣凝冷笑着放下她们二人的手,面朝堂中众人道,“我研制这款肥料时,因为怕风吹了把臭味传播出去,所以是在一个偏房里关门做的,陪着的只有同样会做的阿翠。我们做这些时都会带上手袋,因而不会粘上脏东西。可春星为了偷这些东西,直接上手抓,当然会留下痕迹了。”

刘氏正愁找不到合适的话术把过彻底推到阿翠或春星头上了,听到这里立马来了灵感,上前惊讶似地道:“原来是这个丫头在背后捣鬼!她偷了阿湘的香囊,伪造成是阿湘偷的假象。真是该死,竟如此对待两位主子,也枉费了我的一片心意。”

刘氏一副痛心疾首地模样,让春星“噗通”跪地,赶紧辩解:“不是我!不是我!是二小姐让我……”

“到这种时候了,你竟然还要拉上我吗?”宣湘的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掉,抽噎着打断她,“我平时待你不薄,你竟这般待我?”

宣辰也站起身来,指着春星的鼻子怒道:“来人,把她拖出去打一百大板!”

一百大板?!春星一下子就怕了,这会要她的命的!

“看见没你该知道一会儿要说什么了吧?”宣凝压低了声音,似笑非笑地在无人看见的时候在春星耳边道。

春星浑身一僵,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们别急呀。”宣凝抬手搭在了春星的肩膀轻轻拍着以作抚慰,话却是对众人说的,“你们就这么怕春星把关键人物给供出来吗?可是她区区一个丫头,是不会冒着天大的风险去作践老夫人的莲花的。事实真相究竟如何,请由她自己来说吧。你们要是想堵住她的嘴,就表明你们心虚,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眼看他们想反驳,宣凝转脸看向一直沉默喝茶的谢衡,弯着眸笑问:“谢世子愿意相信哪个呢?”

在这间屋子里,除宣老夫人之外,最有话语权的人就是他了,且宣老夫人不会不听他的意见。宣凝赌定了,他会喜欢看这个热闹的。

宣湘的心随之提到了嗓子眼儿。

谢衡有些意外地看着宣凝,良久后了然地勾起唇角,淡淡道:“那就听听这丫鬟怎么说。”

宣湘一下子面如死灰。

刘氏还想挣扎,正要上前一步阻止春星,就被谢衡一句话堵了回去:“大舅母就这么怕一个丫鬟说的话吗?心虚了?”

言罢,谢衡再次看向宣老夫人,眼神中已经没了先前的冷意,只有一层淡漠。

宣老夫人闭了闭眼,任由春星开口了。

“大夫人那天让奴婢和秋雪去服侍三小姐的时候,特地交代过我们,要注意三小姐的一言一行,及时把她做的事报告给她。”

这才一句话,所有人都震惊了地看向了刘氏,几个小辈都窃窃私语起来。刘氏手脚发凉,死死咬紧后槽牙才忍不住了冲过去让这死丫头闭嘴的冲动,转而开始想自己一会儿该怎么把话圆回去。

春星抖着声音继续道:“后来二小姐把两缸莲花送到了听雨阁,三小姐见那莲花快死了,就让阿翠出门采办了需要用的肥料等物,她们开始在偏房里研制肥料。那些肥料用了后,竟然让那些莲花活过来了,奴婢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大夫人和二小姐。二小姐知道了后就……”

春星吞咽了下口水,想到了那个香囊,又想到了之前宣凝在她耳边说的话,硬着头皮小声道:“就把一个狸猫香囊给奴婢,让奴婢包一些给她看看。奴婢拿了香囊去了,结果一时紧张不小心把香囊混在了那堆肥料里,就只能用手抓着放在帕子里裹着给二小姐送去了。”

“你胡说!我根本就没有把那个香囊给你!”宣湘急了,她看见了谢衡眼里的鄙夷,这让她觉得比死还难受。

“那姐姐说那个香囊去哪儿了,嗯?我记得当时姐姐说自己很喜欢,还贴身带着呢,总不能是春星明目张胆地从姐姐身上拽下来的吧?又或者说是姐姐不喜欢就给扔了,被春星捡到了?我当时绣这香囊不知费了多少的心思,姐姐就算不喜欢也不能直接扔了吧?”宣凝唉声叹气,驳得宣湘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不管她怎么解释,都只能越描越黑。

宣凝扬了扬下巴示意春星:“继续。”

见宣湘竟被宣凝死死拿捏住了,春星大松了一口气,声音坚定了几分:“二小姐把那些肥料都用在了自己院子里开得正好的荷花上,可没想到那些荷花一个个枯死了。二小姐又气又怒,就让奴婢趁机把肥料洒进荣祥阁的莲花缸里去……”

春星的话一说完,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极其精彩。

刘氏母女满脸汗泪交加;宣辰紧抿着唇一动不动;宣老夫人一会儿揉揉眉心一会儿揉揉太阳穴,故作不在意……

“春星,你敢为刚才自己说的话发誓吗?”宣凝打破了寂静,轻声问道。

“秋雪可以为奴婢作证!奴婢所言若有一字虚假,天打雷劈!”

虽然香囊那一段是她编的,但如果不这么说,她可能不用等老天打雷就会被拖出去打死了。秋雪是她的亲姐姐,更不会把她供出去。

“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大夫人可有话说吗?”宣凝抬目看向刘氏,娇妍的面庞上笑容浅浅,好似在问她午膳吃什么。

刘氏却笑不出来,到这种时候了,她先前想的那些话完全不管用了。春星秋雪是她派过去的,这件事全府皆知。至于香囊,也基本锤死了,她们既不能说香囊被扔了、被偷了、被烧了,也不能说那香囊不是她们的。

宣凝今天是不打算给她们留一丝情面了吗?刘氏咬咬牙,向宣老夫人投去了目光。如今能扭转局势的只有她了。

果不其然,宣老夫人疲惫地开口了:“因为一株莲花的事,你们就吵吵囔囔弄了一上午。至于吗?宣凝,你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点?”

在荣祥阁坐半天都坐累了的何氏也开口了:“是啊,得饶人处且饶人。”

宣凝只觉得好笑,干脆就笑了出来,声音清脆却透着冷意:“大夫人和湘姐姐为了构陷我一个乡下来的丫头,费了那么大功夫,你们却三言两句就想把此事拨过去。事情刚出来时,你们一齐指责我,怎么没人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呢?我敬重各位是长辈,作为小辈也不想再落得一个胡搅蛮缠的罪名。所以我的要求很简单,我要大夫人和湘姐姐为我道歉。”

宣怡翻了个白眼:“你脸面真大啊?竟然让大伯母和湘姐姐为你道歉,这事儿分明就是你一面之词,只是你圆得好罢了,别……”

“闭嘴!”陈氏狠狠瞪了宣怡一眼,伸手掐了把她的胳膊,宣怡吃痛,不服气地住了嘴。

“我脸面当然大了,不然能怎劳她们为了构陷我连品行二字也弃之不要了呢?湘姐姐养莲,就是这么养的?”

宣凝用宣老夫人的话来回敬她们,毫不客气。

宣老夫人的脸沉沉如墨汁将滴。

谢衡看着毫不退让的宣凝,微微笑了。这一世的她竟比上一世的她还要迷人。他甚至无法控制地想关注她,看着她。

“舅母既身居长辈之位,就该给我们各位小辈起个典范,”谢衡看热闹不嫌事大,声音里带着慵懒的笑意,“道个歉而已,对您的地位无损。”

他的话一出,就连宣老夫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刘氏母女一旦给宣凝道歉了,就是坐实了刘氏构陷小辈、宣湘欺负庶出姊妹的事,再难翻案了。宣湘不甘心!她不想自己辛苦经营多年的形象就毁于一旦,让谢衡越来越鄙夷自己。

她咬着唇,白着脸,视线环绕了一周,最终泪蒙蒙地落在了宣辰脸上。

宣辰起先还想躲着她的视线,可一旦对上那双娇弱畏怯的眼,宣辰心里的那根弦就彻底软下去了。湘儿这么好,他怎能让她多受一点半点的委屈?

“如果你非要道歉,那我来替他们道歉。”宣辰站起身,大迈步走到了宣凝面前,说着就要弯下腰去。

“别呀。”宣凝勾起一丝清冷嘲讽的笑,扶住了他。

就在宣辰面色微微缓和,以为宣凝会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不再为难刘氏母女的时候,宣凝说出了后面半句话:“你欠我的道歉我还没忘呢。”

宣辰咬牙切齿,定定地看着宣凝绝美的脸上张扬又恣意的笑,拳头紧紧握起了。

“你欺人太甚!”

“麻烦你搞清楚到底是谁欺人太甚。”宣凝嗤笑一声,“你难道非要看着我被她们母女欺负死了才满意吗?你心里的那杆秤从来都是偏的,那你就从来没有资格批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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