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文为什么会生病？达尔文究竟有什么病
导言：
英国博物学家、地质学家查尔斯·罗伯特·达尔文（Charles Robert Darwin，1809-1882）一生最突出的成就莫过于跟随“小猎犬号”（The Beagle）环球考察，随后出版《物种起源》（On the Origin of Species），提出生物进化论学说，对科学发展和人类进步做出了杰出贡献。
然而另一引发后世极大关注的却是困扰达尔文一生的疾病。他究竟患有何种疾病？各界莫衷一是。要探索达尔文的疾病之谜，还得沿着他的生活轨迹，寻找蛛丝马迹。
编译 | 王贝宁、黄新绿（北京大学医学翻译社）
责编 | 艾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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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物种起源》出版之前（可能是1854年）拍摄的达尔文的一张照片。来源：University College London Digital Collection
►1859年版《物种起源》扉页。来源：维基百科
1.早年经历
1809年，达尔文出生于英国什鲁斯伯里（Shrewsbury）的宅邸“山岭（Mount House）”。“山岭”是达尔文的父亲、当时的名医罗伯特·达尔文（Robert Darwin）在1800年建造的具有乔治亚时期风格的宅邸（Georgian House），“山岭宅“是其官方名称，但人们往往称之为“山岭”（The Mount）。
►达尔文的出生地“山岭宅”。来源：http://geograph.org.uk
尽管有一位名医父亲【更值得一提的是，达尔文的祖父伊拉斯谟斯·达尔文（Erasmus Darwin）也是一位名医】，但是达尔文从小身体并不怎么好，9岁时就得了当时小孩子经常会患的猩红热（scarlet fever，由A组溶血性链球菌感染引起），在20岁时还提到过自己有极度的疲乏感，得过口疮和湿疹。
►水粉画：7岁的达尔文和妹妹凯瑟琳·达尔文（Catherine Darwin），时间：1816年，作者：Ellen Wallace Sharples (1769-1849)，这是已知最早有关达尔文的图片资料。来源：http://biologybiozine.com
1817年，年仅8岁的达尔文失去了母亲苏珊娜·韦奇伍德（Susannah Wedgwood），有人因此还怀疑他日后的身体不适源于“丧亲综合征”（Bereavement syndrome）。
1825年，达尔文被父亲送入爱丁堡大学医学院，但他无意学医，反而经常到野外采集动植物标本，并对博物学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父亲认为他“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一怒之下，在1828年又送他到剑桥大学，改学神学，希望他将来成为一个“尊贵的牧师”，但是达尔文对博物学的兴趣变得愈加浓厚，完全放弃了对神学的学习。
2.航行插曲
1831年，达尔文以博物学家的身份跟随英国皇家海军舰艇“小猎犬号”（HMS Beagle）开始了环游世界的考察。1831年12月10日，22岁的达尔文在普利茅斯（Plymouth，英国西南部港口城市）等待天气转晴，这样他们的“小猎犬号”就可以起航了，在上船前他突然感到一阵心悸和胸痛，但担心因此不能上船而没有告诉任何人。“小猎犬号”的旅程有18个月是在海上航行的，在此期间，达尔文还有严重的晕船症状。1833年10月初，他们到达阿根廷时，达尔文发烧了，此前有一位年轻船员因发烧而死去，达尔文为此深感不安。因此，他乘小船到达布宜诺斯艾利斯（Buenos Aires，阿根廷首都）在床上休息了两天后退烧了。
►“小猎犬号”的航行路线。来源：维基百科
1834年，”小猎犬号”航行到瓦尔帕莱索（Valparaiso，智利中西部港市），当从安第斯山脉（the Andes Mountains）骑马考察返回后，达尔文得了一场病。此病后来被认为是严重的胃肠道感染，从1834年9月19号开始，他一直卧床不起，直到当年10月末。达尔文把此次生病归因于在智利中部兰卡瓜（Rancagua）附近某位尼克松（Nixon）先生的金矿中所喝的'chichi'酒（吉开酒，一种轻微发酵的葡萄汁）。此后他还抱怨过乏力，原先较小的皮肤病也开始化脓了，但是除了这些问题，在”小猎犬号”上他并没有表现出其他的严重不适症状。
达尔文在其1835年3月25日的航海日志中记录道，在他们朝着安第斯山脉东部靠近门多萨（Mendoza，阿根廷城市）的地方航行时，自己被侵扰锥猎蝽咬了一口：
“体验了一次被这种潘帕斯草原上名叫Benchuca的黑虫子咬一口的感觉。这种一英尺长的软虫子爬在身上的感觉真是令人作呕！在吸血之前它还很瘦小，吸完血后马上变得又圆又胖，很容易就被压扁了。”
当时达尔文记录这种昆虫为”Benchuca”，后来被其曾外孙理查德·凯恩斯（Richard Keynes）确认是侵扰锥猎蝽，学名Triatoma infestans，在阿根廷语中念Vinchuca。侵扰锥猎蝽是潘帕斯（Pampas）草原上的一种猎蝽属（Reduvius），锥猎蝽亚科（Triatominae）昆虫，可携带一种名叫克氏锥虫（Trypanosoma cruzi）的寄生虫，当人被携带此寄生虫的猎蝽叮咬时，克氏锥虫的鞭毛体随猎蝽的粪便排出并经皮肤伤口或黏膜进入人体，可造成感染而使人患恰加斯病（Chagas’ Disease，又称美洲锥虫病）。
►侵扰锥猎蝽。来源：维基百科
►锥虫病患者血涂片中的克氏锥虫。来源：Public Health Image Library， 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
3.Do or Die？
1836年10月，“小猎犬号”返航回到伦敦。因对航行中观察到的野生物和化石的地理分布感到疑惑，达尔文开始了细致的调查走访，并于1838年构想出他的自然选择（Natural selection）学说。
那时候的达尔文简直是个工作狂。在发展物种演变学说的同时，他还被其他工作累得喘不上气。除了修改自己的航海日志外，他还要整理自己在”小猎犬号”航行过程中收集到的资料，准备编写和出版卷帙浩繁的《”小猎犬号”之旅的动物学》（Zoology of the Voyage of H.M.S Beagle）；另外他还打算利用募集得到的赞助费出版一本有关地质学的书，喜欢作死的他甚至和出版商约定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交稿日期。不过我们根本不用担心学霸的效率：在维多利亚时代（Victorian era，1837年6月20日-1901年1月22日）刚刚开始之时，他加紧完成自己的航海日志，在1837年8月就已经开始修改第一版作品了【后来此日志以《纪录与评论》（Journal and Remarks）为题出版，通常被人们称为《”小猎犬号”之旅》（The Voyage of the Beagle）】。
►《”小猎犬号”之旅的动物学》封面（1838）。来源：http://darwin-online.org.uk
然而，繁忙的工作让达尔文强烈地感到心悸，当年9月20日，他写道“近来任何令我不安的事情都会让我精疲力尽，感到心悸”，因此医生勒令其“停掉所有工作”，去乡下休养几周。于是他去到自己母亲的娘家斯塔福德郡（Staffordshire）度假，然而，刚刚航行归来的他在那里也得不到休息，因为他不得不日夜不停地给好奇的亲戚们讲述自己的航行见闻【不过那时达尔文的表姐艾玛·韦奇伍德（Emma Wedgwood）也在那里（也许就是此时达尔文开始爱上了艾玛），两人于1839年结婚】。
不仅如此，达尔文还承担了一部分社会工作（尽管他一开始是拒绝的），在他剑桥大学的老师威廉姆·惠威尔（William Whewell）的劝说下，他于1838年3月开始担任伦敦地质学会秘书（Secretary of the Geological Society of London）。
在如此大的压力下，1838年6月达尔文因工作过度而出现焦虑、腹痛和头痛，心悸的感觉也卷土重来了，他不得不停下工作，去往苏格兰休养。他也不再参加聚会和社会活动，甚至还推掉了1860年英国科学促进会（British Association for the Advancement of Science）年会在牛津大学关于进化问题的大辩论。虽然有人推测达尔文不在活动中现身是因为害怕碰见那些反对他的批评家，但从达尔文当时与朋友的书信中来看，他确实是由于身体原因才退出活动的。
4.病情进展
热爱学习的达尔文平时喜欢随时在草稿纸上做笔记，1838年7月，在那次回到母亲娘家见到表姐艾玛后，达尔文也像往常一样在纸上写下了“结婚”和“不结婚”并罗列了各自的优缺点（比如结婚的优点：“总有人陪着”、“有个到老的朋友”、“至少比条狗强吧”；结婚的缺点：“没有多少钱买书了”、“会浪费很多时间”），再三纠结之下，他选择了前者并与父亲一同拜访了艾玛，令人诧异的是，他并没有向艾玛求婚，而是向她介绍了自己的物种进化理论。虽然艾玛是个虔诚的基督徒，但还是为达尔文的坦诚感到很感动，两人最终于1839年1月完婚。
►水彩画：艾玛·韦奇伍德·达尔文，时间：1840，作者：George Richmond (1809–1896)。来源：维基百科
当年12月，艾玛怀孕了，但达尔文的身体不适也愈发严重了。在以后的40多年里，他间断地发作消化道症状，如胃肠道痉挛、胀气、恶心呕吐和口腔溃疡；还出现了神经系统症状，如感觉异常（他曾经抱怨说手指尖处于“可怕的麻木”的状态、手“燃烧般的疼痛，好像处在地狱火焰之中”），以及皮肤湿疹、红斑、脱皮，关节痛、脊柱僵硬和肌肉抽搐、乏力症状，状况时好时坏。一个熟识他的人曾经这样描述那个时期的达尔文：“病得很严重，看起来就像个幽灵”。
然而，受当时医疗水平所限，医生们并不能对达尔文的身体不适做出明确诊断，常规对症治疗对他的症状也并没有效果。1849年，在连续4个月不停地呕吐后，达尔文开始在朋友的建议下尝试詹姆斯·格利（James Gully）医生的“水疗法（Water therapy）”，但这种在水疗疗养院洗冷水澡的方法只能带来短暂的疗效。绝望之下，达尔文还尝试过多种其他疗法，如服用铋化合物、******酊等，甚至连江湖医生的“电击腹部”疗法都尝试了，却依然收效甚微。
晚年时达尔文的症状有所缓解，但他还是在1882年4月19日下午四点离开了人世，不过当时鉴定的死因并不是困扰他大半辈子的“消化道疾病”（尽管他去世前曾有剧烈疼痛和呕血症状），而是“心脏病发作（heart attack）”。
5.多病之家
不少学者认为达尔文恶劣的身体状况与家族遗传有很大关联：达尔文的妻子艾玛是达尔文舅舅的女儿，也就是他的表姐，艾玛患有严重的头痛；艾玛的叔叔汤姆·韦奇伍德（Tom Wedgwood）也有长期乏力的症状；达尔文的哥哥伊拉斯谟斯（是的，他跟他祖父的名字一样）因为身体不好而没有工作；达尔文的子女中也有几个身体不好，比如弗朗西斯·达尔文（Francis Darwin）描述自己经常感到冷热无常（hot and cold attacks），而安妮·达尔文（Annie Darwin）在9岁时就夭折了。达尔文的曾孙女格温·达尔文（Gwen Darwin）在其作品Period Piece中就曾提到达尔文家族是“出了名的身体不好”，甚至连达尔文自己也在1841年给好友福克斯（Fox）的信中提到他的妹妹苏珊·达尔文（Susan Darwin）能够茁壮成长并保持好的身体简直是达尔文家族的一大奇迹！
笔者猜测，可能是达尔文和韦奇伍德家族多次近亲婚配导致某些致病基因富集，才造就了两个如此体弱多病的家族。
►达尔文-韦奇伍德家族。来源：Berra Tim, et al. Biological Journal of the Linnean Society. 2010, 101 (1): 228–241.
►部分放大版家谱中标出了达尔文和她的妻子艾玛，另外可以看到两个家族中还有其他近亲婚配的情况。
6.疾病探秘
如前所述，前后有20位医生给达尔文看过病，包括他的名医父亲以及当时英国最著名的医生，但都没有找出病因，也没有提供有效的治疗方法。达尔文得的究竟是什么病，已成了医学史上的一大悬案，后人众说纷纭。
因为当时的医生没有能发现达尔文的身体有器质性疾病，所以人们马上想到的是心理疾病。达尔文在信中曾经提到，他的许多朋友怀疑他得的是疑病症一一其实没病，但总怀疑自己有病。
达尔文死后，随着弗洛伊德（Freud）精神分析理论（Psychanalytic theory）的流行，有心理医生就尝试着给达尔文做分析，认为达尔文的病是因“ 俄狄浦斯情结（Oedipus complex）” 导致的焦虑神经症引起的，其在潜意识里压抑了对专横的父亲的不满。在弗洛伊德学说失势之后，心理学家又找到别的解释，例如达尔文之所以得病是因为精神压力过大——担心进化论会引起太大的社会争议。
在这些心理学家眼中，一个如此伟大的人物内心竟然如此脆弱，这让一些敬仰达尔文的人感到是一种侮辱。他们力图为达尔文的病找到生理病因，于是各种假说被提了出来。一种说法是药物慢性中毒。当时的西药中含有砷、汞等重金属元素，达尔文吃过这类药，其症状也与砷中毒有类似之处。不过，砷中毒一旦发作，如果没有进行排毒，病情就会越来越重，而达尔文的病情却时好时坏，从这一点看，又不像是砷中毒。
另一种曾经大为流行的说法，正如前文所说，是达尔文乘”小猎犬号”环球航行时在南美感染上克氏锥虫引起的。达尔文记载他在”小猎犬号”船上曾经多日发烧，似乎表明是寄生虫感染，他的发病进程和症状也与慢性锥虫病类似。不过，从记载看，达尔文在开始“小猎犬号”之航时，就已出现过一些类似症状，说明即使他真的感染锥虫，其病也未必与锥虫有关。
下面这张表列出了人们对达尔文疾病的种种猜想，其中很多已经被学者否认。目前比较主流的两种观点——乳糖不耐症和克罗恩病，将在接下来详细介绍。
►达尔文疾病的可能病因。来源：Anthony K Campbell, Postgrad Med J 2005, 81:248–251.
6.1 乳糖不耐症？
当时的人们还不知道乳糖不耐症（lactose intolerance）这种病。通俗来说，哺乳动物的乳汁中都含有乳糖，婴儿喝了母乳以后，乳糖在小肠中被乳糖酶分解成葡萄糖和半乳糖，然后被吸收。断奶以后，人体就渐渐丧失了乳糖酶，这时候如果再吃含有乳糖的食品，大约两三个小时后就可能出现过敏症状。人体失去乳糖酶的程度和速度与地域和人群有关。大部分中国人和日本人在断奶三四年后就各自失去了80%和90%的乳糖酶，其他地区的亚洲人和犹太人则还能各自保留20%和30%的乳糖酶，而北欧人、阿拉伯游牧民族和非洲一些养牛部落的大部分人群都一直保留较高水平的乳糖酶，因此不会出现乳糖不耐症。有大约10% 的北欧人由于遗传等因素会患乳糖不耐症，有的甚至要在断奶十几、二十年后才出现严重症状。
►乳糖不耐症的机制。来源：Satya Vati Rana, et al. World J Gastroenterol. 2014, June 28: 20.
►乳糖不耐症的地域分布。来源：http://fedup.com.au/
乳糖酶的缺失通常有三种机制：一是先天的丧失（此种很罕见）；另一种是断奶后丧失（很常见）；第三种是由肠道感染或激素紊乱造成的可逆性丧失。达尔文很可能正是属于少数后天丧失乳糖酶的欧洲人。
英国卡的夫大学医学院的两位研究者仔细研究了达尔文的病情记录，发现其症状与全身性乳糖过敏（systemic lactose intolerance）一一吻合——达尔文的症状累及全身多个器官，如胃肠道、心脏、大脑、肌肉、关节、免疫系统等；
他全身各系统的症状也与这种疾病的常见症状相符；
他通常是饭后两个小时开始发病，时间也与乳糖不耐症相符（乳糖跟随食物到达大肠的时间恰好为两小时）；
达尔文的日常饮食中都含有牛奶、奶油等富含乳糖的食品（在达尔文妻子艾玛的记录中，他尤其喜欢吃甜食和高热量食品），而他病情好转的时期则恰好是他没有吃这些食品的时候；
达尔文的亲属中有几人有类似的病情，这也与该疾病具有遗传特性相符；
达尔文表现出的抑郁、焦虑情绪，也是乳糖不耐症患者常出现的。
►达尔文的症状与乳糖不耐症比较。来源：Anthony K Campbell, Postgrad Med J. 2005, 81: 248–251.
现在已经可以通过基因鉴定来确诊乳糖不耐症了，而这只需要一丁点组织样本（例如头发）就可以做到。不过是否有必要为了确认达尔文的确是乳糖不耐症患者，而打开其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中的坟墓呢?
6.2 克罗恩病？
克罗恩病是一种慢性复发性肠道疾病，可以发生于胃肠道的任何部位，通常在20至40岁之间首次发病但不影响寿命。该病主要影响具有遗传易感性且生活卫生状况良好的人群。
克罗恩病被认为开始于诱导期，期间胃肠道的细菌感染会导致胃肠道黏膜屏障的损伤，接着，伴随免疫系统的过度应答，一系列症状发生，这些症状受到损伤位置等多种因素的影响。
►克罗恩病的诱导期：病原体侵入胃肠道黏膜引发炎症反应。来源：http://open.cosmosis.org
研究者发现，达尔文的很多症状与克罗恩病相吻合——
达尔文的胃肠道症状常表现为“白天的胃肠道痉挛和夜间的肠胀气”，且该症状随着食用香料、沙拉，过度工作，公共演讲等任何使他不安的事情而加剧；另一主要症状是腹部不适：上腹部从轻微到剧痛程度的疼痛，并有不同程度的呕吐。而发作于小肠上部的克罗恩病会导致间歇性的反胃和呕吐，以及可能伴有剧烈的上腹部疼痛，而且该症状会在进食后加剧，这正好与达尔文的症状一致；
发生在小肠的克罗恩病，不会像回肠和结肠感染时那样导致腹泻，而是会有便秘的趋势，而便秘在达尔文晚年也曾有表现；
克罗恩病在约8%的病例中会导致口腔溃疡，达尔文也曾向他的医生查普曼（Chapman） 描述过“舌头深红、溃烂”；
另一类被绝大多数人所忽视的症状就是感觉异常。达尔文曾经抱怨说“针刺一样的疼痛使他不能继续编写他的书“，这些外周神经病变在克罗恩病中很常见，常常由维生素B12缺乏引起。维生素B12缺乏还可能导致不同程度的贫血，这也许能解释有一段时期达尔文被形容为“黄染、病态、十分安静”的原因；
还有一个易被人忽视的症状是关节病变。他曾多次抱怨过关节痛、在一段时间内持续发作的腰痛，以及脊柱僵硬的情况。虽然仍没有关于这些症状的诱因的假说，但达尔文所抱怨的关节疼痛，比如大关节处或脊柱的非变形性转移性关节炎、骶髂关节炎和强直性脊柱炎，在克罗恩病中都十分常见；
其他诸如眩晕，头重脚轻，疲劳感，能看到黑斑点等所有达尔文自己描述的神经体征，也都与克罗恩病有关联；
达尔文在水疗疗养院洗冷水澡带来有益但短暂的疗效，也可根据克罗恩病来解释，因为寒冷能提升皮质醇（cortisol，人体肾上腺皮质分泌的一种激素）分泌水平，进一步抑制免疫系统及炎症反应，暂时地改善克罗恩病的症状（而支持乳糖不耐症的人们认为水疗导致达尔文进食乳制品减少，从而症状减轻）；
此外，克罗恩病的另外一个特点是它的症状会随着年龄增大而减轻，这可能与肠肉芽肿的退化有关。这个现象也发生在达尔文身上，他明显感觉越来越好了，尽管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仍然存在不适。
不过，“克罗恩病”正式出现在文献中，是在达尔文去世后半个多世纪后，因此，对达尔文疾病的诊断也只是是回顾性的。早在几个世纪之前，意大利解剖学家莫干尼（Giovanni Battista Morgagni） (1682–1771)曾经描述过炎症性肠病（IBD，Inflammatory bowel diseases，现在这个疾病主要包括克罗恩病和溃疡性结肠炎），后来苏格兰的内科医生T. Kennedy Dalziel在1913年也描述过这种疾病。波兰的外科医生Antoni Leśniowski在1904年提出过末端回肠炎的概念，不过那时还没有明确将它与肠结核区分开。直到1932年，美国纽约西奈山医院的消化科医生克罗恩（Burrill Bernard Crohn）描述了14个病例，并将这篇题为《末端回肠炎：一种新型疾病》的文章投寄给了美国医学会。在同一年，他和同事Leon Ginzburg 以及 Gordon Oppenheimer又发表了系列病例文章，题为《节段性回肠炎：一种病理和临床疾病》。结果，因为克罗恩（Crohn）的名字在字母表中较为靠前，在之后的文献中，这种疾病被称为克罗恩病（Crohn’s disease）就广为人知了。
7.迷雾未散
总的来说，乳糖不耐症和克罗恩病似乎各自都有较为充分的证据去解释达尔文的症状，但达尔文疾病的病因至今还没有一致的结论。回顾过去，有意思的是在达尔文生前，对他的疾病做出最精确诊断的是爱德华·莱恩（Edward Ryan）博士，他声称达尔文饱受“恶性消化不良（Malignant dyspepsia）”的困扰，这是在那个时期他能做出的最接近克罗恩疾病的诊断。
虽然疾病令人懊恼，但这也使达尔文大多数时间只能待在家中过着隐居生活，让他可以专心地思考、实验、著述，从而留下大量著作，为生物学做出了多方面的开拓性贡献；也因为体弱多病，他主要靠书信与外界联系，留下了大约一万五千封信，成为后人研究达尔文生平、思想的宝贵资料。达尔文为后人留下的文字材料之多，研究他的思想、生平的著作之多，在大科学家当中罕有其匹。他个人的不幸，却是后人的幸运。
►这封是达尔文写给华莱士的信，是偶然在大英图书馆一堆信件里发现的，讨论达尔文对某些品种豌豆遗传性的观察。来源：互联网
参考文献
[1] Charles Darwin. https://en.wikipedia.org/wiki/Charles_Darwin.
[2] Charles Darwin’s health. https://en.wikipedia.org/wiki/Charles_Darwin's_health.
[3] Fernando Orrego & Carlos Quintana. Darwin’s illness: A final diagnosis. Notes Rec. R. Soc. (2007) 61, 23-29.
[4] Anthony K Campbell & Stephanie B Matthews. Darwin’s illness revealed. Postgrad Med J . 2005, 81: 248–251.
[5] Fabienne Smith. Charles Darwin's ill health. Journal of the History of Biology. Vol. 23, No. 3 (1990): 443-459.
[6] Satya Vati Rana, et al. Breath tests and irritable bowel syndrome. World J Gastroenterol. 2014, June 28: 20.
[7] Crohn's disease.https://en.wikipedia.org/wiki/Crohn's_disea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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