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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求真教育培训学校 卖羊凑钱济南求师泉城奇遇终身难忘

人气:289 ℃/2024-04-04 14:13:44

文|谢学军

自从在县里参加了学习班和经历了一次“路遇惊魂”,我明白了世间的许多道理,越来越崇拜郭老师(《大刀记》作者郭澄清)了,更进一步激发起我写稿的积极性。我用课余时间写,放学回家写,一星期给报社和电台寄好几篇稿件。可写了一阵子,结果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报社、电台不理我的茬,寄去的稿件也如同石沉大海,音信皆无,自己也找不出毛病,更不知道为什么。

时隔不久,县里召开通讯员会议,会上郭老师问我:“小谢初学写稿,遇到什么困难没有?”我说:“别的困难倒是没有,就是写了这么多稿件没被刊用,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郭老师听后先是笑了笑,接着又对全体与会人员说:“我们搞通讯报道,主要的是跟上形势。平时大家要多看党报头版头条的社论,在社论中找核心,在核心中抓重点,结合重点写新事。老是跟在形势后边跑,稿子写得再多也用不上。有条件的,可以到报社电台走一趟,听听编辑的意见,对自己是有很大帮助的。”郭老师的话,使我茅塞顿开,认识到自己以前写的稿件一是跟不上形势,二是抓不到重点,三是稿子的事例不新。打这,我萌发了去报社走一趟的念头,到那里求师问事,提高自己的写作水平。

这天吃早饭,我把去报社的事儿跟父亲说了。父亲听后脸上顿时泛起愁云,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同意儿子的想法吧,家里没有钱,不同意吧,又怕耽误儿子的前途。好心的父亲从里屋转到外屋,又从外屋转到偏房,看样子是在找有没有可以换钱的东西。我家太穷了,没有一件东西可卖。最后,父亲的眼睛直盯着羊圈里的三只羊。我家养了三只羊,一只老母羊和两只小羊羔。老母羊每年产两窝小羊羔,养大后卖成钱,这是我们全家的经济来源。有时放学回家,我牵着这三只羊在沟边上放,它们就像通人性似的,老母羊乖乖地跟在我后边,小羊羔像两个顽皮的小孩,又是蹦,又是跳,有时还到你身边撒娇,我也和它们建立了感情。父亲要卖羊,这哪成啊,卖了羊全家花销靠什么?我连忙对父亲说:“爸爸,你要真卖羊我就不到报社去了。”父亲说:“傻孩子,车到山前必有路,卖了它咱再想别的办法,养羊是眼前的事,养儿是一辈子的事,以后你有了能耐,爹娘养老靠儿呀,还能靠羊吗?”听了父亲的话,我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深深懂得了做父母的都盼子成才,望子成龙。

一天傍晚放学回家,我放下书包准备去放羊,可到了羊圈一看三只羊都不见了,这才知道父亲赶集把羊卖掉了。晚上吃晚饭时父亲问我:“去济南报社得花多少钱?”我说:“去一天,来一天,中间一天到报社办事,省着点三十元就够了。”父亲说:“那好吧,我给你三十元钱,你到学校请几天假,准备准备就去吧。”

事隔一天,我向老师请了三天假。清晨的太阳还没露面时,我对自己进行了一番打扮,身上穿的还是第一次到县里参加培训班时那身褪了色的黄军装,不过头上又增添了一顶军帽,这帽子是一位同学在部队当兵的哥哥送给我的。这样打扮起来,就像刚从部队转业的小军官,年轻漂亮,帅气凌人。

出村时庄乡们见到我便问:“学军,这是到哪里去呀?”我得意地说:“到省城济南办事去。”人们都用羡慕的目光望着我,还有的老太太们互相议论着:“你看人家这孩子多有出息,谁家的姑娘和他对上象,那真是一辈子的福分。”

那个年头,直通济南的公路还没修好,得先从长官坐汽车到德州,再从德州坐火车到济南。我没出过远门,也没坐过火车,对买票、上车的事一概不懂,我随着坐车的大人们来到了德州火车站。火车站里,到处人山人海,有在外地工作急于探家的干部、职工,也有到远方去找儿女的老人,还有一对对年轻的情侣,人们各有各的心事,都现出不一样的神色,把个候车大厅挤得满满当当。车站的播音员不停地播放着车次的到来。买票的人们人挨人排着队伍,像一条长龙,大家都有秩序地等待着。

我买好票后坐在一旁,安心等待着检票。不大一会儿,广播喇叭里传出:“去济南的列车到站,请旅客们检票上车。”人们蜂拥似的往检票口奔去,检完票后大家进入了站台上车。火车厢门口挤满了人,谁都想先上车。我刚挤到车门口,由于自己年岁小力气少,又被大人们挤了下来。我急中生智,抱着一位老乡的后腰,借着别人的拉力,这才勉强上了车。我没买到坐票,只好在车厢里站一足之地,从始发站到终点站还不敢睡觉,随时提防着人挤人的车厢里有小偷。

火车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像一头疲惫不堪的老牛,车头冒着浓烟朝前奔驰着,一节节绿色的车厢卧在道轨上,就像一条绿色的长龙。铁路两旁的电线杆和白杨树,一棵棵向后掠去。不到一个小时的工夫,我顺利到达济南终点站。

济南,是泉多水多的城市。古老的黄河从它脚下淌过,起伏连绵的群山,环抱着这个美丽的城市。一座座高楼大厦、干净宽敞的马路,把城市装扮得生机勃勃,气势磅礴。街道上,车水马龙。上班下班的人们来往穿梭,有的骑着自行车,有的乘坐着公交车。来来往往的行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男人们穿戴朴素大方,女人们装扮得素雅干净。街道两旁的店铺,那一个个精心布置的店铺橱窗,就像一幅幅壁画,五颜六色,光彩夺目。泉城济南真美呀,这才是我想象中的城市。

看着看着,我就看花了眼,总觉着济南市的太阳从西往东落,一幢幢高楼大厦的房门都朝西,这是怎么回事?恰巧,走来一位民警,我向他询问了此事。只见那民警看了看我笑着说:“小同志,头一次来济南吧,你这是调向了。”我真的调向了,分不出东西南北,更不知天色是啥时间。

我抬头望了望天上的太阳,太阳不偏不斜正照射在我头顶上,这才知道来到中午。这时,我腹内咕噜咕噜响起,是肚子饿了发出的信号,该吃中午饭了。幸好,火车站旁边有个包子铺,卖的是鸡肉灌汤小包子。我来到包子铺跟前问了声:“同志,这包子多少钱一个?”掌柜的端着一笼屉包子高声喊道:“新出锅的包子熟了,五分钱一个。”我说:“给我来十个吧。”掌柜的把十个小包子装进纸袋里说:“整五毛,交钱吧。”我赶紧到衣袋里掏钱,手伸进去以后,觉得里面空空的,心里一愣,说了声:“不好了,身上的钱不见了。”浑身找了个遍,没有见到钱的踪影,思前想后,觉的钱准是在火车上被人偷了。掌柜的看出我的情况,没说别的又把包子放在笼屉里。

我倚坐在电线杆下,泪水纵横,那悲观、绝望的哭泣声引来许多围观的人。我一边抽泣着,一边向大家说明去报社求师问事,在火车上让人把钱偷光的事,盼望着有个好心人帮帮我。“大家闪个道,让我进去看看。”随着话音,一位穿工作服的年轻人站在我面前。这人中等身材,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四五的年龄,青色的工作服上印着“济南二建”四个红字,文弱的面孔怎么看也不像个当工人的。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说道:“小弟弟,听了你的诉说我很同情,我来帮你挣钱补上这个缺,到我们单位干活,八个小时给两元,加班还给加班费,你一天能挣到四五块呢,也不是什么技术活,就是给建筑上筛沙子。”这位年轻人的话打动了我,我自己心里算计,一天连加班挣四元,几天不就把被偷的钱挣回来了吗?我赶紧说:“谢谢哥哥救助,我愿意跟你干。”我随着年轻人来到一处建筑工地,他指着一堆沙子说:“这就是我的工作岗位,你干一宿半天我给你三元钱,先给你一元垫底,干到天明再给你两元,算账直接找我,千万别让当官的知道,谁问你就说是我表弟,我家里有事,来替我干活的。”年轻人刚说完,有一位年轻人骑着自行车来找他。这位骑在车子上脚蹬着地高声喊:“小王,快走哇!咱那里打牌正三缺一呢。”从这个人的言语中,我才知道领我来干活的人叫小王。

我筛了半天一宿的沙子,累得筋疲力尽,好歹有小王给的那一元钱还没饿着,渴了就到自来水管子那里喝几口凉水,饿了就啃几口买下的凉馒头。月落星稀,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我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上眼皮一碰下眼皮,倚在沙堆上睡着了。

“哎—哎—哎—小同志,你怎么躺在这里睡觉呀,这里干活的人呢?”我在熟睡中被惊醒,睁眼一看,是一位中年男子站在我面前。这人穿着一身豆青色的中山服,留着大背头,一眼就能看出是单位的头头。我擦了擦眼睛站起来说:“我不是故意睡在这里的,你单位的人叫我替他干活,还说八小时算一个工,给两块钱呢,这一堆沙子就是我半天一宿没睡觉筛出来的。”“这人叫小王吧?”中年男子问。我说:“对了,就是他。”“好了,你跟我到办公室去一趟吧。”我跟中年男子来到办公室,他先打量了我的穿戴,又递给我一杯热水,让我坐在他对面,他点着一支香烟,吸了两口然后说道:“当过兵吧?”我说:“没有。”“别不承认了,从你的穿戴和气质上我就看出来了。我也是部队转业的,当兵的不分早晚,按理说都是战友,看在战友的份上我照顾你一次。我们单位的小王是新来的职工,吃不下建筑活的苦,仗着家庭经济条件好,成天找人来顶工。我们是国营企业,不能乱招人,就算招人,也得经过劳动部门办理一套严格的招工手续。我看就这样吧,小王的每月工资六十元,我罚他一天半的工资给你,赶快离开这里吧。”

还好,我也没算吃亏,拿着这三元钱匆匆离开这里。

城市的早晨,比农村好像早一个时辰,东方的太阳还没露头,各条街道上就热闹起来。那匆忙的人群、来往的车辆、各饭店门口的叫卖,似乎汇成一组清晨交响曲,给这个城市增添了热闹的气氛。还是肚皮知根底,咕噜噜的响声发出了求饭的信号,干了一夜的活能不饿吗。我急忙找到一家小饭店,这里早晨的主食是豆浆油条,我拿出五角钱买了四根油条和一碗豆浆。坐下刚想吃,发现桌子上还摆放着白砂糖瓶子。平时在家我不爱吃咸,最爱吃甜,见到糖哪能不多吃一点呢。我趁着服务员不注意时,狠狠地挖了两大勺子放在豆浆里,又把油条一块一块掰在碗里,随后喝了一大口豆浆。咳!这原来不是白糖是盐呀,一时的贪心,闹得我豆浆和油条都没吃成。

饭店里两位一高一矮的服务员,见到我出的洋相笑得差点没了气,高个子说:“这土老帽,连盐和糖都分不出来。”矮个子说:“姐姐,别说这话,你看这人穿着一身军装多帅气,哪像个土老帽。”“看上这个小白脸了,我给你说说去?”高个子服务员逗笑说。矮个子放下手中的活,两手捶着高个子的肩膀说:“你坏!你坏!”两位服务员的打闹,臊得我脸通红,再也不能在这里待了,恰巧对过有家包子铺,我急忙向那里奔去。

这家包子铺卖的是大包子,一毛钱一个。我买了五个坐下来刚想吃,忽然间来了两位学生模样的小男孩坐在我对面,一胖一瘦,大约十来岁的年龄。我认为也是到饭店吃包子的,闹了半天不是,他们光看着我吃,自己不买。当我吃得还剩下两个的时候,那个胖一点的男孩说了话:“哥哥,这俩包子省给我们吃行吗?”我明白了,原来是两个讨饭娃。我问:“你们的父母呢,他们怎么不养你呀,这么点岁数怎么干这个?”那个瘦一点的小男孩说:“哥哥,我俩不是讨饭的,你不知道呀,俺们的父母都去五七干校劳动改造了,一个礼拜才能回家一次,家里没人做饭,我们只好到同学家蹭顿和到饭店里要口吃。”我问:“你们的父母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去改造?”胖一点的小男孩说:“俺爸妈是厂里的头头,运动一来,说他们是死不悔改的走资派,批斗完后,就下放到五七干校劳动改造了。”我又问瘦一点的小男孩:“你爸妈为什么也去改造?”他指着胖一点的小男孩说:“他爸妈挨批斗时,俺爸妈是厂里的基层干部,为他爸妈说了几句公道话,就打成了黑老保,所以也跟着去改造了。”我算是听明白了,这两位小男孩原来是受害家庭。

看着两位无辜的孩子,我的心软了下来。虽然自己也在困境之中,还是不忘郭老师讲的,有好心才能写出好文的话。于是,把身上仅有的两元五角钱买了二十五个大包子,对他们说:“小弟弟,这些包子使劲地吃,剩下的带回家去。”那个胖男孩说:“哥哥,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我说:“我是宁津县的通讯报道员,叫谢学军,跟著名作家郭澄清老师学写稿,是老师教我们这样做的。”那个瘦男孩接着说:“我们俩好几天没吃顿饱饭了,今天的事永远记在心里,等我们长大后参加了工作,一定找你吃馆子去。”你还别说,十五年后,这两位小男孩通过公安户籍查找,还真找到了我,他们一个当了解放军,一个当了公安干警。那时,我在县城开了一家刻章店,他们在迎新饭店定了包间,真让我吃了一次馆子,这也叫好心得好报吧。两位小男孩吃饱后,我把剩下的打了包让他们带走。做了一件好事,心里甭提多么痛快了。可又想到了自己,身上分文没有了,那怎么办呢?心中又是忧愁不安。就在我心绪不宁时,忽然想起一个地方,那就是济南的旅游胜地“趵突泉公园”。听别人说,到这里游玩的都是有钱人,不妨到那里向游客求助一番。拿定主意后,我一边问着路,一边走,不到一个小时,就来到了“趵突泉公园”大门口。

“趵突泉公园”位于济南市中心,这是以水为主的文化公园。公园有三个门,分别是东门、南门、北门。我从北门进去,首先看到了棵棵垂柳,长长的柳枝随风摆动着,就像姑娘们的长发。那古色古香的建筑,雕梁画栋、四角飞檐。园内松柏挺拔、竹林青翠,它们似乎在迎接着游客。再看看那泉池,东西长约三十米,南北宽约二十米,占了大半个公园。池里的泉水清极了,游鱼水藻,清清楚楚。泉池中央偏西,有三个井口大的泉眼,水从泉眼里往上涌,冒出水面半米来高,像煮沸了似的,那么顽强,那么活泼,那么永远地不知疲倦。

公园里游人如织,有的散步,有的尽情地欣赏着泉水,还有的摆出各种姿势在景色优美的地方照相。特别是那一对对青年男女,在竹林旁、凉亭下谈情说爱,给公园增添了一道亮丽的美景。一个美丽神奇的水的世界,多么迷人啊。趵突泉公园,整体是一处仿古建筑群。潺潺的流水声,使人们听了心情爽快,眉舒目展。先人们把古老的民族文化,传承下来,造福于后代。我的心怦怦地跳着,第一次向别人求助,还真拉不下脸皮来,公园里人山人海,找什么人先开这个头呢?我正犯愁,看见对面的竹林旁有一对谈对象的青年男女,我整了整衣服,戴了戴帽子,走上前去照着解放军的样子行了个军礼说道:“大哥哥、大姐姐,我是一名通讯报道员,到大众日报社求师问事的,在火车上钱被人偷了,能不能帮我一下,多少我都不嫌。”我说完,那个男青年站在一旁没有说话,那个女青年却两眼直勾勾地望着我,然后说:“小同志,你穿着这身军装,我怎么越看越觉得你像电影《英雄儿女》里的王成啊,不管你是谁,凭长得像英雄这一点我就帮你一把。”说完,她从衣袋里掏出三元钱递给了我。女青年的一番举动,男青年看后就有些不高兴地说:“真大方啊,拿一天多的工资白送人了,长得像英雄就这样大方?哼!是不是另有所图?”女青年很生气地说:“我父亲也是个军人,人家这位小弟弟穿着军装可能也是个当过兵的,我对军人就是有感情,你吃的哪门子醋呀。”男青年说:“你对军人有感情就找个当兵的吧,我配不上你。”说完,气冲冲地走了。我急忙给女青年道歉:“大姐,这都是我惹得事,我对不住你,把钱给你我不要了。”女青年说:“这不管你的事,像这号人就算结了婚也顺当不了,走了也好。”我离开了这位好心的大姐,继续找下一个目标。泉池东侧石栏旁坐着三位老者,看上去也就是六十多岁的年纪,他们一边观看着泉水,一边讲论着趵突泉公园的变迁。我走上前去照着刚才的做法对三位老人重复了一遍。那位穿中山服的老人先开口说道:“既然是宁津的,我打听个人你知道不,就是著名作家郭澄清。当年我在公社工作时,还读过他写的《公社书记》。这些年了,我始终是他的崇拜者,有空就读他写的文章。”老人提到了郭老师的名字,我倍感亲切地说:“大爷,郭澄清是俺老师,就是他让俺到报社求师问事的。这不,没想到遇到了麻烦事。”老人见我很难为情,忙说:“小同志,出门在外谁还没遇到过难处,当年我在沂蒙山区打游击时,腿上负了伤,就是当地的一位普通百姓把我背到家里,给我煎汤熬药,伤好后我又回到部队。天下还是好人多,你遇到困难,我们哥儿仨帮你。”老人边说边从衣袋里掏出钱递给我说:“我身上就带了五元钱,全给你吧。”随后,那两位老人也每人给了我三元。我先行了个军礼,又深深鞠了一躬离开了这里。

我边走边盘算着,在趵突泉公园里一共收到了十四元的救助,这些钱到报社和回家的路费都够了,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想赶紧离开公园坐公交车去报社。我三步并作两步走,朝公园门口走去。“哎,别走,到治安办公室去一趟。”一只大手抓住我的肩头,我心里一愣,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高个胖子站在我身后。这人看上去也就是四十来岁的年纪,肥头大耳,满脸的络腮胡子,头上戴一顶黄色军帽,上身穿一件黄色军服,胳膊上戴着治安员的红袖章,油亮的牛皮腰带还外扎腰,由于他体型胖衣服瘦,肚皮从纽扣的缝隙里挤出来,显得那样的不协调。我闹不清什么原因,更不知犯了什么错,只好乖乖地跟着这人来到公园的治安办公室。进屋后,治安员坐在办公桌前拿出一本稿纸和一支钢笔,边问边写,我把来济南的情况和路费被偷,到公园找游客求助的事说了一遍。然后治安员停下笔说道:“听你的说法倒是挺可怜的,但是,你犯了游园纪律,公园内不许向游客要钱。按理说应该报警,看你穿着军装,又是搞写作的,照顾你这次吧,把向游客要的钱拿出来交公,赶快离开这里。”不管我怎么解释怎么说好话,治安员不给半点情面。我只好把要来的那十四元钱放在他的办公桌上。我无精打采地走出公园办公室,孤独、失落使我对天长叹一声:“老天爷,为什么总和我过不去呀!”

我没有目标地走在大街上,凄凉、绝望,无奈的泪水,顺着眼角慢慢滑落,带着苦涩的味道流到嘴里,咽到肚子里,撕碎了我的灵魂。太阳西下,路灯亮起,夜凉如水,心寒似冰。我已经两顿没吃上饭了。忧伤、饥饿,只觉得天地间无比的寒冷,只冻得我上牙直磕下牙。我以为济南的气温早晚低呢,可再看看别人,没有和我似的这样冷呀。用手摸了摸头,滚烫滚烫,这才知道自己是在发高烧呢。我再也走不动了,倚靠在一棵泡桐树下,模糊地看到对面大门口上挂着一个牌子“济南军区干休所”。见到部队的牌匾,倍感亲切,因为当时的通讯报道是县武装部管理,穿着一身军装病倒在这里,肯定有人相救。我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昏睡过去。

“战友们,快来帮帮忙,这孩子准是高烧昏过去了,看他的穿戴,准是咱‘老红’家的人,先抬到我家,给卫生室打个电话,来人给他诊断诊断。”一阵手忙脚乱过后,我身体好像轻松了许多,也不觉得冷得打哆嗦了,睁眼一看,原来躺在一间屋里,屋子里坐着几位穿军装的军人。有位军人说:“首长,打上针他已经醒过来了,没事我们就走了。”这位老军人送走了其他人,又守候在我身旁。我挣扎着要爬起来,老军人按下我的身子说:“不能动,再躺一会儿。”我问:“老人家,我这是在哪里呀,怎么称呼您?”“你这是在我家,我姓李,你就叫我李大爷吧。”

我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位老人。只见他,细条高个,身姿挺拔,粗眉毛,大眼睛。虽然他两鬓染霜,年过花甲,但军人的气度仍在,其长相和电影《英雄儿女》中王芳的生身父亲王文清相似。“你是哪里人,到济南干什么来了?”李大爷问我。我说:“是宁津县五大庄村的,因为我跟郭澄清老师学写稿子,有些事不明白,到报社求师问事,在火车上路费被偷光了,幸亏大爷相救,我跪下给您磕三个响头吧。”李大爷赶忙阻止我说:“那是旧风俗,咱们革命队伍不兴这套。”老人家没让磕头,我只好下来床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李大爷给我倒了碗水又接着问:“你说是五大庄的,是不是长官南边那个五大庄?”我说:“就是那个村里的。”“那太好了,我向你打听个人你准知道,他的名字叫谢立洲。”我听了大吃一惊,心想,这不是问的我父亲的名字吗,忙问:“李大爷,您怎么认识他呀?”李大爷沉重地说:“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但我时时刻刻都想着这件事,想着这个人。当年我在连队工作,打孟良崮战役时部队要过河,国民党地上有追兵,天上有飞机,桥上拥挤人多,我不小心掉到河里。谢立洲同志是支前的民兵,在我们连的炊事班,他见我掉到水里,放下炊事用具,跳下冰凉的河水把我救了上来。我不会浮水,要不是他救得快,也许我就被大水冲走淹死了。”

听了李大爷的介绍,我这才知道眼前的这位老人就是当年父亲救过的李指导员。过去父亲提到这件事时,常对我们弟兄们说:“这点小事不能到外面谝功,在解放军的队伍里谁都可以做到,不过这件事出在我面前,我比别人快一些罢了。”我再也按捺不住了,激动地对李大爷说:“我就是谢立洲的二儿子,您就是被父亲救上岸的李指导员呀。”李大爷听后激动地流出了眼泪,把我的头揽在他怀里说:“我可找到恩人家里的人了,孩子,你爸爸现在怎么样了?”我说:“在家,很好,是生产队长。”“你兄妹几个,过得怎么样?”“我一个哥哥、三个弟弟,还有两个妹妹,一共兄妹七个,虽然家里穷一点,但都活得很舒心。”李大爷听后乐得合不上嘴,说道:“好!好!好!还是人多力量大,哪像我这个家庭,老伴去世早,就我和女儿两人过,白天她去上学,家里连个说话搭腔的也没有,有个儿子多好,守在跟前,里里外外省大心了。”

我们正说着,李大爷的女儿放学回来了,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传到屋里:“爸爸,我放学回来了!”李大爷的女儿叫李秋燕,一米六五的个头,身穿浅蓝色的学生服,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柔软的头发扎成两个甩子把,白白净净的团方脸上,那双眼睛,如秋水,如寒星,如宝珠,如白水银里养着两丸黑水银,又秀气又俊俏,乍一看,真像电影《英雄儿女》里的王芳。

“秋燕啊,你看看咱家里谁来了。”屋子里传出李大爷的声音。秋燕带着那种活泼而调皮的神气,急促地走进屋来。她看了看一眼爸爸,又看了看我,然后拿着镜子照了照自己,乐得前仰后合,笑得眼里流出了泪水。说道:“今天怎么了,是不是电影《英雄儿女》演员大聚会呀!怎么这么巧,都长得有点像演员。

”“秋燕,別笑了,我给你介绍介绍。这就是我给你常提起的救命恩人谢立洲同志的二儿子,这叫无巧不成书吧,偏偏今天在泉城奇遇了,快烧火做饭,炒几个菜,今晚咱们爷儿几个庆贺庆贺。”不大工夫,饭菜做熟了,四菜一汤,荤素搭配。李大爷因心脏不好不能喝酒,秋燕是女孩也不会,我也从来没饮过,三个人只是吃菜吃饭。我两顿没吃饭了,一个馒头掰四半,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吃着饭李大爷说道:“小谢呀,你不是去报社吗,明天我找单位派辆车和你一块去,连同你回家的费用大爷全包了。”我正愁去报社和回家的事呢,李大爷这一说,我心里特别高兴。秋燕也插嘴说:“爸爸,我明天也跟着去行吗,高三毕业后,我准备报山师大文科,听听写作的事有很大好处。”李大爷说:“也行,你只要在学校告下假来就去。”第二天吃过早饭,我们三人一同坐上李大爷单位的军车,来到了大众日报社门口。

大众日报社,还处于军管阶段,门卫都是解放军站岗,进出盘查得很严格。李大爷亮出了工作证,只见那站岗的士兵啪的一个立正,目送我们进了报社大院。看来李大爷的官职还不小呢,起码也是个团级。下车后我问李大爷:“您老报社有熟人吗?有人引见还好些。”李大爷说:“有个叫刘鸿禧的记者和我关系不错,我和他通过电话了,他说今天在三楼会议室开会。”我们来到了三楼会议室找到了刘记者。刘记者又领着我们来到通联组,并说道:“宁津县的通讯报道员到咱们这里取经来了,你们找个人给他说说。”刘记者说完,又对李大爷说:“老首长,还有其他事吗?如没有,我还忙着去开会。”李大爷说:“你去忙吧,没别的事了。”

刘记者走后,通联组一位姓李的编辑把我们领到一间接待室。他让我们坐在沙发上,又给我们每人沏了杯茶水,接着问:“谁是宁津的?”我站起来说:“我是宁津的通讯报道员叫谢学军。”“你就是谢学军呀,还是个高产户。”李编辑说。我问:“李编辑,我确实是个高产户,一星期给报社寄三篇稿件,为什么选不上呢?”李编辑接着说:“这个问题在新通讯报道员中普遍存在,我们写稿子不在于写得多就能登,在于你的文章是否跟上了形势,选择了重点,事例新颖。稿子不求多,要求精。写新闻要写从未发生的重大事,写故事要有曲折性,不要像竹筒里倒豆子——直来直去。不管写什么,都要跟上当前形势,在形势里选重点,在重点里找核心。这样写出来的稿子才能不跑题、不偏题。报社每个月都有报道提纲,以后每个月也给你寄一份去,按着提纲想新点子,定题目,写好稿子。”报社李编辑的一席话,使我又学到了不少知识,认为以前写的稿子跟不上形势,抓不住重点,不新不深,只求数量,不求质量,闹了个鸭子孵鸡——白忙活。

我们三人离开报社,回到李大爷家里,吃中午饭时我对李大爷说:“来报社的目的达到了,明天上午我想坐火车回家。”李大爷说:“还是后天走吧,明儿个是星期天,来一趟不容易,让秋燕领着你到千佛山逛一逛。”我也很想到千佛山玩玩,看看那里的古老文化,所以也没推辞,就这样定了。一觉醒来,早饭后,伴着日出,我和秋燕乘坐公交车来到千佛山脚下。

千佛山,虽比不上泰山那样雄伟壮观,也比不上黄山那巍峨险峻,但历史久远,闻名天下。这里苍松翠柏,殿宇宏伟,风景独特。山体东西横列,远远望去,犹如一架巨大的锦屏垂落在天地间。虽然千佛山不高,但是也有陡崖峭壁。你看看那象鼻山,再看看人抱元宝石和蜗牛石,那样的逼真,那样的危峻险拔,就像人工雕塑的一般。山上的庙宇建筑,有金碧辉煌的琉璃瓦、朱红色的墙、巍峨的门楼,光彩夺目,和谐完美。

山上简直是树的海洋、花的世界。那参天的青松,苍劲挺拔;那一片片果林挂满了果实,像挂在树枝上的小灯笼。瞧,那红的、白的、蓝的、黄的,还有说不出什么颜色的野花,千姿百态,溢光流彩,犹如一片彩云铺满山坡。千佛山也是动物们的乐园、鸟儿的世界。有松鼠、野鸡、小鹿、野兔。各种鸟儿叫个不停,喜鹊跃上枝头,雄鹰空中展翅,这景美极了,给这寂静的山林带来了无限的生机。我和秋燕沿山路而上,累得气喘吁吁,汗水湿透了衣服,几经周折,几番劳累,终于登上了山顶。站在山顶上,深深呼一口新鲜的空气,好似喝一口冰镇可乐一般。低头纵观济南全景,那一排排高楼,还有纵横交错的马路,记载着劳动人民的智慧和辛勤。我从来没见过山,第一次爬山感到无比的兴奋,一会儿踏在清爽的石板上,一会儿坐在古老的大石头上,把欢声笑语撒在大山里,存在空气中。太阳还没到头顶,我们又踩着陡峭的山路下山。当来到半山腰的唐槐亭时,秋燕叫我坐下来歇歇,我们坐在亭子里,她给我讲起了唐槐亭的由来。秋燕说:“唐槐亭是由这棵唐槐而得名的。据说秦琼曾在此拴过马,所以又被称为‘秦琼拴马槐’。传说,秦琼非常孝顺,每年都来给母亲进香。为了表达自己对老人家的一片孝心,他把马拴在此处徒步上山。现在树干已经干枯,但从老树中又生长起新枝,犹如母抱子槐。”

从秋燕的话音中,能看出这位生长在干部家庭的大姐不但美丽善良,还是个孝顺的女儿。我问秋燕:“你才十八岁,你爸爸六十多了,莫非你上边还有哥哥姐姐?”秋燕说:“我就一人,没有哥哥姐姐。父亲打完小日本又打老蒋,新中国成立时他就四十多岁了。父母结婚后,母亲生我时大伤风,我生下来还没一个月母亲就去世了,是父亲又当爹又当妈把我拉扯大。”我又问:“你母亲去世后,李大爷为什么没再娶?”秋燕说:“有些领导和战友也劝过父亲,但他老人家怕我有了后妈受委屈,所以就没有再娶。”可怜天下父母心。那些失去丈夫的女人,那些没有了妻子的男人,只因为有孩子,就不再娶,不再嫁,忍受着孤独和凄凉,大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女。

一日游山,我特别兴奋。回到李大爷家里,又是一番惊喜。李大爷知道我明天要回家,特意买了一堆东西。有面包、饼干、点心、罐头,满满当当一大提包。李大爷对我说:“小谢呀,我有心脏病,医生不让我出远门,我给你父母买了点东西,就算我看他去了,有机会叫他们到济南来玩。”

第二天一早,李大爷和秋燕姐送到我火车站,还给了我二十元的路费,我坐在车厢里,透过车窗看到他们俩含着泪花频频向我招手。我的眼睛也湿润了,心里在想,李大爷,我一定还会回来的,一定把您给我付出的费用还给你。

泉城奇遇这件事,回到家第一个先说给了父亲,想给他老人家一个惊喜,谁知父亲听了后也没惊也没喜,只是说了声:“多少年的事了,我都忘记了,指导员还想着,还让他买这么多东西干啥。”

自从去济南报社回来,天天想着攒钱的事,去县里开会的补助、星期天到地里拔草晒干后卖成钱。我等瘦了地,等寒了天,终于积攒了六十多元钱,想抽时间再到济南去一趟,把李大爷给我出的费用还上。

间隔半年,已是冬季,我又乘火车来到泉城济南,敲响了李大爷家的门。门咣当开了,出来的不是李大爷,更不是秋燕,是一位年轻的军官。他问道:“你找谁?”我说:“找在这里住的李大爷。”年轻的军官说:“我们单位姓李的人太多了,他叫什么名字?”“他叫什么名字没告诉我,我也没好意思问,只知道他有个女儿叫秋燕。”年轻的军官这才知道我找的是谁。他用沉重的语气说:“你找老政委呀,两月前,他老人家犯了心脏病去世了。”我问:“他女儿秋燕呢?”“秋燕在这里无法生活,去四川她姥姥家了,这不,把房子都退给单位了。”

我呆呆地望着李大爷住过的门口,感到又熟悉又凄凉,眼泪不住地滴在胸前。从此,再也见不到李大爷那慈祥的面孔,再也听不到秋燕的欢声笑语,一个幸福的家庭就这样被疾病拆散了。

我怀着苍凉和无奈,含着悲伤的泪水,离开了这座古老的泉城,这将是我一生中永远不变的思念。

谢学军,中共党员,山东省宁津县人。自1967年跟著名作家郭澄清学习写作,先后在中央、省、县报纸、刊物发表稿件200多篇,编写正能量新民谣2000多首,发表短篇小说《三出头》、《冯巧进城》、《春花被骗》、出版了长篇新民谣集和纪实文学《求师记》,受到社会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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