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只猫一样生活，学着像小动物一样去生活

我有两位很棒的朋友，他们的生活非常辛苦清贫——隐居在意大利的深山里，自己种东西，自己做饭吃，靠着做“自己相信”的设计维持生计，把其他时间用来做关于动物保护和环境问题的科普。但他们总是很开心，充满活力。

他们是很智慧的人，我常常向他们请教如何才能获得好的生活。他们告诉我的答案是：学着像小动物一样生活。

我一直难以理解他们的这个说法，什么叫“像小动物一样生活”？饿了就吃饭？渴了就喝水？按照他们的说法，其实是“不要想太多”。但是不加思考和审视的生活，真的是值得过的吗？

我带着这样的疑惑前进了很久，直到看到了这本书。

在生与死之间，像小动物一样去生活

《动物园的生死告白》的作者阿部弘士是一个动物园饲养员，也是一个绘本作者，画家。这本书的起点是作者作为一个个体，对自己生活方式的选择。而这本书的落点，则是一个非常宏大深远的命题：生与死。

前者是世俗的日常，后者是人生大问。但其实两者之间联系非常紧密。我们每个人都是要死的，在这前往死亡的注定之路上，我们应该选择怎样去生活，是一个非常值得思考的问题。一个快要走完自己一生的人，提笔写给处于人生之路起始之处的孩子们，是非常棒的事情。

阿部向我真切地展示了，什么叫“像小动物一样去生活”。

阿部弘士笔下的兔子，选自《动物园的生死告白》

他出生在战争刚刚结束的日本，那一定是一段非常艰难的时光。在那样的时代生活，人们会更多地谋划，更多想要走上一条确定的轨道。就像我们现在的生活一样，似乎有着一个时间表一样的正确轨道，每一个人都处心积虑地想要过“正确的生活”。一旦没有走进那个轨道，就会焦虑到快要疯掉。

而从某种意义上看，阿部是一个脱轨的人。他没有考上大学。他自己也坦然接受了这一切。他成为了钢铁厂的工人，工作很认真，也很顺利。但在这个过程中他迷恋上了画画，于是他毅然决然地辞职去学画了。他以一种我们难以理解的方式洒脱地自学，不紧不慢。而他的放弃也是那么地突兀——他命中注定的女人出现了，于是他需要找一份正经工作来养家糊口。

很多人看到这段描述之后会认为阿部是一个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人，或者是一个朝三暮四心神不定的人。但当我读这一部分的时候，内心里丝毫生不出这种想法。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们真的知道自己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吗？关键在于，所谓“正确的人生”是有意义的吗？

这样的一个视角直击了这本书的核心，那就是在生与死之间的人生意义。这样的一个终极问题，我们或许给不了一个终极答案。所以很多人就选择不去思考，去过这个社会所告诉我们的“正确的生活”——无非就是好好学习，好好工作，按部就班地度过一生然后死掉。在这个过程中有很多要思考的东西，有很多要算计的东西。这些思考和算计恰恰遮蔽了那个最重要的问题：什么才是好的生活。

而阿部则向读者们展现出了另一种方式，那就是不去被短期的焦虑指示，反而对当下发生的每一件事有着认真的体察。先认真面对眼前的这个选择——哪怕它在别人看来是脱轨的。但只要在当下它是让自己感觉到真实的，那便不妨一试。觉得不对劲了，及时抽身，也不要去算计所谓的“沉没成本”。在这样的摸索中，他找到了那个命中注定属于自己的道路：动物园饲养员。

阿部弘士和动物园的长颈鹿，选自《动物园的生死告白》

在当下生活中创造意义

在我小时候，动物园饲养员从未成为过我的一个职业想象。这个职业在我们的这个社会，也远远称不上体面、优越的工作。在功利主义的当下，好的工作意味着花最小的力气赚到最多的钱。一切与之相悖的诉求都会被看做幼稚或虚伪。

但如果我们不能在生活中创造意义，那么我们的一生就注定只能消耗意义。这将会是多么悲惨的一生。所以我永远无法苛责那些在工作中找到意义的人，把他们成为傻子或是“韭菜”。因为那需要比委身虚无更有勇气。阿部在动物园的日常中就寻找到了意义，他认真地工作——这或许也不是他的选择，因为动物饲养员不认真就可能会死。在这生死攸关的工作中，他与动物们建立起了真正的连接，也意识到了人与动物之间最相似的一点：我们共享死亡。

阿部因着这一点领悟，开始更加认真地生活。而工作也是生活的一部分。于是他自己办动物园的期刊，设计动物园的导览，让动物园蒸蒸日上。他以平实的笔触记录着动物园发生的一切，尤其是死亡。无论是动物的死亡，还是人的死亡。

阿部弘士讲述他的动物园工作，选自《动物园的生死告白》

他说：“野生动物、宠物和人，迟早都会死，不死才是******烦……但正因为难逃一死，大家才都拼命向前；正因为生命有限，我们才要尽最大的努力活着，不是吗？”

知道要死，所以才要思考生命的意义。这一点至关重要，因为死亡遥远，我们假装看不到它。只有当它到了身边，我们才会意识到这个问题多么重要。在这一点上，像小动物学习才会那么重要。我们作为万物之灵长，似乎已经远离了不可控的死亡。而小动物们远比我们清楚，它们下一刻可能就会死亡。于是一饮一啄都要认真，都要奋力一博。而正是在这认真的生活中，活着的意义就被揭示了出来。

我也曾面临过选择，过一种“正确的生活”，或是去感知自己当下想要的，义无反顾地投身其中。我选择了后者。无数声音在身后涌来：你将来会后悔的。但一个小小的假设就可以轻易化解它：将来是何时？将来是明日吗？我不知道明日的此时我是否还活着，但此时此刻，我要尽兴、认真地生活。

这本书是我在中秋节回家的时候，与十四岁的弟弟以及爸爸妈妈围坐在一起读完的。我们一边吃饺子与月饼，一边轮流读着阿部一生的故事，共享了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这样的时刻，反倒比我在为生计奔波的时候更能提醒我生活的意义：与在乎的人在一起，做能够带来美好回忆的事情，这让我不再害怕未知的明日和未知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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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z

新人建筑师，赛博小骆驼

（读小库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