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人不淑你终究还是辜负了我 遇人不淑后我以为下一个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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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被人跟踪了。
我跟男友相亲认识，见面时，两人都被家里催得精疲力尽，没有相看两厌，就妥协打算买房结婚。
为此，我卖掉了自己全款买的车，开始日常搭地铁上下班。
而发现被人跟踪，是在三天之前。
那人身穿运动款卫衣，帽子罩在头上，带着墨镜和口罩，个子很高。
一开始，我只在出小区大门时看见了他。
后来，他开始出现在去地铁的路上，地铁中，还有同行的电梯里。
跟我始终保持在不远不近的距离。
原本，我没有在意，以为只是同行的路人。直到有一次，地铁过隧道，我在窗户的倒影上看到了他。
他拉低口罩，露出了好看的唇。
冲着我笑。
那是我第一次不寒而栗。
2
我的公司是外企，负责与国内平台的版权对接事宜。
我负责日语板块，是小组的组长。
受到超出常识外的惊吓，到了公司后，我的心脏还在剧烈鼓跳。
一杯咖啡出现在眼前，我抬头，新来的实习生正趴在桌沿上，下巴枕着手背看着我。
「师姐，怎么了？胸口不舒服？」他眼睛圆圆的，瞳色较浅，睫毛很长，一头棕发又卷又软，乱蓬蓬地扬着，像只蹲坐在地的毛绒大型犬。
可爱又漂亮。
我板着脸，推推眼镜道：「裴晟皓，在公司里要叫我组长。」
「组长，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裴晟皓眨巴着眼睛，将视线转移到我的前胸，「昨晚没睡好？心悸？」
我直起腰，切换到工作模式：「没事，昨天让你整理的曲目名单做好了吗？」
「完美完成任务。」裴晟皓将手中的文件递过来，起身拉了拉西装下摆，模特一般的好身材显露无疑。
我忽略他作秀似的动作，将表格大致翻了翻，皱眉道：「怎么只有 SOLO？合作曲目呢？」
「啊。」裴晟皓一脸状况外的表情，「我忘了。」
我头痛不已，揉起眉心道：「第几次了？这点事都做不好？忘了你实习期还没过吗？」
或许是声音有些大，办公室里其他人都纷纷把目光投过来。
我烦躁地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温热的卡普奇诺，多放了一份奶，是我心情不好时常喝的口味。
这小子明明很细心，为什么工作上屡屡出问题？
我复杂地看向他，裴晟皓很受打击地低着头，咬住下唇不说话。
他的唇色也很淡，是那种肉肉的粉，跟早晨在地铁上见到的有些像……
我忽然愣住。
3
「南溪，KINGDOM 的常务发邮件了，你过来看看。」
上司乔珮泉突然打来内线电话。
我忙整理好思绪，拿起笔记本起身：「今天上午下班前必须改完，回去吧。」
肩膀交错的刹那，裴晟皓忽然伸手拉住我，目光几分异样：「经理又让你去他办公室？」
「有工作要处理。」
「为什么非要你亲自去？直接转发邮件就行了啊。」
「别让我说第二次，回去。」我有些生气了。
日本公司对细节要求很严格，像他这样懒懒散散的实习生当然不会懂。
裴晟皓抿着唇放开了手。
脸色少有的阴沉。
我来不及多想，快步向同层的经理办公室走去。
乔珮泉是今年初刚从总部调来的，年轻有为，人脉很广。
在他手下做事很长见识。
我才刚到，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了。
乔经理一如既往穿着精致，水晶袖扣搭配深蓝色单排马甲，鬓角干净，额前一屡优雅的垂发，像个行走在泰晤士河边的英伦绅士。
「请进。」他握着门把微笑，唇齿间的尾音低沉而性感。
「……谢谢。」对着他，我总是没来由的紧张。
「KINGDOM 希望改变结算方式，从开始的年度结算变成季度，说白了，还是对某些公司不够信任。」经理坐回办公椅，把笔记本向着我稍稍倾斜，「看，涉及的平台有这几个。」
我站在桌子一侧，正好反光，再加上最近经常加班，近视度数飙升，却来不及配合适的眼镜，只能倾身过去凑近了看。但经理离电脑近在咫尺，这样的动作总是不太雅观。
就不能推过来吗？
我为难地看了一眼乔珮泉。
乔经理嘴角含笑，一点没有动手的意思。
我只得姿势别扭地靠过去，在发梢能感知到呼吸的气流时赶紧停住，努力眯着眼睛辨认平台的 LOGO。
「看不清？」
经理终于良心发现，我急忙点点头。
「那这样吧。」
乔珮泉说完，忽然伸手揽住我的腰往怀里一带，瞬间，一股清淡的青橘香涌入鼻腔。
我一下子呆住，四肢僵硬，不敢乱动。
「怎么样？看清了吗？」
低沉的嗓音贴着耳朵滑过，惊得我全身一个激灵。
「看清了！」
我反射性地要直起腰，却被那只大手紧紧箍住。乔珮泉的脸凑过来，近到我裸眼能看清楚他英俊的五官。
「……经理？」
乔珮泉的视线带着一种冰冷的狂热，像是暗暗燃烧的淡蓝色火焰。
「乔经理！」我被盯得心里发毛，不得不强硬地掰开他的手退到一边去。
「南溪，你是个相当优秀的女人，就是不懂得如何打扮自己。」乔珮泉毫不在意我的警惕，反而满是遗憾地摊摊手，「瞧这个古董的全框眼镜，还有像修女一样的黑色套装，都把你的美丽给毁了。」
「……反正都是要工作，对我来说没有区别。」我勉强镇静下来，推推眼镜道，「经理，恕我直言，您刚刚的行为可是赤裸裸的性骚扰。在国外怎样我不知道，但是在国内，您还是注意点为好。」
乔珮泉撑起下巴，笑吟吟道：「冒犯到你我很抱歉。但是请别误会，我是真的对你有好感。」
「我已经有男友了。」我冷淡地拒绝，拿起笔记本，「那些平台本周内会交涉完毕的。先告辞了。」
乔珮泉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着，眯起眼睛没有出声。
我僵硬地走出办公室，刚拉上门，腿脚一下就软了。
老天，这是造的什么孽。
4
午休后，桌上多了一份整理好的曲目名单和一杯热好的甜牛奶。
我拿起名单扫了一眼，不光加上了合作曲，还把一线艺人用重点符号标注了出来。
这才像话么。
我心情稍稍回温，打开消息窗口发了个「确认收到」过去。
几乎同时，裴晟皓就回了个卖萌的卷毛狗表情。
【师姐，你看牛奶下面的纸条~[可爱狗狗星星眼]】
又作什么妖呢？
我好奇地拿起牛奶，立刻看到一个画在便利贴上的大大的笑脸。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对不起师姐，我以后工作会细心的，不要生我的气啦哭哭】
我：……
还【哭哭】。
啊，不能笑不能笑。
久违地按点下班。到家后，男友还没有回来。
门把上挂着一份尚有余热的外卖，是我最喜欢的虾仁馄饨，备注上写着：「亲爱的工作辛苦。」
我眼眶泛湿，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男友在一家创业公司上班，预计年底上市，正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没想到还能这么贴心。
吃饭、沐浴，柔软的沙发干净的床。
吹干头发窝进棉被，黄金时段的电视剧已经播完一集了。胃里温暖熨帖，我拿起手机，情不自禁地给男友打去一个电话。
「文钰，你几点回来？」
电话那边乱哄哄的，夹杂着男友满是歉意的声音：「今天恐怕又得通宵，你别等了，先睡吧。」
「好……」我有些失望，但很快打起精神，「没事，你先忙。门上的外卖我看到了，你选的这家店很好吃。」我脸上微红，咬咬嘴唇，紧张地道：「那个，谢谢你，亲——」
「什么外卖？」男友突然疑惑地问，「我没点外卖啊？你说的是哪家店？」
我的心跳停了一拍，僵笑地道：「就、就是你给我点的馄饨啊，外卖员把它挂在门把上……」
男友沉默了片刻，说：「我真的没点，是不是外卖员放错地方了？」
电话中断。
我立刻从床上跳起，垃圾桶里的包装袋还在，白底黑字的订单上，地址、电话，统统没有任何问题。备注栏中用粗体字大大写着：
【亲爱的工作辛苦】
我脸色发青，胃中泛起阵阵酸意，冲进卫生间呕吐起来。
5
联系过商家骑手，两方都表示正常接单配送。
外卖平台提供的电话号码拨打为空。
连夜将食物残渣送往医院验毒。检查结果为绝对安全。
我蜷缩在候诊室冰凉的长椅上，整个胃抽搐着发痛。
男友很快赶过来，一见面就拉住我的手问：「报警了吗？」
我无力地摇摇头，感到一阵窒息的恐惧。
「别怕别怕，我在这里。」男友紧紧地拥住了我，胸膛单薄却十分温暖。
我有些想哭。
「南溪，你要不休个长假吧。」男友轻拍着我的背，提议道，「回家或者出去旅游，散散心。」
「还有工作要做。」我摇头拒绝，紧紧抓住他的手腕，「你陪我去报警吧，有手机信息，肯定能查到点什么。」
男友突然不吱声了。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你不愿意？」
男友眼神闪躲着，为难地叹口气：「南溪，你也知道我最近忙得厉害，去报警肯定要走很多程序，再说，你不也说了那个电话是空号码吗？现在市面上有那种被人转卖的手机号，绑定的身份证都不是自己的。」
「所以呢？就这么放过他吗？」我一下子激动起来，失控地喊出声，「你还是我未婚夫吗！我可是被跟踪了！」
「你冷静点听我说！」男友左顾右盼地拉住我，压低声音道，「就因为你被跟踪了，才不能这么快去报警！想一想，现在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万一你报警惹怒他，警察还没行动起来，你就先被人害了！」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头疼欲裂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你出去休个长假。」
「我说了不能丢下工作！」
「那就一切照旧。」男友握住我的手，「我们等那人露出更多马脚，再去报警抓他！」
似乎也只能如此。
6
次日去上班，一路上心惊胆战，那个卫衣男没有出现。
第三天、第四天，还是没有出现。
我因为工作赶得厉害，也慢慢放松了警惕。
到了周末，kingdom 公司列出的平台已经全部交涉完毕。大部分可以接受，但是，有一家大型企业强硬地拒绝了所有要求。
我和经理不得不去跟对方面谈。
连续一周紧绷着神经，让我的情绪变得十分敏感。对方的商务应该是入职不久，跟我并不太熟，一开始就把姿态摆得很高。
我心里压着火，咄咄逼人地与他争论了一通，眼见商谈就要进行不下去，幸亏最后经理稳住局面，才让谈话有了阶段性结果。
会后，乔珮泉将我留了下来。
「这还是第一次见你把情绪带到工作上来，发生了什么事？」他从酒柜里拿出红酒，倒一杯递给我。
「一些……家里的事。」我十分低落，郁闷地道歉，「对不起，我太冲动了。」
乔珮泉无所谓地笑笑，举起酒杯在唇间抿了一口，「哦。我还以为，是上次的谈话给了你太大压力呢。」
他说这话时，咬字很轻，眼中带着明显的暗示。
我警惕起来，僵硬地回道：「没有。经理在我心中，永远是经理。」
「是吗？」乔珮泉慢条斯理地摇晃酒杯，「我倒是想有一段更加亲近的关系。」
「乔经理。」我深吸口气，再次严肃地重申，「我已经有男友了。」
「那又怎么样？你还未婚，在法律上没有忠诚的义务。」乔珮泉缓缓踱步，就像一头觅食的猎豹，自信、慵懒，又危险外露，「况且，婚姻也不过是一道挡在脚边的藩篱，爱情会给你勇气，让你轻松地跨越过去。」
我手心冒出冷汗，不得不尽可能地退后：「对我来说，没有法律上的义务，却有道德上的义务。希望您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为什么？他哪里比我有魅力？」乔珮泉一步步把我逼到墙边，高大的身躯欺过来，「我不仅能在工作上支持你，更能让你知道夜晚会有多美妙。」
「不必了！」我忍无可忍，仰头倔强地直视过去，「就算他再没有魅力，也比你让我安心！」
「……」
乔珮泉眼神变暗，下一秒，我的眼前变得一片模糊。
该死的，居然摘了我的眼镜！
还来不及反应，双唇就被压上了一个强硬的亲吻。
我眼角流出泪水，找准时机抬脚踩上他的脚背。
乔珮泉终于吃痛放开。
我的嘴唇已经肿了，尤其是下唇，火辣辣地疼。两颊也因为羞辱愤恨发烫不已。
乔珮泉拇指划过唇角，满意地道：「不要再说那些无趣的话了，看，这样的你才最美。」
我气急，抬手想呼他巴掌，却被一把拽住手腕。
「听话，今后就戴上这个。」
掌心里一个隐形眼镜盒。
我狠狠甩开他，冷着脸警告道：「我会向主管汇报这件事的。」
「悉听尊便。」乔珮泉笑容肆意，双眼中透出可怕的偏执，「但是在被惩罚之前，我一定会得到你。」
7
精疲力尽。
真的精疲力尽。
发送完内部举报邮件，我趴在桌子上，整个人都被抽空。
回想四年前，我也是作为优秀学生毕业的。
大学时做了两年学生会主席，研究生期间还拿到了国奖。导师欣赏，后辈爱戴，一切都顺风顺水，从来没有什么困难能压得倒我。
可为什么到了现在，会觉得每一天都这么累。
辞职？
还是照尹文钰说的，去休息一段时间？
脑中乱糟糟一片。
我叹口气翻转个面，正对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我：「……」
裴晟皓两只爪子扒在桌沿上，摇着尾巴汪汪大叫：「师姐！我通过了！」
我脑中的线团炸开，哀怨地捂住脸：「……什么通过了？」
「实习呀！」裴晟皓兴奋地跳起来，抖着毛叽叽喳喳道，「从下周起我就是正式员工了！」
我这才想起来，周三的时候给他签过一份入职同意书。
「恭喜。」我有气无力地站起来，「好了，让开吧，我要去冲杯咖啡。」
「别喝咖啡了，我请你吃饭去！」裴晟皓挡在面前，眼睛笑成弯月亮，「多亏了师姐才能顺利入职，我得好好感谢你。」
「别乱说话，你个笨蛋！」我一巴掌拍上他的头，手感果真跟想象的一样松软，「入职凭的是工作能力，别说的跟上级私下有交情一样。」
这小子也太天然了点，傻狗吗。
裴晟皓委屈地撇着嘴：「那、那你跟我去吃饭不？」
「不能我们两个去吃。要整个小组的人一起去。」我无奈地挥开他，「你是新人，要跟一起合作的同事搞好关系。」
「啊？这么多人？」裴晟皓一听就蔫了，耳朵耷拉下来，「我才刚攒一点钱……」
我又气又好笑：「怎么会让你请客？我去向公司申请经费。」
「谢谢师姐！」傻狗又立刻笑容灿烂起来。晃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暖阳似的。
我忍不住扬起嘴角。
经过这个小插曲，下班时，我又勉强打起了精神。
是啊，这里还有很多值得我留下的人和事，不能输。
漫长的加班过后，城市已经进入夜生活。
地铁和街道上满是来来往往的年轻人，拥挤，杂乱，但又让人莫名心安。
我呼吸几口夜晚的凉风，踏进小区。
电梯、楼道，一如往常，监视器亮着机警的红灯。
我情绪渐渐缓和，直到又一次站在公寓的门前。
门把上，一个轻飘飘的小东西搭在那里，就像是随时随地都会炸响的******，轻而易举地冲破了我奋力搭建起的所有防线——
一个盛着白色液体的保险套。
8
我报警了。
那恶心的东西上没有指纹，里面的液体也是仿制品。
楼道监控视频中，傍晚六点以后的时段显示黑屏，原因是信号干扰。
没有目击。
小区门口来往人群中，那件带帽卫衣没有出现。
当然了，就算再狂妄，跟踪犯也不是蠢货，怎么可能一直穿着同样的衣服。
我绝望地听完警察的检查结果，只问了一个问题：「怎样才能抓住这个人渣？」
警察对视一眼，对我说：「现在线索还不充分，我们需要对临近街道的监控进行逐一排查。」
我目光空洞。
女警察补充道：「根据你陈述的情况，嫌疑人肯定会再次作案，一旦能确定身份信息，我们会立即抓捕。在这期间，你最好到信任的人那里住。」
「可要是去朋友那里，朋友会不会也受到骚扰？」
警察顿了顿，道：「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我疲惫地摇摇头：「那还是在家吧。我会叫男朋友早点下班。」
女警察歉意道：「我们警力有限，在没有伤害事实的情况下，不能派人贴身保护，请你见谅。」
我无力地笑笑：「能理解，辛苦你们了。」
男友回来得并不早。
在这之前，我已经电话联系了相关人员，在门上安了监视器。手机和电脑上都有实时画面，能清楚地看到他掏出钥匙开门的样子。
「你有没有想过会是公司的人？」尹文钰头也不抬地吃夜宵。
「有。」我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将公司中打过交道的人一个个的滤过去。
最后，留下两个身高跟卫衣男类似的人——
裴晟皓和乔珮泉。
但是这两个人都大概率上不可能。
乔珮泉就算是对我图谋不轨，但他的身份放在那里，不会做出这么下三滥的事。
至于裴晟皓。
懂自懂。
所以，在向警方陈述情况的时候，这两个人我都没有提及。
对着男友更加不能提及。
「但是没有头绪。」我用手背挡住额头。
尹文钰收拾好桌子，走过来坐在我身侧，「南溪，我现在带的项目要是做起来，公司上市后，就有公司的股权了。到时候，你就在家，不要出去工作了。」
我愕然地坐起身：「为什么！」
「外面那么危险！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兼顾家庭和事业？」尹文钰忧心忡忡地按住我的肩膀，「听我的，你不用那么辛苦，我来养家就好。」
我拒绝地摇摇头：「我需要工作，况且已经报警了，警察会解决这件事的。」
「那我也不放心。」尹文钰板起脸，口气开始强硬了，「你我都要工作，又经常加班，家里的事情怎么解决？」
我心里一阵烦躁，避开他的手道：「相亲那天我们就达成过共识，在事业稳定前不要孩子。」
「那要是事业稳定之后呢？我马上就是股东了，不缺钱！我需要一个贤内助，南溪，你不用那么辛苦地在外面奔波忙碌，只要把我照顾好就可以。我们也可以组建日本那样的家庭，男主外，女主内，不是一样可以过得很幸福吗？」
「我……」我想起这几天接连不断的遭遇，忽然对自己的坚持产生了怀疑。
是啊，事业心真的很重要吗？
只要辞职，我就可以摆脱现在的境遇，重新找到生活的意义吗？
「回归家庭吧，南溪。你作为妻子，作为将来的母亲，天职就是照看好家庭，就像我妈那样。」尹文钰真挚地道，「外面的风雨交给我来挡，好吗？」
我的思维错乱起来，忽然说不出拒绝的话，捂着脸沉默半晌，喉咙发堵地道：「……你容我想想吧。」
一整个晚上，我都没有睡好觉。
次日清晨，我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发现一个陌生的未接电话，是个带着区号的座机。
打回去后，一个带着电流的女性声音响了起来：「您好，沈女士，我是昨天街道派出所的警察。」
我忙起身下床，踢着拖鞋往外走：「您好警官，有什么事吗？」
「我们昨天彻查了附近的监控，并没有发现你说的可疑人员。」
我心里一阵失望，无奈地道：「我知道了，谢谢你们。」
女警察的声音稍显犹豫，顿了顿，接着道：「但是，有个情况不得不跟你反馈一下。」
「什么事？」
「你先确定一下身边有没有别人在。」
我回头看了一眼沉睡中的男友，将门轻轻关好，来到客厅沙发上坐下：「现在没有了，您说吧。」
「是这样，监控显示，昨天下午五点钟左右，有个出乎我们意料的人曾出现在小区门口。」
我神经一紧，不自觉地握紧手机：「谁？」
女警官缓慢而清晰地开口道：「您的同居人，尹先生。」
9
我脑中一片空白，半天才反应过来：「尹文钰？怎……怎么可能，他那时候还在公司，他……」
「你先不要惊慌，沈女士，我们只是在列举嫌疑人，并没有肯定他就是作案者。」
我心里一团乱麻，揉了揉眉心，僵硬地道：「警官，不好意思，可能是我之前没交代清楚，跟踪的人跟尹文钰的身形差别很大，我……」
「跟踪和放置秽物的，可能不是一个人。」女警察很果断地打断道，「不排除有雇佣作案的可能性。」
我的头皮一下子炸开。只觉全身上下都由里到外透出冷意。
「具体情况，我们会做进一步调查。」女警察最后客气地道，「只是提醒您注意，不要过于相信身边的人，如果有条件的话，尽可能避免与嫌疑人近距离接触。」
我坐最早班地铁来到了公司。
街道上秋风吹落枯叶，几个环卫工人弯下腰用夹子捡起放进垃圾袋。
我呆滞地等着红绿灯，呆滞地进电梯，呆滞地在电脑椅上坐下，这才感到两个脚踝已经冻得发麻了。
竟然连袜子都忘了穿。
我魂不守舍地静坐片刻，拿起笔在纸上写：跟踪狂——外卖——不报警——保险套——自己报警——放弃工作——监控里的尹文钰。
又把最后的「尹文钰」划掉。
不可能是他。
怎么可能是他？
从确定关系到现在，尹文钰除了工作忙些、对家庭分工的看法与我有些分歧以外，不失为一个称职的男友。
双方的家长也已经见过，他的家庭十分正常，父亲知识分子出身，老成稳重，母亲看上去沈默寡言，但是勤劳贤惠，能做一手好菜，把家里收拾的体面干净。
在这种家庭环境成长的孩子，会是个变态吗？
我抬起手挡住眼睛，只觉得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马上就要断裂。
「师姐，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玻璃门打开，裴晟皓穿着长风衣，一手提着豆浆一手拎着背包站在那里。
「有些事要处理……」我扭头看向窗外，天还没完全亮起来，「你呢？干嘛来的？」
裴晟皓笑嘻嘻地走到工位上坐下：「今天第一次跟青鸟文社交接，我这不得鼓足干劲嘛！」
「有冲劲儿是好事。」我揉了揉疲惫的双眼，拿起马克杯起身道，「你吃饭吧，我去接杯咖啡。」
「师姐。」裴晟皓叫住我，颠颠地跑过来，「空腹喝咖啡伤脾胃，我去楼下给你买粥吧？有八宝和绿豆的，还有包子和馅饼。」
我正要拒绝，胃里却突然一阵绞痛，连带脸色也白了几分。
裴晟皓笑容僵住，忙拉我到椅子上坐下：「忍一忍，我现在就去。」
「唉，等等，你还没穿——」
不待我说完，他已经心急火燎地跑了出去。
我看一眼他椅背上搭的风衣，心里有些感动。
二十六层到楼下，光坐电梯就要好一会儿，也不知裴晟皓是怎么赶路的，居然刚过了十五分钟就跑回来，手里除了早餐还有一袋子药，都是治肠胃病常备的，我抽屉里就有。
但看到他满头大汗的样子，我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道：「谢谢。」
「粥趁热喝，包子我买了不带油的素馅。药半个小时后再吃。」裴晟皓说完，忽然曲起一腿蹲下，一把抓住我的脚放在了膝盖上。
我一口粥差点呛在嗓子里，忙缩起小腿：「干嘛啊！」
「你的脚背都冻青了。」裴晟皓皱着好看的眉，平日里乐呵呵傻乎乎的一张脸紧绷着，像是跟谁赌气似的。
「你还买了袜子？」我眼睁睁看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双没拆封的浪莎，哭笑不得地阻拦道，「好了，我自己来就行了。」
「快吃饭。」裴晟皓不容商榷地握住我的脚踝，一手撑开袜子轻轻地套了进去。
我被他陡然强势的样子震住了，等明白过来，两脚已经被塞进了鞋子里，只有脚腕处还留有一丝极暖的余温。
「……谢谢。」见他一眼认真，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笑道：「你家里是不是有弟弟妹妹？照顾人这么熟练。」
裴晟皓白皙的脸上浮起一层红晕，撇着嘴轻声嘀咕了句什么。
这时已经有人陆续进来，我忙让他回去，将桌上胡乱涂写的纸团成团丢进了垃圾桶。
多亏这一顿早饭，我的精神状态也好了起来。
中午，我思索再三，拿起手机给尹文钰发去一条消息：【今天忙吗？晚上七点，我想到公司找你。】
无缘无故的怀疑只会使误会的沟壑更深，有些事还是当面问清楚比较好。
半个小时后，他回复：【没事，你来，我们一起吃个饭。】
我心里轻松了一些。
没事，事情总会一件件解决。
临近下班，正收拾东西时，裴晟皓眼泪汪汪地捧着笔记本跑过来，「青鸟那边的作品信息又出问题了，平片假名格式完全不对，没办法检索。」
我大概扫了一眼，问：「跟你交接的是谁？」
裴晟皓哭唧唧：「伊藤。」
「给他发邮件。」
裴晟皓 o(╥﹏╥)o：「发了，但是他让我自己想办法。」
「情况说明白了吗？敬语有没有用错？」我扫一眼手表，快没时间了，干脆道，「打开邮件原文我看看。」
邮件没有问题，估计是对面办事人员又不干人事了。
我心里骂骂咧咧，拿起座机跟对方隔山跨海的扯皮。等到对方好不容易「放下身段」发来原始文档时，早已过了下班时间。
办公室就剩下我们两个。
裴晟皓干劲十足，表示一定把工作完成后再走。
「行，好好表现吧。」我敷衍地回了一句，正要拎包却发现手机突然不翼而飞。
「师姐，看看文件夹里有没有，你一走神就把东西乱放。」裴晟皓漂亮的侧脸被屏幕映亮，头也不回地提醒道。
我翻开夹层，果然在里面。
锁屏显示出时间，已经迟到一小时了，没有未读消息。尹文钰可能在忙。
我不敢再耽误，忙下楼叫辆出租赶过去。
前台已经下班，整个楼层空空荡荡。我按照记忆来到尹文钰的办公室门前，正要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几声异响。
我没多想就推门进去了。屋子里酒味很重，灯大亮着，办公桌前空无一人。而那异响却更加清晰，似乎是从旁边的休息室里传来的。
女人的叫声。
10
我站在那里，双手忍不住地发颤，死死咬牙克制着内心的冲动。
别慌。
别发火。
可能是误会。
我迈着僵硬的步子走过去，那喊叫也越来越大，之后，尹文钰粗鲁的骂声清晰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响了起来：「贱人，就知道勾引男人！说，是不是离了老子就活不下去！」
女人不堪折磨似的，一味地哭喊求饶。
尹文钰的声音愈发兴奋：「呵，女人，天生伺候男人的命，整天喊什么『事业』、『工作』，到头来还不是得伺候老子！」
我的怒火彻底沸腾了，一脚踹开房门，抄起桌上的盆栽砸了过去。
狗男女还来不及分开，叠在一起沾了满头满脸的土。尹文钰被花盆正砸到了后腰，疼得呲牙咧嘴怪叫。
「去死吧人渣！」我大吼一声拧身离去，一眼也不想再多看。
找房子到搬家只用一晚。
次日，我请了一天的假。
期间，尹文钰打了几十通电话，发了二十多条短信，我统统视而不见，只在微信上问了一句：【门上的东西是你放的吗】
他停了十分钟才回：【对不起，你给我个解释的机会，我们见一面好吗！】
我深吸口气，抹干脸上的泪水，拉黑删除一条龙，让他的名字永远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新找的房子是个小型公寓，家电俱全，我只带了极少的行李住进来。浑浑噩噩地睡了一天后，晚上，裴晟皓的电话打了过来。
「师姐，你身体怎么样了？」
我昏昏沉沉地回：「好多了，有事吗？」
裴晟皓沉默了片刻，试探地开口：「迎新聚会……你还来吗？」
「今天？」我一下子清醒，返回手机界面看了眼日期。
果然是今天。
糟心事一件接着一件，把我的生活节奏彻底搅乱了。
「要是不舒服就休息吧，我们改天再约。」他的声音里满是失落。
「不，我去。」我勉强打起精神，起身翻出件便服，「地点告诉我。」
年轻人就是喜欢喝酒吃肉。
看着面前的自助烤肉餐厅，我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裴晟皓穿一身很学生气的衣服，转着脑袋，在餐厅门前晃悠。视线对上后，两只眼睛立刻闪出亮光，颠颠地跑过来：「师姐！」
近看才发现他戴着副淡茶色的金框眼镜，足有掌心那么大，把原本就漂亮的脸衬得更加时尚帅气了。
「师姐，你感冒真的好了吗？怎么脸色还这么差？」裴晟皓边走边围着我转，生怕别人看不见他身后翘起的尾巴。
「你别晃了，我眼晕。」我脑中木木的，丝毫掩饰不了心底的情绪。
裴晟皓果然闭上了嘴，也停下了脚步。
我回头看去，感觉他镜片后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怎么？」
「……没事。」裴晟皓重新挂上笑脸，走过来拉住我的手往店里带，「快走吧，大家就等我们了。」
这是今年组里第一次团建，平日在公司里忙得不可开交，到了聚餐的时候都会玩得放开些。
按照常理，裴晟皓这个新人肯定要被当做灌酒的对象，可不知为何，我一坐下，所有人都像约好了一样轮番过来敬酒。
「先说好，我这里杜绝酒桌文化。」
「不是那个意思。」组员们相互看一眼，都一起笑起来，「我们是听了晟皓讲组长在大学的故事，觉得之前真是看走眼了，还以为组长生人勿进呢！」
「是啊，大伙都想跟组长亲近一点。」
「……裴晟皓！」我咬牙切齿地扯住笨狗耳朵，「你又给我胡说八道什么！」
「哎，疼。」裴晟皓眼泪汪汪地求饶，「就说了师姐在学生会的事！」
他说的是大四那年发生在学校的性侵事件。一个导师道德败坏，以************要挟女学生，实施性侵，学校为了保住声誉，想要息事宁人，我和同学一起组织签名会为女生声援。后来，因为参与的学生越来越多，被当地的媒体注意到，没几天就成了社会新闻。
「师姐本校保研后，每年学生会都跟入学的新生宣传呢！」裴晟皓兴致勃勃地，像是在炫耀自家主人了不得的功勋。
「那篇报道我也看了，混账老师狡猾得很，多亏了组长和同学们顶着压力组织活动，女生才有勇气站出来说明真相。」
「对啊，组长，我可太崇拜你了！」
酒杯一个个递过来，我头皮发麻，忙拉傻狗过来挡枪：「今天是这家伙的迎新会，咱们分清楚主次，先让他喝吧。」
「那可不行。师姐，大家一片好意，你就不要拒绝嘛！」裴晟皓接过一杯酒递到我唇边，凑近耳朵轻轻地道，「喝吧，有什么伤心事，醉了就能忘掉。」
我诧异地看过去，他却已如往常一样，憨憨傻傻地笑了起来。
「干杯，师姐。」
「……干杯。」
错觉吗？
我迷迷糊糊地仰头喝下，只觉酒液香醇浓烈，烧得颈间肌肤灼热滚烫。
而方才裴晟皓眼中一闪而过的到底是什么，我却没有看清楚。
11
意识断片是在后半夜，这群闹腾的家伙吃完饭后又一起去唱 K。
我本来就不擅长唱歌，只能坐在角落里喝闷酒，
朦朦胧胧看到裴晟皓举着话筒挤过来，接着就没有记忆了。
我是被疼醒的。
头、腰、大腿、乃至全身的每块肌肉，都胀痛得不像话。
等等。
我倏地睁开双眼，装饰豪华的房间里一片昏暗。
柔软的床、狼藉的地面，还有被子贴身的触感，都在向我传达着一个危险的信息——这是个酒店。
老天。
我绝望地捂住脸，由衷希望这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但身侧随之而来的响动立刻打碎了这个天真的妄想。
「唔……师姐？」
「昨晚是个意外，我们都喝醉了！」我掀起被子下床，脚刚踩在地上就要摔倒。该死，腿怎么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师姐！你听我说……沈南溪！」
第一次从这小子嘴里听到全名，我还没来得及发火，就被他一把捞回到床上。
「不许逃。」
裴晟皓强硬地扣住我的双手，视线逼人而灼热，一点也不像平日那个天真的傻瓜，让我心里无端发憷。
「裴、裴晟皓，你要干什么？」
「这不是个意外。」
「什……」
裴晟皓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重复道：「师姐，这不是个意外。昨晚，是你主动邀请我的。」
「这不可能！」
怎么会！我才刚刚分手！那个渣男的阴影还深深刻在脑子里，怎么可能这么不知羞耻地……
「我有证据。」裴晟皓像是立刻看破了我的内心，从枕头旁摸出一个手机来，「昨晚你拉着我谈工作，我怕忘了，就用手机录下来，你听。」
放声孔里清晰地传出我大着舌头的醉话，开始还在很正常地交代工作，后面就慢慢变味，开始出现个人感情的话题。
「小狗，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大学进了学生会，每天就是忙、忙、忙，也不知道忙的什么劲，别人都谈了恋爱，就我，毕业了还是单身呜呜呜……后来上了研究生，更没戏，研一去日本做了交换生，研二回来，每天都是搞课题搞课题，只有一个小学弟，临近毕业才向我表白。我都要毕业了啊！他才大二，听、听说还是个死宅……」
我的脸渐渐扭曲了。
完蛋，面子里子都底掉精光，我还怎么在公司呆下去！
接着，乔珮泉和尹文钰也出现在我们的对话里，我像个傻子一样，把最近遇到的所有倒霉事都交代个干净，最后还像个无赖一样要人家留下陪自己。
「好、好了停下吧。」我想死的心都有了——站在对方立场上，这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职权骚扰。一个刚入职的小年轻，被女上司这样不知廉耻地纠缠，简直是噩梦！
我悔恨得不知如何是好，羞愧地捂住眼睛道：「对不起，是我酒后失态做了错事，你要什么补偿都可以，我唔——」
话还未说完，裴晟皓不知发了什么疯，竟捉住我的手忽然不管不顾地吻了上来。
我浑身绵软无力，丝毫推拒不开，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满足地放开了我，清秀的额头沾着亮晶晶的汗水，卷曲的发梢贴在漂亮的侧脸上，让他看起来像个情动的天使。
「你情我愿，怎么会是错事？」裴晟皓撩起头发，抓住我的手放在侧脸上，温柔似水的目光中饱含深情，「师姐，还没认出来吗？我就是当初向你表白的那个死宅啊。」
12
我愣了足足有二十秒，呆问道：「你整容了？」
「没有。」裴晟皓轻笑起来，「我做了激光手术治疗近视，又努力健身，学习穿衣打扮，这才变成了师姐喜欢的样子。」
「我喜欢？」我更加茫然了。
「研一那年春天，日语社团举办樱花祭，师姐作为前社长参加了活动。」
日本是春季开始新学期，我去交换那年，手续走得不太顺利，因此在学校多待了一个月才去。记忆中，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但是——
「你也在？」那时候不是高三吗？
「对。刚好是周末，堂哥带我去的。」裴晟皓一脸怀念地道，「我那时候很内向，从没参加过聚会活动，只能自己缩在角落里羡慕地看着，是师姐你发现了我，还主动笑着向我伸出手。那一幕，我一辈子也不会忘。」
我大脑当机。
「你果然不记得了。」裴晟皓眼中透出一丝伤感，「那天我们聊得可开心了，你还说喜欢体型大毛色浅活泼开朗可爱又乖巧的类型。」
我嘴角抽搐：「……你确定我说的是人吗？」
「那师姐不喜欢我的脸吗？」裴晟皓眨着圆圆的眸子，将我的手按在他结实白皙的胸膛上，「还是说，不喜欢我的身材？」
「……」
我默默地把脸转到一边，「不、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裴晟皓受伤地拥上来，「我考上大学后你就不见了，好不容易等你回来，告白又被拒绝，到现在你还要推开我！师姐，难道你忘不了那个渣男？还是你觉得我比不过经理那个变态？」
「跟他们无关，你、你先起来，放开我。」我被压得喘不过气。
裴晟皓不情不愿地坐起身，两只眼睛水汪汪的，好像要随时掉下几滴泪来。
我一件件地穿上衣服，只觉得自己像个玩弄少女的负心汉。
「晟皓啊，我不是觉得你比不过别人，而是，」我斟酌着词句，「而是我们两个的差别，太大了。」
「我跟师姐报了同样的大学，选了同样的专业，凑巧碰到同样的老师。而且还来到了同一家公司，进入同一个小组工作，我们之间除了性别之外还有什么差别？」
我：「……」
我：「年龄，我说的是年龄！」
裴晟皓微微一愣，抿着双唇，神色低沉了下来。
我心里很是无奈，却也不得不把这个关节说明白：「你才二十二岁，刚步入社会，以后会遇见更多更好的人。我……我已经到了要相亲的年纪了，要顾虑的事情有很多。你跟我注定是——」
「二十二岁是法定年纪，可以结婚。」裴晟皓仰起头，目光坚定道，「我在市区有房，户口也单独分出来了，只要你愿意，我们明天就去登记。」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如果不想要孩子，我同意丁克，你喜欢工作，想发展事业，我就和你一起加班，多晚都没问题。」裴晟皓的眸子在昏暗的房间里闪闪发光，「家务我可以全揽，出行、旅游、购物，都可以依着你的喜好来，我任何事都能办到！」
我哑口无言。
但是又打心底里感到违和。
真的会有人忍让到这种地步吗？
如果掏心掏肺的付出换不来等量的回报呢？
「裴晟皓，如果我无论怎样都不肯同意在一起……你会怎么做？」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裴晟皓眼中的亮光熄灭了，像个破碎的玻璃娃娃，垂下头轻声道：「……我会什么都不做，只远远地看着你。」
「……」
真是个傻瓜啊。
看着他绝望的样子，我的心不知怎么就软了，叹口气道：「无论如何，我还是不能接受你。」
裴晟皓脸上滑下了一滴泪。
「你也知道，我刚跟那个渣男分手，说实话，还是不敢轻易相信别人。」我顿了顿，认真地看着他道，「所以，我需要一段缓和的时间。」
「那也就是说，你没有完全拒绝我？」裴晟皓小心翼翼地问。
我内心纠结了片刻，还是点点头：「但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只是同事关系，不许越界。」
「太好了！」裴晟皓立刻恢复活力，飞扑过来搂住我的腰，「那能不能一起上下班？」
「不能！」我拼命推开他蹭过来的脸。
13
裴晟皓真的很听话。
在公司里表现的一如往常，自然到让我不好表现出一点尴尬。
内疚的同时，我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但没有解决的麻烦还在继续。
「沈组长，来我办公室一趟。」传声筒里又冒出了那个烦人精的声音。
我憋着火：「乔经理，有事请在电话里交代吧。」
乔珮泉的声音顿了顿，继而发出几声低沉的笑：「难不成沈小姐希望我捧着玫瑰花去找你？我倒是无所谓，就怕沈小姐要惹上麻烦。」
「……这就去。」我摔掉电话，想了想，还是在手机上敲出一行消息：【五分钟后看不到我，打电话过来】
裴晟皓秒回：【明白！[狗狗敬礼]】
经理办公室光洁如新，乔珮泉一身复古西装，优雅地靠在办公桌上。
我警惕地抓紧手中的文件夹——那是手边唯一能作为武器的东西——远远地跟他对峙：「你到底要说什么？」
「别那么紧张嘛。」乔珮泉脸上挂着绅士的笑，从背后拿出一大捧带着露珠的红玫瑰，「就是想问问沈小姐，出差这两天，有没有想过我？」
「没有。」我断然否认，转身握住门把，「要是没别的事，先告辞了。」
「你发给主管的举报信我看了，写得很大胆嘛。」乔珮泉轻嗅着花瓣，挑衅地扬起眉，「只可惜，没有用。」
果然是他搞的鬼。
我紧咬牙关，回身怒视道：「乔经理，凭你的条件，身边伴侣要多少有多少，何苦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我？」
乔珮泉听完笑起来，随手将花捧丢在桌子上，一手插进口袋向我走来：「你说的没错，我身边不缺美人，妖艳的、纯洁的、富有的、质朴的……女性的魅力在她们身上显露无遗，我也很享受与她们交往。但是——」
他在离我一步远的地方停下，低头看一眼抵在胸前的文件夹，脸上的表情分外玩味：「但是，你和她们都不一样。」
「……有什么不同？」真有的话我改还不行吗？
「这世上之人大多平庸，非要给自己建个固步自封的牢笼。越是有魅力的女人，牢笼就越是坚固，那是因为她们有着高不可攀的尊严和千锤百炼的心——而你的牢笼，有另外一层。」乔珮泉眼中流露出某种莫名的兴奋，颇有深意地看着我的侧颈，「一味地捕食是很无趣的，将别人快到嘴边的猎物抢走，这才最刺激不是吗？」
我越发不解：「你究竟——」
没等我把话说完，身旁的门突然被人一把打开，裴晟皓风风火火地捧着笔记本闯了进来：「组长在这里吗！(*^▽^*)」
我：「……」
不是让你打电话吗傻狗！
「啊，不好意思乔经理，我找我们组长有急事。」裴晟皓丝毫没发觉场面的尴尬，按住我的肩膀就往外推，「那我们就先告辞啦！」
「一胜，一负。」乔珮泉不知发了什么神经，竟没有阻止的意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我们道，「没关系，来日方长。我很期待你的下一次表现。」
什、什么意思啊！
我没来得及问，就被裴晟皓一把拉出了办公室。
「他今天太奇怪了，吃错了药一样。」我越想越莫名其妙，抬头问道，「你听懂他刚才的——」
「该死的。」裴晟皓忽然出口骂了一句。他的嗓音很冷，五官被额发遮挡出一片阴影，一眼看去分外可怕。
我不由得瑟缩一下，把胳膊从他掌心抽离。
裴晟皓像是突然回过了神，可怜巴巴地勾住我远去的手指：「被抢先了，我还没送过你花呢。师姐，你可千万不要动心呀。」
「……只是一捧花而已。」我暗自松一口气，嘲笑自己的一惊一乍。
「我明天给你买束更大的！」裴晟皓不甘心地比划道，「比他那个大一倍，不，大两倍！」
「你还是先看看自己的工资账户吧新人。」
哈，幸好还是那只傻狗。
14
「不要跟着我。」
下班高峰期，地铁站里等候上车的队伍排成长龙。
我回头警告杵在身后耍赖的傻大个：「说好了，要给我一点时间。而且这里离公司不远，你答应过不让同事看见。」
裴晟皓的耳朵耷拉下来，一脸郁闷地道：「一起坐地铁都不行吗？」
「你家是这个方向？」
裴晟皓点点头。
我只得道：「一上车就分开站知道吗？」
话音刚落，隧道里就传来列车进站的轰鸣声，黑压压的人群像是涨潮时的海浪，你追我赶地向那个小小的入口挤去。
我被莫名的力量拥着一路走到角落扶手处，背后贴着一个人的前胸，鼻间满是熟悉的洗衣液香味，一回头，果然看见了裴晟皓漂亮无辜的双眼。
他被人推挤着，努力伸直了两条胳膊撑住车厢，给我留出个相对舒服的空间，还特意扭过头，隐忍地装出一副不认识的样子。
真是……
我心软得一塌糊涂，咬牙扯扯他的衣角：「靠过来吧。」
裴晟皓迷茫了几秒，终于从唇形中读出了意思，脸上扬起了灿烂的笑，然后两手一松，结结实实将我抱了个满怀。
狗是不能惯的。
走在通往公寓的路上，我一路都在懊悔刚才的失误。
身后的家伙像个背后灵一样跟着，还始终小心地看着脸色，不敢开口说一句话。
到了公寓楼前，我忍无可忍，转身质问：「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
裴晟皓吓了一跳，见我生气了，忙从包里掏出张门禁卡：「师姐，你误会了，我真住这里。」
我傻眼地看着卡上的卡通人物：「云朵公寓？」
「云朵公寓。」
「……房间号呢？」
「707。」
「……」
如果人生之中遇到的巧合是有限的话，仅仅这一天，我就已经把次数用尽了吧。
与裴晟皓并排站在门口的刹那，我不禁这么想。
「师姐……！」小狗眼中掩盖不住的兴奋。
「不行不可能想都别想！」我哐当甩上门，扑倒在玄关的地毯上。
算了，明天提早半小时上班吧。
晚饭过后，一个人窝在沙发上发呆。电视里看过很多遍的电影重复地播着，我闭上眼睛，感觉脑子里木木的。
桌上的手机响了，又是陌生来电。
最近几天总会有这种电话打进来，不用接就知道是尹文钰那个渣男。
烦。
我按下拒绝，扯着毯子把自己缩得更紧一些。
这件事还没跟家里人说，说了又会没完没了的解释、争吵，我实在无力招架。
毕业以后，周围的一切都在催着我跑得快一些，再快一些，两侧的风景随着风声呼啸而去，前方的路看不到尽头。
什么时候才能休息呢？
哪怕是停下一刻也好。
叮咚。
叮咚叮咚。
我哀叹一声，明知故问道：「谁。」
「师姐！救命啊 o(╥﹏╥)o」
15
裴晟皓只围着一条浴巾，满头泡沫地站在门外。
「……你应该知道借浴室的梗很老套吧？」我额头上青筋乱跳。
「不是啊师姐，我的热水器真的坏了！」裴晟皓冻得瑟缩着身体，发梢上的水沿着白皙的胸膛往下滴，「刚刚火花四射的，我差点被打到！」
我从背后掏出手电：「那让我去检查检查？」
裴晟皓眼神开始乱飘：「那、那个，我刚关上电闸，现在地上滑溜溜的，而且……唉！师姐别关门，我让你去就是了！」
小狗的房间收拾得还算干净，我拿着手电一路走到浴室，热水器上果真烧黑了一大片，看上去十分危险。
「你没放水干烧的？」得什么样的操作才能烧成这个鬼样子啊！
「我放了，房东说是电路老化，明天找人过来修 o(╥﹏╥)o」
「你乖乖答应了？」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这是不负责任，万一搞出人命来呢？也太欺负人了！」
「师姐，我冷。」裴晟皓可怜兮兮地打着哆嗦。
「……算了，拿着换洗衣服过来吧。」
我只得妥协。
本来想着有酒店洗浴套装，没想到裴晟皓过来时直接带上了自己的洗漱用品。
哗哗的水声停止时，我刚看完电影的片尾曲。
裴晟皓湿着头发过来蹲在面前，严严实实地挡住了电视屏幕。
「师姐，给我吹吹吧。」
我看着他手里的吹风机，不为所动：「自己去。」
「我头发太软，一吹就炸，你帮我。」
裴晟皓扒着我的膝盖，湿发都梳在脑后，露出了平日里很难见到的光洁额头。淡色的眼睛，好看的眉毛，直挺的鼻子粉润的唇，再加上那一头湿了水微卷的棕发，他既像童话里俊美迷人的王子，又像花园里等着主人宠爱的赛级名犬。
我不由自主地把手指插进了他的发丝中，指尖的触感温热柔软，仿佛从世上最华贵的锦缎滑过。
「师姐。」
裴晟皓的嗓音魅惑沙哑，精致的五官越来越近，直到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脸上，我才如梦方醒，迅速地用手挡住了正欲欺压上来的双唇。
「不、不是要吹风吗，转过去吧。」我慌乱地移开目光，整张脸连同脖子一起发烫。
老天，我刚刚在想什么！
裴晟皓没有追问，只静静地看我片刻，便乖巧地转身坐下。
其实我不太会吹造型，最多也就保证两边不会翘得太多，饶是如此，裴晟皓依旧十分满意。
「满意了就回去睡吧。」我莫名觉得疲惫，只想尽快去冲个澡躺下。
「师姐。」裴晟皓坐在地毯上抱住我欲起的双腿，淡色的眸子直直望向我的眼底，认真地道，「我不会逼你，更不强求你为我做什么。我只想在你身边，看着你，护着你，让你去做喜欢的一切事情。」
「……你不累吗？」
我不理解。
怎么会有人能为了别人做到这个地步？
「不累。」裴晟皓笑容澄澈，将侧脸轻轻贴在我的膝盖上，「因为我就是这么的爱你。」
我心头一颤，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听他又道：「所以，你能不能让我今晚睡在这个沙发上？」
「……」
我面无表情，一脚踹开他：「休想。」
「呜呜呜求你了！就一晚！我真的很怕黑！」裴小狗充分发挥了死缠烂打的本领，抱着沙发不肯撒手，「自己住我也要开着小夜灯才能睡着！」
「谁管你啊给我回去！」
再怎么铁石心肠也比不过软磨硬泡。
当我从浴室出来时，裴晟皓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缩在两人沙发上，看着实在有些可怜。但他的睡相却分外安静，半张脸埋在抱枕里，唇角上翘，怀抱蓝色的鲸鱼玩偶，像个正在做美梦的孩子。
我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抱起一床棉被盖在他身上。
客厅里的夜灯开了整晚。
我竟久违地睡了个好觉。
翌日早晨，睡眼惺忪地走出卧室，沙发上被褥整齐，裴晟皓已经不见了，餐桌上放着还温热的粥饭。粥碗底下压着张熟悉的纸条：【感谢留宿，今天也同样爱你么么（づ￣3￣）づ╭?～】
我摇着头笑，在斜照进窗的晨光里舒服地伸个懒腰。
很久没有这么精神饱满地走进公司了。
办公桌上一杯温度刚好的咖啡，我坐下打开电脑，一封邮件首先跳了出来。
地址是公司总部。
我边喝咖啡边移动鼠标，轻轻一点，瞬间，一个双人交缠的淫靡视频在桌面上跳展开来。我吓得咖啡差点泼上键盘，忙手忙脚乱地关闭，却发现根本不起作用。
而在这时，办公室里也纷纷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惊叫声。
所有人的电脑屏幕上，都出现了一模一样的画面。
视频总共只有三分钟，场景更换了五次以上，都几乎没有声音，只有主人公的面孔清清楚楚地表明着自己的身份——
乔珮泉。
16
高层很快出面平息了这件事。
技术部门追溯来源无果，只得拐回头来寻找监测漏洞，将防火墙又加固了一层。
主管召集各组组长开了一天的会，严禁此事外传，给公司带来进一步影响。
我神思恍惚地整理会议记录，实在不敢相信，乔珮泉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消失了。
总部特派的精英分子，工作能力一流的直系上司，居然离开得这么狼狈。要不是被频繁骚扰过，我还真的会为他感到惋惜。
【师姐，今晚一起吃火锅庆祝吧！[狗狗兴奋]】
我轻松一笑，点击发送：【好】
进入正轨后，裴晟皓的任务量多了起来。
下班后，我边下楼边搜索着附近的火锅店，打算先预定一下位置。谁知电梯门一开，就见尹文钰带着个陌生的女人焦躁不安地等在大厅里。
我心头火蹭蹭往上冒——都堵到公司来了，这男人脸皮是有多厚啊！
电梯里的人陆续走光，我果断按下关门键，顺手拨打了报警电话。
谁知尹文钰一眼看到我立刻大叫道：「南溪！沈南溪！你等等！」
大厅里一些同事好奇地望了过来。
我捏紧手机，胸前的火气不住往外涌，索性打开电梯走了出去：「你跟我来。」
尹文钰满脸胡渣，憔悴了很多，张嘴就是：「南溪，我把那个女人带来了——」
我忍无可忍地回头道：「闭嘴跟上，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呢！」
湖岸咖啡馆，我特意让服务生开了最隔音包间。
「有什么话一次性说完。」我看了看表，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半小时。
尹文钰两眼血丝，手在桌子上攥得很紧：「你听我说，上次你撞见的这个女人，我根本不认识，她趁着我酒醉自己找上来的。」
女人手腕上纹一圈黑色的蔷薇，在咖啡馆若无其事地抽着烟，仿佛我们说的话与她无关。
我忍着尼古丁的呛味，转头问：「他给了你多少钱？」
女人点了点烟灰：「一小时三千。」
尹文钰大叫：「闭嘴！我让你来是说这个的吗！」
「大哥，别不认账啊，你的玩法那么野，我已经给了折扣了。」女人伸出红艳的手指，「想让我帮你，先把上次的欠款结清好吗？」
我拿起包就走。
尹文钰追了出来：「南溪，人真不是我叫的，我对天发誓！南溪！」
我甩开他的手：「你别再喊我的名字，我嫌脏！」
「你一点都不相信我？我在外面拼死拼活就是为了给我们一个家！」尹文钰的表情很崩溃。
「收起你的鬼话吧！你要是有一点尊重我，就不会在约好的时间出轨，更不会用那种恶心的手段逼我放弃工作！」
「那件事我已经后悔了，本来约你就是想好好解释的，可是你连一个机会都不给我！」尹文钰拼命拽住我的手腕，双眼中布满疯狂，「南溪，我还想问问你，为什么那晚上给我发消息说要加班，却又突然出现在办公室！这个女人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你故意栽赃嫁祸，好趁机摆脱我去找别的男人！是不是！」
啪！
我一巴掌打了过去。
他终于僵住不作声了。
「尹文钰，以前是我瞎了眼，没想到这时候你还能颠倒黑白。」我双眼通红，屈辱地道，「你给我滚，我已经报警了，再来骚扰，咱们就法庭上见。」
尹文钰呆呆地捂住脸，缓缓跪地哭了起来，「呜呜南溪，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爸妈一天一个电话催，亲戚朋友都知道我们要结婚的事，突然分手，你让我怎么对外解释！」
「照实说不就行了？」
我一愣，回头看去，裴晟皓竟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师姐，你怎么还跟这个人渣纠缠不清？」他张开双臂亲昵地搂住我，看向尹文钰的眼神冰冷又嘲讽。
「放手。」我不想让事情再闹大，冷漠地推开他，对尹文钰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绝对是忠诚的。但你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不仅找人跟踪我，还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威逼恐吓，让我到现在看见外卖都有心理阴影！更不要提撞见你在公司里——」
说到这，我自己都觉得可笑，曾经竟打算跟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男人结婚。
「南溪，你在说什么？」尹文钰脸上沾着泪水，茫然地抬起头，「我没有找人跟踪，也没有故意点外卖，我只是利用你害怕的心理而已。」
「你还要狡辩！」
「真的！」尹文钰激动地站起来，「我是有点大男子主义，可绝对不会干违法犯罪的事！南溪——」
「到此为止。」裴晟皓面色不善地挡在我面前，口气淡漠道，「有什么解释，去跟警察说。」
经他一说，我才发现已经有警察把方才抽烟的女人扣上了车。
「我没犯罪！我没犯罪！」尹文钰被人押着还不肯就范，竭力拧着身体大叫：「沈南溪，跟踪狂还在你身边！他还在你身边！！」
17
裴晟皓陪我到警局走最后的流程。
「沈女士，经查实，我们已经确定偷放秽物的嫌疑人了。」之前办案的女警官拿出一叠彩印纸，「这是群众匿名举报的地下购物网站，上面有信号屏蔽装备的交易记录，购买人就是尹文钰，时间在案发前 48 小时。」
「谢谢。」看到确凿物证的那一刻，我紧绷的心弦终于放下。
「因没有造成实质性人身伤害，只能按《治安管理处罚法》将嫌疑人拘留五日，你也可以根据情况到法院对其进行上诉，索要赔偿。」
「不用了。」我疲惫地摇摇头，实在不想跟有他更多的纠缠。
「那么请在这里签字。」
我拿起笔，想了想还是问道：「关于他嫖娼会怎么定罪？」
女警官愣了愣：「关于这个，还在进一步调查中。目前并没有他进行非法性交易的证据。」
「……可不是也把那位女士带走了吗？」
女警察无奈道：「那人是个惯犯，我们对其批评教育了很多次都没有用。但这次与她联系的并不是此案的嫌疑人，两人也并没有达成金钱往来，所以不能定性。」
我的脑中嗡嗡作响，低头飞速地扫了一眼签字的文件，确实没有对非法跟踪情况的说明。
「警官，您之前告诉我，尹文钰雇佣人跟踪的可能性很大，这件事查清楚了吗？」
女警察疑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几天前的电话里……」
「沈女士，」女警察皱起眉头，表情严肃道，「我从没有给你打过个人电话，你是否记错了？」
「这不可能，我有通话记录。」我打开手机，翻遍当天的历史记录也没找到那个座机号，手心不禁冒出冷汗，「不会……那就是你的声音啊！报案的第二天早上！」
「沈女士，我们查找监控不会那么快的，而且在证据确凿之前，不会贸然跟报案人员联系。」女警察担心地道，「你是否接到了诈骗电话？有没有给对方转账？」
那分明不是诈骗。
我走出接待室，头脑中一阵发胀。
那分明是有人在故意诱导。
是谁？
他的目的是什么？
怎么会那么详细地掌握我的个人情况？
「师姐，你怎么了？」裴晟皓慌张地走来扶住我，「警察跟你说什么了？」
我脸色苍白地摇摇头：「回去再说。」
「沈女士，你的包忘了。」女警察匆忙走出来，一看见我们猛地愣住了，目光在裴晟皓身上凝滞不动。
我疑惑道：「警官？」
裴晟皓伸手接过了包，礼貌性地微微一笑：「谢谢。」
女警察的表情略显迟疑，两只眼睛再三在他脸上扫过，却最终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沈女士，要是再接到类似的电话，一定要马上报警，冒充警务人员诈骗是要判重刑的。」
「知道了，谢谢警官。」
走出警察局，裴晟皓依然没有放开我。
「怎么，第一次到警局，很紧张？」我为了缓和气氛，笑着打趣，「你都抓疼我了。」
裴晟皓如梦方醒，忙松开握着我胳膊的手，歉意道：「没事吧师姐，我太没轻重了。」
我摇了摇头：「这么晚，火锅是吃不成了。换个简单的吧，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什么都行吗？」裴晟皓低下脑袋，明亮的眼睛里写满笑意，「那，咱们就回家吧！」
18
好饭好菜好香槟。
酒足饭饱过后，我窝在沙发里感叹人生。
奔三的大龄女青年真的输了。
「满意吗？」裴晟皓将洗过的碗碟放好，坐过来跟我挤在一处，「为了师姐，我可是很努力了。」
「离远点。」我伸脚踹开他，让自己窝得更舒服一些。
「真的，师姐，让我留在这里吧。」裴晟皓抓住我的脚踝，漂亮的淡色眼眸眨啊眨，「今天你脸色那么差，都吓坏我了。我保证什么也不做，就睡在沙发上给你守着门，行吗？」
「还真把自己当狗了？」我失笑。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是人是狗无所谓。」裴晟皓满不在乎地晃晃脑袋，浑身洋溢着不设防的天真。
他的这份爱意表达得太过纯粹，令我一时有些失神。
裴晟皓等了片刻，凑近道：「师姐，你还在想白天的事？」
「嗯？嗯。」我心里闷闷的，一面觉得焦躁，一面又觉得莫名不安。
「我就在你身边。」裴晟皓握住我的手，将十指紧紧交叠在我的十指上，「我会保护你，一直保护你，一步也不离开。师姐，你看看我。」
我犹豫地抬起头，裴晟皓目光如炬，像个不顾一切燃烧的太阳，拼命向我传递着自己的光和热。
「还怕吗？」他温柔地问。
我的眼眶忍不住发酸，将脸埋进膝盖：「……我今天喝酒了。」
「所以呢？」
「可能又会做错事……」
裴晟皓笑着拥上来：「你情我愿的事，怎么会错？」
「裴小狗。」我嗓音沙哑，轻轻拽住他的衣角，「我有点冷了……」
裴晟皓抬起我的下巴，侧头深深地吻了上来：「遵命，主人。我这就来温暖你。」
夜色很凉。
相贴的肌肤很暖。
裴晟皓轻轻地吻过我的额头、眼睛。
「师姐，我爱你。」
「南溪。」
「南溪，我爱你。」
后半夜时，我累到手指都不想抬起，迷迷糊糊地听到他在耳边呢喃：「上海出差回来后，我们去度假吧。」
「去哪儿？」
裴晟皓嗅着我的鬓发：「师姐想去哪儿？」
「……嵛山。」我睫毛轻颤，将发烫的脸颊埋进枕头里，「听说是个有草原的海岛……嘶、别……我一直想去看看。」
「好，那就去嵛山。」裴晟皓餍足地低声道，「我来订票，师姐出个人就好。」
我疲惫地笑笑，转身看他：「机票很贵哦，还要坐船去远海。」
裴晟皓的眼睛在黑夜里像是盛满了月光的泉：「再怎么穷，陪女朋友旅游的钱还是出得起的。」
「逞能。」我闭起眼，没有纠正他擅自改变的称呼，「小朋友，姐姐请你机票，你负责搬运行李，就这么定了。」
裴晟皓在黑夜里轻笑了一声，两只手臂箍上来：「好，就这么定了。」
去上海出差是早已定好的。
我与另一个组的负责人一起，因为都是女性，就定了酒店的套间。
沐浴过后，我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来到客厅。落地窗的夜景很美，能直接看到远处的东方明珠。
我打开冰箱取出矿泉水，顺手按亮墙上的灯，一转身，看见沙发上多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乔珮泉穿一身笔挺的黑色礼服，优雅地托着红酒杯对我示意：「亲爱的，把灯关上吧，这样多没有情调。」
19
「怎么是你？」我惊恐地拉紧浴衣。
乔珮泉两指把玩着深褐色的房卡：「我不是说过？身边美丽的女人有很多，这位就是其中一个。」
同事早已不知去了哪里，我警惕地往门口退：「你还要做什么？楼道里到处都是监控，我只要大喊一定会有人注意。」
「不用这么戒备。我是个绅士，不会对女士用强。」乔珮泉悠闲地看着我动作，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哦，那时的亲吻也只是情趣而已。」
我讽刺地冷笑。
「不信也罢。」乔珮泉摊了摊手，放下酒杯站起身，「我来只是想向你问好，顺便提醒你，我还没有放手，千万不要忘了我。对了，忘了问，你现在与那位进展如何？」
我咬着牙打开房门：「出去！你已经不是我的上司，只是一个对我有威胁的不速之客！」
乔珮泉笑容灿烂地走近：「亲爱的，你真的变了。那个男人给了你自信与勇气，这真是件好事。但很可惜，他在展现善良的同时也暗藏了危险，不仅对你，还对觊觎你的其他人，使用了十分卑鄙的手段。」
「我身边没有这样的人！」
「当然有，否则我也不会对你抱有这么大的兴趣。」乔珮泉一手扶在门上，一手从怀中掏出面精致的圆镜子，「你看，他还给你留下了这么明显的印记。」
镜子映出我后颈上一圈刺眼的牙印。
「他这是在向所有窥视你的男人展示所有权呢。」
「……跟你无关！反正我不会相信你的鬼话！」我挥开他的手，脸色涨红地捂住脖子，心里把裴晟皓骂了千八百遍。
丢死人了啊啊可恶的狗崽子！
「我的话你可以不信，」乔珮泉识趣地退开一步，微笑着从口袋抽出一叠照片，「但是不能不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几张清晰度很高彩照，在他手上排成一个扇形。
第一张，公司门口，一个身穿卫衣带着白口罩的男人，帽子底下的乱发微卷，将眉眼遮掩得很模糊。
我的心慌了起来——这人的身形太像地铁上的跟踪狂了，乔珮泉这个时候拿出照片，是想证明什么？
「别急，再仔细看看。」乔珮泉磁性的嗓音染上兴奋。
接下来，一张张从各种角度拍摄的照片映入眼帘。
卫衣男人出现在地铁站、街道小巷、馄饨店、原来住的小区门口。
换了不同的衣着，但身形始终不变。
直到一个熟悉的公寓出现，他在走进公寓大门后摘下了帽子，露出一头蓬松卷曲的棕色头发，然后半褪下口罩，朝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是裴晟皓淡漠的脸。
20
我的呼吸凝固住了，半天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乔珮泉怜悯地看着我：「亲爱的，你已经接纳他了？」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声音抑制不住地震颤，抖着手指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让停滞的大脑重新恢复运转。
「……你拿一张合成的照片，想要说明什么？」
「傻瓜，不要自己骗自己。」乔珮泉可惜地摇摇头，走到客厅打开墙上的投影，「这也难怪，他在公司掩饰得太好，几乎把我也骗住了。但一牵扯到你，就立刻露出了破绽。」
投影上，我和裴晟皓的身影相继出现，有时离得很近，有时很远。裴晟皓一开始没有戴上墨镜，乱发下淡色的眸子在阳光中反射着耀眼的光。
望向我的眼神里没有温度。
我的胃开始痉挛，侧腹中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剧痛，忽然捂着嘴干呕起来。
乔珮泉装作好心地递来手帕，我无力地推开他，跌跌撞撞地走进卫生间。
镜子里的女人流着廉价的泪。
我打开开关，捧起冰凉的水泼到脸上，在激荡的水流声中自嘲地笑，绝望地哭。
乔珮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点雪茄，见我出来，抬起手臂看了眼表：「唔，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
我冷漠地走进房间换上衣服，披着湿润的头发坐到对面：「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乔珮泉吐出一口白烟：「来公司的第二天。你也知道，从我的办公室落地窗可以直接看到公司大门。他在那里出现了将近一周，都是尾随在你的身后。所以我就有了点兴趣，派私家侦探跟踪了他。」
我目光冰冷：「当初同意他进公司的也是你。」
「这个人的在校成绩很棒，没有理由不录用他。况且，这也能给无聊的生活增添一点乐趣不是吗？」
我木着脸拿起桌上的红酒灌了下去。
乔珮泉勾起唇笑，将自己手边的杯子推了过来，口气暧昧道：「南溪，你一直是个聪明的女人，但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
我偏头躲过他伸来的指尖：「我现在依旧不相信你。说吧，你还知道什么？」
乔珮泉支着下巴一脸玩味：「不相信还要我说？」
「你本来就没打算停不是吗？」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这男人是什么恶劣脾性我一清二楚。
乔珮泉果然笑了起来，拿起红酒给我斟上：「喝了它，我就告诉你。」
我又面无表情地灌了下去。
「你终于变得有趣起来了。」乔珮泉满意地点点头，抬手换了一页投影，「这是我私人文件被盗取后，找人调查攻击来源时发现的。」
页面上出现了裴晟皓的英文简历，看照片和认证日期，应该是几年前。
「之前还是小看了他，没想到居然是 Chaos Computer Club 的成员。南溪，你这位小师弟可真是不简单。」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我也被吓了一跳。CCC 是世界上黑客技术最好的组织之一，裴晟皓说自己之前是个宅男，没想到是这种类型。
「他潜入我的私人账户，盗取了我与别人的游戏视频，然后攻击总部的邮箱，将它群发到了每个员工手上。」乔珮泉目光冰冷，被雪茄烟雾笼罩的英俊面孔上布满寒霜，「一天之内，我成了整个业内的笑柄。你说，我怎能不对他进行小小的报复？」
我有些戒备地看他一眼，乔珮泉狡猾地笑起来：「别担心，我说了不会对女士用强。对他来说，失去你的信任比一切都要致命，我的报复已经完成了。」
「……我或许没你想的那么重要。」我将裴晟皓那张露脸的照片攥在手里，起身道：「无论如何，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有些事情我一直都想不通，现在终于有了答案。此事以后，相信我在你眼里已经没有任何价值，希望今后不再见面。告辞了。」
「等等。」乔珮泉突然出声，「谁说你在我眼里没有价值？恰恰相反，现在的你才是最有魅力的那一个。」
我不为所动道：「失去了捕猎的乐趣，你还觉得我有魅力吗？」
「你正在改变不是吗？失去了信任别人的勇气，你将变得更加坚强，也更加脆弱。」乔珮泉憧憬地凝望过来，「我最喜欢女人的这种状态，狂乱的边缘，不知会倒向哪个极端。但无论是变成坚硬的冰山还是堕落的火焰，都会比之前那个保守无趣的你更令我着迷。」
说着，他从口袋拿出一张崭新的名片，背面用英文写着一个公司的名字，正是刚刚在英国成立的对家。
「南溪，忘记那个男人，和我一起不受牵绊地享受快乐吧！你渴望事业，我就给你事业；你渴望爱情，我就给你爱情。在我身边，你不会感到丝毫束缚和压力，我会尽可能给你一切想要的资源。」
英国。
遥远的异乡、成熟的资本、完全不同的文化环境。
没有内卷，没有逼婚，没有年龄焦虑。
也没有想见不想见的任何人。
我对着虚空叹一口气，转过身正视道：「抱歉，我既不想成为别人的附庸，也不会成为别人取乐的工具。我是一个独立完整成熟的女人，乔经理。就算没有任何人可以相信，我也会做好我自己。」
21
我搭了凌晨两点的飞机。
花了一个半小时，从城郊机场到新时代按摩城，在灯红酒绿中，找到了那个手腕上刺着蔷薇的女人。
「这个点找来，想问什么？」女人手里夹着抽了半截的烟，涂了浓妆的美艳脸庞满是淡漠，「嫖就是嫖，还有什么主动被动的区别？他享受的时候不是一样很开心？」
「我不是想知道这个，你告诉我当时找你的人是谁。」我从钱包里抽出一叠纸币，「我要买他的信息。」
女人眯着眼睛点了点烟：「我们这行很忌讳这个，你出再多钱我也——」
叮咚。
微信提示音响了。
女人划开手机看了一眼，无聊地从嘴里吐出一口白烟：「回去吧，他说在家等你。」
我拼命抑制住颤抖的身体：「……什么地方？」
「云朵公寓 707。」
所有的证据都连上了。
我浑身冰凉，沉默地收起钱包，转头欲走。
女人在身后叫道：「你应该知道，他想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很容易。」
我心头忽然涌起一股无名怒火，摔上车门愤然离去。
天色渐明，公寓楼道里的灯还没灭，707 的房门大开着。
我径直走了进去，裴晟皓站在昏暗的电脑室里，神色不清。
他的背后，是满墙的电子屏。每一个屏幕上都清楚地显示着各处的实时监控画面——公司门口、地铁站、公寓楼前、我最喜欢逛的商场、馄饨馆、还有之前跟尹文钰一起住过的小区。
「……多久了？」我还是忍不住带上了哭腔，「你跟着我多久了！」
「从毕业找到你之后。」裴晟皓的声音很轻，仿佛在说着无关紧要的天气，但那双被晨光映亮的眼睛却浸满悲伤，「我爱你，南溪。我不能让视线移开，我要保护你。」
「你监视我，跟踪我，用尽手段赶走我身边的所有人，到头来，你还要说你爱我？！」我流了满脸的泪，举起手机狠狠砸在地上，「这东西里是不是也被你安了定位器？外卖、造假电话、毁约短信……你说，你还背着我做了什么事？」
裴晟皓盯着地上的手机残骸，像具失去了生命的玩偶，低声道：「你别哭，师姐。我都告诉你。」
原来公寓也是他安排好的。
707 与 708，房主就是裴晟皓。他发现我在找房子后，立刻将准备好的公寓信息挂上平台首页，用极低的价格和舒适的配置引诱我交付了押金。然后找来中介，介绍搬家公司，一步步将我困进了自己的囚笼。
听完后，我双腿发软，无力地跌坐在地毯上，捂着小腹疼弯了腰。
裴晟皓脸色苍白地赶来扶我，被我竭尽全力地推拒到一边去。
「不要再……靠近我。」我挣扎着扶着墙坐了起来，手表上的指针刚好走向六点。
不多时，楼外传来了阵阵警车鸣笛的声音。
裴晟皓跪在地上，怔怔地看着我，圆圆的眼睛一片通红，在漂亮的脸上显得那样凄然而绝望。
「你的话我都录音了。」我额上渗出细汗，嘴角挂起冰凉的笑，「小子，做错了事就该付出代价。接下来，你就用人生最宝贵的时光，到监狱里反省吧。」
22
抓捕进行的很顺利。
裴晟皓全程都没有反抗。
他的那些电脑和监控，都被警察一一拆解，带走。作为进一步指认他的证据。
办案的女警官再次见到我到时候，目光都里充满了同情。
「沈女士，你真是太不容易了。」
我裹着披肩，漠然地坐在接待室里，只觉得头顶的白炽灯是那样晃眼。
「首先要请您做好心理准备。这次的嫌疑人依旧没有触犯到刑法，按照现有条文，不会被判得太重。」
我眼睛酸胀地盯着眼前的白纸黑字看了一会儿，哑声道：「能判多久？」
女警察道：「按《治安管理处罚法》，最多十天。不过，你可以提起上诉，请求法院以精神伤害定罪，这样我们这边就可以以此为理由，多拘留他几天。」
「提起上诉的时限是多久？」
「15 日。」
「二十五天……够了。」我无力地笑笑，「谢谢警官。」
女警察担忧地道：「这种人再犯的可能性很大，而且有严重的故意伤害倾向，建议你最好上诉。有赔偿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警方可以据此对其进行行踪调查、人身管制，避免受害者被二次伤害。」
我怔愣地盯着自己的手：「……我会好好考虑的。」
我还是没能立即做出决定。
再一次搬家后的第二天，预定的民宿发来消息，提醒游客注意旅途天气。
我捧着咖啡在阳台上站到手脚冰凉，给公司发去了申请年假的邮件。
一个人的旅行很寂寞。
站在沙滩上凝望远方，大海像一块巨大的翠蓝色玻璃。
鸳鸯草场在这个季节呈现出一片枯黄的颜色，跟从前想象中的大不相同。
远山。云影。刮在脸上肆虐的风。
我独自站在山巅，觉得心上被洞穿了一个鲜血淋漓的缺口。
我到底为什么来到这个地方的呢？
民宿老板在小厅里准备了驱寒的香茶。
我捧着温热的杯子坐在窗边发呆，一对年轻的情侣风风火火地推着行李走了进来。
「学姐？」男生看到我突然目露惊喜，叫道，「南溪学姐，真的是你！」
我茫然地看着他。
「我是小了你两届的学弟，原来在学生会工作过。」男生自来熟地过来搭话，晒得黑亮的脸上棱角分明。
我目光停留在他炯炯有神的圆眼睛上，不确定地道：「裴……」
「裴扬。」男生大大咧咧地道，「我是体育学院的，在学生会做过统筹。」
我终于回忆起来，礼貌地笑笑：「我记得你。跟女朋友来玩吗？」
「对，难得有人给报销了旅费，我们就来放松放松。」裴扬边说边叫来女朋友介绍，然后转着脑袋在小厅里环视了一圈，纳闷地问，「裴晟皓那小子呢？没陪你来吗？」
我嘴角的笑容僵住了，冷淡地道：「为什么这么问？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堂哥……」裴扬跟女朋友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地道：「你们……吵架了？不能啊，裴晟皓那小子怎么会跟你犯犟呢？」
我沉默不语，想直接收拾东西离开，就听裴扬的女朋友在一边偷偷地说：「哎呀你别问了，翻翻他的 SNS 就知道了。」
「什么 SNS？」我一下子警惕起来。
那混蛋不会还把我的个人隐私分享到网上了吧？
「就是他的 Twitter。」裴扬似乎也没想到隐瞒，直接打开手机，点到蓝色的页面亮给我看，「裴晟皓从小就爱在网上晒心情，这个账号是他高三以后建的。」
那是个以一树樱花为背景的个人主页，ID 就是我曾经在裴晟皓简历上看到的英文名字。置顶的消息上 PO 着一张樱花树下的合照，里面有年轻的我、曾经日语社里的学弟学妹，还有一个站在我身边的厚刘海黑眼镜男生。
合照上面写着：第一次相遇。
23
「这小子打小就内向，我带他去参加活动时，他已经半年没出门了。」裴扬喝着热茶，边说边向女朋友打趣，「你敢信吗？高中生啊，不去学校，天天在家里捣鼓电脑。他爸妈在国外工作，想管也管不了。本来打算高中毕业后，直接让他到美国上大学呢，谁知道，这小子突然就转了性，非要去参加高考，拦都拦不住。」
女朋友笑道：「我听说他不是没毕业就被佐治亚理工直接录取了吗？」
「人家不愿意去呗，谁说都不听。」裴扬无可奈何道，「考就考了，我母校也不算差，但选专业的时候，又开始作妖，要选什么商务日语，跟他自己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专业。当时家里人都急疯了，幸好这小子聪明，最后还能顺利了毕业。」
我翻着裴晟皓 Twitter 的个人历史，里面断断续续地记录着他高三以来的所有心情。
大多与我有关。
【9/18 来晚了，她去了日本。明年才回。】
【5/23 回来了！没认出我。】
【7/14 她得了国奖，太优秀了。】
【10/14 我追不上她。】
【11/9 追不上。为什么我比她小这么多！】
【12/6 她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
【12/7 凌晨 很想哭。】
【3/15 健身可以长高，很好。】
【4/2 我把头发染色了，她会看出来吗？】
【4/3 没有 o(╥﹏╥)o。】
【6/7 有了一点点肌肉。[强壮]】
【6/20 她毕业了。穿硕士服的样子好美。】
【11/15 我见不到她。】
【3/19 见不到她。】
……
【8/1 找到了。】
我怔怔地看着这三个字，发布时间是在面试上见到他的前两周。
紧接着，裴晟皓开始晒一些日常的照片。
一杯咖啡。
一些胃药。上面写着：【她一紧张就会犯病，要注意。】
一束玫瑰。【情人节，有人送花给她。不是我。】
中间又隔了很久，出现了一张房间的照片，云朵公寓 708，在我搬进去之前拍的。
沙发。鲸鱼玩偶。【她会喜欢吗？】
冒着热气的粥。【给她做了早饭。】
嵛山岛的宣传照。【在一起了。回来后我们去旅行。期待(*?ω?)】
戛然而止。
窗外雨声大作，我抬眼看向天空。
大海上方铅云密布。
密集的雨点将那面透亮的玻璃打碎了。
我放弃了上诉的权利。
拘留所。
裴晟皓坐在挡板后面，双目无神，脸颊凹陷，像个行将就木的病人，直到看见我，眼睛里才有了一丝亮光：「师姐……」
「你明天就可以自由。」我扶着行李箱站在对面，竖起风衣的领子遮挡住自己的脸，「我要走了。这次，不会再让你找到。」
裴晟皓的表情僵在脸上，半晌，淡色的眼眸里溢出两行泪来：「你为什么放我出去……还不如把我永远关在这里……」
他又哭又笑，样子哀恸凄惶，让一旁监管的民警都忍不住侧目。
我鼻子泛酸，深吸口气，拼命忍住了即将掉下的眼泪。
转身离开。
24 尾声
滨海小城。四季如春。
来这里一年，我渐渐适应了潮湿的墙壁，咸咸的海风，和操着陌生乡音的人。
工作的地方楼层不高，透过窗户，可以看到远处海面扬起的船帆。
我租了一个老旧的小楼，花了两万将它装饰一新。粉白的墙壁，高高的吊顶，暖黄的灯光，原木桌椅上的纹路呈现出淡淡的棕黄色。
客厅里安了很大的背投，一张窝着很舒服的沙发，沙发上并排摆着两只绵软的海洋生物玩偶。
一只灰色的剑齿鲨。一只蓝色的鲸鱼。
小楼前的木门上挂着花草编成的环。
第二年春天，门口出现了黄玫瑰组成的花束。
接着每天变换着，紫色的风信子、纯白的满天星、宝蓝的勿忘我……
夏天，出现了五彩斑斓的雨伞。
每逢雨天，那伞都在门把上笔直显眼地挂着，伞把上贴着一张画着笑脸的小纸条：【主人，带上我吧，我会为你挡雨哦(*^▽^*)】
秋天，我短暂地交往了一个对象。
门口出现了一副油画，上面画着一条孤独伤心的狗。远远地蹲在主人的身后。
冬天，我走在海边。
捕鱼的小船已全部靠岸，海水上荡漾着远处灯塔的碎光。
「出来吧，我知道你一直在这里。」
一道长长的影子倒影在我脚边。
「我还是不理解你爱人的方式。」我轻轻地说道。
那影子哽咽着「嗯」了一声。
「如你所愿，我已经很难再去相信其他人。」我苦笑出来，「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心软的傻子？故意这样，好让我放不下你？」
影子沉默了很久。
湿润的海风扑面而来，仿佛又回到了独自站在嵛山岛上的那一天。
我叹了口气，转身道：「你知道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裴晟皓站在风中，卷曲的发丝凌乱地贴在白皙的侧脸上，下巴上汇聚的泪水不停滴落。
我看着他憔悴而美丽的眼眸，终究向心中的自己认了输。
「过来吧，傻狗。」
「我给你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End.
番外一
01
这个时代，要寻找一个人很容易。
裴晟皓站在大楼前，看办公室的白领们像工蚁一般忙碌地往来。
简单重复的工作，冷漠机械的表情。
终于，那个女人出现了。
裴晟皓戴上口罩和墨镜，随着拥挤的人群走进地铁。
女人的脸上是那么疲惫，完全不像学校里的样子。
裴晟皓心疼得要命，对她匆忙找到的那个未婚夫更为不满——他让她更累了，他给不了她幸福。
02
面试很顺利，成为同事后，与女人的关系也没有太大改变。
她没有认出自己，这让裴晟皓庆幸又难过。
女人身边还有一只烦人的苍蝇——觊觎女人的上司。
很变态，也很敏锐。
裴晟皓烦透了他，比那个没用的未婚夫还要烦。
但还是要先处理未婚夫。
这个该死又恶心的家伙，一点也配不上努力又上进的女人，怎么有脸霸占着最应该属于他的位置？
03
女人醉酒的样子很可爱。会抱着酒瓶变成小话痨，没有防备地回答别人提出的任何问题。
裴晟皓将录音剪辑完毕，存入手机里，抱着洗得干干净净的女人吻了下去。
「师姐，南溪，张开嘴，对，乖孩子。」
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疯狂，狠狠将眼前这个迷人性感的女人占为己有……
04
接下来的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
女人外表刚强，但总是会对人心软。
心软到让裴晟皓都有些上瘾。
但可恶的苍蝇还是不死心。
必须给他点颜色看看。
裴晟皓轻轻走进女人的卧室，在那张安静的睡脸上落下一个吻，转头在手机里设置了一个定时发送邮件。
私密视频的效果是拔群的，变态上司落荒而逃的样子十分可笑。
裴晟皓在昏暗的房间里，将追溯来的信号一一阻断，接着手机里就收到了一条来自野蔷薇的微信：【事情办完了。】
收网。
05
警局让他很不舒服，尤其是那个女警察探究的眼神。
他还没有让女人完全动心，不能这么快露出把柄。
快点。
再快点吧师姐。
快点爱上我。
快点属于我。
裴晟皓发狂地吻着女人，几乎控制不住心底深藏的欲念——占有她！吞噬她！
细瘦汗湿的脖颈正在因他而颤抖，裴晟皓舔了舔虎牙，痴迷地张嘴啃咬上去。
06
【安全抵达酒店，勿念。】
墙上监视画面适时亮起，屏幕中出现了女人自信明媚、干练精神的样子。
裴晟皓撑着侧脸微笑，单手发了条回复过去：【好哒，工作不要太辛苦，照顾好自己，在家等你么么么(づ￣ 3￣)づ】
房间内不太好看到。
裴晟皓转着鼠标，思考要不要将女人手机上的摄像功能打开——这种方式因为太侵犯隐私，他还没有忍心试过——但手指在键盘上顿了顿，片刻后，还是乖乖地收了回来。
不能冒险。
不能……太让她难堪。
要克制一点。克制。
裴晟皓捂住脸，拼命将蠢蠢欲动的妄念压了回去。
酒店很快发现了他的行迹，防火墙架起又碎掉，架起又碎掉，电脑上的画面开始呈雪花状。裴晟皓手指飞快地敲击，冷酷的双眼中映出一串串密密麻麻的字符。正在这时，空无一人的走廊中缓缓走来一个分外熟悉的身影，裴晟皓抬头一看，立刻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那只苍蝇为什么也在？
07
乔珮泉站在房门外，挑衅地向摄像头扬起一个笑脸。
裴晟皓全身的血液冻结了，站在那里，第一次感到恐惧一点点地塞满他的骨缝——
要暴露了。
如果女人不原谅他怎么办？
如果……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见他，怎么办？
难道他真的要像承诺的那样，一辈子远远地看着吗？
不！！！
裴晟皓惊惶不安地拨出一个号码。
「福建？嵛山岛？你又哪根筋搭不对了，让我跟你嫂子去那种地方？」堂哥的声音还是咋咋呼呼的，充满了不靠谱，「现在都不当季好吗。」
「求你了，我给你们付旅费！」裴晟皓手颤得快要拿不住手机，「机票、旅馆你都不用管，只要替我做一件事就好！」
「啊？这……哎呀，什么事你先说？」
「替我见一个人！把我在 SNS 上发的心情告诉她！」裴晟皓捂着额头，拼命回想自己还做过哪些能让女人心软的事，「对了，还有高考！佐治亚理工！都告诉她！」
堂哥了然地哦了一声，又犹豫道：「你这么确定我去那儿能见到人？」
「我不确定……」裴晟皓心揪成一团，懊悔、焦虑、恐惧，轮番在脑中轰炸，让他一说话就带上了哭腔，「可我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08
在等待女人回程的期间，裴晟皓想了很多。
但是想来想去，也没有理由再为自己辩护。
他注定会成为伤害她最深的那个人。
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得到原谅。
但是他不想放弃。
在女人身边的这段日子，是他这些年来最幸福的时光。
他不想这种幸福成为泡影。
如果他的存在本身不能让女人心安，那就要用别的方法。
裴晟皓打开抽屉，看着盒子里躺着的一颗指尖大小的芯片，默默地下定了决心。
09
拘留所里。
沈南溪离开的身影那样坚决。
裴晟皓在挡板后呆坐了许久，直到脸上的眼泪晾干。
监管的民警已经在催了。
「警官，我要求跟你的上级见面。」裴晟皓木然地开口道。
「有个交易想跟你们谈谈。」
番外二
我叫江小星，是一名公安干警。
在基层服务多年，算是见识过各种怪模怪样的人，各种稀奇古怪的事。
今天，要跟前辈一起去滨海小城市见一个人。
「头儿，这个外援真的管用吗？我们找了两年都没下落。」我仔细确认着手机里的电子名单，是近几年潜逃在外的重刑犯人。
「到了你就知道了。」前辈目不斜视地看着马路，「兴许你还见过，他两年前在咱们局里关了十天。」
小城市的街道很窄，前辈车开得很慢，终于在饭点前赶到了。
那是一栋古朴的小楼，外观布置得很温馨，最外围的小木门上挂着可爱的花环。
真是个世外桃源啊。
我好奇地朝门里张望，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视线里。
「沈女士？」我惊讶地叫起来。
「警官，好久不见。」来人长发披肩，穿着很简单的米色居家服，不加粉饰的脸庞挂着柔和的笑，像个美丽知性的邻家大姐姐。
前辈上前出示证件，道：「你好女同志，我们来找——」
「我知道。」沈南溪打开门道，「请进来吧，他在洗菜，马上就好。」
「打扰了。」
我迷茫地跟上去，发现内里的装饰更加漂亮，好像是有人费尽心思要打造出一个梦想中的家园，处处都充满着让人眼前一亮的细节。
沈女士请我们到客厅里坐下，倒上准备好的香茶，「稍等，我去叫他。」
不多时，一个穿着同款家居服的高个子男人走了出来，他的头发蓬松卷曲，是温暖的浅棕色，高高在脑后挽了个短髻，露出光洁好看的额头。
我瞅了一眼就忍不住脸红——帅哥。漂亮的帅哥。
帅哥帅是帅，态度却很冷。
可能是刚用凉水洗菜的缘故，他修长的手指冻得根根泛红，跟白皙的手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帅哥在沙发上坐下，两手捂在热水杯上，似乎对我们一个眼神都欠奉，低着头道：「什么事。」
前辈将来的目的讲清楚，让我把手机里的电子名单亮给帅哥看。
「这种事通过邮件发过来就行了。」帅哥皱起眉，言语里满满的不耐烦。
我有些生气，刚想开口说几句，就见他眼睛突然向一边扫去，紧紧盯着从厨房走来的沈女士。
「师姐，去哪儿？」
「料酒没了，我去趟超市。」沈南溪拿起外套穿上，对我们客气地笑笑，「你们聊，中午留下来吃饭。」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帅哥莫名慌了起来，踢着拖鞋就想跟上，被沈女士一个眼神扫来，僵硬地定在了那里。
「在家陪客人。」沈南溪的表情还是很柔和，但不知为何用着一种半命令的口气，「你要什么我给你带，不许这么没礼貌。」
帅哥的脸上满是失望，讷讷地垂下头：「知道了。」
沈女士离开了。
帅哥立刻冲过来夺走了我的手机。
「过来。」
我吓了一跳，在前辈的眼神示意下，莫名其妙地跟上去。
二楼有一间很大的电脑室。墙体很高，整面墙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电子屏。
帅哥边看手机边在键盘上飞速地敲击，很快在电子屏上出现了几个地图，图上几个标红的小点连成线，线又连成片，一点点收缩，锁定。
「就这几个区域，多派人找找。」帅哥急不可耐地截图存入手机，然后立刻退出，打开了另一个程序。
我迷迷糊糊地仰头看去，这次，电子屏上出现了几条眼熟的街道。
这不是刚刚开车过来时经过的小路吗？
我满心茫然，实在搞不懂他要做什么，谁知，下一秒就看到沈女士的身影出现在了最左边的屏幕上。
帅哥的眼神很专注，盯着那道人影在屏幕里缓慢地穿行，一会儿是正脸，一会儿是后背，从近到远，从远到近，神情也随着慢慢放松下来。
我这才意识到一个很要命的问题——他这不是在监视吗！
「你……你知不知道这是犯罪！」我下意识就要去摸腰间的手铐，「就算对家人，你这样也太过分了！」
帅哥冷冷地斜了我一眼，扒开耳后的头发道：「我已经付出代价了。」
我眯着眼仔细看去，才发现那是一条细长的疤痕，正刻在他耳背后的皮肤上。
「这是定位芯片，我 24 小时受『天眼』监管，并终生提供免费外援，江警官，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瞪大眼睛，结巴道：「你、你这是不正常的，沈女士知道吗！」
帅哥抿起唇没再说话，关了监控转身下楼。
客厅里，沈南溪已经回来，看到我们笑着提了提手里的袋子：「晟皓，我买了你最喜欢的酱骨头，快去洗手做饭吧。」
我们当然没有留下吃饭。
这家的男主人显然并不欢迎外人。
回程路上，我想了很久，还是将这件事报告给了前辈。
「这不是违法的吗？为什么所里领导视而不见，还要让我们找他帮忙？」
「我们维护的是公共秩序，江警官。」前辈坦然地道，「这种私人问题，外人是不好介入，更不好轻易去评判的。」
「你是说，沈女士是心甘情愿的？」
前辈沉默片刻，道：「我不清楚，也不愿意去揣测。这对他人都是不够尊重的行为。但如果朝着犯罪的方向发展，我们会去采取措施制止的。」
我这才放下心，扭头看向天上展翅飞翔的鸟儿。
一生都活在监管之下啊……
剥夺了他人的自由，自己也要终会被套上无形的枷锁。只不过——
男人失望的表情又一次浮现在脑海——
只不过，牵制这把枷锁的铁链，已被他亲自用双手，奉给了自己失而复得的爱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