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老人和狗的故事，7个女人和1条狗的奇妙之旅

人死后会怎样？

迪斯尼动画电影《寻梦幻游记》给出了最暖心的答案：人死之后，他的灵魂会和已故去的亲人们团聚，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如果世界上再没有人记住他的模样，那他的灵魂也会消失。

衰老和死亡是人类无法逃避的话题，不管人们如何回避、忌讳、恐惧，他们终将会来。那么在死之前，可以做些什么呢？

在我被强暴的前三天，死去的祖母回来找我。

就是因为这句话引起了我很多的疑问：“我”为什么会被强暴？死去的祖母为什么会回来？回来的祖母有没有救下“我”？冬将军是谁？他为什么会来夏天？带着无数的好奇我看完了《冬将军来的夏天》这本书。

《冬将军来的夏天》讲述了一个叫黄莉桦的女孩在聚会酒后被强暴了，最亲的母亲为了利益让女儿息事宁人，做暴徒的女朋友。在绝望的时候，死去多年的祖母带着四个“老女人”和一条狗闯进了黄莉桦的生活，并由此展开了一系列的逃亡故事。在逃亡的路上，黄莉桦受到的伤害得到了治愈，因为生命中有爱存在。

作者甘耀明是台湾中生代代表作家。1972年出生于台湾苗栗，自写作以来获奖无数，作品多次入选年度小说选，并数次改编成电视单元剧。曾获联合报文学奖、吴浊流文学奖、台北书展大奖、红楼梦奖决审团奖等多项重要文学奖。出版有《杀鬼》《冬将军来的夏天》《丧礼上的故事》《邦查女孩》 《神秘列车》等作品。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力荐，评价其作品：如此文笔可惊天！

《冬将军的夏天》作为甘耀明的转型力作，以台中为故事背景，加入一些小魔幻的情节，让强暴案变成了有笑点的疗愈故事；同时，“老女人”们的故事不仅反映了女人们在那个年代的艰难处境，更曝光了人老了之后冷酷无情的养老处境。让人对社会边缘化的人群产生关注，对生与死进行反思。

强暴，如冰山一角，大部分女人都忍了

黄莉桦作为贵族幼儿园的老师，和同事一起参加园长儿子廖景绍的聚会。这群平时只能穿贴身牛仔裤的女孩，这一天穿上了美丽的裙子和高跟鞋，坐着豪车喝酒玩乐。

黄莉桦喝醉了，作为最后一个被送回家的女孩，恰好母亲又去男友家过夜，悲剧就在迷迷糊糊中发生了，“我感到裙子被掀起，内裤被脱掉了.......某种异物弄痛我的下体，我好像有说不要，也挣扎了几下，接着就醉得像噩梦般不清楚……”

强暴没有像印度公交车案那么残忍，没那么惨，但还是发生了，黄莉桦的世界还是被毁了。

母亲的态度很微妙，在确定黄莉桦要报警之后，陪着她做验伤鉴定，报警立案，但在廖景绍的母亲也就是幼儿园园长出面后，她动摇了，以恢复幼儿园工作以及30万和解金要黄莉桦放弃起诉。

母亲的背叛对黄莉桦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她的世界彻底变得黑暗，抗争也由此开始。

女性对待伤害的态度决定了她们对待同胞的态度。

园长说了一些让人心寒的话语：“醉茫茫给人干也不会痛。”“强暴，就是每个女人要走过的路。很多女人都有被自己的男人强暴的时候。”

她的确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她被强暴过，被老公，被烂人，可是她忍了。忍下去的后果，就是对自己、对受害人变得冷酷，认为这些伤害是理所应当的。

另一个受害者是黄莉桦的同事马盈盈，她在出庭作证的时候，说自己曾是廖景绍的女朋友。原来她也曾因为喝醉酒被廖景绍强暴了，但是她没有揭发，而是选择成为廖景绍的女朋友，将伤害深埋。

这些都是现实的写照，很多女性因为种种原因，舆论或旁人的眼光都有可能让她们沉默，或是自欺欺人地忘记那些伤害。

死亡是有责任的，死的责任是和所爱的人好好告别

祖母的“死去”只是“我”以为的死去，她的离开的原因是无法面对儿子突然自杀带来的打击，这一走，就是十几年。

黄莉桦的父亲因为发现妻子出轨而在酒后驾车自杀，死得决绝，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祖母用了十几年的时间，终于从死亡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也明白没有告别的死亡是对生者最大的伤害。

每个被医生判刑只有半年生命的人，生活都会有变化，很快会知道生命中的优先级要重排了。不管治疗或是不治疗，要赶快行乐或去跟谁告别，会重新排过，这是过程。

祖母得了肺癌，生命只剩下半年，她在死前回来找我，她从人生的垃圾桶把“我”捡回来了，在此之前，“我”不知道自己被远方的人爱着。

祖母的告别，不仅仅是单纯的告别，也是黄莉桦的救赎之路的开始。她看着这些“老女人”在社会的灰暗地带求生存，看到一场场死亡告别，她被救赎了。

小说中的死亡告别出现过两次，每一次都让人感受到死亡的责任意义重大，一次是曾祖母和死去的曾祖父的告别，另一次是护腰阿姨和相依为命的爱犬“邓丽君”的告别。

曾祖母因为老年痴呆住进安养院，祖母假装成死去的曾祖父捉弄她。

曾经有5年，曾祖母照料中风瘫痪的曾祖父，脾气很糟的70岁老头子，神志不清又爱骂人。曾祖母累得要吃抗抑郁药过活，数次想要用鼻胃管勒死老公或自己。曾祖父丧礼办完的那天，曾祖母送了口气。

现在，她以为死去的曾祖父又活过来了，她大哭：“你快点死好了。你为什么要回来折磨我们？”

躲在被子里的祖母说：我这次回来是专程跟你讲，我谢谢你那几年的照顾，我忘了讲就走了，失礼。”

曾祖母哇的一声哭了，多年来的委屈与不满瞬间扫灭。

护腰阿姨的“邓丽君”也得了癌症，因回收阿姨的压倒加速了生命流失的速度，护腰阿姨因此心生怨恨。

祖母通过翻译“邓丽君”的临终之言，“这一辈子最感谢妈妈的照顾，我很感恩。这辈子跟你很快乐，希望你永远是我的妈妈，不是恶魔，下辈子还要做母女..........”

护腰阿姨泣不成声，她与老狗这辈子的快乐与委屈，现在成了最纯粹的爱。虽有人都哭了，包括我。

黄莉桦对死亡有过早的接触，第一次是目睹了恶人傻狗事件，第二次是父亲的自杀，第三次是被球打下来的松鼠死亡。

她在松鼠死后，终于行动了，抢走松鼠的尸体，并在祖母的陪伴下，为松鼠找了一个喜欢的地方，这是最糟的告别。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如果在临死之前，能够跟深爱的人好好告别，将给生者是莫大的安慰，也能让生者有勇气面对生活的苦难。

7个女人和一条狗的救赎之路：生命的意义在于爱

死去的祖母并没能阻止伤害的发生，就像来到夏天的冬将军一样无奈。可是，她给孙女黄莉桦带来了生的希望。叫上伙伴“死道友”们，带上最想要的东西，开始了一样说走就走的旅途。

祖母的“死道友”分别是5个“老女人”：酒窝阿姨、护腰阿姨、回收阿姨、假发阿姨、黄金阿姨，她们组成了一个女人共居团，共同生活，均摊房租、水电和杂项。谁要是不行的话，中风或严重失智，就送给安养院，曾祖母就是这样进入安养院的。

酒窝阿姨有超能力，她的鼻子能闻出死亡的味道，她对死亡的譬喻是：水果熟了。她们凭借这种超能力帮助濒死的老人获得“往生互助会”最多的丧葬费。

“往生互助会”本是一种类似筹措资金的标会，会员多是老人，会员缴费后，帮助死去老人治丧费和帮助遗族。但现在的“往生互助会”有了赌博性质，缴费后，早点死，就会领导较多的丧葬费，要是刚下注就断气就是最大的赢家。

祖母和酒窝阿姨发现这些还有半年可活的独居老人，告诉他们死期，在赔率最大的时间点下注，承诺下注“往生互助会”，用丧葬费给老人办葬礼，并照顾遗孤宠物。剩下的钱用来维持“死道友”们的共居共食的运作。

也因此，他们被“往生互助会”的人盯上了，并因此开始了逃亡之路，也是黄莉桦的重生之路。

祖母有一个妹妹，年轻时与人私奔，黄莉桦通过网络找找到了她，就是阿菊姨婆，让她和曾祖母团聚并过了一段享天伦之乐的日子。

每个“老女人”的故事都是一段女人的血泪史：

酒窝阿姨有段维持三年的婚姻和十五年的逃亡生活。她被丈夫以她的名义开空头支票，遭到通缉。在逃亡的第十年，丈夫起诉离婚，另娶有钱妻子。自首后，发现在她逃亡的第二年法律变更，不用坐牢，却陷入债务泥潭。

黄金阿姨不顾家人反对嫁给三流男歌星，生了两男两女，男歌星后来被舞女拐跑，抛妻弃子。黄金阿姨吞金自杀，却发现黄金在体内有疗愈作用。

自此每天吞金，当成治疗抑郁症的百忧解，并长时间在厕所里回收黄金。

假发阿姨所托非人，常年被丈夫家暴，最后用枕头闷死了丈夫，被判10年。出狱后就跟祖母们一起生活。

回收阿姨更惨，每天收垃圾卖钱，为了支援不成器的儿子，甚至跑去公园做流莺。她每天早晨都要喝自己的鸟。

社会老龄化的问题日趋严重，老年人的遭遇不仅是社会问题的反映，也是对人性道德的考验。小说中的几个老女人抱团取暖，共居生活是一种让自己和别人都放松的方式。但更多的独居老人将面临更残酷的结局，这是作者甘耀明在小说中对社会问题的反思。

故事停留在它最想停的地方。但人生不一样，人生无论如何都会过完，今天会过完，一星期会过完，一生也会过完，人生会有结局，但不是每个结局都是好的， 但记忆会停在最美的位置，停在最美地方的都是好故事。

《冬将军来的夏天》也没有给出结局，故事的最后，黄莉桦推着曾祖母走在台中的街道上，祖母怎么样了，官司怎么样了，人生不会有答案。但我们知道黄莉桦的救赎已经完成，她重获新生。在《冬将军来的夏天》画下句号的那一刻，我们看见缓缓升起的一双手，用缀满温慰的情感与文字，承接起不断在荒原冻骨般的世界里坠落的我们。

我只知道今年夏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我的人生不一样了，我变得更复杂，也变得更勇敢，那些挫折带来的悲伤不会全部蒸发不见，无人理解我发生了什么事，伤痕会留下，思念也会留下，就像落叶留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