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山的最佳游览时间是什么时候?八月下旬的百花山秋意比平原来得更早
八月下旬我又一次来到百花山,这里已经比平原地区更早地感受到了秋意,并不简单说因为十几度的体感温度,而是漫山遍野的菊科已经占领了登山者的视野,依山而成的各种美丽花境中,它们已经成为绝对的主角。
正处在夏季最喧哗高潮的草甸上满目过去都是蓝刺头,地榆虽然还在开,但远远抵不过蓝色圆球们的活泼的印象,而山坡上则是成片成片的翠菊和紫菀,它们仿佛是夏末秋初菊科大军的旗帜,在雾气和山风中猎猎作响。唯有经过林下小道时,北乌头和牛扁们才用它们有毒但好看的花和叶维持着毛茛科在华北夏天殿堂中的荣光。身居傲娇金字塔顶端的兰科花卉也到了它们的尾声,却总是躲在林下我找不到的地方,再一次寻绶草无功而返,就别说二叶兜被兰什么的了。
蓝刺头的盛夏。
开满菊花的山坡。
大草甸上紫菀、翠雀、蛇床等花草组成的花境。
白桦林下的北乌头和一些伞形植物,紫色白色绿色的搭配有一种隐秘的美感。
大草甸八月花海。
草甸上的蓝色除了蓝刺头还有鸟群般的翠雀花境。
每一次上山都是一种奇遇,尤其是作为第一年开启野外花卉观察的我来说,从六月到八月,每一次来到百花山,都能感受到新鲜的地方,因为不熟悉花卉的固定生长小区域,所以我并不像很多经验丰富的“花卉猎人”,带着明确的目标种上山,我总是大脑放空,带上相机和闪光灯,背上雨衣和午餐,换上登山鞋,走上奇迹之路。
而这一次给我最大的惊喜并不是乱花迷眼的大草甸,而是从林下小道钻出松林,穿过成片翠菊、紫菀、翠雀、柳兰、柴胡、胡枝子盛放的山坡,在那片远看如同普通小草坪的五十平山坡上,多枝梅花草、瘤毛獐牙菜、扁蕾它们不像百花山上那些强势物种成片成片地开花抢夺繁育的机会,这些小花总是孤零零各自保持一定距离地贴地开放,非得让观察者趴到地上,用微距镜头认真反复地聚焦,才能看清楚它美丽的花冠、神奇的花蕊。偶尔有几朵梅花草聚在一起开放,那种喜悦的感情让人产生高山反应般的心跳加速。
就是这片平平无奇的小山坡,吸引了我差不多小一个小时。
稍微趴近一点,就能发现这里丰富的小野花,这么几十平的区域里,至少能找到20种野花。
有时候人在大自然中看着这些草木山石,会对人生产生新的想法,一株被子植物不管身在多么无人发觉的地方,到了花期总能爆发所有的生命力为了繁衍开出花朵,一棵树可以默默忍受几十年的孤独,从小苗成长为独当一面的英雄,提供鸟类、昆虫、小草、真菌繁荣的场景,以一己之力支撑起生物多样性的一小片宇宙,而看似平常的一颗小小的石头,可能已经在这里静静看待了几十万年动植物的进化变迁,时间在它们身上无论长短,都能给人一种力量感。
云雾缭绕的林下小道,偶遇花楸树一树红果,完全丧失了身在北方的感觉。不过中国植物志里花楸树这个物种的模式标本就采自百花山。
松林下数年积累的松叶腐土为真菌们提供了完美的生境,枝瑚菌们成团成团地生长,可食用但据说不好吃。
一块长满苔藓的岩石旁的生物群落,即便是在北方,依然也会感受到生物多样性的魅力。ps.走林下小道时需要注意树叶上成片的虫卵,很容易弄一身。
虫子咬叶子其实对于大自然来说没有好坏之称,大家都是遵循各自的生命方式而已。不过我之所以拍下来,也是以人的审美,觉得它仿佛一只小鱼。
好了,首先从给我印象最为深刻的菊科开启此次的百花山巡礼吧。之前多次介绍过菊科,作为最为庞大的植物家族,光是我们在身边常见的所谓“野菊花”可能就是几十个上百个品种,有时候辨别起来真的蛮难的。相比于大多数野花多选择在温度湿度都更为丰沛的夏季开花,菊科则很多选择在秋季开放,以至于经过上千年园艺培育栽种之后,菊花已经成为秋季的物候象征。
翠菊无疑是其中最显眼的种类,菊科翠菊属,拥有经典的菊科造型,再熟悉不过的头状花序,只是尺寸比我们平时在野外看到的菊花要大上一大圈,一枝一朵,花序外围的舌状花们颜色紫色系,根据生境不同深浅略有区别,中间的管状花跟大部分菊科一样是黄色。早在六月初上百花山时就在盘山公路旁看见过少数几朵,之后每次来都会看到,不过唯有这一次,变成了漫山遍野的壮观景象。
因为菊花们太像了,所以除了看花序,它们的叶片也是重要的辨别特征,翠菊的叶片卵形或匙形,边缘有粗锯齿,而且两面都有短且硬的毛。
路边的翠菊,已经爬满我袜子的某种植物的种实,徒步结束后清理它们就耗费了五分钟。
因为花型大,生长环境也相对不挑剔,从平原地区到3000米以下山区都可以生长,所以翠菊有着丰富的园艺培育品种,在世界各地的公园植物园内广泛栽培,有些重瓣品种已经完全看不出野生原种的模样。但站在百花山的山坡上看到一片一片野生翠菊时,一点也不会觉得跟园艺品种有任何逊色。
紫菀也是北方特别常见的野菊花,跟翠菊属相比,紫菀属的家族显得更为壮大,除了各种紫菀之外,野外常见的各种马兰、狗娃花、东风菜都是紫菀属的成员,而且这些菊科小野花叶片和花的颜色有时候变化还蛮大,要在野外准确辨种真的是一件蛮困难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我下面分辨是否准确,欢迎大神指教。
紫菀的花也是典型的菊科头状花序,尺寸上比翠菊要小一些,颜色也是紫色系,不过跟翠菊一枝一朵不同,紫菀每株植株顶端的花序们呈复伞房状排列开放,看上去更为繁茂浓密,而且紫菀的植株相对高大,在草甸上靠气质还是蛮容易认出它来。
根据我的观察,开“老”的紫菀叶片会网上包起,特写镜头下反而仙气更足。
三脉紫菀看名字就知道跟紫菀属于近亲,花真的很像,个人体验边缘舌状花色彩比紫菀更淡一些。但它们主要的区别还是看叶子,三脉紫菀的叶片更小一些,边缘有比较明显的粗锯齿,而关键是叶脉属于离基三出脉,这也是三脉紫菀名称的由来。三出脉的意思是叶脉共三条,中间主脉,主脉两侧会生出一对侧脉,而离基三出脉就是离开叶片基部一段距离才生出一对侧脉。
还有一个特征,紫菀往往生长在阳光充沛的草甸或者林缘地带,而三脉紫菀则还能生长在林下。不过上下两张同为林下生长的三脉紫菀,花序的外形看上去都依然有区别。
这个也应该是紫菀属的植物,叶片瘦长且不裂无锯齿,近白色的淡粉色舌状花瓣,个人偏向是全叶马兰,但植物志中描述全叶马兰跟马兰最大的区分是全叶马兰的茎叶及总苞都被有短绒毛,这个在野外观察时没有注意。
紫菀属另一个成员狗娃花长得跟马兰它们太像了,一个叫狗一个叫马,这感觉都是因为太普遍常见才得来的名字。狗娃花外围一圈舌状花比全叶马兰数量更多,差不多有30个,而且它的总苞片比全叶马兰少一层。并且叶片更为细长,呈披针或条形。
东风菜算是紫菀属里难得比较容易分辨的物种,比较高大的植株,叶片较宽,头状花序排列成圆锥形伞房状,白色的舌状花在整体紫色系的紫菀家算是比较独特的。
犹豫了好久,还是不能确定到底是小红菊还是楔叶菊,两种同为菊属的花太像了,而左边这些叶片跟两种物种的标准叶片都不相同。叶片虽然都裂(或有不裂情况),但小红菊的叶片基部常为心形,楔叶菊顾名思义基部都为楔形。总的说来我还是更倾向于是楔叶菊吧。
这是被最常叫做“野菊花”的菊花,学名甘菊,可能是秋天我们在野外见到最多的小菊花,小时候我妈还采来给我洗过澡,说是清热,我并不知道效果好不好。有一种同为菊属的品种长得跟它特别像,名字就真正的叫做野菊,不同的是甘菊的叶片是二回羽状分裂,而野菊只分裂一回。红宝书上说在北京并没有找到符合标准的野生野菊,我曾经在一些公园或者郊区农家乐看到过野菊,估计都是外地来的种子或者逸生。
以上就是8月在百花山看到的对普通人来说区分起来特别“不友好”的菊花们,我来考考各位,上面这张草甸上的两种菊花你觉得是什么品种呢?
好了,接下来发一些长相相对个性化的菊科植物,让我们已经晕掉的脑袋清醒过来。
蓝刺头虽然模样上跟普通的野菊花们不太相同,但是作为草甸上的主角,它自然也是菊科中不得不讲的。上一期百花山其实已经介绍过蓝刺头,不过那个时候其实还没有真正到它“开花”的时候,如今“刺球”上一朵朵蓝白色小花们开放时才看清楚它们的真实面貌,反而像是大花葱一类的花序,刺头的感觉远远不如开花前了。
刚好遇到一个被破坏的花球,能够看到蓝刺头花序的结构。蓝刺头其实是一个复头状花序,也就是由多个小头状花序组成一个更大的密集的高一级头状花序,而它的小花全部是管状,没有其他菊科常见的舌状花,开放后5裂的花冠在微距镜头下还是很容易观察到。
在草甸上成群开放的时候,这些花球们显得比其他花更有活力的感觉,不过还是得小心它们带刺的叶片,割刺到小腿还有点疼。
福王草也叫盘果菊,光看外貌真想不到是菊科的花。就是在林下行进的时候一眼瞥见,杂草感特别强,后来仔细一看长长的稀疏圆锥花序上有不少正在开放的花。
因为花尺寸小,只有在微距镜头下才能把它的结构看得比较清楚。既然是菊科植物,那它也跟它的亲戚们一样,视觉上的“一朵花”其实是一个由5朵花组成的花序,形式上的“花瓣”其实是它三层总苞片的内层,它真正的花,则是紫红色看上去跟花蕊一样的部分,一共五朵组成的这个花序。
这是它的内部,中心是有一滴露珠。下图则是在一个总花序下开放程度不同的几个小花序。
紫苞雪莲也叫紫苞风毛菊,对,新疆天山上大名鼎鼎的雪莲花就是它风毛菊属的近亲,紫苞雪莲的紫色苞叶在草甸上也蛮扎眼,它们经常成丛生长,远远地看过去,好像一片紫色的花,但是因为苞叶在大小和状态上的差异,终究还是比不过雪莲花的仙气,倒是它暗色调调仿佛火灾现场的花序们一旦走近就完全暴露在眼前,绝对算是一种可远观不可近看的菊花。
银背风毛菊也是风毛菊属的,上次来百花山因为没开花,看着花苞上密被的白色棉毛没注意枝叶,让我误认为是棉团铁线莲。银背风毛菊最大的特征也就是花苞和叶片背面被银白色棉毛。
苍术[zhú]的术字就只有用在少数植物时才发这个音,按照这个字的写法,木上一点,其实我倒觉得这个音所指代的词义反而更接近它的本身。苍术虽然也是草本,但是它的植株比其他菊科小野花显得更强壮,更像一棵灌木。但它的花序还是暴露了它菊科的属性。
这只努力的小蜜蜂抱着苍术的头状花序,可以看到花下面绿色的刺状深裂“叶片”是它的苞片。总苞片有好几层,紧紧托住管状花们组成的花序。色彩白里透着粉红。
火绒草以前已经介绍过了,外表不讨巧,微距镜头记录一下。
菊科大多喜欢阳光,因此林下地带成为唯一没有完全被它们占领的区域(当然林下也有不少三脉紫菀等菊花的身影)。相比起春天,其实进入盛夏以后的林下的花感觉都相对单一了,上个月也许是被伞形科们强势占领,这个月则是乌头属们的天下,独活、蛇床等伞形科也沦为了点缀。当然,乌头并不单单在林下,在林缘、山坡甚至草甸同样有它们的身影,从这点意义上讲,它们才是百花山夏末真正的主人。
百花山最多的两种乌头一个是北乌头,另一种则是牛扁。北乌头华北这边也叫草乌,在野外十分常见,它的植株长得蛮高的,甚至有一米好几的,当然在林下经常看到这种平行生长的,应该跟趋光性有关。
顶生总状花序,一个花絮大概10几朵花,上一篇雾灵山向大家展示过三种乌头,北乌头的花跟它们一样都是蓝紫色系,最具特色的像一个鸟头或者说头盔的部分其实是它的萼片。从正面来看,每朵花看上去像是一个戴帽子的小人正在抱拳敬礼似的,侧面看依然像小鸟或小海马一类的。
北乌头的叶片呈五角星,全裂,裂片再羽状分裂。
牛扁早在今年第一次上百花山时就注意到它的叶片了,羽状带点的叶片在春天的时候真是挺好看,回家查资料才发现是大毒草乌头属的植物,立马对它产生“尊敬”。但其实后来野外看花多了,也了解了这种叶片是具有典型的毛茛科植物的叶片形态。
牛扁的花大概也是乌头的气质,只是颜色是黄色,在林子里比北乌头要更引人注目,在开车上山的途中,有时候突然一个弯道过来,一眼就能看到它数根开着20来朵花的总状花序。花型跟紫色系的乌头还是有所区别,上萼片更像一个筒状而不是头盔状,花侧面看上去不再跟其他乌头似的像小鸟或海马,而像是一个带着长长尖顶帽的骷髅人,这么一想倒是跟乌头的毒性相当搭配呢。
林下虽然这个时节显得略微无聊,但除了乌头当然还是有一些别的植物,不过很多时候走在林下首先是被各式各样的菌类吸引。不过蘑菇跟花比起来,又是另一个坑,实在是无力定种,就看看照片吧(前文已经发过两张)。
上图是满肚子孢子,下图是吐完孢子。
枝瑚菌在我看来不像珊瑚而像是一只只小手在向上探索,有密恐的感觉如何?
叉分蓼,又叫叉分神血宁,但在红宝书里说叉分蓼是被误定的高山蓼,我实在是搞不大懂,就把存疑写下吧。不过对于蓼科来说,多产一些不太显眼的花草,多半得用微距镜头才能在密如小米的花序里拍清楚每朵小花的姿态。
虽然不像盛夏时节那么强势,但在林下伞形科还是随处可见,只是已经有不少花朵褪去开始结果了。白芷在伞形科里算是比较高大的,在林下路过的时候感觉就跟一棵树差不多,虽然花没了但是感觉绿绿的也很好看,做个插花啥的还蛮小清新的。
伞形科跟菊科其实差不多,很多都很像,有花时不好认,没花更不好认,凭感觉还是独活吧。
辽藁本,也是典型的伞形科复伞形花序,就我观察有啥特点的话就是它们花的花丝特别长,尤其是从侧面看的时候,有一种毛茸茸的感觉,下图比较明显。
在岩壁上发现的一丛弱弱小小的伞形科植物,花也开的很小,但是从三回羽状全裂叶片尤其是细细成丝的感觉,我感觉应该是发育不良的岩茴香。如果是在光照条件好一点的地方应该植株尤其是花序会跟高大一点。
接骨木也是见过好几次的老朋友,红彤彤的果子还蛮想吃,不过在野外最好还是减少这种冲动,接骨木的果子吃了估计是会闹肚子的。
大部分的柳兰花期已近残尾,许多植株已经结出瘦柱型的蒴果,粉红粉红就好像海妖的触手。
前文有一张花楸树在林子里的照片是我很喜欢的一张照片,这张就没那么写意了,主要是为了展现枝叶和果子。花楸树是蔷薇科的植物,因为模式标本采集自百花山,所以也有称它为百花花楸的,还有一种结白色果子的叫做北京花楸,因为两种植物生长地相似,所以野生环境下有时候自然杂交出结不同程度粉果子的植株。可惜这种还蛮适合做行道木的植物不抗高温,所以在城市尤其是河北以南的地区,很难维护。
远看的时候还以为也是一串牛扁呢,走进才发现那不是花序而是一串蓇葖果,想起之前拍的一下就反应过来应该是兴安升麻。它的蓇葖果竟然也蛮好看,没有拍特显,将就这张生境照裁一张果子。
小鸟一样的造型是不是有点像乌头它们花的造型。
在松树林长满钝萼附地菜的那块儿,这次突然发现长满了一丛丛的柔弱藤本,也开满了星星点点的小花,凑近看并不是紫草科的小花,而是早有耳闻的茜草,茜草科茜草属,也许之前也见过,但是这是第一次正经把它记录下来。
深山露珠草,之前在百花山林下拍过它的柳叶菜科露珠草属的亲戚露珠草,同样是小小的总状花序,不过花的颜色比露珠草粉嫩,虽然两片心形的花瓣也是白色的,但是因为花萼片和花药都是粉红色,所以远看花整体呈现出的还是一种糖果般的粉色,相当可爱。不过因为尺寸太小了,很容易在林下错过它们,只有贴得很近的时候才能认清它的颜值,这也是去野外观野花的魅力之一吧。
上篇就到这里了。如果喜欢,欢迎接着看下篇,我们将走出林下,去看看神奇的山坡和草甸有些什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