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标准搬家计划,北京一年,搬家四次
大学毕业后,敏敏(化名)来到北京,短短一年多内,她有过四次合租的经历,房租均在两千元以内,地段是西四环与西五环之间,这在寸土寸金的北京性价比颇高,但应了那句至理名言: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前两次均是“同屋不同床”,和室友不同的作息,代价便是双方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第三次搬家,总算有了自己的小卧室,但室友带异性朋友回家过夜的举动震惊了她,避之不及的敏敏趁着合同还没签,又开始找起了下一任房子,哪曾想又遇到了抠门房东,“这该何时是个头”,她深深体会到了租房的艰难。
以下是敏敏的讲述——
青旅
刚毕业时的我怀揣着北漂梦,乘火车从南方来到了北京。
望着酒店每晚两百元以上的价格,囊中羞涩的我,果断选择20公里外的青旅。
已是深夜,接待我的是位热心的东北大哥,大哥带我进了一栋居民楼,打开门后便提醒我轻放行李,夜晚十一点,青旅的人都已入睡,客厅放置了一大帘子,这里做成了“男生宿舍”。
往里走,打开女生卧室房门,一个屋子里住六个女生,上下铺,共用一个卫生间,房间已经熄灯,漆黑的房间里只有手机屏幕反射的光,映照在床位上的室友们的脸上。草草洗漱后,我便小心翼翼爬上上铺的床,告诉自己要像水一样,在任何环境都要适应。
青旅像个大容器,装载了五湖四海来到这座城市的人儿。
晒得黝黑、暑假来旅游的大学生;退休后来北京找商铺做生意的阿姨,从早到晚抱着电话郑重其事地谈商业;朝九晚十在广告公司上班的应届生……十来平米的拥挤的空间,形形色色的人汇集。抽水马桶的按钮不断按下,入房退房的行李箱进进出出,各种噪杂声从未间断,玻璃门隔开的小阳台是个喘息之地。
夜幕降临,我坐在阳台的小沙发上,和远方的朋友语音聊天。诉说对毕业后首份工作的期待、青旅遇到的人、找房的烦恼……望着楼下马路上的川流不息,不觉恍惚:原来这就是北京,这就是北漂生活的开端吗?
早上出门,背着包的上班族们,步伐一致地走向同一方向,这对当时还不能辨别地铁方向的我来说很是友好。地铁门一开,鱼贯而入,陌生人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却谁都不愿开口说话。
大匣子拉着人们从东边到西边,穿过位于正中心的天安门站后,一批批人开始陆续下车,奔赴涌向城市里的各个角落。
除去地铁上经过的17个站点,上下地铁前后光步行时间近30分钟,幸运的话能骑上共享单车,在近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后抵达单位。
通勤时间之长,对第一次正式工作的我来说,有些不可思议。这里不像我的老家县城,不超过10块钱的打车费,便能去到小城的任何地方;也不像在大学,五分钟便能从宿舍走到教室。
地铁上远程通勤的人们,脸上都有种习惯性接受的神情,趁着我还没有习惯,一个星期后,我终于找到了离单位骑行二十来分钟距离的房子。
标准的两室两厅,装修复古有质感,主卧住着两只猫——主人每隔一月便会从外地回来住上几天。次卧住着三个女生,其中一女生因重新找工作要搬走,我便通过她在豆瓣上发布的租房信息联系上了她。
“同屋不同床”,租房帖子的标题加粗标注到。尽管怀揣着疑惑,但每月千元的低廉租金、装修精美以及两只猫吸引到了我。
被二房东提前赶走
“你介意养猫,或对猫毛过敏吗?”
“不介意不介意,相反我还特别喜欢小猫咪”。从小便饲养小狗,但从未养过猫咪,这次正好满足了我的愿望。
没了私人空间,但刚找到合适工作,正好将精力多多投入于工作,我很乐观。
室友的作息固定规律。每天早上七点半,在附近工作的室友A起床洗漱,八点之前出门,此时室友B刚好起床,八点半准时出门上班,最后便是我。轮番起床,错开了洗漱时间。
在每周频率对半的居家办公时间里,室友上班后,一整个房子的使用权便都归我,也算是弥补了没有独立空间的遗憾。白天我在客厅工作,两只小猫不时围绕着我转悠,边工作还能边撸猫,心里美滋滋。
有猫咪的房子
下午六点整,附近上班的室友A准点到家,而我也刚好结束一天的工作。一起做饭、唠嗑、运动,其乐融融。我不禁同朋友感叹:没体会到北漂的艰辛,倒像是来好好过日子的。
但美好总是短暂,没得瑟多久,在室友B因工作异常疲惫而早睡的某个夜晚,她成功触发了打鼾技能的开关。呼噜声惊天动地,我和室友A面面相觑,各自抱着枕头来到客厅,分别睡到了沙发和瑜伽垫上。
这只是开端。
两个月后,二房东做生意失败,决定将猫咪送人,退租主卧。我和室友措手不及,连忙发布寻租信息,决定我们仨搬进主卧,次卧降租出租。半个月过去,无人问津,但来看整租的房客来了一波又一波,我们只得另寻住所。
而我的合同是与室友签订,未规定中途被退租的赔偿费用,遂未得到任何赔偿。这也提醒了我,以后再租房,不管多满意,都要在合同中写清条款。
寒冷的冬天,搬走日期临近,找房迫在眉睫。很少下雨的北京,偏偏在那几日下起了狂风暴雨,行走在看房路上,大风不时吹翻雨伞,雨水打在我们心头。
同一小区的房源有限,且三人一房增加了难度,室友在附近上班,距离是刚需,而我因工作趋于稳定,开始居家办公,遂与室友分道扬镳,另寻住所。
同屋不同作息的烦恼
居住环境好、租金低、通勤时间放宽到一小时,很快我又通过豆瓣,找到了一公寓。和上次一样,这不易被同时满足的三个条件,是以同屋为前提。
房子本身是个复式,上下两层各两个卧室,下层靠近门边的房间便是我入住的房间。房间里还有一个只有围栏的小阁楼,即跃层,合租的女生住在下边沙发上,我就睡在阁楼的大铺,等于是生活在同一空间。
虽没和下层隔开,但我还是很满意:简约现代的装修风、热情的室友、两条可爱的小狗,且总算是有了自己的空间。被迫找房的窘迫很快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搬进新住所的喜悦。
每晚一起去公园遛狗、周末节假日一起吃火锅、冬至日一起吃饺子看电影,在我庆幸总能找到合拍的室友之际,间隙也在不知不觉中萌生。
室友在附近工作,每天早上六点左右起床,换衣服、收拾床铺、遛狗等动静让我苦不堪言,虽说上个房子也是同处一室,但室友起床后的步骤,均在客厅等公共区域完成,我很少被打扰。
这次不同,每每我正酣睡之际,便被楼下起床的窸窣声吵醒,时常伴随着同狗交流的人声。起初我只是旁敲侧击,打趣说每天早上都得睡个回笼觉,但心里也知道,同处一室,这是无力改变的事实。
室友下班很早,下午四点多便已到家,而此时的我往往还在工作。室友遛狗、做饭、进进出出,或邀请隔壁早下班的室友来房间里聊天看剧,实在无法忍受之际,我便将电脑抱去厨房,站在台面前码字。
到了夜晚,我的夜猫子属性延续,有时凌晨下楼去卫生间,下层的小狗便从白日天使变成了黑夜魔鬼,在黑暗中狂吠着,室友往往也被惊醒。
尽管快乐的日子很多,冬天的时候还商量着一起留在北京过年,但长此以往,睡不好觉让双方都苦不堪言。
终于在某次因卫生间头发堵水问题发生争执后,此后的一个星期,我们没再说话,而我也开始寻思找下个房源。
尴尬的氛围弥漫在房间,彼时的我只当是小矛盾,只关乎作息这一客观问题,无关乎我们之间的关系。但很快,吃火锅时不再叫我,晚上一反常态去到隔壁室友房间长久不出,原本热情的大姐姐骤然疏远,我很纳闷,心想不至如此。
很快便收到了室友发来的短信,通知我搬走。命令的语气让我惊讶、气愤、震惊。在我看来,尽管不续租是迟早的事,但不至于突然翻脸。
虽然此时已很少交流,但偶尔照面还是会打个招呼,短信内容却是判若两人,初入社会的我从未遇到过此种情形,为什么当面笑脸,背后却变化到如此决绝?
我不理解,但我知道,我一天也无法待下去。
我火速在网上找到一个短租房,当晚过去看房,且当晚便折返拿上洗漱用品。
好在面对我的急迫,短租房的小姐姐并未追问与惊讶,贴心地帮我收拾好了床铺,还送给我一大袋零食,这让原本很沮丧的我心头一暖。
一整个晚上,我始终沉浸在无法理解的情绪中,好在经朋友们耐心开导,黎明时分我终于放下电话,擦干眼泪后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我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变化,如果说昨晚还在不断疑惑“为什么”,今天我想的只有怎么做。
住在一起这么久,我很清楚室友的日程。今天虽是周末,但室友需要值班,白天不在家,正好可以避开。我早早起床,前一晚太过匆忙,化妆品也没带,所以来到房子第一件事,便是化妆。
这可能也代表一种心态的转变,昨天还抱有期待,不敢相信人心转变之快,今天便终于理解了人的形形色色,那就把所有的沮丧与坏情绪都丢在昨天,今天又是一个崭新的我。
搬家的过程有些波折,但好在还是赶在室友下班前走掉了。在我的追问下,晚上终于收到住房押金后,我果断选择拉黑,再也不见。
短租不是长久之计,半个月的奔波后,总算找到了一个比较满意的房子,当搬进去后的那一刻,感慨万千:我终于有属于自己的卧室了,再也不用担心睡不好觉了。
我火速购置了地毯、挂布、落日灯、壁画……迫不及待地布置成了我想要的温馨小窝。
当周末无比惬意地窝在沙发上看剧的那一刻,微信提示音响起:
“我朋友因为室友从外地回来需要隔离,要在我这里住一段时间。”
“没问题。”
“是个男孩子,麻烦啦。”
望着新室友发来的微信,我瞬间呆住。室友是女生,且上个礼拜刚分手,保守的我无法立刻消化这一信息,三观不一致,保不定以后会发生什么。
好在这次是转租,我和上任租户还没来得及签合同,我下意识地打开豆瓣,进入豆瓣租房小组,浏览起下一个房源……
抠门的房东
第四次我汲取了教训,目标明确,找一位同性当室友,且规定不带异性回家。有这种需求的女孩子不在少数,很快我便在网上找了一位合租室友,一起搬进了一个西五环的两居室,房租两千,周围商超便利,我很满意。
始料未及的是,老房子的问题颇多,且有个斤斤计较的房东,日子可真不好过。
电热水器是老式的,几乎只够维持一刻钟的热水,遇上洗发洗澡一起的情况,常洗到一半就变冷水,再怎么调也调不了热水,只能草草了事。
且热水用完后,需等待一两小时,才能再次用上热水,我们便建议房东更换热水器,这在租房合同里也有写明:若有公共电器以及设施损坏,甲方需维修或者更换,保证乙方的正常生活。
房东找了师傅上门维修,维修后情况好了些,能维持近半小时,但热水用完后的等待时间依然未变,再次反映给房东,被拒,遂作罢。
刚住进来时,厨房的灯便已昏暗不明,晚上做饭需从房间里拿台灯照明,室友没有台灯,便把她的带灯化妆镜拿来照明,我哭笑不得。
经过上次的事情,我们已不想与房东打过多交道,但台灯的作用力有限,不慎还容易在切菜时切到手,和房东说明后,他称等周末他来修。
等到周末,他赤手空空,拿出手机拍了个照,说等买到灯泡后再来安装。
这岂不又得至少等一周?我打开美团,搜索上门维修,提议直接让维修师傅带着灯泡来安装。美团上显示的价格是30元,房东看到后同意叫师傅上门。
当我电话过去,发觉30元只是上门费,另需维修费大概一百,这时房东不乐意了:“太贵了,下次我带上灯泡自己来装”。
我顿时语塞,大几千的收租费,还不够修个灯泡吗?但我也没说什么,和室友网购了一盏落地灯放在厨房。就这么过了一周又一周,我们不再问起,房东好像也忘了这回事,厨房的灯再也没修过。
类似的事情数不胜数,洗衣机插头接触不良、门锁生锈钥匙很难打开……告知房东后,他总是采用同一战术:第一星期上门“检查”、第二星期称要买工具、第三星期不断推脱等,我和室友平日工作已很是疲惫,便懒得拉扯,最后往往自费请师傅上门维修。
甚至在他询问我们是否续租时,房租也比去年涨价五百,我和室友便彻底放弃,打算搬走。房东虽是奇葩,好在我和室友相处不错,我们一起找寻着下个房子,并祈祷千万不要再遇上这么计较的房东。
来北京的第二年,即将迎来第五次搬家,这次可不要再出岔子了……
写在最后
对于学传媒的敏敏来说,北京有着全国最好最多的传媒企业,能在这里得到一份相关专业工作,便是幸运。北京给了她“乐业”的入场体验券,但在这个一线城市里,对于更多像敏敏一样初来的探索者,想要短期内“安居”实属不易,寻找一处暂时的避风住处,可能也需费尽心力。
这就预示了一旦选择北京等一线城市,没有背景的年轻人,便自动开启了Hard模式。
每年夏天,无数怀揣梦想的“敏敏”来到北京,北京给了他们希望,也给了他们失望;给了他们温暖,也让他们体味寒凉。
这里拥抱着他们,这里也挑剔着他们。见识与机会有着无限吸引力,当激情与抱负被时代的潮水覆盖,当新鲜的血液一次次涌入,这座城市,在缓慢扩容中,便不断演绎着一幕幕悲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