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人对农村人的感悟，农村人都能看明白的事儿

我的少年时代，似吃了蜜蜂屎般着魔的一件事，就是挖老鼠窝。

我所说的挖老鼠窝，是指收秋季节，在收割完庄稼的地里，挖那些偷粮食偷到大囤满小囤流的大仓老鼠的窝。

记得十二三岁的时候，在中秋节后的一个中午，我在街上玩，背着筐拿着锨的孩子头儿走向我，邀请我陪他去挖老鼠窝。我出于好奇，就跟他去了。这孩子头长我几岁，大一辈，我也只能称他为叔了。

奔向目标时，要穿过一块收完高粱的留茬地（削完高粱秸秆，留下一尺多高的高粱楂子），我被留茬在膝盖处穿破一个口子，鲜血直流，他给我刮了高粱秸秆上的******末敷上，安慰我，一定教会我挖老鼠窝的手艺。

那天，我带着伤给他打下手，挖到了满满一筐的青紫相间的大黑豆。第一次体验了挖老鼠窝的爽劲儿。从此也迷上了这件事情。

百度介绍，世界上老鼠有1700多个种类，我国也有170多个品种。但据我的经验，家乡一带常见的只有三种老鼠，一种是家老鼠，学名大家鼠或褐家鼠，生活在村子里，在草棚或闲屋墙根儿打洞居住，成鼠重半斤左右，尾巴有筷子粗、似身体般长。另一种是小耗子，学名叫小家鼠或小鼠。成鼠只有大拇指大小，穿梭在橱柜之间，有时在抽屉里产崽儿，是啃穿家具箱包的高手。尾巴比麦秆略细，但比身体还长。第三种就是仓老鼠，学名叫黑线仓鼠或小仓鼠。成鼠大小比家老鼠稍差，尾巴既细也短，且腹部毛色略淡，是在田野打洞做仓盗窃囤粮的高手。我们喜欢查抄的就是这高手大盗的家。

我跟那孩子头学徒两三年之后，感觉经验老道了，我便单飞了。只要学校放秋假。生产队砍豆子，我便约个同伴，带铁锨前往，我喜欢挖豆子地里的老鼠窝。人们发现鼠窝，只给我看一眼它的土楼子，就能定夺这个鼠窝是收工后开挖，还是根本不值得理它。

鼠窝的土楼子，是指老鼠打洞运出来的一堆土，这堆土承载着好多的信息。看这土堆的大小和新旧程度，就知道这鼠窝是早已建成，还是刚动工不久，结合土堆规模再看颗粒大小，就知道里面睡着大仓鼠还是藏个小不点儿，据此还能估算这鼠窝的深浅程度，看土堆是集中隆起的孤岛，还是散布一片的小礁，就知道这是公鼠的豪宅还是母鼠的青楼，看“气眼”（仓鼠出入的竖洞）的多少和主洞口明暗，就能知道它出入的频率，据此判断藏了多少粮食。对新土或散土以及多个气眼的鼠窝，我们是不屑一顾的，因为它或新鼠窝、或母鼠窝，挖半天肯定一无所获。

不是跟师傅学徒我也不信，仓鼠的智力是超乎我们想象的，智力成熟度似乎能与我们匹敌。老鼠的聪明和神秘，几乎像我们人类。从鼠洞的结构设置就可略见一斑。

成熟的大公鼠，为了降低风险，它一般只设一个出入的明气眼，这气眼总是设置到距离土楼子远一点的地方，要么在一个庄稼叶子底下，要么被一个土埝儿挡着，尽可能的做到隐蔽。这个气眼的四周，绝对不放挖出的土块，而打洞运土的那个通道，就在土楼子下面，在完工之前，它预留了恰当的土方将其堵死了。令人最钦佩的是，精明的大公鼠，还常常预留出一个暗眼，和气眼一样，但不达地面，留下一两寸的土层，防备危险来临时打通暗道，从外围逃出险境。

母鼠就没有如此的理智了，为了公鼠光顾方便，总是多留出几个气眼，足以表现出作为雌性动物情感至上的鲜明特征。

大仓鼠的气眼总是垂直设置的，为了迷惑人们，有的也像地道战的水井一样，在半腰打洞拐弯。所以，我开挖之前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插一根高粱桔在气眼里面，一边挖土，一边在四壁细探有无暄土的封口儿，防止因迷了窝半途而废。

挖到横向洞穴半米多长，就该见到它的卧室了。讲究的卧室里铺满了细软的柴草，机关多在卧室的四周藏着，有放鼠粪的厕所，有逃往暗眼的通道口，还有分类仓库。

仓鼠储粮，分类清晰，高粱、大豆、玉米分库存放，即使大豆，豆角和豆粒，也不会混装的。

卧室四周就是仓库门口，但是，仓库一旦储好粮食，一般是空出一段用泥土封死，即是为了安全，又是为了粮食不爱发芽。最狡猾的老仓鼠，常把主粮囤的洞口设在所铺细软柴草正下方，垂直向下打一尺左右的竖洞，再拐弯打横洞，待里面储满最好的粮食，再把垂直洞穴堵死。这种狡猾的伎俩，常常能迷惑挖鼠新手，而给自己留下不时之需。

挖老鼠窝的过程很过瘾，顺着洞眼的走向掘土，发现胳膊粗的鼠洞稍大些之后，又渐渐收窄，不用说，卧室就要到了。我们总结的行话是“一大一小儿，必定闹妖儿。”一旦掘到很大空间的“卧室”，掏出它的“毛幺儿”（细软的草），接下来就接近粮囤了。尤其挖到新粮囤，籽粒还没因潮湿膨涨而堵瓷实。我们把囤口的暄土踩实，就可以哗啦哗啦地向外掏粮食了。掏完这个囤，还有另一个粮囤等着呢。那个爽劲儿带给人的过瘾，使一切劳累都变成快乐了。但是掏粮食也要小心麻利，也常有被躲在后面气急败坏的老鼠咬伤的时候。

更意外的是，有一次我沉浸于掏粮食的快乐时，突然在洞里摸到了软乎乎的东西，惊吓之后用秸秆儿去扒，爬出来一条青花大蛇。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打消了我对挖鼠窝的兴致。后来再请教师傅，说了很多好话，他才冒着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风险，教了我这最后一招：对气眼发暗，尤其是洞口结了蛛网的鼠窝，是不能挖的，因为或许它早已鹊巢鸠占，里面正有一条大青蛇睡觉呢！

我最喜欢挖的是花生地里的大鼠窝。这个囤是滚圆饱满的花生米，那个囤是塞得瓷实的三连豆顶级花生，掏得十几斤花生的那种兴奋，真能让人手舞足蹈起来。

挖到大的鼠窝，一次就收获三四十斤粮食，这说明仓鼠是盗运粮食的高手。挖鼠窝时，我们曾现场截获过满载而归的主人，那鼓得吓人的两腮，就是它装粮食的大口袋，每一口袋粮食，足有成人的一大把还多。仓鼠偷粮食很挑剔，不是籽粒成熟饱满的粮食，它是看不入眼的。

仓鼠是既贪婪又色情的动物，一只成年雄鼠一年吃掉约七八公斤的粮食，它贪得无厌盗取粮食的目的，除自足外，主要是用来满足旺盛的性需要。它们懂得，在严寒季节，只要自己有足够的存粮，就不愁那些喜欢不劳而获的母鼠，主动送上门来出卖肉体换饭吃。

这让我想起了美国耶鲁大学劳里桑托斯教授和经济学专家，做的关于猴子财富积累消费的实验，让一部分猴子先富起来之后，猴子用财富嫖娼了。看来，聪明的动物里面，雄性攫取财富换取性快乐，当属动物原始的本能，人类能逃出这动物本能的支配吗？似乎毛泽东把国人度化到了一个高级的层次，但如果社会设计者图省事，用性快乐做引擎，用私欲作社会的发动机，最大限度刺激财富创造和贪婪攫取，人类退化到鼠辈也是不可避免的了。

少年时代，挖鼠窝的伙伴不少，但是年年挖鼠，鼠不见少，不仅如此，老鼠的天敌也非常之多，如狗、猫、蛇、猫头鹰、黄鼬等等，也吃掉不少的老鼠。即使如此，为什么还鼠患猖獗呢，这怕要归功于鼠类超常的繁殖能力。据资料介绍，老鼠40天一孕，每年可8孕，每孕产5至8只，一只母鼠每年繁殖50余只幼仔，这样的繁殖速度，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地位是断然不会改变的。

记得《诗经·硕鼠》是这样写的：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硕鼠硕鼠，无食我苗！三岁贯女，莫我肯劳。逝将去女，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

从《诗经》就可看出，自古以来的劳动人民，对大老鼠贪婪攫取就是恨之入骨的，但限于社会制度，他们不敢鼠口夺粮，也只是幻想用躲避来逃离鼠害罢了。如今，大老鼠都发育成大老虎了，中央的打虎行动就是在挖“鼠”窝，但愿能越挖越少吧。

最后不能不说的，教我挖鼠窝的师傅，后来降辈份了，变成我的姐夫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