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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朋友一起赏杏花的美文:散文,杏花三月

人气:121 ℃/2024-10-15 19:43:13

[散文] 杏花三月

作者:红叶摇秋风

东风来,红杏开;芳韵摇春情,艳姿照心怀。

杏花三月,心总是向左向右扭成麻花,黎明时才能入睡。浅浅地睡了,浅浅地做着同一个梦,梦中有一张忧伤的脸,梦中有一首模糊的诗。我追着这张脸跑,我追着这首诗跑……

那年,我十七岁,风二十一岁。

杏花一树火红,一骨朵一骨朵,如少女的红唇,艳艳的,润润的。一群蜜蜂飞来又飞走,飞走又飞来。

我读高一,风在一所乡村小学教书。我和风相识在山城姨夫家里。姨夫是当地很有名气的作家,在山城人眼里他清高、孤傲,很少有人来往,亲戚走动得也很稀疏,而风却是姨夫的常客,深得姨夫的赏识,姨夫对他在时间上从不吝惜,他叫姨夫“老师”,也叫“叔叔”。姨夫说他是诗坛一只鹰,将来一定会飞得很高的。姨夫对他的格外赏识,让我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从头看到脚,从脚看到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普通的长相,普通的衣着,没有让我眼睛一亮的地方。

我看他的时候,他也盯着我看,我不看他了,他还盯着我看……

“我好像见过你!”他吐出这句话后,脸红了,目光慌恐游离,我的脸也羞红了……我们就这样认识了,我们就这样知道对方的名字,我们就这样知道对方的年龄。

某一日,我在学校传达室收到了一封信。信是风写的,内容只有一首诗,诗后写着:请斧正指导!我有点哭笑不得,我不爱读诗,不会写诗,况且他有姨夫做老师,请我斧正指导岂不是一个笑话和讽刺?

我收到风的第二封信;

我收到风的第三封信;

我收到风的第四封信;

……

每封信中的诗不同,“请斧正指导”依旧。起初,我只是看看,当作闲暇时的一种乐趣。后来,我不知不觉地和他的诗一起笑、一起哭、一起忧伤,再后来,我就深深地喜欢上了他的诗,心里便荡起一圈一圈的波……我开始每天期待他的诗,我开始半夜拿着手电筒趴在被窝里细读他的诗。他的一首组诗《红豆说》,如阳光打开豆荚,如小鸟啄开谷子,如春天打开杏花,打开了我十七岁的芳华……

那年,我十九岁,风二十三岁。

杏花一树粉白,一簇一簇,如少女的脸,嫩嫩的,粉粉的。两只彩*********,在阳光下飞舞,在月光下歌吟……

我读高三,风还在那所乡村小学教书。风每个周末坐两个小时长途车来见我,他的诗不再寄给我,而是以磁性的声音读给我听,他给我读《相思树》、他给我读《相思果》、他给我读《相思鸟》……

风给我读着他的诗,说着他的理想:他要当一名优秀的诗人,在二十五岁之前出第一本诗集,他姨夫会找省作协名家给诗集写序,他说他现在还没飞起来,他一定会飞到高空,和姨夫的口气一样。

风给我读着他的诗,讲着他的那个梦:他小时候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在火车轨道边上哭着,这时,一个长发女孩走了过来,轻轻地拉着他的手柔柔地说:“走,我们回家吧。”从此,他便一直在寻找梦中的那个女孩,他说看到我的第一眼,似曾相识,后来他认定了我就是他“梦中的女孩”,意切情牵,他便一首首地写诗,为我写着诗,为他小时候那个梦写着诗……

风给我读着他的诗,讲着他的贫寒童年:他出生在一个贫穷、落后、闭塞的小山沟,黄土地苦涩的乳汁使他一来到人世就尝到了酸辛,荒凉的山风时时吹萌着他对外界的向往,他成了村里从寒门里走出的第一个学子。

我听着风的诗,听着风的故事,心里便荡起诗的层层涟漪……从此,我们开始悄悄地恋爱了。他到了爱情开花的季节,而我却没到。我们爱得偷偷摸摸,爱得轰轰烈烈,爱得胆战心惊……爱情,从来就是神奇无比的,把我一下子变成了另一个人,我被他的诗所俘获,被他的炙情所俘获,痴痴地读着他的诗,傻傻地品着他的诗,莫名其妙地幸福着……

最终,我们的恋爱被我母亲发现了。母亲攥着拳头跑到姨夫家,语言如刀乱飞,姨夫眼睛瞪成烈火,能把风烧成灰。风跪着向姨夫保证不再和我联系,我跪着向母亲保证不再和风联系。

跪着的膝盖站起来后,我还会常常会想起风,偷偷地读他的诗;风还会常常给我写信,地址不是他的,名字不是他的,信的内容不再是他的诗,始终只有一句话:“窗外有两棵树,一棵是

杏树,另一棵还是杏树。”

那年,我二十一岁,风二十五岁。

杏花一树素白,一片一片,如青春女人的肌肤,冰清玉洁。一只蝴蝶在阳光下守望,在月光下忧伤……

那年,我在省城读大二,风依旧在那所乡村小学教书,他的诗歌已经在报刊、杂志上发出了金属的回声。我对他的思念,渐渐地被大学五彩缤纷的生活淡化着,又淡化着。他的诗不再是我的期盼,我期盼着毕业后能留在省城,我期盼着生活如红酒光艳。我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可能回到风所在的山城去工作,风也清楚地知道他不可能调到我所在的省城来工作,或许我们的结局从认识的那一刻就早已注定。

为此,我们有了第一次吵架,我们在伤和被伤中有了第二次吵架,有了第三次吵架……

后来,风辞去了小学教师的公职,去了南方,他走时给我寄了一封信:我和同龄人比起来,实在寒酸得潦倒,但我始终认为我并不比他们活得差,我反而认为大浪过后留下的有可能就是我。也许我是一个大傻瓜,但我情愿这样傻下去。只有这样,我才能对得起我那受苦受难的童年,对得起我那被岁月撕得粉碎的二十几年的青春年华和你的爱心。我在责怪你的时候,却忽略了一个不可饶恕的因素,就是没有责怪自己,我应当冷静地想一想,我给了你什么?我怎么就没有为你提供良好的经济条件?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很多,想我们的初恋,想你对我的种种好处,每想一件事情,我就揪心般地难受一场!为了你,我愿意向我一向不屑的人屈服!为了你,我愿意把自己出卖给金钱!你再等我两年,在你毕业时我一定给你所想要的生活!

与信一同寄来的,还有一本封面写着“杏花三月”的诗集,厚厚的,都是他写的诗,用红线绳装订,每首诗都配有精美的插图,我看到目录的最后一个序号是“99”。

风的突然辞职,让我深刻感受到自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对于他,即使情感上我能放得下,良心也不允许我放下。我独自吞咽着愧疚,在忙碌中度过了两年,风没有给我写信,也没有来见我。我曾去过他家里,照着他家书上的地址一封接一封地写信,却都石沉大海……

又一个两年,我已参加工作两年了。风没有给我写信,也没有来见我。我曾去南方找过他,如一粒灰尘,从一个城市飘到另一个城市,快把自己飘成支离破碎了,但他仍旧没有出现。

我捧着那册《杏花三月》,如捧着生命,在找不到风的日子里不知疲倦地奔走着。在南湖柳舞凌乱中,在桥头琴声如诉中,我似乎找到了似风又非风写的诗,当我伸出手时,发现那些诗的苍白和空洞疲弱得和我一样不堪一握。我伤害了别人,也伤害了自己,从此,我便不再找风了,也不再找风的影子了……

那年,我二十五岁,风二十九岁。

无可奈何花落去,唯留一树苦涩的青果。那天,风回来了,一个人,腰粗了,口气硬了。

“跟我去南方,或留在这个城市,我都能做到!”风热烈地搂住我的腰……

“我们不可能了,我已做了别人的妻子,你找个女孩成家吧。”我轻轻地移开了风的手。

“为什么?!为什么?!”风近乎咆哮。

我流着泪,用手指向那一树青杏……

我把《杏花三月》给了风,他赤红着眼睛撕成了两截,仰头扔向高空,跌落的片片纸屑打落了一树青果,如冰苞般落下。风踩着青杏落地声,头也不回就走了。我知道风不会再想着当诗人了,也不会再想着出诗集了,但我还是一片一片地捡拾起被风撒破的一首首诗歌,一片一片地粘贴好,寄给了姨夫,我希望姨夫在某一天真能给风把这本诗集出版。此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我也不知道他的状况,直到去年,我在电视上看到风对着媒体镜头恰到好处的笑容,风最终还是选择了出人头地的高度。我想,姨夫如果看到风以官员的身份出现在媒体镜头前,他一定会怒拍着桌子心痛惋惜,长叹一句:中国诗坛上少了一颗璀璨的星啊!

我和《杏花三月》画上句号后,不再看诗,不再爱诗,不再写诗,我的生命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着。而我的梦境,日复日,年复年,与风有关,与杏花有关。

……

追着梦中那张忧伤的脸,追着梦中那首模糊的诗,我快步地跑到一片杏林里,枝头上没有了朵朵盛开的风韵,但见一颗青果独立着,我伸出手摘下,放到口里,涩一半,苦一半……

我知道了,这便是三月杏花的味道。

苦涩,让梦有了思想,梦便醒了。

打开窗户,微风细雨。抬眼望去,柳枝淡如烟,樱花似粉蝶,草叶如碧玉。风把春的音符弹奏,雨把天空洗得清亮。

走出梦境的我,从此是清亮明快的三月,是繁华盛开的三月,是绿色律动的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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