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孩的困惑：一个女孩沉沦后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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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周五下午罗燕都会逃课，乘公交车一个小时去寄宿学校接了雇主七岁的孩子小乐回家，给她辅导功课，陪她玩一会儿，总计两个小时，然后送她去楼下学画画。

之后罗燕会再折回雇主家，这时小乐爸也就是罗燕口中的高哥已急急忙忙赶回来，他们会争分夺秒做那不可言说的事情，然后罗燕穿好衣服，接了上完课在楼下等着的小乐。他们一起吃个晚饭，高哥每次给她四百块钱，然后开车送她或者罗燕自己乘公交车回学校。

这是大二上学期才开始的 。

2

大一时候的罗燕不是这样的，那时她就单纯只是高哥请的家教。

罗燕是小县城的姑娘，高中三年头悬梁锥刺骨，无比刻苦，就为老师说的，上大学你就解放了。

到省城上了大学才知道，生活原来可以这般无拘无束，漫无目的，少年少女，吃喝玩乐，这就是大学生活。

但是她每个月的生活费不到六百块钱，已经是父母在农村辛辛苦苦劳作节省出来的了，她每月要买卫生巾，要买点水果，要打印点必须的学习资料，自行车突然内胎坏了要换，书桌上想添个台灯，生活里总有奇奇怪怪意料之外要花钱的地方，更不用说宿舍女孩子跟风买化妆品，出去聚个餐，样样要花钱。

日子总是捉襟见肘，让人没有底气。

况且大学校园里充斥着少男少女的荷尔蒙，没多久她就跟班上的郭建强谈起了恋爱。

上大学之前，她没跟男生拉过手，当郭建强第一次用舌头霸道地抵在她的嘴里，她觉得胸膛里盛不下这万马奔腾的轰鸣，要多用力才能摁住这有点下流的呼吸声。

郭建强为什么选她做女朋友，罗燕没细想过，反正每个灰姑娘都有做公主的梦想，所有不切实际里总藏着那么多理所当然。

郭建强高高瘦瘦，眉目清秀，跟他并排走在校园里，罗燕有点不自在，觉得自己的外貌穿着气质都配不上这个帅气的恋人，有不安，有欣喜，骄傲里又有点小得意，甚至觉得周围的风景都柔和起来。

有一次他们逃课去公园玩，走到一个亭子边，郭建强兴致所起，突然抱着她肆无忌惮地接吻乱摸，她措手不及地应承着。三米开外有一个在练太极拳的老大爷，老大爷一边打拳一边吃惊又疑惑地看着她们，大概是被他们青天白日里的放肆大胆震惊到了。

罗燕一边欲迎还拒一边想自己从高中的极度压抑到现在的极度自由，像在云里飘，有点把控不住自己了。

生活里的窘迫又在时刻对抗这些自由和美好。

郭建强最喜欢的一道菜是肉沫豆腐，学校里点小炒最便宜要10块钱，外面的饭店更贵，而罗燕一天的生活费不超过20块钱。

如果有两顿吃饭是郭建强付钱，罗燕就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至少回请一次。

郭建强带她去看电影，她就买爆米花，郭建强付公园的门票，她就买零食饮料。

美好的表象需要金钱的内核来支撑。钱从哪里来？

罗燕就是宿舍里最平凡无奇，没有特点，脾气温和的女孩。

3

但她也四处用探寻的眼神找机会想挣钱。熟悉学校环境后，她就跟着同学在勤工俭学处的帮助下开始做家教。

高哥和女儿小乐就是这样走进她的生活。

六七岁的小乐是个机灵阳光又可爱的小姑娘，罗燕给她辅导功课，小姑娘并不专心，但要闲聊起来，她叽叽喳喳像个喜鹊说个不停。

她告诉罗燕，父母离婚是因为妈妈找了新叔叔。新叔叔给她买新玩具，棒棒糖，陪她去游乐场，所以小乐觉得妈妈有了新叔叔是件开心的事，若是爸爸再找了新阿姨，那就更好了，爱她的人又多了一个。

她问罗燕“I LOVE YOU” 怎么写，罗燕打趣问谁说给你的？她一本正经告诉罗燕，这是个秘密。

高哥脾气温和，人敦厚，待人礼貌客气。看他的家里摆设和日常用品，罗燕推测他也只是个靠工资养家的普通男人。

因为高哥并没有用成绩来考核罗燕，他更多是需要有个人手在周五帮他陪伴孩子这几个小时，罗燕也并没有太严格要求小乐，况且，她陪孩子两个小时收费两百，后面还又空等她跳舞的一个多小时，罗燕不好意思收费，因为高哥会在晚上下班后带她和小乐到外面小饭店搓一顿改善生活。并且有空的时候开车或者骑摩托送她回家。

就这样，每个月从高哥这里挣的八百块钱让罗燕在跟郭建强的恋爱里有了从容的底气。

4

情人节那天，学校门口的小饭店排队很长，钟点房也都爆满，郭建强早安排好了一切，罗燕心里有忐忑期待又有些许不安。

她心里还是有点传统的，又怕郭建强失望，决定还是顺了他，到哪里是哪里，能怎样就怎样。她想他们将来会生两个小孩，不管贫穷或富有，他都会爱她一辈子。

第一次并没有什么舒服，疼得她眼泪直流，却又没有见红。面对郭建强质疑的目光，罗燕委屈生气又无从解释。

回宿舍，罗燕在床上躺了几天，她在承接一个女孩到女人的心里转变。她没有联系郭建强，又隐约觉得下面还是疼，三天后怯怯地给郭建强打电话，对方冷冷地回答：“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可以去医院看一下，我出医药费。”

一句话让罗燕呆滞进冰窖里。

再过几天，跟郭建强并排走在校园的是个美术系的姑娘，穿着齐膝的裙子，看起来很有气质的样子，身材姣好，皮肤白皙。连罗燕也觉得他们的确更般配，罗燕连对峙的勇气都没有，她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心灰意冷到极致，罗燕竟对着镜子笑，那笑容像从地狱爬出来的鬼。

虽然失望到极致，活着的勇气还是有的。

世事自有它的道理，是让人接受的，不是让人愤怒的。

宿舍里的女孩讨论安慰她两天后，便有新的事情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她仍然是那个平凡不起眼的女孩，只是在心里，她知道自己的世界在怎样坍塌和重建。

5

再去做家教，罗燕放开了很多。不再是面对高哥时那个手脚无处摆放的小姑娘。

五月的一个周五，吃过晚饭，天气很好，高哥骑了久置的大摩托车送她回去，她故意从身后紧紧抱着高哥的腰，把头埋在高哥背上，高哥僵硬的后背传递他的紧张，这让罗燕甚至有了恶作剧得逞的小得意。

再后来的微信里，罗燕明显活泼起来，高哥一副老实相，但也有问必答。熟络起来以后，罗燕说她这个周五打算趁小乐画画的时间在家做几个小菜，让高哥一定早点回来。

高哥进门见罗燕穿着低胸的吊带和包臀的紧身短裙，在厨房弯腰洗菜，高哥潮湿的目光罩过来，罗燕用怯怯的目光迎上去，害羞地笑。逼仄的空间一下子有了情欲的气息，高哥问要不要他进来帮忙，罗燕的眼神像奔腾的小鹿，撞到他的眼睛里。

罗燕第一次觉得，原来逢场作戏就是这个样子，她不知道自己演的清纯在高哥眼里是怎样的存在，也不想知道，她就是想放纵下，挣扎下，想找个捞得着的人给点温暖。

完事儿的时候，高哥给了她四百，这是以往两倍的价格。罗燕看网上很多被包养的小姑娘有成千上万的零花钱，罗燕不知道那是什么途径做到的，她自己不算漂亮，也不会打扮，能有这样的收入，她觉得已经挺满足了。

回宿舍的时候，罗燕的小吊带和包臀裙外面穿着大防晒衣，长到膝盖，扣子扣到领口，款式普通，保守又不显眼。

这个安静，平凡的女孩做完一天的家教，回到床上，迎接新的一天。

后面的两年里，罗燕一直做小乐的家教，也跟高哥一直保持这说不清的关系。

有时完事后兴致来了，她撒娇问高哥：“你喜欢我吗？”

高哥会回答：“喜欢。”

她再问：“你爱我吗？”

高哥把她搂在怀里，叹口气，不作回答。

罗燕不会去咄咄逼人，她知道自己的斤两。再往深处说，高哥真爱上自己，那她还不早吓跑了。

叹完气的高哥不多不少，仍旧是转账四百给罗燕，罗燕回到宿舍点接收。

每个月一千六百块的家教收入，加上家里六百块的生活费，让她可以做个最普通的大学女生。

高哥是罗燕生活里无人知晓的小黑屋。羞耻在不为人知的时候不能算羞耻，顶多是暗疤。

阳光下的罗燕需要不同的情感来填满生活，认识世界。

6

罗燕在陌陌上跟人聊天，她尝试不同的恋爱，有时因为一时的心动，有时因为聚会喝多了，有时因为闲得无聊。

看情况她也跟人上床，那得是她不讨厌的，下得去嘴的。

罗燕的上铺叫佳怡，家就在市里，长得漂亮，性格温柔，有个高中就在一起的男友，俩人像牛郎织女，专情又长情。

发现罗燕的端倪，佳怡意味深长对她说：“优质的男人不会把时间放在陌陌上的，他们的时间很宝贵。”

罗燕窘红了脸，没有说话。

罗燕不屑于再跟同学谈恋爱，她谈了一个刚参加工作的男生，偶尔带她吃个饭，在这段恋爱里，她是个多愁善感，一览无余的小姑娘。谈了四周失联了，因为那人的前女友杀回来了。罗燕发微信恨恨骂他，他先是道歉，后来拉黑她。

她谈了一个在医药公司上班的男人，单身住在学校附近，二十八岁，俩人倾心倾力过一段，那人说等她大学毕业就娶她。她周末过去，发现卫生间有别的女孩子留下的口红。 她当面对质，怒斥他，要分手，他竟表情淡然，不多解释，也不挽留。

还有个四十岁的已婚男人，自己做生意的，他跟她开房，给她洗澡，抱她睡觉，有时像爱人，有时像父亲，她觉得稳妥贴心，想他会宠自己像小公主，结果有次他刚到约会地点，狐朋狗友喊他去附近水库钓鱼，他竟也忍耐不住，撇开她就去了。

罗燕已经学会不动声色，维持这若有若无的关系。

她没有问这些人要过金钱或物质，因为她想要平等，想要纯粹的感情，她想在这一段段感情里当个可以撒娇的小女生。

罗燕跟他们在一起只是为了体验爱情，爱情却谈得人灰心丧气。

毕业后，罗燕迫不及待逃离这个城市去广州工作。

7

火车启动时，她有一丝轻松，这个城市和关于这个城市的一切人和事都被她抛在身后。

她看到一个帖子，有人问，怎么找到一个在清华毕业的男友，下面有人回答，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自己考上清华。

厌倦了在感情漩涡里纠缠的罗燕，似乎看到一线光投入她的世界。

她为什么会对男人失望？会对感情失望？归根结底是她对自己失望，才会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不要对任何人期待过高，男人归根结底不过是个人而已，想要什么就靠自己去挣。

她最开始在一个汽车销售公司做店员，一点点起步，凭自身的努力，做到金牌销售。

有女孩子为了买车陪睡，罗燕知道，不嫉妒，不愤怒，不嘀咕，从心里尊重这是人家的选择而已。

罗燕在点滴里汇聚能量，她专业、细心、周到。

她会给客户最划算的保险，搭配最合理的内饰价格，后续服务周到，逢年过节还不忘每个客户的问候礼物。

慢慢，她的客户越来越多，老客户给她介绍新客户，很多女性客户都成了她的贴心好友。

形形色色的客户都见过，生活的磨炼给她处变不惊的底气。

在一个线下读书会上，罗燕认识了男朋友陈博，名牌大学毕业，性格温和，收入不菲，新的人生正朝她一点点拉开序幕。

8

大学室友佳怡来广州出差，老友相见，分外亲切。

佳怡跟老公从高中到大学，七年爱情长跑，毕业后结婚生子而后老公劈腿，离婚。

两人相对而坐，过去的十年就这么在两人面前飞驰而过。

分别的时候，佳怡说：“以前，我觉得我选择的是最正确的人生，传统节制，做个贤妻良母，现在看，我就像个笑话。我挺羡慕你这样经历，这样潇洒。”

罗燕认真地说：“如果再回头，我会按照最朴素的道理走，从头就靠自己，读书考验，充实自己，而不是混在感情里不能自拔。咱们一起往前走，人生是自己的。男人，爱情，都是生活里的一件小事而已。”

佳怡若有所思地点头。

寒风里，两个好朋友拥抱，岁月教给她们的，终会让她们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