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有的人一辈子看不到鬼？为什么有人会觉得真见了

想一想你喜欢的恐怖电影，是不是大多有一个黑暗、可怕的地方，主角们会听到、看到他们无法解释的东西？这些故事之所以能吓到我们，是因为许多人有着类似的经历——尤其是在黑暗环境中遇到过奇怪的事情。为什么黑暗能让我们感觉到恐怖和诡异的存在？科学家对此有着许多解释，其中一种认为，这其实是我们的大脑在作怪！大脑出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尤其是恐惧的环境中，大脑在解释环境信息的时候会出现小错误。在本文中，我们将探讨大脑如何处理恐惧，以及我们如何察觉到一个并不存在的事物的。

想象这样一个场景。

一个偏远的小镇里，有一座破破烂烂、看起来被遗弃的老房子，周围被蜿蜒的树干和荒乱的杂草包裹着。即使是白天，这座老房子也显得阴沉沉的。镇子里的每个人都害怕它，于是那栋房子就空荡荡地矗立在那儿。某一天，一名高中生搬到了这个镇子上，他听到了这个老房子的传说，也听说镇上的人们讲房子的故事——一个悲剧的屋主的一生，和他死后化形为一名细长的厉鬼、整日守着老房子、不许他人踏足半步的故事。

这个高中生听了以后更兴奋了，于是试着晚上独自一人去老房子过夜。起初，这里的夜晚和其它地方并无二样。渐渐地，他睡着了，但也做了一个恐怖的噩梦。突然，他被关门的声音砰地惊醒，发现自己满身是汗、浸在黑暗中。他的眼睛挣扎着寻找着光明，却在打开的橱柜门那儿看见了细长的身影对着他狰狞地笑着。

他看见的是鬼吗？携带专业检测设备的科研人员或许不这么认为——在他们看来，认知中的错误可能要背锅。换句话说，我们的大脑可能错误地理解了外界信息，特别是当人们预期自己看见鬼或者感觉非常害怕的时候，这种认知错误更容易发生。恐惧是一种强大的情绪，它甚至能扭曲我们的所见、所听、所感。

当我们害怕时，我们会感觉危险的事物正在临近，从而感受到一种负面的情绪。比如，如果你曾在午夜的睡梦中突然惊醒，发现周围漆黑一片，你或许就曾面临过这种害怕的感觉。这是一种非常自然的反应，人们身处黑暗环境中、无法看清周围事物的时候，会自然的感到害怕。这种反应源于我们的史前记忆：在黑暗中，人类无法看见捕食者，因此更可能被猛兽所伤害。正是恐惧保护了人类，使得人们对四周的环境更加的警醒。

如果恐惧使我们清醒从而保护了我们，那么它应当让我们更容易的理清周围发生的一切，不是吗？不幸的是，并非如此。恐惧会干扰大脑中许多重要的过程，这会诱使大脑形成非理性的思维模式。非理性的思维将促使我们更容易获得结论，而跳过中间的推理过程。当我们恐惧时，一些脑区将会变得更加活跃，包括前额叶皮层（prefrontal cortex）、杏仁核（amygdala）、下丘脑（hypothalamus）和导水管周围灰质（periaqueductal gray）（图1）。

图1 - 与恐惧相关的脑区。

当你从午夜中惊醒时，黑暗和阴影可能在给你“上眼药”。此时，你的前额叶皮层负责解释你四周的环境：由于周围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前额叶皮层会将阴影解读为一些可能存在危险的因素。杏仁核接收到了这样的信息，然后让你警觉起来。下丘脑使你感受到慌乱和害怕的情绪。假如这时，你突然听到了一些噪音，可能只是房屋结构的扰动或者是一个邻居出了门，但你的大脑会迅速的开始想象鬼怪故事。这时，导水管周围灰质的“逃跑反应”（flight response）会驱使着你把自己埋在被子底下，或者立刻跳下床、打开了灯。这种“逃跑反应”的本意是让你尽快的远离危险——屈服于恐惧情绪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所以，你在黑暗的房间里感到了害怕，只是你的大脑将一些视觉或听觉信息识别为了“最坏的可能性”。尽管这一系列反应听起来不像是好事，但正是这种自然而然的恐惧情绪帮助我们的祖先存活了下来。

大脑每时每刻都在从周围的世界中获取信息。不过，不是所有的信息都十分重要，所以大脑会自动过滤掉一些额外的感知，专心解读那些重要的信息。比如，你的大脑此刻就过滤掉你的皮肤对衣服的触觉信息，让你能专心理解正在读的这篇文章。

通常来说，大脑在选择重要信息、解读意义这方面非常地准确。不过有时候，大脑也会错误地选择了信息，并错误地解读了意义。这种情况常常发生在大脑听见或看见了本不存在的特征。比如，当你看到天空中的一朵云的时候，你的大脑错误的将其中的特征认作了一张脸——这种情况称为“空想性错视”(pareidolia)。

图2 - “空想性错视”的例子。

在近几年的一项研究之中，研究人员请受试者介绍他们关于“鬼”的经历[1]。之后，这些受试者会观看一些杂乱无章的画面，就像是早期电视的雪花图案一样（图3）。这些画面中，有的包含一些容易辨认的脸、有的则包含一些难以辨认的脸，而有的图片则完全没有脸。那些声称自己有更多关于鬼的经历的受试者会在这些图片中辨认出更多的脸，甚至在完全不包含脸的图片中也能看到！换句话说，你对周围世界的认知能改变你的所见。许多人在黑暗的地方看见了鬼，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可能看见一些令人害怕的东西。但他们又看不清楚，于是大脑就自作主张地在黑暗中填不了一些细节。这又使得他们更容易看见奇怪的东西。

图3 - 老式电视的雪花画面，通常是信号噪音。

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听到”鬼的声音。你可能偶尔看过一些所谓的“猎鬼”节目，有人声称录下了一些鬼的说话声，并且会把录音播放给观众。对大多数人来说，这些播放的声音一开始听起来像一堆随机的噪音——不过猎鬼人会立刻告诉观众，这个声音是在说“别过来”——突然，这段录音听起来就很像“别过来”的声音了。

实际上，这些录音中的“说话声”被称为电子语音现象（electronic voice phenomena, EVP）。猎鬼人会说EVP是鬼怪试图与我们交谈，而科学家们一般认为EVP是由静电或背景噪音引起的。与先前视觉的例子相似，人类有着在模糊的声音中寻找“含义”的能力。EVP通常由模糊不清的声音组成，这些模糊的声音可以引起一种听觉上的“空想性错视”，从而导致我们在无意义的噪音中听到语言和文字。猎鬼人会反复地听这些声音，期望能从中听到一些话语，于是他们的大脑就会欺骗他们听到了说话声。同样，当你期望在这些声音中听到话语时，你也会以类似的方式来感知这些声音。这也是一些宠物主人会听到自家的猫猫狗狗说“爱你”的原因，尽管猫猫狗狗并不能说话[2]！

尽管有些人从来没听过、见过鬼魂，他们人会说他们曾经感觉到过鬼魂的存在。实际上，一方面就像前面所说，我们有时会看到并不存在的事物；另一方面，我们有时也没看到就摆在面前的东西。这种情况称为非注意盲视（inattentional blindness），是当我们在注意一件事情时，由于注意力转移而没有发现另一件事情发生了。这个现象会发生在所有人身上。比如，当你正在追你最喜欢的剧目时，你可能没注意到自家的狗狗进入房间，并从沙发上拿走了一个毛绒玩具——如果你坚信家里有鬼，你就更有可能认为是鬼拿走了毛绒玩具，而不会猜测是自家的狗干的[3]。这种非注意盲视会让你“感觉到”身边有鬼的存在。

另一种情况是，当你的感觉与你认为已经发生的事情不一致时，你也可能会感觉到鬼魂的存在。最近，一个科学家团队在实验室中用机器人复现了“鬼魂存在”的感觉。参与者需要遮住眼睛，向前伸手，用指尖戳一个机器人。当他们戳到机器人的时候，藏在他们身后的另一个机器人会精准地复制他们的动作、触摸他们的后背。当隐藏的机器人完美的复制了参与者的动作时，参与者感觉他们似乎在向前伸手，但却以某种方式戳到了自己的后背。不过，当隐藏的机器人比参与者动作稍慢时，参与者却说，他们感觉像是有另外一个人在摸他们的后背，似乎房间中有一种无形的存在，既不是本人、也不是科学家或机器人——这种感觉就有些像你在黑暗的房间里感觉到鬼魂存在的体验。

看到、听到或感觉到鬼可能不像我们大脑所想的那样可怕，只是大脑保护安全、准备应对的反应方式。不过，被吓到也是一种乐趣。恐惧是一种强大的情绪，它虽然能扭曲我们的认知，也能让我们更好地应对潜在的危险和挑战。

参考资料

[0] Thoksakis A and Papesh M (2022) Why Some People See, Hear, Or Feel “Ghosts”. Front. Young Minds. 10:790073. doi: 10.3389/frym.2022.790073 [licensed under CC-BY]

[1] Smailes, D., Burdis, E., Gregoriou, C., Fenton, B., and Dudley, R. 2018. Pareidolia-proneness, reality discrimination errors, and visual hallucination-like experiences in a non- clinical sample. Cogn. Neuropsychiatry 25:113–25. doi: 10.1080/13546805.2019.1700789

[2] Nees, M. A., and Phillips, C. 2015. Auditory pareidolia: effects of contextual priming on perceptions of purportedly paranormal and ambiguous auditory stimuli. Appl. Cogn. Psychol. 29:129–34. doi: 10.1002/acp.3068

[3] Richards, A., Hellgren, M. G., and French, C. C. 2014. Inattentional blindness, absorption, working memory capacity, and paranormal belief. Psychol. Conscious. Theory Res. Pract. 1:60–9. doi: 10.1037/css0000003

[4] Blanke, O., Pozeg, P., Hara, M., Heydrich, L., Serino, A., Yamamoto, A., et al. 2014. Neurological and robot-controlled induction of an apparition. Curr. Biol. 24:2681–6. doi: 10.1016/j.cub.2014.09.0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