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狗拯救了上万人的生命，不念经的和尚救了9000只猫狗

我叫李察德，是一个猫咪记者

今天说的是一个大和尚的故事

你或许已经认识智祥师父，因为他救了9000多只猫狗。

1994年，智祥师父成为上海第一批高架猫救助者，一开始他也很纳闷为什么老有猫出现在高架上，冬天尤其多，后来他发现很多时候是因为车底暖和，猫咪躲进去后不小心被带上高架的——对于网上一直流传高架丢猫是加入“变态群”的敲门砖，智祥师傅说：“如果高架丢猫就能检验变态，那就太低估虐猫人性的‘恶’了”。

跟别的寺庙不一样，智祥师父的报恩寺比普通寺庙多做一件事，就是救猫救狗。因为平日忙于救生念经的时间都很少，有人因此称他是“不念经的和尚”，他却说“救生就是修行”。

如果你跟过智祥师父的救助过程，你会明白他为什么感慨：猫狗有救、人没救。

师傅干活时狗狗默默跟着他↓

每天凌晨4点智祥师父起床，简单回复下前一夜微信上的留言，然后就开始照顾寺院里几百只猫猫狗狗。

在寺里住着的是需要哺乳的小奶狗跟妈妈、送不出去的老弱病残，以及即将被送去领养家庭的幸运儿。其余的绝大部分狗，在经过健康检查、打过疫苗之后会被送往在浦东的基地，那里住着9000只被人类遗弃的狗，而这个数字在一年前只有6000。

寺里的猫狗↓

漂亮的小瘫痪吉祥，现在已经进入了家庭生活↓

基地里的狗狗住的宿舍↓

报恩寺里猫猫狗狗全部是根据公母分笼的。

我在网上看到有网友指责师父不逐一给猫狗绝育，师傅回应道：“先解决生存问题要紧”。

坚持绝育的网友大概不知道9000只狗一天至少要吃掉2吨粮，这要多少钱？他们更不会知道，师父年过半百，每天要忙到下半天才能吃上第一口饭。

师父喂奶狗↓

我是去年6月5日去的报恩寺，起因是一位猫友建议我去看看寺里的猫，那次我目睹了一场大型的狗狗版“辛德勒的名单”，那天救狗的数量创造了师父单日救助的新高。

师父隔三差五就会去某区的犬类管理部门救狗，那天师父自己开着放满笼子的货车，志愿者们自己驱车跟着，他们中许多人跟随了师父多年。

当时坐在我旁边的志愿者是中途家庭，这是什么意思呢？师父救助的狗狗大多数归宿是海外领养，这些流浪狗在正式出国之前需要适应人类生活，因此他们会被送到一户人家，那些狗狗们要在那里学会如何爱人，这户人家就叫“中途家庭”。

中途家庭在整个领养流程中是幕后英雄，也是最“痛”的一环，他们把狗狗养育得越好越亲近，送走时的撕裂感越重。坐在我身边的志愿者一共当过三次“中途妈妈”，在说到她刚送出国的狗狗时突然眼泛泪光，声音哽咽着说自己真的很舍不得。

师傅给狗狗送机↓

那天我们到了犬类管理部门（收容所）↓

6月天，屋子里充满恶臭，三排一米见方的铁笼里塞满了狗，笼子底部全是屎尿污物，有力气的狗踩着病弱的朝人狂吠，有的狗带着讨好的眼神有的狗满是恐惧，而大量被压在角落里一声不响的，他们用余光瞄人，等死的样子。

此外还有像小馒头一样挤在几个鸽笼子里叽叽乱叫的小奶狗，他们不知道被人从哪里找来的，妈妈又在哪里。

师父提醒志愿者一定要仔细察看笼子底下，那里全是屎尿污物，他却一点点翻出来找，终于在污物团里找到一个咿咿呀呀叫的小球，那是只刚刚被母狗（几乎是当场）生下来的奶狗。

师父指挥志愿者把铁笼里的狗依次转移到他们带来的笼子里，他们先把带崽的母狗抱出来，打针后与幼崽单合笼，再把没妈的小奶狗打过疫苗、驱过虫之后根据性别分笼，有些病恹恹的崽们也分性别进笼，小男孩的笼子上绑一根红丝带作为区分。

丝带上写“前途无量”↓

师父给狗打针极为利落，1分钟就能完成三针，志愿者抱着小狗排队的样子像是接受布施。

再脏的狗师父都会直接上嘴亲↓

转移成年狗是最惊心动魄的，受惊吓的狗攻击人太正常了，志愿者搞不定的时候只能让师父停下手头的活戴上手套。这时候再凶的狗也会夹着尾巴被师父控制，弟子们说，这是因为师父对狗有特别大的气场。

在现场有一只狗很特殊，有一只奶狗紧紧依偎在她流着“乳汁”的肚子边，一开始大家都以为这是只母狗在哺乳，结果抱出笼看才发现肿胀其实是肿瘤溃烂，那一刻大家都吓得一声不吭，师父也明显一怔，然后抱起狗安慰道：“能治。”

这不是全部，接下来我见到吓得直接把孩子生在屎堆里的新妈妈，身上沾着血看到人还是一脸讨好的柯基，开着保时捷来找散养、不绝育、无证走失狗的富婆……

让人难以接受的是，收容所中相当大量狗狗是戴着项圈的……

我再带你看两只狗，

这只年迈的狗狗被双层珠链精心打扮，几乎能想象她以前过着“公主”似的生活……

而这只狗狗脖子上拴着铁链跟皮圈，他的“主人”甚至连一根狗链都不愿给他买。

这两只狗一个被深深爱过，一个从来没被爱过，如今却在地狱相遇。无法确定他们是否会记恨曾经的主人，但在师父绞断他们项圈的时候，他们就跟那个人缘分尽了。

很难找到一个理由可以解释，为什么人类会对无辜的生命如此冷血，而又凭什么这些人要在如此闷热的天气里在屎尿堆里掏狗，生命的重量分配如此不均，神像没睁眼睛。

那天师父一行人一共救了150只大小狗，剩下20只却不被允许带走，88%的狗能获救已经是超高的比率，师父并非总是“被允许”救走那么多。

像往常那样，带崽的母狗与小奶狗被师父带回寺里照顾，重症的（比如肿瘤的）送往医院救治，其他的健康、打过疫苗的狗则被送往基地，死去的狗会有专人负责回收。

师父说他有时间的话会给这些往生的小生命诵经，但机会不太多，因为救活着的那些都来不及。

小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拼命在吸母狗的奶，即便这未必是他的亲妈↓

多年前的一个视频里，师父抱起一只被车撞身亡的狗流泪，嘴里念叨着“爸爸来了，爸爸来了”。

后来我问师父为什么经历那么多死亡与残忍，那次还是哭了？

师父说因为那是只怀孕的母狗，原本她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她却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没见过就死了，那一死走的是几条命。

那天救助回去之后我一直处于一种极度压抑的氛围里，后来连续两天我始终觉得耳边有狗在叫，但怎么找也找不到……

离开报恩寺前我好奇地问师父，是不是当了网红和尚后有更多人来帮他了？他笑笑说：“是来丢狗的人更多了。”

师父经常在他的抖音上分享，监控记录下别人在报恩寺门口丢猫狗的丑态，讽刺的是在寺庙门口弃婴的或许会以为自己是好人吧？

这是网友充满同理心的“辩护”↓

报恩寺其实是一个破破的小寺庙，坐落在偏远的奉贤平日里香客也很少，但听很多人说报恩寺其实很灵，求子很灵，它原来的名字就叫“赐子庵”。或许是因为那些往生的猫猫狗狗总要投胎，而他们选择在这里启程吧。

希望他们下一辈子，当人，当个运气很好的人。

【采访手记】

李察德：如果猫狗重病救治起来很痛苦，是不惜一切代价救治好，还是“安乐”让他们舒服地走好？

智祥师父：我认为有一个做法很好，就是在治疗无望又不忍心安乐的时候“放弃过度治疗”，让猫猫狗狗们很坦然地离开，也能让人坦然地面对离别。猫猫狗狗跟人一样是知道自己要走了的，到生命最后，身体上的疼痛要小于离别家人的恐惧，他们还想见一见自己的家人。

放弃过度治疗一是能让猫猫狗狗免于不必要的折磨；第二点也是我认为很重要的一点，猫狗的生命蓄存不是为了利于人类，当他们生不如死时，我们人类应该学会放手，因为死亡是不可避免的，但痛苦是可以避免的——放弃过度治疗可以减少他很多痛苦，爱ta，就放手让ta走。

这是师父自己的猫↓

李察德：常常看到有些人养猫狗养腻了就丢出去了，还美其名曰是给他们自由，你怎么看？

智祥师父：这就是给自己不爱护生命的一个借口——家是什么？难道有家就不自由了？那你怎么自己还在家里呢？无非是你没把猫狗当家人，不许ta在你家待着。

再说让猫狗出去流浪，我们的社会能接受这么些动物在外面流浪吗？安全吗？动物与人不同确实更喜欢出去跑，但爱护动物首先你得让他们活着，放他们出去会招来灭顶之灾，这个时候你要是还把他们放出去流浪，那你这人就是没有智慧分辨好坏了。

李察德：我们常常会惋惜相聚的时光太短，但告别的那天肯定会来，我们该如何面对？

智祥师父：你要相信，缘是能换个载体再来的，今天这个猫猫狗狗走了，可能过几天就有别的生命投胎来我们身边，这就是缘分。缘分在，ta总会来的，就是载体不同。

李察德：师傅你总说“救助是修行”，怎么理解？

智祥师父：因为修行的方式有很多，我们有很多种法门，救助这些动物是其中一种。举个例子，你有你的工作，我有我的工作，无论哪种工作都只是一种，禅师修行只是一种工作而已。

你有工作吗？我有工作。具体做什么呢？我是修行的。你修行什么方式呢？我是靠救助把自己的肉割下来救人，我是靠把钱送给别人，我是靠为别人卖苦力……这都是在修行。

✎部分图片来自智祥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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