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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诗一个人的生活:散文,我的夏天

人气:364 ℃/2023-10-28 02:34:33

撇开生计不谈,我是非常喜欢这里的。

这里因有三条水流汇聚而得名——三溪镇,地处湖北与江西的夹缝处,俗称鄂东南。这里开门见山,推窗临水,清晨俯瞰野鸭子游潜于曲如纽带的的碧波上,傍晚远眺飞鸟出没于郁郁葱葱的山林中。群山自由延绵,互相横截,水流迂回曲折,日夜兼程,春有鸟语醒梦,夏有凉风扑面,秋有落叶成蝶,冬有飘雪素裹银装,每一个外来的朋友都说,“真是一个适合养老的好地方!”

每年夏天我都有一段空闲的时间回家避暑,正好弥补半年无法陪伴孩子的遗憾。还未放假的时候,孩子们就一天一个电话追问我的归期,本以工作为重的心被她们呼唤的归心似箭。

大女儿今年上初一,每天早上五点半就要起床,六点之前送到学校,小女儿比较嗜睡,不到八点钟绝对不会下床。唯有两次,六点多被我拉起来去晨跑,后来她说,上学的时候天天六点钟就起床了,现在暑假不能多睡一会儿啵,此后我也不再为难她了。

每天送完大女儿刚好六点钟,我便一个人去园博园晨跑。平日里上班一坐便是十几个小时,不喝酒的我却隆起一个啤酒肚来,趁着夏天晨跑能甩几斤是几斤吧。

原来园博园晨跑的人还真不少,有年轻人,有中年人,实在跑不动的老人就悠闲散步,不远处还有一群跳操的中年妇女,跟着喇叭发出亢奋的音符扭动着僵硬的肢体,虽然不算太优美,但是看到汗水浸透衣服甚是佩服她们热爱运动的决心。

园博园绿茵如毯,各种树木枝繁叶茂,挺立如站岗的军人,我的脚步踩着清凉晨风在宽阔的柏油路上奔驰起来。没一会儿,我的上半身就开始反抗了,心跳加速,上气不接下气,胸膛内热的感觉要炸裂似的,但是我的脑袋和心脏却重复着两个字——坚持。跑第三趟的时候,我身上所有的毛孔仿佛一个个喷泉似的,汗水止不住的往外冒,后颈的发丝仿佛雨中的屋檐,一排排水帘顺着后背直下到达我的后裤腰,额头的汗水有的被睫毛拦截,没拦住的就顺着脸颊而下和双鬓的汗水在脖子处汇集,然后流经胸膛直达我的前裤腰。就这样我的短裤上半截湿透了,下半截还算干枯。跑到第四趟的时候,我的双脚开始罢工了。两只脚仿佛绑了秤砣,感觉抬不起来迈不开了,好想就此倒地躺下,以地为床,以天为被,摆上一个“大”字。但是我的内心和脑海又发出指令——坚持,再坚持。

半个小时下来身上无数股细流垂直而下融入衣裤,气喘吁吁的嘴巴像受热的狗的嘴巴合不起来,腿脚走起路来有种轻飘飘的感觉。不过我非常喜欢这种大汗淋漓的运动感,记得半个小时之前还是哈欠连天,双眼惺忪,现在每一根血管在波涛汹涌,每一个细胞都活蹦乱跳,整个人精神抖擞。

还记得童年的夏天简直是我的噩梦。太阳刚从东方的山头露脸,阳光在门前茂盛的白杨树叶上摇曳,奶奶就用严肃的言辞敲打我起床去放牛。那时候没有一双认真的凉鞋,也没有一条体面的裤子,老黄牛在前,我在后,走在绿油油的刚抽出稻穗的田埂上,老黄牛悠闲自得地啃着草,我却提心吊胆地盯着它嘴巴的走向,一不留神它就连肯几口新鲜的稻穗。老黄牛倒是解了馋,我却少不了挨骂,稻田的主人会骂,母亲会骂,奶奶也会骂。

挨骂也就算了,令我苦恼的是纵然老黄牛在前面开路,我的裤腿还是被露珠打湿了半截,田埂上的野草半截半截的沾在我的脚背上,卡在破烂的凉鞋上,碰到天气不好的时候,十个脚趾甲里面塞满了烂泥巴。裤腿湿了是没有衣服更换的,只能靠我自己的体温把它暖干,至于脚趾甲里面的泥巴没有三五天是干净不了的。

最令我厌恶的其实都不是这些,而是家里永远有干不完的农活。

炎热的夏天正值收割玉米,黄豆的时候,枯黄的玉米杆林立仿佛千军万马,我搬着箩筐挨个杆子地辦玉米,玉米叶割在我的手臂上能让我痒上好几天。剥玉米也是一件很煎熬的事情,那时候还没有剥玉米神器,全靠空手赤拳,大拇指以及根部都摩擦出几个水泡还要接着剥,大人们不但不心疼,反而会嫌弃活干少了,末了再加一句,“真没用。”

由于父亲不在家,在我的记忆中母亲种的黄豆正如陶渊明笔下所写,“草盛豆苗稀”,每次割豆萁都会连同草一起挑回家。豆萁铺满院子,在烈日下暴晒半天豆结就会炸开口子,然后我就拿着工具头顶烈日脚踏滚烫的土地在豆萁上来来回回反复敲打,黄豆一粒粒从豆结里跳出来,而太阳却把本是黄种人的我生生晒成了黑种人。

春去秋来,脚步跟着时代前进,老黄牛不见了,田地搁浅了,日子总算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然我的孩子可得同我童年的夏天一样以牛为伴,以农活为己任,哪有时间睡懒觉呢。

孩子倒是很自觉,八点之前一定会起床下楼,这时我也做好了早饭。孩子十来岁的时候正是身体需要营养茁壮成长的时候,虽然我不太会做饭,但是好在有抖音手把手的教程。清蒸鱼,红烧肉,红烧排骨,烧龙虾……每天都要整一盘上桌,一直嫌弃我厨艺的两个孩子突然间改了口风,对我的厨艺赞不绝口,“爸爸,你做的菜真好吃!”看着孩子们把盘子扫的精光,我的心充满了幸福感,并且越来越喜欢做饭了,然后我对孩子们说:“你们吃的越带劲,我做饭就越有动力。”

当然,即使是旱鸭子夏天可少不了玩水。离家五六公里处就是王英水库,那里可是天然的泳池,下午三四点钟就带着泳圈驱车前往。

来这里游泳的人可不少,男女老少,有的甚至把家里的宠物狗也带来了,岸边还发现许多西瓜皮和烧烤遗留下来的垃圾。但是这里的水质一片青绿色,清澈干净,近岸处水底的台阶,石子,水草清晰可见。虽然没有江海的大风大浪那般豪放,但我更爱她的柔波轻浪,像极了细致娇涩的姑娘。放眼望去群山环绕,青峰相连,蓝天白云,山水一色,可谓叹为观止。水中央常有小岛突兀,有的良木齐秀,有的茅草丛生,也有的是墓碑孤立……偶尔会有船只穿梭在群岛之间。

孩子们套上泳圈就往水里面跳,然后回过头来催促我快点下水去。我也不会游泳,只能套着泳圈慢慢摸着下水。水面已经被太阳烤的温热,水底却清凉冰爽,靠近岸边的水流由于玩的人太多没有那么清澈,我和孩子便向水中央游去。水中央的水流干净清透,看着都想大喝几口。身浮于水,面仰苍穹,一面清凉一面灼热,浪推身移心中莫名有随波逐流的恐慌之感,眼望四方叹宇宙之无垠而凡胎肉体之渺小。

突然孩子娇滴滴地说,“爸爸,我有一样东西送给你!”说完,右手举着一截青绿色的水草递到我的跟前。

我笑着说道,“人家都是送花的,哪有送草的。”

孩子兴致勃勃把水草塞进我的手中说道,“你女儿送给你的东西都是好东西,你一定要收着!”

是啊,人之于地球不过沧海一粟,地球之于宇宙不过尘埃一粒,但是地球和宇宙是没有情感的,而人却有无限的情感,这种情感可以支撑一个人认认真真走完跌跌荡荡的一生,可以感动天地,可以穿越千古,我心又何必恐慌,又何必不安稳呢?

大女儿每天八点钟回家,然后煮一碗面条加一个鸡蛋,或者晚饭有可口的饭菜给她预留一份。看着她囫囵吞枣地吃得满头大汗,我的心深刻地感受到了她的成长。从嗷嗷待乳的婴儿到现在的初中生,从蹒跚学步的幼儿到现在亭亭玉立的小姑娘,我内心涌动着孩子看得见的成长带来的喜悦,幸福,感动。这种感动让我对生活感到深深的满足。

总觉得来日方长,孩子的成长却从来都不会等一等,很多没有及时给予的终究成了父母的遗憾,而着急为他们铺路却发现自己又力不从心。除了陪伴还有啥呢?故而每年夏天成为我的盼头,也成为了孩子们的盼头。

回到小镇总有一种“解甲归田”的轻松感,没有工作的压力和竞争力,只有“弄儿床前戏,看妇机中织”和“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赋闲。吃过晚饭,晚霞在天边伴着各种五颜六色的鬼脸,小城的居民便陆陆续续锁上门朝着园博园汇集,当然我家也不例外。看晚霞尽染水面,听路人叨絮家常,白天的燥热在晚风里渐消,身上的浮躁在黑夜里渐沉。蓦然回首看,园博园这边纵向的山和我家后面横向的山被溪河阻隔,遥远望去竟形成了《射雕英雄传》里面那只神雕的模样,两边延绵的山脉仿佛是它张开翅膀正欲振翅高飞。

今天之于昨天一定是日新月异的变化,这才是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的意义,也是一代又一代人生生不息的动力。这座小城以她不变的青山绿水滋养着一代又一代新生,像慈母,像严父,怎不能让人心生依附,如何不让人心感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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