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曾经以为不会忘记的伤痛 失忆的我唯独不记得我的挚爱
被遗忘的疼痛。我看着我那人帅脾气差还不喜欢我的冤种老公。摊了摊手,抽个控,把婚离了。谢至接我出院的时候我差点报了警,是他拿出了我们的结婚证才勉强打消了我的怀疑。你真的是我的丈夫吗?你看起来并不爱我,谢至充满厌烦的脸僵住。我应该也不会嫁给一个不爱我的人,一定是哪里出了错误吧?谢至带我回了我们的家,满是漆黑,谢至在玄关处还磕了脚。他抱怨地对我说道:为什么这里一定要做抬高?我没有任何关于这个家的记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玄关处真的太暗了,谢至摸了半天墙也没有找到灯的开关。于是谢至又问我:灯在哪里?谢至不说话了。过了半天,他终于在花瓶后面摸到了开关,暖黄色的灯光照亮玄关,好像也驱散掉了客厅栖在黑暗里的怪物。我似乎想起来了一些事。我记得无论多晚,玄关永远亮着灯等着谢至回家,就像我永远为谢至敞开心门。我回过神看见谢至手里拿着一张便签,应该是从开关那里撕下来的。我看了一眼,写着。恭喜你终于找到开关了。我忍不住笑了一下。我以前这么幼稚的吗?谢至一直在观察我,闻言他将便签扔到一边,随口回复我:不仅十分幼稚,还善妒。我挑挑眉,你在外面有人吧?他语噎,然后发脾气一般质问我,你是装的失忆吧?不要再无理取闹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玩,他们都怀疑我是装的失忆,毕竟我一没出车祸,二没遭受重大打击,只是简简单单睡了一觉,起来之后就不认识谢至了。我直勾勾看着谢至,我不记得面前这个人,连对他所有的感情都忘却了。我胸膛里的这颗心告诉我,我曾经很爱他,你心虚了,谢至不再理会我,抬步朝客厅走去,客厅的灯就在左手边。谢至随手一拍就能点亮。他坐在暖白色沙发上,赌气一般不看我。我好奇地朝开关看了两眼,他随手一拍的位置,我需要扬长手臂才能摸到,我还真是对自己差的过分。谢至拧着眉,你成心的吧?我说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玩,我坐在他对面的小椅子上,环顾四周,没有时间。我拿出谢至之前给我的结婚证,谢至连眼睛都没抬,答得非常快,生怕我反悔。这可是你说的,我点点头,去医院待了那么长时间,哪间是我的卧室?谢至狐疑地看着我,像在打量我到底有没有撒谎,是不是真的失忆了?他领着我走到了卧室门口,然后倚着门框死死地盯着我,我翻了好几个柜子终于找到了我的睡衣,同时也看到了谢至的两套是情侣款。只不过谢至那套非常新,一看就没有穿过,但是我还是叠得整整齐齐,并排摆放在一起,我越过那件,拿了条睡裙出来。我要换衣服了,你还要在这里看吗?
谢至挑挑眉,别忘了明早去离婚,我朝他晃了晃手机,放心,我都预约好了,他倒是有些意外。你什么时候预约的,见着你的第一面,我就有离婚的打算了。谢至好像很生气。他抿了抿嘴,紧蹙着眉,直直地看了我半天,最后却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我关上门,躺在柔软的床上。客厅的灯光穿过门边的缝隙,我起身想去关灯,打开门却发现谢至正在客厅里噼噼啪啪地敲着电脑,客厅的灯光是冷白色,好像增加了我与他之间的距离,犹如隔世,忽然他转头看我,冷淡地问了我一句,我淡定地走向厨房倒了杯温水,路过冰箱时还给他拿了一瓶咖啡,他狐疑地接过咖啡,眉毛立刻蹙在一起。你干什么?看他表现,他应该是不喜欢喝咖啡,我喝了一口温水,朝他道,让你清醒清醒。谢至拧着眉瞪我。我已经够清醒了,我还以为你活在梦里,居然能说出来那种话。谢至又抿嘴我意识到他好像在刻意避免跟我争吵,我不记得曾经的谢至是什么样子的。或许意气风发或许沉静内敛,但总不该是这个样子的,让我感到厌烦。我对谢至的厌烦一直延伸到第二天早上,他开车载我去民政局的路上。我起来太早有些低血糖,靠着车座补眠,谢至也不知道哪来的雅兴,非得拉着我和我回忆往昔。他从我追他一路讲到我和他领证。再到我们装修房子,絮絮叨叨讲个不停,我听得脑瓜直疼,你这么会讲,不如讲讲你怎么跟你那第三者认识的,他就是移情别恋了,但他也同时默认了。我也大致听了一遍谢至嘴里的故事中的我。像卑微的尘民仰望信仰的神明。现在的我,脱离了以前的滤镜,才发现原来谢至这么烦人。
好不容易进了民政局,接待我们的是一个小姑娘,两位。这边离婚需要三十天的冷静期,她朝我露出亲切温和的笑,眼睛却给我传递另一个信号。你可千万别后悔。相貌出众,西装革履,连发丝都精心打理过,一看就是有钱的文化人。小姑娘看走眼了吧。文化人可不一定干文化事。他蹙着眉回问,一定要过冷静期吗?小姑娘看了一眼电脑,表示了解。这是规定,我摊摊手,谢至叹了回气,拿回了我们的证件。然后冷淡地给我扔下一句话,我一会有个会。谢至把车开走了,我只能坐公交去上班。好在民政局离车站并不远,转角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了站点。时间不巧,正好是上班点,我看着面前拥挤的人群,往后缩了缩,差点踩到一只小猫的尾巴。我朝猫咪道了歉,抬头看见猫咪的主人正瞧着我。他大概二十多岁,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他弯着眼睛笑。我第一次见给猫道歉的人。他的猫是乌云踏雪,猫身是黑的,四只爪子是白色的,像戴了四只白手套,猫咪很亲近他,卧在他脚旁边。你的猫真粘你,动物有灵,他可能也知道我快死了。我大惊,你还这么年轻,他抬头看了看天,眼中光芒忽明忽灭,年轻没有用,要活着才有用,安慰的话到了嘴边,迎上少年的那双眼睛,我还是忍不住噎了回去。公交站台的车来了一班又一班,站台的人也慢慢少了起来,只剩下了我们俩。少年依旧仰着脸望天,破碎的阳光在他眼眉跳舞,其实我也生了病。我失忆了,记得所有人,唯独忘了一个人,他平缓的声音传过来。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吧,很重要。仅仅忘掉了他,我的心就缺了很大一个口,明明艳阳高照,我却越来越冷,忍不住将自己缩起来。我固执撒谎,我讨厌他,猫咪蹭了蹭我的脚踝,我忍不住探手摸了摸它的头。少年侧眸瞧我,他眼睛亮亮的,唇畔两侧各有一个浅浅的梨涡,他朝我伸出手,我叫程愈,久病不愈的愈。后来我终于等来了我想要的那班车,上车前,程愈主动和我交换了联系方式,他说他认识一个脑科专家,或许可以介绍我们认识一下,一路上我靠着车窗胡思乱想。我没看到同事小苏抱着木架走过来。小苏常年戴着阔大的黑框眼镜,永远垂着头避着和人交谈,只有在发工资的时候才会听到他轻轻说一句,谢谢老板。虽然小苏人很沉郁,但他笔下的画永远有一束光从远方照耀过来,永远是明亮充满希望的。赶忙去看小苏,你没事吧,他别过头不看我,慌慌张张抱着画架就走。周莉凑过来看看我的手,你自己手掌都蹭破了,还有空去关心别人,毕竟是我先撞到的他。周莉找了碘酒给我上药,画师就这一双手最宝贵了,你也不珍惜点,我讪笑。你老公昨天没有难为你,他为什么要难为我?周莉翻了个白眼。谁不知道谢王八那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臭屁性格。昨天他来接你,你当众骂他是人贩子,让他下不来台,他不回去跟你闹离婚。看来周莉很讨厌谢至,我刚从民政局回来,过了好一阵她才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拜天,老天保佑。我生日愿望成真了。
周莉白我一眼,我生日许的愿,许我暴瘦暴富。陈沅脱离苦海。那你这愿望确实挺准的。紧接着问道,我想不通,我为什么会和谢至这样的人结婚呢?我确实爱过谢至,但绝不会是现在的谢至,一定是在被我遗忘的记忆里。发生了什么变故,我期待地望向周莉,希望她能给我一个答案。
周莉和我高中时候邻座,在我那段大块大块缺失的学生时期记忆里,周莉算是我最好的朋友。所有人都怀疑我是假失忆,但她只是狐疑地看了我几眼,转手拿起桌上的热茶。曾经的谢至,会把这杯茶吹到温凉亲手喂给你。她说完这话随手将茶倒进脚边的水桶里。但现在的谢至,把茶水倒掉都不会看一眼你。与周莉话音同时袭来的,是我脑海里的一些破碎掉的画面。
谢至裹着厚重的棉袄,站在楼下门口,仰着头看我笑,他冻得发白的嘴唇张张合合,却没有声音。他好像在说,等毕业我们就结婚吧。周莉突然握住我的肩膀,不要回头。现在的谢至不值得你回头,我心乱如麻。但郑重点了点头。晚上我下班的时候,一出门正瞧见谢至在门口等我,他靠着车而立,一身昂贵的西装,双臂交叠放在胸前。不知道在想什么。暮色落了他满身阴郁,唯有微风是他的救赎。周莉捏了捏我的胳膊,小声跟我说道。千万别回头,我冲她笑了笑。周莉叹了口气,跟着她男朋友走了。谢至好像听到了我们这边的动静,上车。我拉开后车门坐在后面,谢至只是看了一眼我,什么也没说,我和谢至一路无话。但这种沉默让我感觉到熟悉。眼看着周围景观越来越陌生。我终于忍不住问出声,你要带我去哪?谢至看也没看我,冷着脸回我。不是你说的。每周一带你来吃一次法餐吗?是我和他以前的约定吗?我不想吃了,直接回你家。
谢至干脆把车停在了路边,回头用充满厌烦的目光盯着我,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我已经记住了你所有的要求了。他这一句话激起了我的怒意,扔在了谢至那张看起来可憎的脸上。我没有跟你闹,我已经跟你离婚了。谢至脸阴沉如墨,他将车窗打开,随手将包扔到了外面。我更气了,你给我捡回来。
你当我谢至是你养的狗吗?你是什么颐指气使的大小姐吗?我一巴掌直接扇到了谢至的脸上,车内顿时陷入了沉静,谢至大睁着眼睛,一侧脸慢慢红肿起来。他可能也没想到我会打他,但这一巴掌使我们两个都冷静了下来。
谢至婚姻是我们两个人的,它不是枷锁,更不是你口中所谓的···的要求。它是你我共守的家,我缺了一口的心在钝痛,明明是我打了谢至,我却比他还要痛。谢至半侧过身回头看着我,默不作声,陌生的记忆扑面而来。像海啸将我吞噬,使我喘不过气。高中的时候谢至坐我前桌,他也常常这样回头看着我。那时候他扬着眉,笑容充满少年傲气。他说下午来看球赛的时候,你能不能只喊我的名字。陈沅沅,初雪那天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他说,你蹙着眉做题的样子好可爱。陈沅沅,大胆地跑吧。我一定都会追上你的。18岁的他好像永远站在光下,朝着陷在黑暗里的我笑,他喜欢叫我陈沅沅。他说这样叫起来,我永远会为18岁的谢至心动。但28岁的陈沅,不会再爱上28岁的谢至一侧脸红肿起来,眼角也染上了红。我拉开车门走了,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谢至伸出的手,颤抖着落下。这是时间要他付出的代价,谢至也不值得我回头。当晚我就从和谢至的家里搬了出去,就这么迫不及待吗?我拎着箱子都懒得看它一眼,分秒必争,谢至不说话了,默默为我打开了玄关的灯。在我拖着行李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颤抖着声音叫了我一声,陈沅沅,我脚步应声停下。谢至是骄傲的,他低下头用近似哀求的声音询问我。假如··.如我们回到十年前,你会不会.·····回答他的,只有被大力关上的门。
周三那天,我应程愈的邀约,来医院见一见那个脑科专家,那专家的诊室使我感觉到莫名的熟悉,可我确实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不由感到费解。那人好像看出我的想法,用充满磁性的声音安抚我,副修心理,善于通过环境影响一个人。我懵懂地抬头看他,眼前人笑容亲切,明明是陌生的眉眼,却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他在我对面落座,十指交叠,轻松地朝我笑。我们一定没见过他声音缓慢,有一种让人莫名的信服感。我眼前逐渐模糊,最后只依稀听到他说,希望你不要后悔你的决定。我浑浑噩噩出诊室的时候,程愈就在门口等我,将我的背包和手机还给我。你还好吗?我扶着墙冲他勉强笑了笑,我感觉我好像忘记了一些事,又想不出忘掉了什么。程愈陪我在医院休息了好一会,虽然脑袋还在翁然作响,但总归我能正常行走了。我和程愈在门口分别,他冲我摆了摆手,让你来陪我折腾一路,要不我请你吃个饭吧。不需要,他又补充道,在你遗忘的角落里,我们曾经是朋友。回去的路上我还在想程愈的这句话,拼命回想着是不是我真的在哪里见过他。由于我想得过于投入,速写时一不小心画成了程愈的模样。周莉转着椅子过来打趣我,照着瓶子画美少年。第二春,我立刻否认,当然不是。周莉啧啧两声,继续看我画上的程愈,这人怎么看起来没有一点生气呢?倒像个静物,程愈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像一只浸在黑暗里的猫,只有眼珠装着太阳,他也盼望着从黑暗里脱身,也希望幸运来临。
程愈住院了。我是从那个脑科专家那知道的,他说程愈这一次,如果再不手术,可能活不过三个月。我问他为什么程愈不手术,因为成功的几率只有百分之十。我去探望程愈的时候,故作轻松同他说着玩笑话,程愈也笑着回我。但更多时候都望着外面的天,我想幸运了,可惜医院不让养猫,我小心翼翼问他,你在这里还有别的亲人吗?我想听听他们对于程愈手术的事是什么样的决定?程愈回过头冲我笑,那笑里尽是勉强,我没有亲人了。三年前的车祸,我是唯一的幸存者,我也要走了。他依旧望着窗外,阳光穿过层层阻碍拥抱住他,亲吻他的眼角发梢,少年苍白瘦弱,像一枝将要破碎的鸢尾花,但在他面前,我任何一句话都显得无力。我常来探望程愈。第二个星期的时候,他还能和我一起出去晒晒太阳,他坐在轮椅上,大口大口吐着血。第三个星期,程愈的头发被推光了,他躺在床上虚弱地冲我笑,问我这一辈子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却发现自己没有什么想做的事。程愈也不在乎我没有答案。他给了我一串钥匙和一个地址,帮我照顾一下幸运吧。当晚我去接幸运的时候,它就缩在移动摄像头旁边。在只要程愈打开摄像头就能看到的地方,幸运乖!幸运冲我叫了两声,像是叫过无数遍,它只能在唯一能听到程愈声音的地方,守着他。第二天,我将谢至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我们的离婚冷静期结束了,可以正式办理离婚了。我预约的是九点,人也略显颓唐,他看见我眼睛稍微亮了亮,随后又寂灭。我看见他走过来,手臂却被谢至拉住。陈沅沅。我压抑着声音回他。我不要你了,与这一句话一同袭来的。是我和他过去的十年。坐在阳光里漫不经心拍着篮球,笑嘻嘻同我说:我耍帅给谁看。是他撑着下巴,看楼下一排排下班的老师。
陈沅沅放学后要不要去吃嘶哈嘶哈麻辣烫。是他感冒了靠在墙角,神态委屈同我说:我好像快不行了。你记住我的必修二数学书第二十七页里面夹了一块钱,那是我全部的家当···咳··你打我干什么?是他涨红着脸,在花海之中朝我单膝下跪。以后你就是我的全部家当,是他结婚后回家越来越晚的钟,是他抱着我畅想未来的时候,手机屏幕上亮起的我好难受,你能来陪我吗?是他眼里越来越多的厌烦。是他对我越来越少的话,是他在我生日那天为了陪另一个人编造的整脚的理由。这是我们的十年。是我那个如玉一般的少年,和我渐行渐远的十年。我蓦然落了两行泪下来,办理完结婚证,我摆脱了还想再纠缠的谢至。去探望程愈的路上,我还买了束花,医院电梯门口,扬眉笑道。这次你记得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