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人狗情未了 人狗不了情

我曾经有两只狗狗，闹闹和仔仔，母子俩。闹闹在九岁时离去，2016年。仔仔在十二岁时离去，今天是它走后的第七天。

从2010年养闹闹开始，每天早晚两趟遛狗是必修课，刚开始养，多少有些不情不愿，养猫可没这么费事。2011年1月5日仔仔出生后，遛狗忽然成了生活的一部分。每天两千来步是起步步数。多年下来，谁遛谁已经分不清了。

和人之间的亲情不同，人狗没有高低深浅之别。狗狗是我的之一，我是狗狗的唯一，下班回家，它兴奋得尾巴能摇掉，工作中积压的情绪瞬间释放。它们随时想让你带着玩，随时等你拿出好吃的，那种眼神，我是逃不掉。仔仔不会说话，但会表达自己，也明白我说的话。

仔仔的妈妈闹闹是种母犬，在狗场集体生活中长大，有过良好训练，非常听话，因狗场停止经营转送给我。眼神依恋，警觉敏感，永远不离开你的视线。

仔仔的妈妈闹闹

闹闹前肘有一块摩擦起的疤痕，而且越来越大，询问宠物医院，有医生说可能是内分泌失衡，再生一胎就可以控制。我们刚养狗，不懂，就稀里糊涂给闹闹配了。怀孕生产都在家里，三公四母，仔仔是七只中的老三。精力充沛，活泼好动，永远可以抢到奶喝。见到我就蹒跚地奋力爬过来，很是喜庆。我留下了仔仔，其余的都送给了朋友。

一个月的仔仔

仔仔没有离开过家，它安全放心，四仰八叉，在家走到哪儿睡到哪儿。眼神清澈，不会呲牙示凶，吼叫也仅仅是发出“为什么”的疑问。

起初考虑到养两只大狗不方便，仔仔六个月时，经人推荐给消防支队搜救中队，他们很喜欢机灵的骨量很大的仔仔，直接收留训练。当时约定，不改名，每半个月探视一次，8岁退役可以领回。一周后我们忍不住去看，仔仔在训练员的带领下走过来，训练员说坐，它立即坐下，说去，它才发疯似地向我们狂奔过来。哪曾想，不到一个月，仔仔训练中前腿骨折，班长说这里狗多，可能照顾不好，你可以带回去养伤，养好送来。我们愉快的领回了仔仔，也很愧疚的再也没忍心送回去，还是让仔仔自由自在的生活吧。事后蛮给中队领导和班长说好话。

没有训练的仔仔自然成了散片儿，好在拉布拉多犬是工作犬，骨子里是听话的，所以再怎么调皮捣蛋也不至于惹上狗界官司。

我最大的欣慰是没有让仔仔成为人想要它成为的样子，它始终就是狗狗，就是它自己。

它没有挨过打，见棍子不害怕，还当作玩具从你手上叼抢。它没有挨过骂，顶多是偷吃被假意训斥。所以，仔仔很是“伤眼”，只要手上有东西，它会凑过去闻，能吃就坐等。一会儿口水就顺嘴滴答，再吃不着就一条线下来了，还吃不着就成小瀑布了。屡教不改。

仔仔养好腿伤后上了户口，直到2020年西安停止登记大型犬。

仔仔有房有车，没有结婚。

仔仔来这个世界，不是为了结婚生子繁衍后代，而是为了看和品尝这个世界，花怎么开，水怎么流，世界是什么味道，什么好吃，什么不能吃。

有了狗狗，一遇闲暇便想带出门，犹如自己孩子小时候一般。西安周边的森林河谷草地水塘开放式公园仔仔几乎走遍。这十二年，加起来大概三个月时间因各种原因仔仔不在我身边，主要是我出门旅行，多次把它寄养到宠物乐园。宠物乐园很大，设施很好，但无论它多么愉快，去接它时，它都会兴奋到愤怒，声音都变调了：“老东西，干嘛去了，咋才来接”。宠物乐园工作人员拍着视频都笑了。去年又送了一次，它一直闷闷不乐，不太吃，站在一边，不和其它狗狗玩。工作人员给我们发视频，说不知咋回事，我说可能年纪大了，不跟小孩玩吧。但我心里明白，它不能再离开家了。

玩成泥狗

成年的仔仔

仔仔其实最爱吃。它几乎什么都吃，食量惊人，体重最高到45公斤。水果蔬菜，只要不辣不苦都能吃，家里连果皮都剩不下。它特别喜欢偷吃。不到半岁时把狗粮袋拉倒，爬进去偷吃，撑得动弹不得，被我们回来抓了现行。囫囵的狗粮屎拉了整三天。它还把盖得挺严实的巧克力桶打开，偷吃了一多半起码有四两黑巧克力，巧克力是狗狗的******啊。我们晚上回来发现后急急忙忙找医生打电话，医生说没办法，灌葡萄糖水试试吧，折腾到半夜。天蒙蒙亮，我们心里惴惴的蹑手蹑脚去找仔仔，看活着没有，才走几步，一个黑影摇着尾巴小跑过来，激动的我们抱着它连说没事没事，吓死了吓死了。去年又发生一次，吃了好几块，我们啥也没做，它跟没事狗似的。还有一次，我们出门前在洗碗池里放了一块四斤多的冻羊排解冻，准备回来吃。等回来找不着了，以为记错了，翻东找西怎么也找不到，把仔仔叫过来问话，一看表情，得了，就是它。四斤多连骨带肉的冷冻羊肉，它竟然全吃了。朋友送过一盒传统月饼，其中四块标准大小的，中间有一块硕大的起码两斤重，孩子一家回来时，我们切下很小一块尝尝，其余就放桌上了。过了一周想起来还有一大块月饼，不吃可惜，给仔仔吃。找不到了，又找到仔仔，这回仔仔没承认，它吃完早就忘了。我自己回忆它的大便，明白了，就是它。狗狗消化不了五仁月饼里的花生仁，我看到过颗粒。唉，两斤月饼一顿吃完，它也不难受。

仔仔的战绩不止于此，无数只袜子，一只线手套，无数食品袋，一堆感冒冲剂都曾穿肠而过。

家里的食物放置稍有疏忽，等你回家就得收拾一个烂摊子。这还是它没法复原现场被你发现的。

自知犯错误等待受罚

仔仔的好吃是有名的，朋友都知道。所以，我每次出去吃饭时给仔仔庄严承诺，回来给你带好吃的。管他什么场合，宴席结束我都会“恬不知耻”地说，给我家仔仔打个包。熟悉这事的朋友也都会主动帮我挑拣仔仔能吃的菜打包。一进家，仔仔欢快的追着打包袋一路跟到厨房，我便炫耀式的一样一样的拿出来让它吃。实在没什么打包的，我也得变出来一块点心给它吃，才能了事，不然它就一直跟着你。

愿它来世托生成人，用舌头和这个世界广泛深入的交流。可能是蔡澜，也可能是李时珍。

去年6月仔仔颌下腺囊肿做了摘除手术，六个月后囊肿复发。始料不及的是，复发囊肿是硬块，三个月就长到实心球那么大。3月初全面检查，诊断浸润性肿瘤，无法手术，只能任其生长，最终会压迫食管和气管。

一个月前的最后一次腾跃

3月中旬，仔仔就失去了大部分吞咽功能，我每天用手把高营养小块食物小心地推进食道。原本如此好吃的仔仔不能吃了，它自己都不甘心，我在主食之外也准备了猪肝，五花肉，鸡蛋，切成小片给它吃，它很努力地吃，它不是在嚼，是含在嘴里抿，抿到润滑了再使点劲送进食道。到4月中旬只能吃流食了，本想临时管控结束，就让仔仔无痛苦地走，结果仔仔提前走了。

有人说狗狗能预知自己的离世，而且会离开家，我将信将疑。仔仔的行为让我信了。我住顶楼，偶尔会带仔仔到楼顶玩玩。半个月前开始，每次下去遛回来，它都坚持上楼顶转转，这是原来不会有的。每次上楼它都累得喘出哮音，伴随呼噜声，但从不放弃。17日早，仔仔如常地遛完回来上楼顶，喝了点水后，就开始发生窒息现象，气管塌陷了。我眼睁睁看着，束手无策，两分钟就走了。

送别仔仔

每天都有熟悉的见过的知道的人离去，每天都需要有人去悼念。养了多年的狗狗一样。

没有养狗是体会不到养狗的快乐的。

对于绝望之人，只要世界上还有一条狗爱着你，就远未到山穷水尽之时。

没有养狗更体会不到失去狗狗的悲伤。悲伤难以平复，闹闹仔仔带给我狗狗能带来的所有快乐和悲伤。它们是幸福的，我也没有遗憾。

仔仔又回到妈妈身边，葬在秦岭脚下。

再也不会养狗了。

“世间所有的相遇

最终都会别离，

只是告别的方式不同而已。

这当中，没有可惜，没有不幸

只因所有的故事，

从缘起，从缘灭。”

为仔仔的十二年陪伴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