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橘猫明明很肥却过于谨慎：大橘18老剽克病倒终离去
在我们这一代人眼里，猫或者狗都是玩伴，都是家里的一员。
说他们是宠物，总感觉物化了这些忠心陪伴我们却不会说话的好朋友。
当他们真的离开了，才让我们第一次懂得了什么是永远的失去。
留下的，只有随时可能消失的记忆。
1、
虽然借了很多钱，但我们家房子终于保住了。
确实有一些没有凑够钱的，就只能限期搬离。因为厂里还有一大批没有房子的，你交不起钱，就只能让空给别人。
在九十年代中期，这种情况不在少数，很多人都经历过。
每次看到大橘在平房上和三花喵美人卿卿我我，就感觉岁月静好确实得先有个地方。
这是我第一次认识到房子的重要性。
很多的老邻居，带着怨气搬走了，对未来充满未知。很多的新邻居，如释重负地搬了进来，终于有自己的房子了。
基本还都是原来厂里的人。
这一段时间，大橘很烦，因为来来往往的人特别多。老邻居搬走，得送，新邻居进来，得接。
送走的，得陪着难过。迎来的，要共同期许。迎送之间，江湖已远。
大橘不懂人类的这些弯弯绕绕，只要别影响我睡觉就行。
结果偏偏有些新来的，看到大橘就兴奋。你家猫真大，伸手就要撸，劝都来不及，大橘很烦地跑到平房上。
到了平房上，有些人还追到院子里，这猫真厉害，一下就跳上去了，真大。
真大关你啥事啊。
大橘就扭过头， 真不想看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实在烦了，大橘就跑到马叔家里的大狼犬剽克爷俩那里躲清静。剽克爷俩的大笼子就在平房尽头。
结果又被这些新来的看到了。
你们快来看啊，大黄猫和两条大狼狗在一起，这两条狼狗真大啊，他们怎么不打架呀，不是说猫狗是冤家吗？狗怎么不咬猫啊？
个别的小孩，还拿小石头扔上来砸他们。
猫狗都被他们烦透了。
这时候小剽克就汪汪大叫，那阵势吓得这些人心肝都颤。马叔听到了小剽克狂吠，就出来把这些人赶走，都是同事或者同事的孩子，不好说什么。
这时候，马叔就叹气。
我问马叔怎么了，马叔说你没听到只有小的叫啊，大的看来是真老了。
我这才醒悟过来，以前都是剽克爷俩一起狂吠地震天响，那也是大橘和其他猫打架自带的背景音乐，凭空就让大橘多添了几分威武。
这次老剽克真的一声没叫，二重唱变成了独唱。
大橘和剽克爷俩本来就是冤家，后来不打不成交，猫狗反而成了好朋友。（参见
我爬上平房一看，大橘正靠在老剽克的肚子上。老剽克看我上来了，嗓子里发出了哼哼唧唧的声音，也没有站起来。
估计被大橘压着，不愿把它掀到一边去，也没有外人，就不用客气了。
大橘也没动弹，眯缝着眼看了我一看，云淡风轻的样子。在它眼里，在这里和在家里没什么不同。
算起来，他们在一起已经生活了四五年了。它们的感情，超越物种，超越语种。
我突然感觉剽克真是老了，半只耳朵耷拉着，眼神竟然也有点无力，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龙精虎猛，机敏矫捷。
小剽克身形挺立地站在他们两个前边，时不时回头看看老去的老剽克，似有疑问。
怎么感觉你好像变小了呢？老爹。
以前你嗓门比我大多了，怎么现在都不叫了呢？
当年都是你带着我给大橘助阵的，我们爷俩保卫了这一排家属院的安全，你忘了吗？
老爹。
2、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剽克的情景。
当时刚搬进家属院的时间不长。这家缺这个，那家缺那个，邻居之间互相借用东西是很正常的。
这些活一般都是让小孩去干的。还的时候可能一起送盘水饺，捎几块咸菜或者啥不常见的东西。
我第一次去马叔家是去借锤子的。他家就在这一排最里头，接到任务我就过去了。
双扇的木门虚掩着， 我也没多想，呆头呆脑地推门而入。只见一条大得吓人的狼狗嗷的一声，迎面就冲我扑过来。
我的大脑根本没有时间给我下达赶紧跑的指令，我就觉得三魂七魄嗖嗖嗖地就离开我了，就只留下了一具肉体傻站在那里。
好在瞬间清醒，大狼狗的两个大爪子已经搭在我的肩膀上，硕大的狗头对着我的人头，伸着个大舌头冲我脸哈哈地喘着粗气。
这该死的大狗，嘴巴真臭啊，脾胃不和。
我就想完了，这是把我当贼了。我本能地闭眼就往后退，结果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感觉屁股分裂成好几瓣。
大狼狗就顺势趴在我身上，大舌头上的唾液都甩到我脸上。这时候马叔就喊剽克回来，这家伙没有半分留恋转头就跑回去了。
可能觉得我不够香，没法啃或者太肥腻吧。
马叔赶忙过来把我拉起来，说没事吧。
我魂都吓没了，还没事？
我用袖子擦擦脸上的狗唾液，说没事，啊，没事。
马叔看我有点失魂落魄，就扶着我把我送回来。我父亲说，叫你拿锤子，怎么还把马叔叫来了。来了也好，给我扯股电线过来，把院子灯安上。
马叔说好，就忙着跟我父亲一起扯电线。他是电工，干这个活轻车熟路。
两个老爷们就忙活开了，我在一边没人管了，仿佛就没有我被狗扑倒吓得半死这回事。
过了一会儿，家里又来了亲戚，中午他们就又喝了一场。
临走的时候，马叔喝得晕晕的，说我怎么觉得还有啥事没说呢？
我母亲就说，想起来再说，小二，把你马叔送回去。
这又换成我扶着他摇摇晃晃地回家，一推门想起来里面还有那个大家伙，就赶紧躲到马叔后面。
那家伙一看马叔进来，摇摇尾巴就趴在旁边迎接主人。
马叔终于想起来这事了。把我从后面拽过来，指着我说，剽克，这，这是你小二哥，以后它来，不，不准扑他，自家人，知道了不？
然后给我说，你摸摸它头，它不咬你。
我壮着胆子摸摸了剽克的大脑袋，它就哼哼唧唧地仰头伸舌头，这就算认识了。
我小时候，特别容易被吓着，就是这种魂魄离体的感觉。每次被吓着都是高烧不退，都是找本家的五爷爷摸摸就好。
没想到这次竟然没有发高烧，也没做噩梦。很可能是因为和吓着我的大剽克又成了自家人有关，无形中那份恐惧就被化解了。
光阴似箭，穿冬越夏，大剽克竟然成了老剽克，有点让人心酸。
剽克衰老得快，马叔一直很自责。
当时花了很大的功夫把剽克弄回来。身强体壮，毛色光亮，智商又高，在狗友圈里很是风光了一段时间。
后来架不住诱惑，开始让剽克配种。
狗狗配种的频率是需要严格把控的，平常的营养也需要跟得上。这一点，马叔经验明显不足。
没过两年的时间，剽克的一只耳朵就折了下来。
中医讲，肾开窍于耳。如果肾里精气虚衰不足，必然在耳朵功能上有所表现。对人来说，可能就是耳鸣、听力下降。
对狗来说，牧羊犬竖立的双耳就是肾精充足旺盛的表现，过度损耗，耳朵自然就出问题了。
马叔，悔之晚矣。
3、
我一直觉得大橘是一只很有灵性的猫。
家属院送旧迎新的阶段持续了一两个月，经常是洒泪而别，接着又举杯庆贺。
因为按照我们这里的风俗，搬新家过来都得去温锅，就是送点东西或者钱，一起吃喝一顿。
这真是穷人的苦中作乐。为了缴这笔房改款，大部分家庭都背上了沉重的债务。
但是，比起有了自己的房子，债务就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借着温锅，大家喝个痛快，在短暂的迷醉中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醒了，继续想办法赚钱还债。
大橘不会管这些，它有它关注的重点。
大橘是我养大的，我会随时关注它的一举一动。螳螂捕蝉，养螳螂的在后。
最近它去厨子老田那里蹭饭的次数明显少了，老田都说最近炸好的鱼都不见少了，还真不习惯。
它去找老剽克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尤其是西边太阳晒过来的时候，它就跑去和两条大狗在一起。迎着太阳，或闭目养神，或猫言狗语。
马叔有时候开玩笑，说大橘和剽克拜了把兄弟。
我一直没敢告诉他， 当年我们小狼犬泰弟走之前，大橘就经常这样陪着它。
马叔说从今年开始，明显感觉老剽克饭量下来了，瘦了一圈，精气神越来越不如以前。
他觉得可能是年龄大了，也算正常。反正也不让它配种了，在家里慢慢养着吧。
算起来，老剽克大概八九岁了。
进入老年的剽克，性格变得很温和。
现在外面路上人多车多，不适合放出去遛。有空的时候，马叔就牵着他们爷俩在家属院里面遛几圈。
只不过他们没有发现，他们在地上走，墙头上一直有个家伙跟着他们。
表面上看，是马叔在遛剽克爷俩，实际上我感觉像大橘在遛他们爷仨。
慢慢的，包括新来的住户都认可了这爷俩，也都知道他们后面还有一个不走寻常路的保镖。
德牧的智商确实很高，而且服从性也很好。老剽克有体制内呆过的经历，所以对人非常的信赖，尤其是对于小孩，怎么折腾都没事。
马叔一直说，好狗是不会咬小孩的，因为它天性就带有护佑弱小的本能。
话虽这么说，马叔手里的狗绳可没有松过。
大橘对老剽克异乎寻常的关心，让我心里多少有点不安。
一个周末的早晨，马叔心急火燎地跑来找我父亲，问我在兽医站工作的本家三叔能不能联系上。
说剽克今天突然开始尿血。
我父亲说那就别联系了，赶紧去吧，不管那个医生看看再说呀。
我们赶紧去马叔家，发现大橘已经先一步到了，或者它早就在那里了。
把老剽克从平房上拖下来，上了三轮车，一路飞奔去兽医站。
刚从巷子出来，就听到小剽克狂吠。回头一看，发现笼子门忘了关，小剽克一直追到平房最西头，站在平房房檐边上望着我们边叫边转圈。
它从来没有离开过老剽克，这是第一次就剩它一个在家。
大橘就站在小剽克旁边，它倒是挺冷静。
没想到三叔今天值班。
三叔仔细检查了一下，问了一下年龄，症状，说应该是晚期肾衰竭。
问马叔是不是有食欲下降，呕吐的表现，马叔说是的。
三叔给安排了输液，还插了输尿管。这么大的一条狼犬，就这么萎靡的躺着那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上次来这里，还是我家小狼犬泰弟遇到狗瘟的时候，我同学大程子拖着他家最大的一条狼犬来，也是这个样子。（参见）
马叔后悔的蹲在地上抱着头，说其实早就发现剽克有点不对头了，一直以为是年龄大的原因。
我完全可以理解马叔的疏忽。
这几年，厂里从鼎盛到破产，反复地折腾，再到房改筹钱，哪一家的主心骨都身心俱疲。虽然爱犬，但是生活的压力确实让他忽视了一些征兆。
老剽克被留在了兽医站。
我们回来的时候，小剽克已经被关了回去。
只有大橘还趴在墙头上，看到我们来了，它就站起来盯着我们看，像是在问老剽克哪里去了。
我看着大橘，摇摇头。
小剽克看到我们进了巷子，开始疯狂的叫，只是看不到它老爹的身影。
老剽克再也没有回来。
好多天晚上，小剽克的哀鸣让我们心疼。
这从来没有离开过父亲的孩子，突然就成了孤儿。
小狼犬泰弟走了，老剽克也走了。曾经的保卫科三大将，只剩下了孤独的小剽克。
大橘又一次失去了最好的朋友。
好长时间，它都会趴在平房头上看着人来的方向，就像当年三花喵美人盼着泰弟回来。
一直看到累了，它会再跑到小剽克那里，和它并排趴在一起。
旁边，始终留出一个大大的空，它们似乎都认为，老剽克还在自己身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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