闰土打球闪了腰,那只野猫叫闰土
陌生的来客
说起来差不多是十年前了,我几乎与它一起度过了大学的最后时光, 那只来到我宿舍的白色的流浪猫。
我其实不是一个热爱养猫的人,很多人分享他们养猫的快乐我总嗤之以鼻,和伙伴们闲聊讲段子的时刻,我还不时冷嘲热讽那些抱着小猫的中年妇女,有时亲切称呼怀里毛茸茸为儿子,每次说起这事大家也哈哈大笑,觉人生不如猫生,我也深以为然。大概是年轻,不识人间孤独。所以它的到来多少是个意外。
图文无关
那大概是一个夏天的中午,夏天的炎热让人变得有些烦躁不安,庆幸的这天下午没有课,大家也就放弃了午睡,开始百无聊赖的忙着自己的事情,我们宿舍是个四人间的格局,床下面是书桌,每人占据一个角落, 门口那个舍友空着凳子,想都不用想,这个整天钻研佛道的小伙子一定又是去隔壁宿舍找道友侃大山去了。 我在宿舍靠里的位置,回头一看,后边舍友也不在,嗨,总共四个人,只剩我和旁边靠门的舍友,估计也是无聊,不过人家有女朋友,又是笔友,正在以文字的方式交流情感呢。我也羡慕,这个时代以文字相叙,浪漫的让人有些嫉妒,我就自己就刷一会人人网吧。
没过多会,就听到我后边的舍友急匆匆回来了,嘴里一边大声嚷嚷着,有箱子吗,有箱子吗? 我们都叫他小胖,但他其实并不是很胖,只是有些肥肉罢了。他很高,带着黑框眼镜,有些帅气,很会讨女孩子欢心,所以不缺异性朋友。 我和旁边室友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注意到他的手上有一只毛茸茸的,白色的小动物,翘着两个耳朵,怯生生的,害羞的打量这个宿舍周围,好奇里充满了恐惧,仿佛遇到了一只大狮子能一下子把它吐下去。我们都注意到它身上脏兮兮的, 小胖仿佛读懂了我们对它的好奇,于是开始简短介绍起这只可爱小毛球的来历:
图文无关
“这只小猫是一个我认识研究生学姐收养的流浪猫,因为女生研究生宿舍管的严,经常有学生会爱管闲事的查宿舍,不让养小动物,先让在我们这寄养着”。
我和旁边的舍友一股脑凑上去,开始对小毛球上下其手,也不管它到底害不害怕,庆幸的没摸几下,它倒是开始放松警惕,眯着眼睛, 享受起陌生人对它的热情了。
突然小胖的余光往宿舍四处打量,似乎是在找些什么,不一会就聚焦到两层床旁边的一个小纸盒子,他快速过去拿起小盒子,将小毛球缓缓的放进去,可能是小东西初来乍到吧,它安静的待在盒子里一动不动。我仿佛还是被它吸引,也蹲在了盒子旁边准备再打量一番,然而我旁边舍友继续回到电脑旁忙他的事情。
小胖转身又回到座位上,熟练的打开淘宝网,输入猫粮两个字,浏览一番网页后又在输入框填入猫砂,过一会可能又会输入什么其他的吧,给这个新来的小生命置备一些生活用品, 嘴里一直还自言自语的,“等猫粮寄过来来小猫早就饿死了”。
“没事,我们从食堂给它带着吃的,实在不行去超市给他买包火腿肠。” 我接话道。
“也只能这样了,我顺便也问问咱班女生有没有猫粮,她们不是经常做好事喂养流浪猫吗,说不定有剩下的”
正聊着的时候,靠近门口那位道友也回来了,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估计是在别的宿舍侃大山占得了上风。 他看到我蹲在一个盒子旁边不知道看什么东西,就好奇的凑了过来,
“哎呦!好可爱啊”
我听了心里一阵凉嗖嗖的,你们可能无法想象一个壮汉发出这种卡哇伊的声音有多么的恐怖。
图片来自网络
好了宿舍的人都到齐了,大家都对新的成员感到兴奋和好奇,大家合计着,要不给小猫起个名字吧。每当想起这段,一种工科男生人文修养匮乏感扑面而来,当然这也是没有办法,毕竟文艺在这种群体中多少有些另类。
“要不我们叫它法克鱿吧”
“好”,我们异口同声道,仿佛一下子起名就起到了心里。可怜这个小家伙只能是入乡随俗,它在学姐度过的可能的美好时光要一笔勾销了,一切仿佛是新的开始。
何曾忘记这是一个没有课的下午,担忧未来的学霸们不等午觉就去自习室奔美好前程了,当然愿意牺牲休息时间学霸也只有那么一两个人,大多数还是不想辜负这个午后,毕竟一个下午也决定不了未来的人生。
不一会隔壁的,对面的,楼上的宿舍开始热热闹闹起来,因为同一个班的宿舍都挨在一起,自然大家都认识。果然不出意外,有人来串门了, 一个,两个,三个,... 仿佛今天这个宿舍有着某种特殊的吸引力。我们宿舍挤满了人,有些是来看猫的,也有些是来闲扯淡的。仿佛假期突然降临,往来观看者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如同我们宿舍正在举办一场盛大的庙会。
图片来自网络
事实证明,这种节日在以后日子会定期的降临,每逢周末或者某个闲适的时间,就成了大家来看望法克鱿的日子。现在的我回忆起那种场景,内心不免怀念之。
时间过的也是快,法克鱿的状态足以证明一切。它的眼里再也没有任何恐惧的影子,生活也开始肆无忌惮起来。你看它,上一秒还在宿舍窗台,下一秒就在对面宿舍门口。有时候你从床上醒来,它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你旁边呼呼大睡了,就连你有时候在电脑上打打字,它也会跑到键盘上帮你打一些火星文字。它也很爱独处,自顾自的在床底下玩起了小毛球,毫无关注周遭的事情。不过目前为止还都是它比较可爱的样子。令人无法无法拂去的记忆就是它那“销魂”的猫屎。每当它上厕所,隔壁宿舍都会抱怨那种味道。哎,谁让我们收养它呢,大家也都忍下了。
两次出走
要说日子是一天天过的真快,它也慢慢开始成长,慢慢从小不点长成了青春期的样子,叛逆也随之而来。
自己在宿舍呆腻了就去其他宿舍串门去了,我们这一层无人不知它,倒也是混出了些名气。
终归还是改不了野性,有一天它出去串门,一天都不见踪影。我们开始察觉有些不对劲。开始开启了地毯式搜索,一层层楼挨着敲门问,一直找到了晚上快熄灯睡觉了,不见踪影。眼看希望越来越渺茫,我们有些担心,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还有点恨这只不听话的东西。
到了第二天,还是没有找到,我们都有课,所以不方便继续找他了。大家中午上课回来,也都很疲惫,突然有人敲宿舍门,我下去开门一看,是隔壁班一个同学抱着法克鱿,好家伙,你还知道回来。 那个同学解释说它趴在床底下某个角落里所以一开始找的时候没有发现,接着将它交还回来了。
主要小猫大了,老关在笼子里也不合适,这才导致它偷偷溜了出去。我们上网一查,原来要想断了它出去的念想可以考虑做绝育。它是一只公猫,我们又是男生宿舍,出于性别上同理心,我们实在是于心不忍。 于是暂且作罢。
又过了不久的日子,出走这事渐渐被遗忘,一切照常。
直到一天晚上过后,大概是谁晚上出去上厕所门没关,它又丢了。
唉,大家又开始找了,一个宿舍一个宿舍敲门,心想大概又是去了哪个宿舍过夜了吧。可以这次又是找了许久没有找到。中午时候小胖抱着一摞纸回来了。一看是他打印了一摞寻猫启事。我们开始利用午休的时间在宿舍周围到处张贴。下午上课差点没睡着了。
到了下午一直也没等到人来反馈。我们渐渐失去了找下去的动力了,于是几个人在宿舍攀谈起来。
其中一个舍友颇有修道长生之志。言道:现如今有一方法可试之,我有一朋友,外号道长,擅长易经八卦,阴阳风水之术。倒不如起上一卦,推算其丢失方位,再去寻找。
我们都觉不太靠谱,见其言如封建迷信,不过呢,也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办法,不妨试试也没什么损失。
于是舍友拨通了电话,开了免提,电话那边倒也爽快,知晓来电意图后开口询问了猫的丢失时辰,电话那头沉默一会后,仿佛做了掐指一算的动作,说到,大家可不必寻找,按我推算,今夜九点左右便可自行回来了。
我们大吃一惊,不禁有些好笑,觉得这个哥们实在扯淡,这无从而来的自信。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大家也已经失去了寻找的耐心,又觉得,不妨就验证下吧,说不定灵呢,准备等到九点一探究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们看电影的看电影,玩游戏玩游戏,对于法克鱿的回来已经丝毫不抱希望。虽然有些悲伤,但我们尽力了。
马上九点了,大家也都生了睡意,宿舍里只开了台灯,小胖出去上厕所了,门忘记关了,我突然感受到一个像法克鱿的东西从门进来了,我大呼一声我靠。室友转身应和道:“我靠”,顿时我靠声不绝于耳,此起彼伏。
图片来自网络
它在接近九点时候回来了。真不知是巧合还是真灵,现在想来还有些不可思议!
那位道长一战成名,我们把这个传奇故事传遍了院系。
少年闰土
图片来自网络
两次出走实在是磨完了我们的耐心,我们虽然同为雄性,但也丝毫没有了怜悯之心,顿生歹意。要不抽空去给它做个结扎手术吧。这次真的没有任何人替法克鱿说话了。它即将迎来它的悲惨命运。
在一个窗外有些湿沥沥的早上,小胖早早起床了,原来早早给法克鱿约了手术,我们也被他早起的声音吵醒了。法克鱿还在酣睡,小胖简单洗漱穿上衣服后,唤醒了法克鱿。法克鱿喵了一声仿佛打了个哈欠,声音中带着丝丝的起床气,对自己将要经历的事情毫不知情。小胖匆匆抱起了它,出门了。
这中间的过程我们不得而知,法克鱿究竟用了全麻还是局麻。如果是全麻,它醒来发现自己已经不是男猫了;如果是局麻,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不是男猫了。无论哪一种,听起来都是好大的悲伤。
我们借着高数课养足了精神,不觉到了中午,在食堂吃完饭返回宿舍。法克鱿已经安安静静坐在哪里,仿佛丢了魂一般。顿时我们心生怜悯,虽两次离家,其实也罪不至此,但尘埃落定,不如就接受了吧,不过它已经无法再繁殖后代了,尽管它未曾尝试过爱情的滋味。
与以前不同的是,它的脖子上有个喇叭一样的塑料圈圈,大概是为了防止它舔舐伤口防止感染的吧。我看他的样子想起了初中课文上鲁迅先生描写少年闰土的文字:项带银圈,手持一把钢柄。看到那脖子上的圈圈,我顿时喊出:少年闰土!
从此我们不再以法克鱿称呼,改叫闰土。
闰土虽然丧失了反抗精神,变得温顺了,但我们似乎再也不用担心它离家出走了。
后期的大学时光也变得平静而快速。
离去
闰土来到我们宿舍,我们已经是大三了,大概想着未来的路应该怎么走。其实是一种各奔前程的感觉,然而闰土可能并不知道这些,它只知道这种时光会一直持续下去,宿舍都有人给他喂吃的,每天都有隔壁宿舍人来看他,有时候学姐也会接他回去女生宿舍住上一段时间。也算是过程一种无忧无虑的日子。它逐渐长成了一只大猫。我们也迎来了毕业季。
当然毕业季有毕业季的情感,俗套却也真实,我们不是主角,就不着重笔墨。
毕业以后,闰土被送回了学姐的老家。
毕业以后我们偶尔打听它的消息,学姐说,它已经是一只老猫了。
再过了一段时间打听,它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