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给狗做结扎，骟狗

李姐总算把儿子供进大学了。儿子一走，热络的家庭好像结冰了，空落落，冷凄凄。那年那个负心汉喝酒走了，都没有这样的感觉。当时儿子半岁，一对黑魆魆的眼睛，“叽哩咕噜”好像会说话，看一眼把整个心都熔化了。再慢慢的会“嗯啊噢”随着妈妈的话语交谈，更加让她爱到恨不得把命交出去。多少亲戚朋友踏断门槛介绍对象，她都拒绝了。

“这女子看来是太傲气了，都啥成色了，还高不攀低不就的。带个拖油瓶只要有人收留都是先人烧高香了！”

“可能是旧情难忘，是难得的贞烈女子呢！”

“呸，就是个贱皮子，那死货在的时候一喝酒就撒酒疯，把她往死里打，死了才解放了呢！”

……

对于人的议论，她听在耳里，绝不反驳也不会对骂，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平时，白天上班，下班去保姆家接娃娃，回家“啪”一声关住门再也不出来。娘家妈有点担心：这女子这样，不为将来着想，孤单下去看抑郁了着。

老婆子就有事没事，“吭吭哧哧”爬五楼去敲门。喊叫半天，门开了，娘两个在房子里嘁嘁喳喳一会儿。门开了，老婆子一脸无奈走了。

现在好了，儿子上大学了，孤独弥漫整个空间，一个老不老小不小的青黄不接的退休女人，一丁点都不愿意呆在家里。一天寥寥草草吃口饭，锅都懒得洗，就背个包逛商场或者坐公园，一逛一天一坐就是半晌。商城的服务员都认识了，看见她来都假装看手机，不想搭理她。有人叫她搓麻将，她不愿意干这烟熏火燎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就只能这样。

一天，老妹子给她抓来一只小黑狗，她起初是坚决抵制。自己都过得乱七八糟，哪有心思养这个，一天吃喝拉撒，腥臭毛飞。老妹子看出来了，说是寄养一段时间，她才勉强答应。临走千叮咛万嘱咐，过几天一定要来领走。老妹子“嗯嗯”答应着走了。

她把小狗随手往地上一撇，小家伙“猝遛”一下钻到书桌下面，瞪着恐惧的眼睛看着她。她站在那里，也看着狗狗，不知道怎么回事心就软了。转身到冰箱取了一根火腿肠，用撕掉包装，放到一个铝制小盆里，往地上一放就忙自己的事情了。

她下了一碗挂面吃了，拿起手机胡乱刷刷。猛然想起小黑狗了，就端着面汤来到书桌前面。低头一看，这先人还是蜷缩在那里，火腿肠一口未动。她把面汤倒入小铝盆，嘴里“滋滋”叫了一会儿。小家伙又往回缩缩，没有一点要吃的神情。

“爱吃不吃吧！饿了自然会吃。”

李姐嘟囔一句，去干自己的事情了。忙完了，平时就是背上包换双鞋出去逛了，今天不行，家里来了这么个客人。会不会咬坏家具和鞋袜？会不会随地大小便？会不会……总之是满肚子的不信任。于是，就躺在床上，刷视频。

​ 人一辈子总在和那个自己讨厌的自己作别。回首，从拈花惹草，猪嫌狗不爱突然间就到了不惑之年了，从前发生的一切仿佛就在昨天。今天又嫌弃起平庸而碌碌无为的自己，曾经笃信“天生我材必有用”，而今扶昔长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万事不由人。有害工种熬到四十五退休，儿子在身边的时候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奥特曼式的妈妈。现在人家长大了，拉上行李箱在南方上学去了，她这个奥特曼如同用光能量百无一用了。她正胡思乱想，自暴自弃，忽然一阵“咯咯”声传来。她电击一般跳起来，床下那个毛绒绒的小黑狗正殷勤的啃咬自己的拖鞋。

​ 她本来准备一脚，把这个讨厌家伙踢开，但仔细一看，哦，正在舔舐并没有损害。她长出一口气，就定勾勾看着。小家伙工作起来一丝不苟，无死角的舔舐，她怎么也想不出这双泡沫拖鞋有什么！是不是小家伙饿了？

​ 她光着脚跑到客厅的书桌跟前，一看：啊，火腿肠和面汤原封不动。嗯，小家伙并非是肚子饿了，它是在用一种方式表达自己的爱吧！她心里有了一丝感动，更多的是可怜这个小东西，仿佛冰冷的房子有了爱和生命的气息。

​ 她想不通，这只狗娃为什么不吃火腿肠，也不喝面汤。她给老妹子打了个电话，仔细咨询了喂养的方式。她按老妹子的方法切碎了火腿肠，把面汤倒过一些，然后，把小狗抱在怀里，抚摸着，最后放到铝盆跟前。小狗回头望望她，才吃起来。

​ 这还是狗吗？狗都把自己看得多金贵，不吃嗟来之食。她开始喜欢这个小东西了。

​ 这是一条草狗，身体上毛色纯黑，只有嘴巴和四个爪子是白色，是什么品种她弄不清楚。混熟了，发现小家伙很聪明，察言观色，善解人意，也爱干净绝不随地大小便，这一点太合李姐的心意了。

​ 李姐接受了狗狗，生活重新回到不高兴了在家可以呵斥发泄，出门有所留念的日子。狗狗也爱上了这个家，舔蹭吟跳跑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李姐效仿养宠物人的做派，当起狗妈妈，狗也成为她心爱的女儿。

​ 岁月如梭，几个月过去了。老妹子来电话，问询李姐近况，她怕提起领走“黑妞”的约定，敷衍几句就挂断了。老妹子似乎知道了李姐的心思，也就疏于来电话了。

​ 又过去一个月，黑妞突然性情暴躁起来，叼空就往外跑。李姐很是不解，就多买一些好吃的，但“黑妞”一点不领情。她想，可能是生病了，就抱上去宠物医院。一番折腾，大夫说是“黑妞”生理反应要来例假了。

李姐连夜给“黑妞”加工一个特制大红短裤，买来专用卫生巾。“黑妞”穿戴整齐，打扮停当，尾巴一摇一摆跟着李姐遛街道，惹得街上的芽狗子狂吠。这天，李姐遇见母亲的一个老同事，问了一番母亲的近况，而她一问三不知。那老叔斜着眼看着“黑妞”，说：

“现在社会上有些人，把畜牲称儿呼女，自贬身价当起狗爹猪妈，却不愿意照顾养他的亲爹亲妈。和畜牲呆久了，人也就变成畜牲了。家有一老才是珍宝，敬孝父母积德行善呢！对畜牲再好还是个畜牲。”

李姐很不爱听，应付几句就领着“黑妞”离开了。人，都把自己看得金贵，都太能装了，揭开那层伪装谁不是伪君子，真的是“人没有尾巴比驴难认”呢。这就是她丧偶后不愿意再找的原因。人有太多的贪念与自私自利，而狗狗没有。

让她真正产生结扎“黑妞”的原因是这样的。“黑妞”一到生理期，小区内就无缘无故来许多流浪狗。吓得老人不敢出门，小学生上学都担心，人不怕狗担心的是被咬了得“狂犬病”。她查了许多科学材料，就是搞不清狗怎么就那么大魔力，她家“黑妞”从来不和其它狗狗来往，都咋知道这个特殊情况的？更可气的是，这些肮脏的流浪狗还不自量力的争风吃醋。每天她娘俩前面走，后面跟一群。后来，不知道是谁反映给物业。物业上的用网子套走一些，其余的和物业在小区里捉起猫猫，物业也没有了办法。物业站站长找到李姐，一套恩威兼施，耐心开导，李姐绝对给女儿做绝育手术。

李姐为做这个手术想了许多，总感觉对不起黑女。来人世间一场，生成女儿身没有当成个妈妈，也是个缺憾呢！她碾转反侧经过深思熟虑决定等到黑妞下次来例假之前给找个英俊潇洒的女婿。为此，李姐几乎物色遍周围的狗狗。她看上的，人家爸爸妈妈不同意，说他们的儿子是高贵的外国人，门不当户不对。气的李姐乳腺增生，打嗝生闷气。流浪狗群有一只看过眼的黑毛，但文质彬彬，没有阳刚之气，让一个浑身沾满脏东西的卷毛打败，黑毛前腿平伸嘴贴到腿上表示臣服。李姐不喜欢这种人，觉得贫穷不可怕可怕的是缺少斗志，古代王丞相家女子王宝钏还下嫁了乞讨者薛平贵呢！

都说：有女不愁嫁。可要真正物色一个乘龙快婿也是个难事呢。就这样，黑妞的婚事一拖再拖。终于等来了警察蜀黍找上门来，说是没有养狗证防疫证，要带走交给动物收容站。李姐慌了神，痛哭流涕，给一个多少年不来往混的不错的老同学打电话说情，才被限期整改。

经此一事，李姐为了保住黑妞，先是办理各种证件，再就是狠下心寻找“骟狗”师傅！原来那些自行车上插着红布条幌子，走乡串户，让家禽家畜闻风丧胆的骟匠早就让避孕药物代替，因为现在的家禽家畜都是“短平快”产品，药物时效短，长期喂服会损害动物的身心健康。多方打听，最后寻找到一个多年不操刀的骟匠。提了四色礼，专门去请。师傅说：

“我从业四十多年，也有好多年没有干过活了。尤其像你这种高档宠物，风险很大。咱们要签订责任书呢。所有细节都要明码标价，风险自担。”

李姐听了，很是佩服。想当年自己在医院生儿子，既就是顺产也签订了许多责任书。江湖规矩，挨刀也是自找，无可厚非。她爽快答应了。一切手续办理停当，老师傅让李姐回避，然后抱着黑妞到了后院，一会儿传来黑妞凄惨的叫声。李姐眼泪不由自主“吧嗒”如断线珍珠。约莫不到半个小时，手术完成，老师傅手上沾满血迹出来，说：

“好了。让狗娃子在院子里转转，要不就肠粘连了。”

李姐迫不及待跑到后院。黑妞一见到她，满眼委屈与痛恨，呲着牙发出极不友好的嗓音。李姐跪下，说了许多对不起，唠唠叨叨讲了好多话。黑妞才不情不愿的依偎到李姐怀里。

回到家里，黑妞躲进她的卧室，除非肚子饿了吃一点，再也不到李姐怀里撒娇了。有天，外卖员敲门，李姐开门签单，谁都没有注意，黑妞犹如一道黑烟飘了出去。

李姐丢失了黑妞，到处跑着找了三天，没有一点踪迹。她整个人都像丢失了魂一样，茶饭不思，淡妆都不愿意画了。

“新冠”疫情最后一年，老娘没有扛住，走了。李姐兄弟姊妹们齐心合力把老母亲送上公墓，她的心彻底空了。回娘家，没有了妈，进家门没有黑妞投怀送抱献殷勤，儿子大学毕业签到上海工作，一年四季想不起来个电话。她重新回到逛商场或者坐在公园消磨时光的岁月。

有一天，夕阳西下，她喝干茶杯里最后一滴水，往回走。突然间被一群流浪狗围住，带头的就是那个肮脏的卷毛。这些家伙一通猛扑撕咬，恐惧像硫酸浇透心胸，她大声呵斥都无济于事，在手忙脚乱的抵抗中她好像看到了“黑妞”。“黑妞”冷漠地看着，最后叫了一声，钻进了树林，其它流浪狗也跑了。

李姐站在那里，衣服褴褛，披头散发，肉体居然毫无损伤。她惊魂落魄地看着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