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敏学，狗碗与鸟笼：马敏学，狗碗与鸟笼

狗碗与鸟笼风马牛不相及，咋扯到了一块儿？民国年间，修武县当阳峪村一天发生了两件稀奇事，两件稀奇事又都与当地出产的奇瓷——绞胎瓷有关。

这天，秋高气爽，当阳峪村来了两个外国人。两个人在村里转过来转过去，东瞅瞅西看看，还操着生硬的中国话到处问：“你们这里的瓷窑在哪里？”山里人没见过外国人，都笑着嗯嗯着，不置可否。两个外国人转了半天，只在野地里捡到几片碎瓷片。还好，里面有一片碎瓷片，正是他们次来的目的。这碎瓷片叫绞胎瓷。这是当阳峪瓷窑的特产，被称为天下奇瓷。奇在花纹里外通透，制作和烧制极难，存世量极少，因此也极珍贵。

“汪汪！”一只又瘦又脏的小黄狗冲这两个黄头发高鼻梁的人惊恐地叫着。

正感到无望的两个外国人一惊，下意识地做了个还手的动作。小黄狗立刻退进一个院子。院子里出来个老太婆，喝止道：“别叫！”见过来两个相貌奇特的陌生人，就问：“两位先生，你们有什么事呀？”

胖外国人笑咪咪地说：“欧，我们是山下福公司的。听说你们这儿生产好瓷器，就想来看看。”福公司，是英国人在焦作镇开设的采矿公司。瘦外国人是福公司的高级职员，英国人，叫司瓦洛。胖外国人是瑞典人，是司瓦洛请来淘宝的朋友，叫卡尔贝克。胖外国人说着，下意识地用眼角扫了一眼院子。这一看，不打紧，竟吃惊地眼珠差点儿蹦出来，嗓子差点儿喊出声来。很快他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欧，刚才，我看你这只小狗冲我直叫，看来是我们有缘。我很想买下它”。

老太婆想不到这又瘦又脏的小狗有人会买，诧异地说：“买这狗？”

胖外国人马上伸出五个指头，说：“五块大洋。”

老太婆更吃惊了，夸张地一伸巴掌，问：“五块？”

胖外国人以为她嫌少，忙又伸出五个手指：“十块？怎么样？”

瘦外国人捅了捅他，低声地说：“你疯了？半块也不值呀！”

“十块？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老太婆正发愁儿子结婚钱不够哩，天刚阴，就有人送伞来了。这人，长得怪，行事也怪。

胖外国人掏出十块大洋，指指院里墙角的一只脏兮兮的狗碗，说：“能不能把您那狗碗也带上？”

老太婆说：“狗碗你也要呀？”

胖外国人又掏出一块大洋，说：“欧，我可以给您再添一块。”

老太婆想不到一个又脏又旧的狗碗也能卖一块钱，这真是天降横财呀。忙连连点头应道：“那值啥。拿走就是了。”老太婆欢欢喜喜接过十一块大洋。把狗绳递给了胖外国人。

胖外国人接过狗绳，掏出手绢，小心翼翼地包裹好狗碗，喜滋滋地示意瘦外国人赶快走。

出了院子，瘦外国人数落胖外国人：“我看你是找不到宝贝急疯了吧？”

胖外国人说：“金子埋到土里还是金子。你没看出这就是咱们要找的宝贝吗？这可是个完整的宝贝呀！”

瘦外国人一听，赶忙说：“啊？快让我看看。”

二人走到一个角落，胖外国人打开手绢，用路边的野草把狗碗擦拭干净了。立刻，碗上的花纹清晰地呈现出来。

“啊！菊花纹！好美的菊花纹！”瘦外国人惊叫道。

胖外国人得意地说：“我的眼光怎么样？尽管我是第一次看到绞胎瓷的碎瓷片，我还是透过脏兮兮的外表看到了它的真面目。这就是一个称职的古董商的功夫。”

瘦外国人：“佩服。你捡了大漏了。我请你来，算是请对了。这次，咱们合作，一定能一鸣惊人！”

胖外国人：“何止一鸣惊人？还发大财！”

“发大财！发大财！”

二人说着走着，就听旁边的院子里传来声音。

嘿，这是谁在鹦鹉学舌呀？瘦外国人个子高，从墙头看过去。咦，还真是个鹦鹉在叫。二人信步走进残破的大门，原来是个破旧的寺庙，只剩一座大殿和一间偏房。偏房门口有个葫芦架，架上挂了个鸟笼，笼里有一只鹦鹉。声音就是鹦鹉发出的。这时，从殿里出来一个老道，冲二人施礼道：“无量天尊。二位是何方神圣呀？”

胖外国人说：“欧，我们是镇上福公司的。来这里看看。不知这是什么庙呀？怎么破成这样啦？”

“这是窑神庙。”

“窑神庙！”胖外国人吃惊地大叫。“司瓦洛，这就是窑神庙？”

瘦外国人此刻正关注着那只学舌的鹦鹉，两眼定定地呆在那里，一颗心砰砰地要蹦出来。哈，他突然笑了。也该我发财了！你胖子能捡漏，我也要捡个漏。这是怎么回事儿？原来，吸引他的是鸟笼里的鸟食罐和小水盂。这鸟食罐和小水盂都是最开门的绞胎瓷，花纹是最美的羽毛纹。别看这鸟食罐和小水盂比那狗碗小，都是绞胎瓷，可价值不比狗碗低。看我也给他玩一手。他冲老道说：“哎呀！道长这鹦鹉太可爱啦。能不能卖给我呀？欧，我给你出高价！”

“无量天尊。”道长问，“施主能出多高的价呀？”

瘦外国人：“五，不十个大洋。”

道长：“施主是真心喜欢吗？也罢，这鸟儿贫道就忍痛割爱了。正好积攒一点儿钱，修缮庙宇。”

瘦外国人马上说：“我积德行善，再加一块大洋，把鸟笼也买了吧。”

“自然。贫道这就给施主办。”老道取下鸟笼，回到偏房。须臾出来，把一个新鸟笼递给瘦外国人。

瘦外国人只顾高兴，一手交钱，一手接过鸟笼，得意地冲胖外国人一笑，并示意他看笼中的鸟食罐。

胖外国人看了，不解地问：“你······”

瘦外国人低低地说：“看清楚，羽毛纹。”

胖外国人莫名其妙地说：“哪有什么羽毛纹？明明是两个白瓷小玩意儿嘛。”

瘦外国人一愣，扭头一看，果然，鸟笼里的鸟食罐和小水盂都变成了白瓷的。“这······”他看着老道，似乎在问，这是怎么回事？

老道明白他的意思，说：“鸟儿换新主，鸟笼和里面的一切自然都应该换成新的了。贫道怎么能卖给客人旧物件呢？”

瘦外国人急得抓耳挠腮，冲老道语无伦次地说：“怎么会是这样？为什么要换新的？旧的，我就要旧的！我要原装！”

胖外国人一旁说：“道长留下那个旧鸟笼也没什么用了。能不能把鸟笼卖给我？价钱好说。”

老道深施一礼，回道：“养鸡的只卖鸡蛋，如果把母鸡卖了，那不成了杀鸡取卵，一锤子买卖？”

胖外国人似懂非懂地问：“您是说······”

老道：“新鸟笼和鸟儿，要多少有多少。要不，贫道怎么去修缮庙宇呢？”

“啊！”瘦外国人傻脸了。这老道懂啊！“精明！太精明了！”

“太精明了！太精明了！”鹦鹉叫道。

胖外国人叹口气说：“这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啊！”

“道高一丈，道高一丈！”鹦鹉又叫道。

来源：百家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