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写小鸭子的句子超优美：再见，小鸭子这个春天的一些美好和忧伤

文|雪樱

“棒棒，你不准欺负小鸭鸭，要不我不给你喂肉肉吃了！”哥哥粗嗓门说道。“小鸭鸭，跟我一起跑呀，我带你去泉城广场玩儿！”妹妹佯装说道，一双黑葡萄眼睛古灵精怪。

这个时候，一辆私家车疾驰而来，“棒棒”嗖地跑到了墙根处，鸭子们受到惊吓，尚不丰满的浅黄色羽翼颤颤发抖，拼命扑棱，妹妹跑过来三下五除二把它们抓到牛奶箱子里。箱子里发出一阵“嘎嘎嘎嘎”的骚动，兄妹俩哈哈笑出声来。

这一幕发生在楼前面，楼上读小学的兄妹俩出来遛狗，妹妹用箱子抱着刚买来的小鸭子。“棒棒”是只泰迪犬，着红马甲，戴小铃铛，或许是在家憋得太久了，出来就在地上撒起欢来，几度要挣脱主人拴的狗绳。

兄妹俩一个胖一个瘦，妹妹伶牙俐齿，做事急吼吼的；哥哥总是不急不慌，丢三落四，每天清晨上学都是妹妹提醒他“别忘戴口罩”“带上调色盒”云云，在家经常挨熊的也是哥哥。鸭子的安家记，着实给他们的生活带来很多乐趣。

那天晚上，空气沁着阴冷凉意，白天刚下过一场小雨。已是晚上11点多了，传来他们妈妈的训斥声：“这次数学测验才考60分，写个作业就这么难？你爸又该收拾你了！”妹妹附和道，也像幸灾乐祸：“我的作业早就写完了，我可以看动画片，可以尽情地和小鸭子玩儿喽！”不久，鸭子“嘎嘎嘎”的叫声、棒棒“汪汪汪”的吠声与哥哥“哇哇哇”的哭声错综交织，夜深人静，格外刺耳。不用猜，哥哥挨打了。

半小时后，兄妹俩带着棒棒、抱着鸭子，“哐当”一声推开防盗门，齐呼啦跑下楼；一会儿又一溜烟跑到楼顶，棒棒蹲在天台，千呼万唤都不回家，搞得四邻不得安宁。妹妹扑踏扑踏跑回家搬救兵，叫来妈妈，上演了一场啼笑皆非的夜游“逮狗记”。

由兄妹俩的童趣中，我想起我们这一代济南孩子的童年里，都有过赊小鸡小鸭的记忆。

每到春天，大街上就会传来抑扬顿挫的吆喝声，“赊小鸡嘞，赊小鸡小鸭……”挑几只带回家，满满的乐趣。我家东面是家禽研究所，那时大人们常结伴去那里买鸡蛋，也会寻几只小鸡，盛在纸盒里养着。小鸡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让人感觉这才有了春天的生气。对城里娃来说，这是与小动物亲密接触的难得机会。于是，家属大院里，楼前面、走廊里、院后面，“喳喳”“嘎嘎”一片热闹，孩子们在与小鸡、小鸭共舞中完成了春天的课业。

我也养过兔子。父亲从南部山区坐长途车，到大观园倒公交车，一路颠簸，用铁笼子把兔子拎回来。小伙伴听说后蜂拥而来，拽拽兔子耳朵，摸摸兔子脑袋，伸手喂点菜叶，筒子楼里的“兔子保卫战”由此拉开序幕。兔子笼子就放在公共走廊的窗户下，不知道谁好心用小花碗放了碗水。但很快兔子就夭折了，为此我伤心了好多天。

成年后我才懂得，人与小动物互为镜像，看似是人养动物，其实是动物恩惠人类。我最喜欢的俄罗斯作家普里什文曾说：“我们和整个世界都有血统关系，我们现在要以热切的关注来恢复这种关系，然后就可以在过着另一种生活方式的人们身上，甚至在动物身上、植物身上，发现自己的特点。”

近来午后读《红楼梦》，意外发现书中此前一带而过的小动物。宝玉神游太幻虚境，秦可卿把宝玉安置好之后，书中写道：“秦氏便分咐小丫鬟们，好生在廊檐下看着猫儿狗儿打架。”我甚至觉得，曹雪芹特别钟爱猫儿狗儿，在他笔下，猫儿狗儿分别出现在宝玉梦醒时分、赵姨娘痛骂丫鬟、林之孝家的说贾母、柳湘莲讽刺宁国府、王夫人提醒凤姐别惊着巧儿等处。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当数柳湘莲得知尤氏姐妹常住宁国府，跌足道，“你们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猫儿狗儿乃卑微之物，对应石狮的威严与神圣，最终指向园子里人的不洁不正。

当然，曹公的文学侧笔和草蛇灰线藏得深着呢，他还写到了鹦鹉和马蜂，使我颇感惊讶。

先说鹦鹉，即潇湘馆廊下架子上养的鹦鹉。初见印象源自第35回，黛玉回来一进门，鹦鹉叫丫头雪雁，“雪雁，快掀帘子，姑娘来了！”叫人心头一震。鹦鹉飞到架子上，竟然念出黛玉《葬花吟》的诗句，“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再说马蜂，第67回里，尤三姐自刎而死，柳湘莲跟随道士出走，尤二姐可怜兮兮，这时候本该凤姐出场，却移步换景，镜头对准花园里的马蜂，让人不禁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袭人见葡萄架底下有人举着掸子掸什么，便停步上前，与园子的管理员老祝妈闲聊起来，她说今年雨水少，虫子多，把果实叮咬烂了，其中马蜂最可恶。袭人现场支招，“做些小冷布口袋儿，一嘟噜套上一个，又透风，又不糟蹋。”一个“冷”字，简直灵魂之笔，一方面为接下来凤姐整死尤二姐的情节做烘托和铺垫，用细节按住读者的心跳；另一方面也是暗合着精神症候群，以冷祛除热毒，与冷香丸异曲同工。这只马蜂堪称“文学黑洞”。

鹦鹉与马蜂，一个通灵性惹人爱，一个搞破坏遭人恨，像极了人的一体两面，没有好坏之分，没有高贵与低贱之别，更加凸显人性复杂和因果轮回。

如今，赊小鸡小鸭的街头一景已经难觅踪影，唯有那份记忆永驻心间。就在兄妹俩夜游狂欢的第二天早上，他们家门口扔出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牛奶箱子，小鸭子们已一命呜呼。这个春天就这样从脚边溜走了，带走了一些美好，还有些许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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