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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一城而居的美好句子:成平,逐水而居的日子

人气:249 ℃/2024-12-21 05:43:00

写给亲爱的男男和娃娃。简单质朴的生活,流淌在文字的长河里,讲述那些远去的时光和故事。

01

阳城县志记载:旧时将白涧岭经固隆、泽城至涧坡,合南河水经县城南,在坪头村之东汇入沁河一段的河流,称为濩泽河。将沁水县历山北麓小河弯,境西院坤村入境,经董封、辽河至涧坡一段的河流,作为濩泽河的支流,称为南河。1980年全国地名普查,依主河流道的原则,将源于沁水,经涧坡、县城南,从坪头村之东再注入沁河的这段河流,定名南大河,而白涧至涧坡的河流,作为南大河的支流定名为濩泽河……

抄完近似绕口令般的县志记载,心里才得以释然。之所以不厌其烦,把濩泽河的前世今生恭录于此,并非存心讨读者的厌。而是对生于兹、养于兹的这条大河,萦萦念念,怀着拳拳赤子之心。不管是它的主流还是支流,不管它发源于高高的山麓,茂密的林间,湿润的石涧,抑或隐秘的地底。它,许多年前,曾浩浩荡荡流过我的家乡,流进我的梦里,滋养着我的生命。

我出生的地方,就是“在坪头村之东汇入沁河”,被称为濩泽河的那一段河岸。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与家乡的这条河流密不可分。除上学以外,大部分时间都消磨在濩泽河边。晒得黑如泥鳅的少年,漫无目的,三三两两,经常在河边游荡。

溽暑难耐的三伏天,濩泽河,就是我们的快*********。

河水反射着炽烈的光泽。赤裸的土地,无精打采的禾苗,树荫里歇息的鸟雀,偶尔过路的行人……正午阳光下,一切生命都被炙烤得几乎冒烟。

没有午休习惯的女生,结伴下河,肩头斜挎旧军用水壶,或手中拿着玻璃瓶子,里面装满自制的山楂糖晶饮料。一边擦汗,一边专心在浅滩找小鱼儿。男生赤条条站在岸边,像一群刚跑下山的没毛泥猴,牙齿显出耀眼的白,每一寸棕褐色的皮肤都兴奋地闪光。

这是邻村水稳且深的一段河流。初学跳水的人,与历经数个夏天,技艺都无法提高的男生们,姿态各异,从岸上摔入河里。你碰撞我的腰,我劈头砸向你的脸,推推搡搡,河里岸上,孜孜不倦,反复练习。

好把式从高处一跃而下,起跳腾转的线条极其流畅,入水姿势相当优美,水花也压得很小。好像蹦上岸边的一条大草鱼,伸伸腰,又悄没声地入水潜游。大草鱼们从水面消失,时间长的让人觉得他们好像失踪了。倘若国家游泳队来选苗子,我相信,濩泽岸边极可能诞生若干名种子选手。

这些水世界的健将,全然不知道自身的特长和潜力。他们每天聚集此处,跳水、潜游、冒泡泡,声嘶力竭地争吵,只是比赛水中憋气时间的长短。一个猛子扎入濩泽河深处,坚持到脑袋发晕,严重缺氧,才钻出水面露头换气。他们谁也不肯轻易认输,尽管并没有人给赢得名次者颁奖。

回到岸上,男生们乱蓬蓬的短头发上,粘着星星点点的泥巴。有的头发里,还插着几根细小树枝,或顶着一片烂树叶子。大家胡乱穿好衣服,一窝蜂往学校跑,赶着去上课。

晚饭后,躺在河床的鹅卵石上,倾听河水哗哗流淌,眼睛望着夜空数星星。河石蛋吸饱太阳的热量,温柔地按摩我们的脊背,困顿劳累,在此刻一扫而光。

如果在雨季的白昼,河水暴涨,河面水位抬高,浑浊湍急的河流里,南瓜、萝卜、玉米棒,几只鞋子、一大截破轮胎等等杂物随波逐流。有时还会有一头被淹溺亡的小猪睡在水面,通体充气鼓胀。我们悄悄站在河坝,心里猜测,河上游哪个村庄又遭遇了暴雨洪灾。默不作声地凝视河水,看村民用特制工具打捞水面漂流物,发一阵呆,各自回家。

02

沿着村庄,石头作为主要建筑材料筑起的坚固防洪坝,是无数巧手工匠,把黄土和石灰搅拌成粘合剂垒砌起来的。河坝后面,一条约200米的小路,曲曲弯弯通过杨树林。如你有足够耐心,在杨树林中慢慢穿行,就能看到我的家。

几间平房是我们的住所,比邻而居的动物们,在角角落落里,不间断地弄出各种响动。空旷的院落热闹非凡,你一时却辨别不出声音从何处来。

街门口马厩里,住着一匹棕红色小马,弟弟给马儿起名“英俊”。我猜,因为他的年龄稚嫩得不足以形容自己为英俊,姑且把内心渴望的名字送给马儿,聊以******。听到脚步声,“英俊”就喷着鼻息迎接我们。也许是父亲特别热爱养马,也许是养大准备牵去马市换银子?人与马,朝夕相处,情深意笃,主人也淡忘了换钱的初心。

“英俊”与我妹妹同庚,妹妹过生日,小马儿也涨一岁。我的母亲,向来一碗水端的很平。为妹妹庆生时,必定要为小寿星改善一顿伙食,给她做炸油圪垛,配落花生、绿豆熬小米粥。同时,也要给马槽里添一小簸箕玉米粒和黑豆,祝马儿生日快乐。

小马驹长成一匹雄壮漂亮的骏马,安然地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夏天的傍晚,父亲和弟弟牵着它,绕远路到濩泽河里给它洗澡。两个人,一匹马,身披晚霞,款款走进洒满夕阳的濩泽河。在河岸放开缰绳,马儿撒欢儿奔跑,脊梁上的鬃毛飞扬飘逸,浑身皮毛泛起古铜色的光泽,闪闪发亮。马儿四蹄腾起,又轮番踏入水中,溅起一路水花,围绕着它跳跃。弟弟一声嘹亮的口哨,马儿急刹车停下脚步,含情脉脉,回望牧马人。

河水带走太阳的余热,白昼的光线变得模糊。人和马,像一幅剪影,倒映在山岗与河岸,那一弧颜色逐渐浅淡的彩虹中。

谁舍得把马儿和铜臭相提并论呢?

我骑着“英俊”,策马扬鞭,飞驰在濩泽两岸。冷峻帅气如高仓健的落难男子,神态忧郁深情,紧紧搂着我。马如脱兔狂奔,我的及腰长发风中飞舞,美人救英雄。杨树林、洋槐树林和酸枣树,统统在我的眼前掠过。一座座不高不低的山丘和徘徊在半山的薄雾,箭一样直冲云霄的金翅雀,羽毛黑白相间的多嘴喜鹊,两只惊慌失措从草丛里窜出来的灰野兔……统统从我的眼前掠过,它们既羡慕又惊讶。

突然一阵风来,我像一片羽毛,轻飘飘自马背落到地下。

“怎么还睡着?再不起床要迟到了。”母亲掀开被角,拍打我。

小屋梦醒。我蓬头垢面,慌慌张张背起书包,接过母亲递过来的两面馍馍,边跑边啃。在上课铃响起的最后一刻,上气不接下气跑进教室。

事实上,马儿“英俊”,从未配置辔头鞍鞯,它是一匹通人性的“闲马”。父亲觉得,女孩子应该斯斯文文做些家务活,比如照顾弟弟妹妹、洗尿片、洗衣服之类,因而始终不允许我骑马。奔驰梦难圆,至今想来,多少有点遗憾。

无论我的幻想多么瑰丽,爱家、爱孩子的父亲,依然是沉默寡言,辛苦打拼的养家人;忙忙碌碌,做着白日梦的我,依然是上课之余,帮母亲做一堆家务活的灰姑娘。

院子东南角里,住着一对绵羊夫妻。公羊的犄角粗壮弯曲,样貌彪悍,我们叫它“老圪羝”。母绵羊脸颊的长度,比之于驴脸,毛驴犹觉羞愧。“老圪羝”对它的婆娘疼爱有加。咦,家畜的审美,人真的难懂。

有一天放学回来,凶猛的公羊从圈里跑出来,发疯似的追赶我。我背着书包满院狂奔,被逼在墙角无处可逃,它低头将我顶起来摔进煤池子里。剧烈撞击,我的膝盖和屁股疼痛难忍。我含着满眼生泪,看着骄傲的公羊头颅高昂,转身迈着方步趋前,亲吻从羊圈跑出来迎接它的老婆。难看老婆,四蹄轻轻踢踏,围着英勇丈夫撒娇。还伸出长舌头,灵活地在自己脸上留着爱情印迹的地方,反复舔舐,心满意足地嘬吧嘴。

喜欢秀恩爱的羊夫妇,且是在手无寸铁的战败者面前——着实可恶。我恨不得冲出去,踹它们两脚。“老圪羝”猜透我的心思,回头得意地狠狠盯我。我吓得赶紧避开它的目光,虚晃俩拳头,缩回脑袋,独自疗伤。

父亲去上班,忙家务的母亲根本顾不上搭理我。“老圪羝”携着老婆胜利撤退,我灰头土脸从煤池里爬出来,洗洗去做作业。

秋收结束,从地里把整捆谷子杆、玉米杆收拾回家。我利用课余时间,和我的堂哥,一铡刀一铡刀,把山一样的庄稼茎秆,手工切段,储备羊的过冬口粮。冬天里,基本没有青饲料喂羊,它们的饮食比较单调。一日三餐,吃着储藏的碎干饲料。

羊圈好长时间很安静。有一天,母亲做午饭时,摘下一堆白菜外层的叶子。我提着这些菜邦子去喂羊,忽然听见奶声奶气的羊羔叫。定睛一看,“老圪羝”卧在母羊身边,摇晃着硕大的羊角,温柔地贴着它老婆的脸蹭来蹭去。幸福的母羊,把头枕在丈夫肚子上闭目养神。两只刚出生的小羊羔,浑身湿漉漉,跪在母羊的肚底吃奶。

我激动地大喊;“妈,妈,可不得了呀,它们生了。”

母亲撂下缝纫机的活计,掀开门帘,一头雾水地问:“怎了?什么生了?”

我说:“老羊生了俩小羊羔。”

母亲道:“瞎圪诌,什么也没显,平白无故怎么能生羊羔?”看见我像醉酒一样满脸通红,将信将疑,跟着一路小跑赶到羊圈。羊圈里,围在一起的温馨之家,把母亲感动的眼眶湿润。她欣喜地数落母羊:“你这鸦叼头,悄圪咪咪就当妈啦?还是双胞胎呀。”到厨房做一锅玉米面杂菜糊糊,犒劳新晋级妈妈的母羊。

街门外面的疙洞,垒着长方形猪圈。多产的猪妈妈,一年生两窝崽。一窝有时候生八、九只,有时候十几只。产仔后,由我和母亲,精心伺候它做月子。长到满月,肉乎乎的小猪就要被买猪客一个个逮走。猪圈每天都能听见猪崽凄厉的叫声,和母猪粗重痛心的哼哼。

冬天的午夜,快能出窝的十几只小猪崽被贼人偷走大半。北风撕扯树梢屋顶的声音,猪圈里母猪和猪崽惊恐绝望的嚎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仿佛世界末日。父亲出差未归,胆小的母亲搂着几个孩子,在屋里徒然祈祷偷猪贼手下留情,别把猪崽全偷走。

盼望着窗户透出点点微光,我和母亲壮胆子打着手电筒,摸到猪圈查看损失。孤独无助的母猪满圈打转,剩下五只小崽趔趔趄趄,惊恐万状地挤在猪妈妈脚边。母亲气得打着颤骂偷猪贼:“怎么这么狠?不得好死的贼汉,迟早要遭报应”。

后来,人贩子发明拐卖小孩的生财之道,原来是早年从偷动物孩子开始锻炼的本事。真是穷凶极恶。

靠南墙围起的栅栏里,二十多只鸡,群居在那里吵吵闹闹。某只鸡的冠子淌着血;某只鸡跛着一条腿、拖着半扇翅膀;某只鸡衣冠不整,狼狈不堪。等等状况,肯定是为食、为地盘,亦或为情,鸡犬不宁,*********仗。

栅栏中间,长着一棵大苹果树,春天里开一树淡粉色繁花。南墙上爬满扁豆角秧子,红艳艳的豆角花引得鸡群跳起来去啄,此起彼伏的跳高运动十分滑稽。七星瓢展开花翅,钻在豆角架上捉蚜虫。

鸡吃虫咬,花落果生。一茬茬碧绿的扁豆角,一串又一串挂满秧子,仿佛永远采不完。母亲摘下扁豆角,做灌蒜炉面、炒菜配手擀面、配大米……天然食材,家常饭菜,总吃不够。

近二十只鸡生蛋,隔三岔五,母亲就让我提着竹篮,去村供销社卖鸡蛋。收购价每斤六角钱,这是笔不小的收入。家里称盐打油,我们上学用的纸张笔墨,甚至买凉鞋、添衣服等等费用,全都从卖鸡蛋的钱里支出。全家人吃穿用度,母亲都要精打细算,除了父亲几十元工资,一切开支都要依赖院子里养的家禽家畜。

少年的我是多么虚荣自私,全然不懂生活的艰难。我埋怨母鸡产蛋过多,逼得我频繁光顾供销社。我觉得卖鸡蛋很丢人,白毛巾捂着竹篮,遮遮掩掩,前往供销社的路很熬煎漫长,探头探脑生怕撞见老师同学。这哪像是交换劳动所得,分明像鬼子进村,偷走老百姓一篮子鸡蛋。

鬼鬼祟祟出门,一路总有好事者打探:“这是干嘛?不时不节,你要去哪里串亲戚?”

我支吾道:“去看我姨姨。”

对方深知我家亲戚六门的底细,狐疑地说:“不就是干姨姨吗?走动的够勤。”

我不能说是去看姥爷和舅舅,因为他们就在村里。我也不能说是去看姑姑或者大伯,因为他们是居住在白云深处的山里人家,我哪里能挎着满满一竹篮东西,日行几十公里?

堂姐梅香,是我的生活启蒙老师。家长里短的规矩和习俗,都从她这里获得。有一次我俩在户外玩耍,可能是风吹的缘故,我的耳朵发烧难耐。堂姐用手指沾些唾沫,抹在我的两只耳廓上,说:“这是有人圪念你,想你了。”

卖鸡蛋的路上,我回答罢“去看我姨姨”,赶快在心里请我的干姨姨原谅。我不时念叨她,她的耳朵也一定发烧难过。姨姨来我的姥爷家走亲戚时,我像尾巴跟在她身后,欲言又止。其实是想问问她,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她的耳朵是否发烧?终究羞赧未敢启齿。

我渐渐长大,离家外出上学,和家里养着的一群鸡的故事,有了续集。

暑假回家,刚刚进门,就看见那只叫“涉布”的老母鸡,羽毛凌乱,一瘸一拐,不停地“咕咕咕”呻吟。原来它跑出去,吃地里菜叶子被人砸断腿。

在学校正好学习到“骨折和手术”的章节,就肤浅地想着给“涉布”鸡施行接骨术。手术操作显然是“想当然耳”,我找来夹板和布条,充当医疗器械,给“涉布”固定好断肢。中途也未查房、换药、纠偏,任由病号拖着折腿上蹿下跳。若干天后拆掉绷带,“涉布”的脚爪歪歪斜斜,健腿朝前,病腿向后。

综合考虑,觉得二次手术肯定会增加它的痛苦。残疾老母鸡并不着急找对象,形象差点无所谓,不影响进食和生蛋就行,于是心安理得放弃治疗。可怜的“涉布”,终其一生,就这样拖着不同方向的两只脚,进进出出。

还有只名字叫“黎花”的产蛋鸡,在地里吃了拌农药的麦子,挣扎着回来。它躺在青石台阶拍翅膀蹬腿儿,翻着白眼吐白沫,母亲难过的直抹眼泪。

我说:“我有办法救它。”

母亲摇摇头:“你别瞎折腾,让它好好走吧。”

我说服母亲给我做助手,把她裁衣服的剪刀在炉火上烧烧消毒,我要摸索着,给“黎花”做“剖腹洗胃术”。

“黎花”是只坚强的母鸡,钢铁般的意志,堪与无惧“刮骨疗毒”的关公媲美。因为我没有******药,唯一能减轻疼痛的办法,是让母亲拿布缠住鸡头,蒙着它的眼睛,捏紧它的嘴巴。它看不见我动刀,我听不见它叫唤,就好像它失去了痛觉。

自欺欺人的招数,添加了我给“黎花”开肠破肚,施展外科技艺的勇气。我徒手持剪刀,豁开鸡嗉囊,掏出发涨的毒麦粒,用清水反复冲洗“鸡内金”,就是鸡的胃。“鸡内金”洗得干干净净,拿着母亲锋利无比的纳鞋底的针,飞针走线,细密地缝好伤口,放它回窝里去碰运气。

手术后的“黎花”卧床两天,慢慢饮食如常,恢复了体力。它大病初愈,一步一颤从鸡窝里走出来时,我高兴坏了。母亲喜出望外,觉得她的傻大胆闺女堪称神医,“啧啧”个不停。

“黎花”,我的病号,眯缝眼睛看看目光殷切的医生,歪起头望向太阳朦胧的天际,摇几下脑袋,“咕咕”一阵,似乎在说:“我是在梦里吗?我真的还活着吗?快拉拉我的翅膀。”幸运的“黎花”,不仅活着,而且仍然是产蛋鸡里面的战斗机,硬硬朗朗活成家禽界的百岁老鸡,最后无疾而终。

围门地的庄稼蔬菜绿油油,人看见都眼馋,何况鸡。散养土鸡,看守不好就跑去地里祸害,地的主人暴力驱逐,撒******下狠手,也属事出无奈。鸡的遇险,让我救死扶伤,临时充当家禽的外科大夫,由此在农家小院名声大噪。曾经让我闻之色变的“老圪羝”,竟然也没有再来找我的麻烦。

春天里,父亲出远门,带回来八只毛茸茸的小鸭子,走起路来摇摇摆摆很有趣。一只除外,其余七只小鸭子,右侧扁扁的喙上,统一有玉米粒大小的褐色凹痕。爸爸解释:“卖鸭子的人说,嘴边有豁口的七只是母鸭,养四个月就能生蛋,唯一没有豁口的那只是公鸭,长大可以繁殖”。

弟弟当上鸭司令,勤勉地给鸭子们喂食,星期天撵到杨树林捉虫子,赶下濩泽河里洗澡游泳。

牧鸭人一声号令,八只漂亮鸭子步伐一致出操。在依稀的晨曦中,在缭绕的薄雾里,列队跳进清凉的濩泽河水。鸭子钻入水底,凫出水面,拍打翅膀,嬉戏游泳。静悄悄的濩泽河黎明,开启了欢乐时光,平缓稳重的河水“哗啦啦”地唱歌。生活在山区,从未出过远门的濩泽少年,谁见过组织纪律性这么整肃的家禽?把你妈妈喂养的鸡群轰出来试试,立马各奔东西,变成散兵游勇,千呼万唤不回头。

鸭司令,无微不至照顾八只鸭子近半年,这些家伙们养得羽毛油光发亮,却不肯生一枚鸭蛋。

我的“草灰”姨夫从河南来走亲戚,奇怪地说:“这么肥的鸭子可以杀了吃嘛,养着做什么?很费饲料的。”我们把父亲的话告诉他,并请教为什么养这么长时间也不见鸭子生蛋?

姨夫哈哈大笑:“这八只全是公鸭。嘴边有豁口的是卖鸭人拿烙铁烧的,专门哄你们山毛子”。

河南人称山西人“山毛子”,我们则叫他们“河南草灰”。隐隐觉得这俩外号均非褒扬,却不知道怎么个由来。

进餐时间稍晚,鸭子成群结队,寻找给它们投食的主人吵闹。“三斤半鸭子二斤半嘴”,“呱呱呱”聒噪着,啄门帘、撵小鸡,甚至跟在身旁咬我们的裤腿。八只鸭子,比一只老母猪还能吃,白白养活着这群食量无敌的大肚汉,实在烦恼。

我父亲单位,有一厨艺高超的食客。他本人身材发福,腆着将军肚,油光满面,走路四平八稳很有气派。人们看见他,眼热心痒,想象他那厨房食材丰富的好光景。那是不需要健身、整容、吃减肥药,而瘦子遍地的时代。胖子,简直就是幸福的代名词,假如胖子正好标配脑袋锃光瓦亮,十有八九是位领导。很可惜,父亲这位同事,头发虽然不甚茂密,亦未曾谢顶。他的形象,望而可知,只算得上是纯粹的美食家。

立秋后的一天,美食家来到我们小院,将鸭子统统捉走。养尊处优的肥鸭子,在异地引颈受戮,变做他人的盘中餐。

濩泽河早晨的牧鸭图,何等美妙。我的弟弟陶醉于此不能自拔。鸭子被捉走后,他极不适应失去牧鸭人的身份。追随在他和他的鸭子身旁小伙伴们仰慕的目光,常常让他自豪地把胸部挺得差点累趴。据我观察,失去鸭子,我弟弟好长时间流露出若有所失的神情,连说话的声音,也降至低八度。

八只肥鸭,换回两根漆木。丑陋且来路不明的木头,浑身布满采漆人割乳漆留下的疤痕。我靠近它,皮肤漆过敏,起丘疹刺痒难受。漆木头放置院墙跟,沤在风雨里,茬口开数朵蘑菇,表示生命力顽强,随时可能枯木逢春,焕发新的生机。

院子的中间种了两排果树。桃树、苹果树、酥梨、鸭梨树等十多棵。姥爷带领我们给果树施肥:在树根边挖坑,把沤的草木灰和发酵的鸡、羊、马粪,埋进树根,担土加以覆盖。我们跑前跑后,一棵树一棵树精心操作。姥爷笑眯眯地说:“树不光要有皮,还都有心。你喂饱它,它的果目才能结得繁。”我望望太阳底一闪一闪的叶子,像是树的眼睛在眨巴。树叶子端详着干活的人,是否厚此薄彼,敷衍塞责。我们当然不会。

果实成熟的季节,每棵树都是硕果累累。弟弟课余时间提着篮子,到附近的工厂,卖掉刚刚摘下的新鲜水果。同学和邻居亲戚来访,爬上树放开肚皮吃,还可以顺便带回让家人品尝。有一棵东北鸭梨树,长得太高了,我们够不到,没办法摘。高挂树上的鸭梨熟透,被风吹落,摔成满地碎酥梨,母亲扫起来去喂猪。能把鸭梨当零食吃的猪,真有口福。

一株水蜜桃树,每到挂果季节,枝干就流出琥珀色的东西,凝固在伤口处,姥爷叫它“老凹鼻涕”。水蜜桃树的透明分泌物,并不影响它开花结果,果实的数量略微减少但品质如旧。

最大的一株“国光”苹果树生了虫子,树底经常落下来锯末渣样的木质。那是虫子打洞,吮吸树心造成的。两只逐木鸟飞进飞出,勤恳地为生病的苹果树诊治。听见“笃笃笃”的声音,妹妹就念她自编的童谣:“……大树爷爷生病了,叶儿黄黄头低垂。啄木鸟医生飞来了,啄啄啄、邦邦邦,揪出害虫一条条……”

大树的年龄顶多算“大叔”,妹妹执意称之“爷爷”。苹果树很快就痊愈了,它枝繁叶茂,也不再往树下掉渣渣。你看,树和人有相同处,都喜欢托大。妹妹将其辈分提高,它就要做表率,哪好意思病恹恹没精神,没有个“爷爷”的样子呢?

夏季的夜晚,拳头大的星星在天幕闪烁,父亲倘若不去单位值班,吃过晚饭,我们烧起一堆冒浓烟的麦秸秆驱赶蚊子。在大苹果树下撂几张凉席,几个孩子和母亲围坐在父亲身边,和着父亲的六弦琴,一支支地唱歌。

《歌唱二郎山》、《桂花开放幸福来》、《五哥放羊》、《清粼粼的水蓝莹莹的天》,还有洋气的《三套车》、《红莓花儿开》……

养孩子和做着繁重家务活的母亲,据说年轻时是十里八乡一朵花。我看见一张发黄相片,是她念民中时的班干部毕业照。我对着年代久远的照片唱歌:“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母亲眼睛放光,两朵红晕飞上脸颊,转身用粗糙的手,摸去眼角泛起的泪花。

文盲众多的年代,初中学历,可能就算知识分子了吧?但是父母结婚后,母亲心甘情愿当全职家庭妇女。军人出身的父亲,浓眉,丹凤眼,头发乌黑浓密,根根直立着,很执着倔强。母亲则一直是温柔的“我随你”。

我从没见父母直呼对方的名字,彼此也没有什么昵称,日子过得清素平淡。但有个叫“爱情”的东西,暖暖驻足在父母心里,温暖着贫穷而快乐的家,和家里的一群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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