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实作品赏析及摘抄，美文选粹，陈忠实告别白鸽

新课标语文课题组：董金定

河北省霸州市第四中学

中学高级教师

河北省先进德育工作者

廊坊市中小学骨干教师

主编：王涛

栏目主编：杨文慧 / 责编：左佐

审校：张婷 / 美编：张新雨

编者寄语

陈忠实先生的创作有着浓厚的关中文化背景，叙述风格以质朴、客观见长，习惯将主观的思想倾向蕴含在对人物情节朴素、客观的刻画中。《告别白鸽》除了有着对关中乡土文化的执着坚守，对家乡山川田园的热爱，更有对白鸽的珍视。然而命运无常，一只小白鸽被鹰鹞虐杀。仅存的一只悲伤孤寂，我却安抚无效。失去最爱而心痛，就像失去了生命的重要部分一样令人痛彻心扉。日月更替，总会有所改变。孤独的小白鸽终于肯跳到我的肩头，点燃新的希望。而我对生命的脆弱与顽强也有了更深刻的体验，无论多么悲壮惨烈，凄清孤独，都需要拿出勇气，释怀过往，开始崭新的生活。

披文入情

告别白鸽

不是分离的悲伤，而是开启新生的喜悦。

①老舅到家里来，话题总是离不开退休后的生活内容，谈到他还可以干翻扎麦地这种最重的农活儿，很自豪的神情；又说起他还养着一群鸽子，到山坡上放羊时或每月进城领取退休金时，顺路都要放飞自己的鸽子。（老舅讲述驯养白鸽的故事，勾起了我对白鸽的兴趣。）我当时饶有趣味地询问了几句，没想到一周后舅舅竟带了一对白鸽来，说要让它们直接把蛋下在家里，以后孵出来的小鸽便认我这儿为家。（老舅熟悉白鸽习性，送来一对白鸽，是为了让它们孵出属于我的小白鸽，为后文老白鸽飞离做铺垫。）我就这么望眼欲穿地等待了几个月，终于等来了一对通体纯白、如天宫降临的仙女般圣洁的小白鸽。（焦急迫切长久地等待过程换来了新生命降临的喜悦。）

开门见山：交代舅舅送来的一对白鸽耗时几个月终于在我家孵化出小白鸽的艰辛过程，表明我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白鸽，充满无限地祈盼、欣喜、关爱之情。

②于是，在我家那幢破烂失修的房脊上，多了一道四只白鸽们亭亭玉立的风景。

白鸽由两只变成四只，用破烂失修的屋脊衬托圣洁的生命，为我家增色添喜，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③夕阳绚烂的光线投射过来，老白鸽和幼白鸽的羽毛红光闪耀。我扬起双手，拍出很响的掌声，激发它们飞翔。两只老白鸽先后起飞。小白鸽飞起来又落下去，似乎对自己能否翱翔蓝天缺乏自信，也许是第一次飞翔的胆怯。（我和老白鸽一起驯飞小白鸽。）两只老白鸽就绕着房子飞过来旋过去，无疑是在鼓励它们的儿女勇敢地起飞。（运用拟人手法，强化老白鸽示范动作，寄予无限希望。）果然，两只小白鸽起飞了，翅膀扇打出啪啪啪的声响，跟着它们的父母彻底离开了屋脊，转眼就看不见了。（运用叠词和细节，生动形象地描写小白鸽的勇敢起飞。）

在我的关爱下，在老白鸽的示范鼓励中，小白鸽不惧失败，勇敢地起飞，飞向真正属于它们的天空。

④我走出屋院站在街道上，树木笼罩的村巷依然遮挡视线，我就走向村庄背靠的原坡，树木和房舍都在我眼底了。（为了看到白鸽飞翔的样子，我不断走向更高的坡地寻找着。）我的白鸽正从东边飞翔过来，沐浴着晚霞的橘红。沿着河水流动的方向，翼下是蜿蜒着的河流，如烟如带的杨柳，正在吐絮扬花的麦田。（运用色彩描写，由上而下，展示夕阳晚照中的山川田园的美丽和生机勃勃。）四只白鸽突然折转方向，向北飞去，那儿是骊山的南麓，那座不算太高的山以风景和温泉名扬历史和当今，烽火戏诸侯和捉蒋兵谏的故事就发生在我的对面。（运用著名景点和历史典故，展示家乡的风景文化。）两代白鸽掠过气象万千的那一道道山岭，又折回来了，掠过河川，从我的头顶飞过，直飞上白鹿原顶更为开阔的天空。（老白鸽带领小白鸽自由飞翔，熟悉我家乡的每一寸土地和河流。）原坡是绿的，梯田和荒沟有麦子和青草覆盖，这是我的园一年四季中最迷人最令我陶醉的季节，而今又有我养的四只白鸽在山原河川上空飞翔，这一刻，世界对我来说就是白鸽。（山原河川因着精灵的舞动增色，直抒胸臆，表达我对白鸽到来的自豪之情。为后文老白鸽教好小白鸽飞离我家埋下伏笔。）

借助白鸽由东折北的飞翔路线，引领读者感受那迷人的山川风光和悠久的历史文化，饱含了作者对家乡的爱恋，对拥有两代白鸽的喜爱，对小白鸽能自由飞翔的自豪之情。

⑤这一夜我失眠了，脑海里总是有两只白色的精灵在飞翔，早晨也就起来晚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但就是不肯承认，寄予希望。）我猛然发现，屋脊上只有一双幼鸽。老白鸽呢？我不由地瞅瞄天空，不见踪迹，便想到它们大约是捕虫采食去了。（寻找老白鸽，不见踪迹，再次寄予希望。）直到乡村的早饭已过，仍然不见白鸽回归，我的心里竟然是惶惶不安。（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内心空空落落，忧心惶惶。）这当儿，舅父走进门来了。

⑥“白鸽回老家了，天刚明时。”

第一次告别。与开篇呼应，舅舅明确告知老白鸽离开了我家。

⑦我大为惊讶。昨天傍晚，老白鸽领着儿女初试翅膀飞上蓝天，今日一早就飞回舅舅家去了。（不可思议，内心无法接受老白鸽离开的现实。）这就是说，在它们来到我家产卵孵蛋哺育幼鸽的整整两个多月里，始终也没有忘记老家故巢，或者说整个两个多月孵化哺育幼鸽的行为本身就是为了回归。我被这生灵深深地感动了，也放心了。（进一步点出白鸽们的习性，家是永远的家，不会因着离开多远，离开多久就忘了自身的家。）我舒了一口气：“噢哟！回去了好。我还担心被鹰鹞抓去了呢！”（借助舅舅和白鸽有了一种告别，懂得它们的主动离开，只要不发生意外就是安好。但也为后文小白鸽被动离开做了铺垫。）

挖掘白鸽本性一：既有对老白鸽不辞而别的担忧和怅然，又有对它们历经两个月仍能返回故居的感叹和敬佩。感觉第一次告别白鸽还算欣慰。

⑧留下来的这两只白鸽的籍贯和出生地与我完全一致，我的家园也是它们的家园。（承上启下，明确表明这小的两只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了，不会再发生类似事件了。）它们更亲昵地甚至是随意地落到我的肩头和手臂，不单是为着抢啄玉米粒儿；我扬手发出手势，它们便心领会从屋脊上起飞，在村庄、河川和原坡的上空，做出种种酣畅淋漓的飞行姿态，山岭、河川、村舍和古原似乎都舞蹈起来了。（我和小白鸽们亲亲昵昵，心有灵犀。化静为动，小白鸽每天都肆意地飞遍家乡的每一片天空，与我一起领略家乡的无限美好。）然而在我，却一次又一次地抑制不住发出吟诵：这才是属于我的白鸽！而那一对老白鸽嘛……毕竟是属于老舅的。我也因此有了一点点体验，你只能拥有你亲自培育的那一部分……（通过对比，坦然接受本不该属于自己的离别，真切感受生活的真谛，只有付出的才值得拥有。）

挖掘白鸽本性二：我亲自培育的小白鸽和我有着一样的家园，和我一样爱着这片美丽的村舍河川。我们彼此亲昵，彼此拥有。

⑨当我行走在历史烟云之中的一个又一个早晨和黄昏，当我陷入某种无端的无聊无端的孤独的时候，眼前忽然会掠过我的白鸽，心间忽然会闪过我的吟诵，淤积着历史尘埃的胸脯里便透进一股活风。（虚实结合，突出白鸽能极好地慰藉我沉寂的心灵。）

强化我与白鸽的亲密关系，白鸽于我不可或缺，已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甚至更为重要的部分，因为它能够让死气的我瞬间有了灵魂。

⑩直到惨烈的那一瞬，至今依然感到手中的这支笔都在颤抖。（心有余悸，无法忘怀。）那是秋天的一个夕阳灿烂的傍晚，河川和原坡被果实累累的玉米棉花谷子和各种豆类覆盖着，人们也被即将到来的丰盈的收获鼓舞着，村巷和田野里泛溢着愉快喜悦的声浪。（渲染丰收的喜悦。）我的白鸽从河川上空飞过来，在接近西边邻村的村树时，转过一个大弯儿，就贴着古原的北坡绕向东来。两只白鸽先后停止了扇动着的翅膀，做出一种平行滑动的姿态，恰如两张洁白的纸页飘悠在蓝天上。（运用细节、比喻描写两只白鸽自由、悠然、畅快地飞翔状态。）正当我忘情于最轻松最愉悦的欣赏之中，一只黑色的幽灵从原坡的哪个角落里斜冲过来，直扑白鸽。白鸽惊慌失措地启动翅膀重新疾飞，然而晚了，那只飞在头前的白鸽被黑色幽灵俘掠而去。（危险往往隐藏在最最放松的时刻。）我眼睁睁地瞅着头顶天空所骤然爆发的这一场弱肉强食、侵略者和被屠杀者的搏杀……只觉眼前一片黑暗。（乐极生悲，一白一黑，弱肉强食，我却无能为力，小白鸽就这样消逝于我的眼前。）当我再次眺望天空，惟见两根白色的羽毛飘然而落，我在坡地草丛中拣起，羽毛的根子上带着血痕，有一缕血腥气味。（白色的羽毛，红色的血迹，幽幽的血腥，那种痛久久在心中。）

第二次告别：不是小白鸽主动离开，而是在我们最自由快乐放松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的鹞子残害吃掉。就在眼前的我却无能为力，伤心痛苦、无耐不忍。

⑪侵略者是鹞子，这是家乡人的称谓，一种形体不大却十分凶残暴戾的鸟。

乐极生悲，在即将收获的季节，在最欢娱的时候，可恶的鹞子虐杀了一只属于我的白鸽。我对始作俑者深恶痛绝。

⑫老屋屋脊上现在只有一只形单影孤的白鸽。（一对变成孤零零的一只。）它有时原地转圈，发出急切的连续不断的咕咕的叫声；有时飞起来又落下去，刚落下去又飞起来，似乎惊恐又似乎是焦躁不安。（作者从小白鸽的动作、声音、起起落落的状态细腻描写，展示白鸽的无助及失魂落魄。）我无论怎样抛撒玉米粒儿，它都不屑一顾更不像往昔那样落到我肩上来。（食物替代不了精神上的苦痛和孤独。）它是那只雌鸽，被鹞子残杀的那只是雄鸽。它们是兄妹也是夫妻，它的悲伤和孤清就是双重的了。（留下来的往往承受更多的悲伤和孤清。）

挖掘白鸽本性三：雌白鸽无法承受现实的悲惨和双重沉重地打击。回想老白鸽飞走时，它们几乎没有受到影响，而今同生同长的兄妹伴侣的失去，竟是如此的度日难捱。

⑬过了好多日子，白鸽终于跳落到我的肩头，我的心头竟然一热，立即想到它终于接受了那惨烈的一幕，也接受了痛苦的现实而终于平静了；我把它握在手里，光滑洁白的羽毛使人产生一种神圣的崇拜。

挖掘白鸽本性四：时间是疗愈的良方，小白鸽开始学会释怀，让心头一热的我对生命的脆弱与顽强有了更深刻的体验，真诚表达对白鸽的崇高敬意。

⑭然而正是这一刻，我决定把它送给邻家一位同样喜欢鸽子的贤，他养着一大群信鸽。

第三次告别：为了不再孤独，我主动告别白鸽，释怀过去，重新开始，体现作者对生命的尊重与珍视，对美好生活的希冀和祝愿。

（有删改）

作者：陈忠实

文章珠玑

那是秋天的一个夕阳灿烂的傍晚，河川和原坡被果实累累的玉米棉花谷子和各种豆类覆盖着，人们也被即将到来的丰盈的收获鼓舞着，村巷和田野里泛溢着愉快喜悦的声浪。我的白鸽从河川上空飞过来，在接近西边邻村的村树时，转过一个大弯儿，就贴着古原的北坡绕向东来。两只白鸽先后停止了扇动着的翅膀，做出一种平行滑动的姿态，恰如两张洁白的纸页飘悠在蓝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