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笑点我的笑点好像不一样,你的基佬我的基佬好像不一样
作者|谢明宏
编辑|李春晖
《铿锵三人行》里有一期,讨论《春光乍泄》的影帝之争。
说当年之所以把金像奖给了梁朝伟,而不是张国荣,是因为有评审觉得张国荣以gay演gay是本色出演。这个评判逻辑放到今天,肯定会被互联网好好上一课。
首先,自己是和“演戏”完全是两回事。据硬糖君所知,大多数基佬的演技天分,也就停留在声情并茂地朗诵《小时代》和《甄嬛传》名场面而已,并没比直人们占更多便宜;
其次,既然“同演同”是本色出演,那众多异性恋影帝也应该被剥夺奖项。因为异性恋演异性恋,不也是本色吗?更何况,那么多恋爱谈得飞起的异性恋演员,也没见他们在剧里能演出一分一毫的甜啊,倒像是同性恋演异性恋的勉为其难。可见不能夸大生活经验对演戏的“投机取巧”之功。
说回最近两部大热耽美电影,我方宝岛的《关于我和鬼变成家人的那件事》,美方的《星条红与皇室蓝》,交错展现了中美耽美电影发展的不同进程。当我方还在为刻板印象苦苦正名寻求家人的理解支持时,人家米国女总统听到儿子出柜第一句话便是:“那么你是同性恋?双性恋?性流动向?泛性恋?酷儿?”后者的专业,是LGBT协会打官司告她歧视会输掉底裤的程度。
画风的迥异,源自人们对耽美诉求的分歧。我方还想用电影去解决一些社会问题,曾经是过于苦大仇深的模式,现在《鬼家人》好歹有了点戏谑的松弛感;美方则索性跳过现实议题,两个男主的家人几乎没有反同的,也不会把儿子送到德州杨永信那里去接受治疗。风格唯美,音乐暧昧,像极了十几年前晋江小甜饼的古早味,让无数中华同人女感慨大道至简、纯爱最高、我是土狗我爱看。
一方是仍想立足现实的童话,一方是彻底沉溺幻想的童话。相同之处在于他们都是更倾向于服务女性观众的耽美电影,而非早年的同志电影了。
鬼丈夫VS王子妻
如果没有搞笑情节穿插,《鬼家人》还是显得太恐怖了。许光汉被他的鬼丈夫林柏宏用限制级画面恐吓的桥段,放在以前《康熙来了》不得讲三期。不过幸好恐吓的是许光汉,如果是沈玉琳的话,他说不定“想要染指”啦!
在故事设计上,《鬼家人》以超自然破题,展开却是非常落地现实。《星条红》以现实引入,展开却是理想化的超现实。前者看似鬼里鬼气,但都是在讲人与社会,像《聊斋》“花妖狐魅,多是人情”。后者看似正经八百,却总搞后门勾当,看得人羞臊不已又直呼过瘾。
“抽屉居士”许光汉,这次给自己找了个“鬼丈夫”。出车祸魂归地府的林柏宏,被奶奶安排冥婚,而许光汉意外捡到红包(现在想起来,小时候家里老人总说路边红包不要捡果然是很有见地的)。在帮林柏宏完成心愿的过程中,原本非常反同的直男警察许光汉,逐渐抛弃了偏见,并与林柏宏建立了超越友谊但又非爱情的亲密关系。
影片的巧妙之处,在于许光汉在与其生前恋人、家人的接触中了解一个死gay——没有歧视的意思,林柏宏确实死了。许光汉发现对方有一个很爱他的奶奶,以及爱他却没有找对表达方式的父亲。
一个很好哭的点是,奶奶举办冥婚并不是封建思想作祟,而是答应了孙子要活到他和同性结婚的那一天;而看似严厉不近人情的父亲,也并非觉得儿子是异类,而是发现林柏宏的恋人家豪(炎亚纶饰)和其他翘屁嫩男幽会,认为儿子跟渣男结婚不会幸福。
跳到大洋另一边,《星条红》非常吻合欧美“情不知所起”的剧作模式。在新年晚会的雪地里,英国王子说:“约会我的,我不喜欢。我喜欢的,不能约会。”说完直接给美国总统儿子来了个热吻。
卧槽,英国王子和美国总统儿子恋爱了!之前两个人不还互相看不惯对方嘛!难道这就是统治阶层的*********,面对媒体争锋相对,上了床依然争锋相对……
必须要说,埃里克·弗雷德里克·特朗普和哈里王子组CP,硬糖君是嗑不下去的,而放在《星条红》里却是虚构的、不合理的、甜死人的。故事发展完全遵循好莱坞1:2:1的三段式经典:
第一阶段互怼看不惯,口出恶言大放厥词;第二阶段陷入爱河,疯狂滚床单,绯闻暴露后进入冰期,观众扼腕;第三阶段总统儿子疯狂追妻,腐国民众热情支持,双方重浴爱河,王子儿媳现身德州,帮助总统婆婆赢得连任。
无脑又丝滑,硬糖君想点播一首《梅花三弄》送给《星条红》。“梅花一弄,王子忙。梅花二弄,菊花伤。梅花三弄,风波起。欧美政坛,真荒唐!”
掰弯直男与救赎贵族
东方人吃亏就吃在太含蓄了!《鬼家人》最暧昧的时刻,许光汉也只是承诺要养林柏宏一辈子,反正元宝蜡烛又不值钱,烧个冥界银行也算不得一掷千金为蓝颜。
这边几经生死,双方都是守身如玉克己复礼。而《星条红》那边还没搞清楚家庭住址,就已经翻云覆雨不省人事。好啦,一个住在白宫一个住白金汉宫,想打离婚诉讼文件很好寄啦。
两部电影营造的爱情模式,完全继承了两边的文化传统。你说《鬼家人》的冥婚、男同志、人鬼大战反派boss有多新鲜,其实本质上还是《倩女幽魂》的文本:
妖艳女鬼(小受)勾引书生(直男警察),却发现对方为人正直,于是暗生情愫,却为树妖姥姥(黑帮大佬)所不容,女鬼(小受)耗尽灵力舍己救人,最终把书生感动得一塌糊涂愿意被吸干阳气。奈何人鬼殊途,女鬼(小受)终要投胎转世,只留下书生(直男)在人间彷徨,闲暇时刻听听许嵩的《清明雨上》。
《鬼家人》的紧要关头,不正是林柏宏不停上司机的身来为许光汉的救护车开道吗?林柏宏魂魄逐渐消散的场景,让人想起《蜀山剑侠传》里支离破碎的张柏芝。东方玄幻爱情就要主打一个牺牲奉献阴阳两隔,极致的BE美学。
故事最后,其实也很难说许光汉被林柏宏掰弯了,但他终究成为了他生命里不可替代的人。镜头扫过林柏宏的遗像,绝对是亡妻待遇。同时,林柏宏确实“掰正”了许光汉的不少恶习。
比如说,他的内裤审美提升了,穿搭花样变多了,对世界也更包容了。不仅继续坚持老婆所钟爱的环保,更与林柏宏的父亲和奶奶成了某种意义上的亲人。通过林柏宏的改造,许光汉变成了一个更好的直男,好像有点《粉雄救兵》的味道了。那里面不少直男最后和基佬改造团分开时,都是眼泪汪汪呢!
《星条红》的底本则是《罗马假日》。安妮公主(英国王子)厌倦繁文缛节却不得不在社交场合保持端庄,巧遇报社记者(总统儿子)后,两人在罗马街头(儿童医院)把手同游,度过美好一天。后来双方因为身份而关系破裂,为了王室的责任,公主(王子)不得不在爱情和家族之间做出抉择。
时代在变,50年代的人确实可以理解奥黛丽·赫本饰演的公主为何离开男主。离开你,并不是因为不爱你。而在70年后的今天,固守着王室荣耀而放弃个人幸福,似乎太泯灭人性。片中王子也对妹妹抱怨:“21世纪的今天还有王室,就是一个笑话。”
总统儿子出生在德州的一个中产家庭,由于《1787宪法》的限制,他除了能住在白宫里并没有额外的贵族特权。他对王子的救赎,除了爱情更在于让他拥抱普通的人性,将他从贵族教条里解放出来。
政治正确之得失
英国王子和美国总统儿子恋爱,不会对国际政坛产生任何影响。就像晋江的高干文作者,可以展开想象畅所欲言一样。
义正严词地讨论《星条红》的政治隐喻,这件事本身就比这部傻白甜电影还要傻。硬糖君相信,它的性别意识以及透露出的互联网政治正确才是更有价值的命题。
一个有趣的现象是,《星条红》里双方家人在知道两个男生的取向后,关心的都是政治问题。They don't care who you fuck,they care what you fuck up。他们不在乎儿子跟谁睡觉,而是在乎儿子跟谁睡觉这件事会不会影响他们的事业和名誉。
当“情色邮件”被曝光后,总统儿子的第一反应是开新闻发布会,以期最大程度降低对母亲连任的影响;而王子爷爷作为英国国王,肯定也对家族秘闻见怪不怪了,他关心的是有没有人利用这件事抹黑皇室。
一个更不容忽视的现象是,《星条红》里的主要领导人都是女性。美国女总统以及英国女首相,她们是有着丰富经验的政客,并且对少数群体足够关心和尊重。天知道,女总统居然提醒儿子:“You need to wear a condom if you are having anal intercourse.”
这绝对是非常理想化的政治图景描绘,希拉里的总统之路基本就是被“邮件门”宣告死亡的,而电影中的“邮件门”却被主角们反败为胜。难怪BBC给出的评分仅两颗星——内容令人失望且充满着陈词滥调。
只能说美国网文的水平真比我们滞后很多,这种故事十几年前不就在晋江烂大街了吗?不过从他们把《五十度灰》敝帚自珍来看,《星条红》能被改编也不意外。而我们虽然有泱泱网文以自傲,也只好吃吃美国人的粗粮细做,还夸古早味真好吃呢。
相对来说,《鬼家人》还有点同志电影的影子,仍挣扎于社会认同和自我认知。把《鬼家人》的家长挪到《星条红》里去,不得搞个“谁家儿子是老公,谁家儿子是老婆”的“大礼议”才怪呢!而许光汉如果在美国当警察,估计也不敢再当街骂“死gay”了。美国版《鬼家人》,极有可能被他们拍成双男主版的《人鬼情未了》。
《鬼家人》里,林柏宏大概是把女主当成了情敌,嘴里总是非常不客气。好在剧情反转后,女主实为炸天的恶女。公允的说,两部戏的女性设定都不赖,很有光彩,没有丝毫的“工具女”“厌女”迹象,这也是耽美作品必备的基本功。
我们不敢妄断中美的耽美电影进程谁更领先,因为两边要面对的问题是不同的。具有现实痛感以及幻想唯美的作品,不妨都大大方方拍出来,给观众各取所需。若一定要说什么遗憾,那就是:
许光汉都跳蔡依林的《舞娘》了,大洋对岸的王子CP为什么不来首霉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