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住在半山腰 关你鸟事好几拨鸟儿正

我们不屑某一件事情时，会用一句“关我鸟事”了结。

对于鸟世界，我们和它们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的同一座城市，但却身处各自的时空里，老死不相往来。

不过，当你真的踏入头顶这个鸟世界，一定会发现，“鸟事”和“人事”的隐性互动，一直都在上演着，鸟儿们世界的时代更迭，竟然和城市的发展轨迹如此契合。

作为火车拉来的城市，郑州是移民城市的代表，而让人想不到的是，这座城市的鸟类很多也不是原住民，而是近些年来被郑州之名吸引而来。

生态的改善成为跨物种的语言信号，向鸟儿们传递着这座城市的友善。夜鹭、崖沙燕相继安家郑州，迁徙的候鸟也愿意旅居郑州几日，优美的水生态环境让涉禽、水鸟也多了起来。

头顶的天空，脚下的土地，同样值得关注。

郑州的主人是谁？是你，是我，也是它——鸟儿们。

轻寒薄暖阳春天，又是一年观鸟时。远亲不如近邻，让我们在这个春天，去认识下头顶的邻居们吧。

郑州自然博物馆里一进门，大厅上方的蓝天幕布之下，一只夜鹭标本呈翱翔之姿，半悬于空。

夜鹭之于郑州，有着太多的故事值得讲述，那条闻名全国的“天使之路”便是它们的杰作。

因郁郁葱葱的法桐而被冠以“绿城”之称的郑州，每年春夏时节，吸引着一群群夜鹭如期而至。走在纬一路在经五路到经六路之间，成排的法桐上密密麻麻全是鸟巢，树影婆娑，鸟鸣啾啾。

当然，由此也带来了“天屎的烦恼”，没少为人类邻居们心里添堵，停个车、走个路都得防着点，夜鹭们如果低头观察人类，会发现他们疾步匆匆。你偶尔若发现散落在地面上的小鱼小虾，可别以为是谁买的海鲜无意间洒落，那其实是夜鹭偷偷透露给你的小秘密。

它们在夜间到黄河边觅食，捉到食物后飞回巢穴喂雏鸟。

辛辛苦苦得来的食物却掉落在地上，绝不是成熟夜鹭会犯的错，那一定是夜鹭妈妈在喂食小雏鸟的过程中，被襁褓中的孩子不小心掉落的。

这些夜鹭生活的细节，对附近的居民陈东来说早已了然于心，多年来送孩子到纬一路小学上学的契机，他们对这类鸟的认识一步步加深。每年五月是夜鹭夫妇育雏阶段，幼鸟总要离巢学习飞翔，经验不足难免跌落。第一次在路上捡拾到了小夜鹭，他们拨打大河报新闻热线求助，但如今周边经验十足的居民已经知道，遇到这种情况不是要把小夜鹭送到野生动物救护站，而是要“亲情救护”，将雏鸟放在临近的树梢上，等待夜鹭妈妈会主动将他们领回家。鸟恋巢，如果离开熟悉环境，可能会受到惊吓出现应激反应，拒食而亡。

处于两个平行时空的人类和夜鹭之间，难免会因为一些意外，出现有趣的交集。关于夜鹭的新闻不断，算是为郑州人的生活加了不少佐料。譬如说，这群精灵一定想不到，三只夜鹭因为争抢领地打架，凌晨试飞的夜鹭雏鸟无意间闯入到一家小饭馆，等等，会不断登上人类的报端。

夜鹭不是郑州土著，而是典型的“新郑州鸟”，来郑州安家也不过20多年。

郑州自然博物馆馆长、郑州师范学院生物物种资源研究中心主任李长看教授研究了夜鹭10多年，通过广泛走访考察，最终确定夜鹭是从1990年左右来到郑州。最初是在黄河南岸的滩地生活，栖息在周边村庄的毛白杨树上，当地村民一开始对这种漂亮的大鸟很欢迎，但后来发现它们会啄鱼塘里的小鱼，而被驱赶。

到了第二年，夜鹭又在金水路北侧的郑州七中附近有了“改善型住房”，之后物以类聚，逐年扩散范围，筑巢区域覆盖了黄河路以南、经二路以西、金水路以北、文化路以东的区域内。根据李长看前些年的抽样调查，栖息在附近的白鹭有50只左右，池鹭2000多只，夜鹭有上万只。

和夜鹭相伴的时间，一天下来，李长看常是头上身上全是鸟屎，但是心里开心。“尊重自然规律，梧桐树引来金凤凰，说明城区环境改善，否则求也求不来。”他说，在来郑州以前，夜鹭分布的最北线是到宿鸭湖水库附近，后来进一步向北转移，可能也有气候变暖的原因。不过，对于这些夜鹭从哪里来，因为没有安装GPS跟踪系统调查，还是一个谜。

恋恋不舍这座城，一些候鸟干脆变留鸟

继夜鹭之后，崖沙燕也抢滩郑州。这些在东南亚越冬之后的夏候鸟，最近几年的3月中旬到9月底，会在郑州完成繁育。

如今郑州已是中华崖沙燕保护地之一，但这种鸟类最早进入郑州人视野还是近几年的事，2013年，新郑一在建工地基坑筑巢的上万只崖沙燕的命运，引发大河报等媒体广泛关注。一只小燕子掀起了蝴蝶效应，工地为崖沙燕繁殖暂时停工，为郑州赢得了“一座有爱的城市”声誉，传为佳话。

崖沙燕生活于沼泽尤其是有河滩的河流附近，营巢于河岸洞穴。李长看告诉大河报记者，在郑州地区发现崖沙燕，据调查最初是1999年，在荥阳市北邙陵园，由当地村民发现，当地人称“土燕子”。在后来考察中发现，郑州的崖沙燕栖息地至少有七处，多毗邻黄河、七里河、西流湖等水域。

对这种新邻居，刚开始人们显然没有做好准备，李长看作为最早守护崖沙燕的行动者之一，工地施工方对他的态度很抵触，保护崖沙燕而停工，确实也让施工方也有苦难言。然而，现在双方已形成了良性互动，有工地会主动找到李长看，了解崖沙燕的生活习性，作出针对性的保护和工程安排。崖沙燕孵化期约15天，在巢期约28天。李长看在观察巢洞情况，判断鸟类是否入住以及到产卵孵化的哪个阶段，为工程方提供合理建议，而如果想避免可以早些开工，不要等到崖沙燕回来了再开工。据统计，每年已经有两三万只崖沙燕在郑州繁衍。

短短几年，崖沙燕已经零包袱落户郑州。

去年11月份，郑州市二七路街道上空，密密麻麻上万只乌鸦在楼群间盘旋，传来呱呱的叫声，如同刮起“黑色旋风”，这是乌鸦来过冬了。

有没有电影特效的感觉？

乌鸦是留鸟，平时郑州的数量远没有这么庞大，为何会突然在冬天集中出现？郑州市林业局野生动物救护站站长董朝伟解释说，这与城市的热岛效应有关，这些乌鸦很可能是从太行山区飞来的，冬天害虫冻死或者冬眠了，实物并不充足，而城市里相对来说食物充足，鸟类又有群居性，成百上千扎堆来到郑州。

与此同时，城市里麻雀、喜鹊多，所以能看到雕鸮、长耳鸮、大鵟等猛禽出没在郑州空中。鸟类还与地理环境相关，嵩山脚下的登封出现过金雕、雕鸮等猛禽，而多是平原的中牟则多是鹤、鹭类。

董朝伟分析说，随着郑州生态改善，一些夏候鸟渐进式适应了这座城市的生活，恋恋不舍，到了秋天却并没有南下，有成为留鸟的趋势。“比如夜鹭、白鹭等，在西流湖公园和黄河湿地公园冬季也能看到，而从粪便判断，有些夜鹭也没有走。由于全球气候变暖，郑州的冰封期时间也短了，可以找到食物就不离开了。”

水生态环境改善，路过的候鸟也落脚旅居

人类是城市的建设者，鸟儿则是适应者，两种生物看似有着天然的语言鸿沟，无法沟通，但在实际行为上，一直存在着阴性互动。

今年1月，一项覆盖六省的“新春寻鸨”活动，是鸟友圈里的大事。大鸨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冬季主要在农田里觅食，郑州的郊野是从遥远北方飞来的大鸨们，多年来乐于栖息的越冬地。

鸟友们在这次观察中发现，郑州的中牟县、金水区以及新乡的封丘县、开封市等区域，共有百余只大鸨活动，另一越冬候鸟灰鹤也时常伴随它们左右。相比过去，大鸨的活动区域有向东转移的迹象。李长看表示，2003年，在巩义发现了28只大鸨，之后年年在郑州有分布，最多时观察到158只，有次一个镜头里就有96只。大鸨依靠黄河滩残留的玉米粒、大豆、花生等农作物食物为生，但由于近些年黄河滩很多该种了药材、大蒜、棉花等经济作物，大鸨不得不改变活动区域。他希望，减少人为干扰力度，适当保留一些农作物种植区，不要把大鸨挤出郑州。

到了今年2月底，北龙湖广袤水面，突然出现三四百只天鹅觅食、游弋，场面壮观。一条“郑州也有了天鹅湖”的消息不胫而走。

郑州市林业局野生动物救护站站长董朝伟说，最近几年，随着郑州的北龙湖、象湖等新水域的开发，逐渐成为喜欢湖泊、沼泽地带的天鹅们生长的乐土。过去在郑州“歇脚”的天鹅有几十只，像今年这么多集中出现，还是第一次。“大量天鹅聚集，足以说明这儿的生态环境非常好，湖里有供它们觅食的鱼儿，同时也很僻静，是天鹅们难得的加油站。”

按照天鹅的生活习性，它在迁徙途中“歇脚”的时候，通常逗留3到7天左右，积蓄了一定的体能之后，就会振翅继续北上。遗憾的是，想一睹风采的市民们太过激动，一些不当的观鸟方式，或许让它们受了惊吓，天鹅没两天便飞走了。董朝伟呼吁民众慢慢学习与鸟儿的相处之道。“尽量别去打扰它们，即使观察也要带上望远镜，与它们保持一定距离，默默地做一名看客。”

西流湖、东风渠、金水河的治理和升级改造，水清便有了鱼虾，涉禽便有了食物，市民们碰到白鹡鸰、黑水鸡、骨顶鸡、䴙䴘、白胸苦恶鸟不再是件难事。郑东新区水面大，还出现过鸬鹚、天鹅等大型鸟类。

前两天，一位市民给董朝伟发来一张照片，家里窗外的空掉外机平台上，斑鸠连续两年筑巢，询问需要做些什么吗？比如垫个棉垫？“你需要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同在蓝天下，人鸟共和谐，互不打扰是最好。

撰文：大河报记者 张丛博

摄影：白周峰 李长看 张丛博 王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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