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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平谷区滑雪场附近:平谷滑雪队的,1个和8个

人气:209 ℃/2024-02-01 14:20:12

2月8日下午,北京市平谷区的一个滑雪场。

8名穿着红色滑雪服的孩子,黄背心上印着“China”,压低身子,踩在单板上,从高级道鱼贯而下。单板的边缘几乎与雪面垂直,刻下S形,留下干脆的一声,“唰”。

一名身穿黑色长袍的女子手拿对讲机,双眼紧盯着滑雪的孩子,嘴里不停地喊着“压,往下压”。

这是北京平谷区冰雪协会单板滑雪平行大回转队的教练王晓芮和她的8名小队员。王晓芮原是平行大回转国家集训队队员,2021年初退役后,完成了从运动员到教练员的转身。

在王晓芮眼里,这8名孩子是“未来的希望”。他们年龄最大的12岁,最小的8岁。除了训练技术,王晓芮还“身兼”体能师、修板师、按摩师、营养师和心理师,要操心的更多。

训练结束后的吃饭时间,王晓芮夹起一筷子金针菇,望向孩子,“明天你们要吃啥?”

2月8日下午,王晓芮举着对讲机,指导孩子滑雪。新京报记者 杜寒三 摄

“芮姐”的遗憾

2月8日晚,在平谷区的一家咖啡店,王晓芮穿着胸前印有国旗的黑色羽绒服。1米7左右的身高,长发及肩,有时笑得不好意思,双手掩住嘴。

王晓芮笑着说,小时候的自己爱玩,更爱玩雪。

念幼儿园时,在亲戚面前表演珠算,是王晓芮的拿手绝活。算盘“噼里啪啦”一阵响,报出一个答案,满堂喝彩。但上了小学,她的成绩在班里倒数,转学到当地最好的学校,仍不见起色。

虽然父母不解,但王晓芮爱玩的天性没有变。一到冬天,她的羽绒服全是放炮崩坏的小洞。

8岁那年,到冰雪乐园玩,滑梯陡峭,家人不让她上,“小孩太危险了”。王晓芮坐上路边捡的纸盒子,“嗖”地滑下来。

进哈尔滨尚志市业余体校练滑雪,似乎是为王晓芮量身打造的选择。

夏天没有雪滑,训练全是转着圈跑步。速度耐力跑,一圈400米,基本得全速跑完10圈。跑到迈不动腿,屁股也跟着酸,心要跳出来的感觉。这一度让王晓芮恐惧操场。

年岁渐长,王晓芮也开始想提高成绩。从跑步时想着溜去厕所少跑几圈,到琢磨如何才能完成得有质量,王晓芮说:“我没有退路,除了滑雪什么都不会”。

2011年,15周岁的王晓芮被选入哈尔滨专业队,她立下了进国家集训队的目标。曾与她同队训练的关士金记得,王晓芮成绩拔尖,队里都叫她“芮姐”。

2015年,国际雪联单板滑雪世界青年锦标赛平行回转比赛在黑龙江省亚布力滑雪场开赛,中国队各派出男女6名选手,王晓芮位列其中。遗憾的是,她并没拿到好名次。

3年后,王晓芮如愿进入国家集训队,她又立下新目标——参加2022年北京冬奥会,但这并不容易。

滑雪时的王晓芮。受访者供图

王晓芮要强,“每天想着要超过前面的人,后面的人不要超过我。”

每天临睡前,她会想今天滑得怎么样,早上醒来,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好好训练。一闲下来,就回放技术视频。甚至在教练嘱咐后仍偷偷加练。有时夜里翻身,王晓芮都会被疼醒。

在对身体恢复状况的百分比统计中,她的情况并不理想。王晓芮将这比喻成游戏,“刚开始满血,(训练完)我就是残血。”训练时的心率监测,队友是表示情况良好的绿色,“我都红了,爆表了”。

由于伤病等原因,2021年初,她作出了一个决定:退役。

王晓芮热爱滑雪,但她觉得自己不可能做一辈子的运动员,“我可以做的还很多。”

2月8日下午,王晓芮带着孩子们排队坐缆车。有孩子捡起地上的雪,递到队友手里。新京报记者 杜寒三 摄

8个孩子的教练

在国家集训队,除了训练,她没有更多要操心的事。走向社会,对王晓芮来说,是更大的挑战。

除了提前托运的两块单板,离开国家集训队时,王晓芮只有一个行李箱和一个背包,里面装着两三套雪服,体能训练用的弹力带、泡沫轴,训练笔记,还有一些膏药等。

结束10多年的运动员生涯步入社会后,王晓芮一度手足无措。

此前出行,大巴车停到门口,跟着队伍集体出发,或有好友三两成群。而当王晓芮独自面对社会,甚至不会坐地铁,坐车也会坐过站或坐反方向。在没有食堂的日子,她还为吃什么犯愁。

按王晓芮的水平,做滑雪私教的收入一小时可达上千元,但她在想收入背后的意义,“这个人教完就走了”。她想带学员出成绩,“我在乎的是荣誉和成就感”。

取得荣誉和成就感并非易事。2021年,经朋友推荐,王晓芮来到北京平谷区,担任平谷区单板滑雪平行大回转队的教练。当教练的第一周,就因为上火而上吐下泻。

与做运动员时只需要想办法提高自己的成绩不同,当教练要通盘考虑更多。每晚睡前,王晓芮都要寻思着第二天怎么教孩子。

单板平行大回转是竞速运动,孩子们只敢横着单板一路减速;没有坐过高级道的缆车,有的小朋友会害怕;不会把脚趾侧前刃和脚跟侧后刃的滑行连起来,滑成S形;甚至不会系鞋带不会提裤子,滑着滑着就露出半个屁股蛋。

2月9日午休时间,孩子们坐在椅子上聊天。他们中最大的12岁,最小的8岁。新京报记者 杜寒三 摄

王晓芮买了体育游戏、儿童训练等一堆相关书籍,训练一结束就回家看,密密麻麻做了10多本笔记。

在一堆运动员营养调控和减控体重的专业术语间,她抄下了教材中对教练员身份的解读:“对运动员的训练和比赛进行指导,察言观色、及时发现运动员出现的问题,从技术、思想、道德等几个方面花大力气去教、去导,技术上的指导要非常细腻,讲清楚、讲到点子上,思想上的指导要细致入微,训练育人”。

书本的理论被王晓芮搬到实践中检验,她想出许多招数,对孩子们进行兴趣教学。跑步枯燥了,热身时大家围成一个圈,喊到谁,谁来接传球;肢体接触会增进孩子好感,滑得不错就和孩子们拥抱,摸摸头、拍拍肩;抱着不敢滑雪的孩子,从雪道上放速度,带他们感受刺激。

对这位前国家集训队队员、自己的教练,孩子们也无不崇拜。

提起王晓芮滑雪的水平,一个8岁大的孩子瞪大眼睛,拿手在空气中飞速比划了一个S形,“滑得特别快”。

有了崇拜和兴趣的加持,孩子们的表现也突飞猛进。一个多月前,王晓芮的师弟关士金因伤病从哈尔滨专业队退役,被她招揽做助教。关士金说,没有想到,“这群孩子滑得这么好”。

一名学员家长张志汉说,自家孩子生性腼腆,但跟着王晓芮学滑雪后,孩子打心眼里服。不仅滑得更好了,也更自信了,说话声儿也更大了。

2月8日中午,王晓芮开了一次训前会议。新京报记者 杜寒三 摄

“我爱自己的专业”

2月8日中午,看到孩子们多日未有进步,王晓芮开了一次训前会议。

王晓芮严肃的表情,让气氛有些压抑。有的孩子背着手,玩弄手指。

“你们喜欢滑雪吗?”沉默的队伍里,齐整地点着头。“你们清楚咱们队伍是干吗的吗?”王晓芮环视了一圈,孩子们又齐整地点着头。王晓芮说:“咱随便拉出去,跟别的小朋友比,滑得都是这个。”她竖起大拇指。

那天下午,孩子们从成年人站稳都费劲的高级道鱼贯而下。

“压,往下压”,王晓芮手持对讲机,盯着滑下去的孩子。双手微微张开,膝盖微蹲,身体前倾。单板的边缘几乎与雪面垂直,刻下S形,留下干脆的一声“唰”。“走”,话音未落,又一个孩子从高处冲下。

偶尔有孩子摔倒,王晓芮举起对讲机,“没事吧”。孩子两手撑在身后,一发力,侧翻的单板又与雪道贴合,站起身来,疾速下滑,一回头,“没事儿”。

同样在这片雪道上,有些个子高大的年轻人,屁股后头绑着毛茸茸的防摔乌龟。摔倒后,挣扎半天也起不来。

作为一项竞速运动,摔倒后立刻起身,是王晓芮诸多教学细节之一,“谁用时最短冲过终点,谁才是赢家”。

一个坐过飞机的8岁女孩,从雪道上滑下来后,她的感受是“比飞机起飞还快”,眨巴着眼睛说,“爽”。

相比滑雪,排队等缆车是漫长的。有孩子念着顺口溜,“排队半小时,滑雪半分钟”。只有当他们捡起湿漉漉的雪,捏成一团,递到别的小朋友手里,才会发现,原来他们还只是孩子。1米63长的单板,比他们个儿都高。

王晓芮很少从雪道上直挺挺地滑下来,她会做上几个大回转的动作,黑色长袍随风舞动,一眼就能从人群中认出她。她不光是想为孩子们做示范,“我也想滑一滑,我爱自己的专业”。

2月6日晚,怕打扰在国家集训队的好友备赛,王晓芮犹豫着发了条微信:“我控制不住这颗炙热的心,我想对你说,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的背后有我们,带着咱们姐妹几个的理想信念和遗憾……”

有天采访结束后,王晓芮发来这样一段话:“优胜者固然可敬,但那些虽落后而仍跑至终点的竞技者,和见了这样竞技者而肃然不笑的看客,乃是中国将来的脊梁”。

这,或许也是王晓芮的写照。她说,自己拿过好成绩,也有想努力却很无力的时候,这样的经历更适合做教练。

面对未来谁想参加冬奥会的问题,王晓芮的8名队员中,齐刷刷地举起7只手。唯一没有举手的,是王晓芮的得意门生张芊语,大伙儿口中的“张队”。不止一人说过,张芊语像极了小时候的王晓芮。她明白,“张队”心里藏着更务实的短期目标。

2月9日,训练间隙,王晓芮和孩子们在吃午饭。新京报记者 杜寒三 摄

不过王晓芮说,她不会把自己没有参加冬奥会的遗憾强加给孩子们。眼下,她还想为国家再做点事情,那就是更好地普及冰雪运动。让大众像了解乒乓球那样,了解单板平行大回转。“就像夏天游泳一样,我希望冬天一到,我们就去滑雪”,王晓芮说。

开完训前会议的那天下午,孩子们的滑雪表现,让王晓芮觉得“我又行了”。她问孩子们,“希望以后表现还能像下午这样,好不好?”队伍里整齐地喊着“好”。王晓芮扭过头,跟助教对视了一眼,笑了。

夕阳照在雪道上,金黄一片。

新京报记者 杜寒三 编辑 袁国礼 校对 刘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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